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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鸣廊·第一部by彻夜流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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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停君将薛忆之抱上床,然后打开衣柜收拾东西。薛忆之看着他收拾包裹,忍不住说道:“你若是真不想去王府,我,我……”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回去同王爷交待,就说你师傅不大愿意。你不要四处乱跑,你,你年纪这么小,不安全……” 


        方停君已经将衣物收拾妥当,听到此言不由扑哧一笑,走到他近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你这样,以后还是不要四处乱跑,不安全。” 

        薛忆之不由面红耳赤,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发现方停君有一阵子不说话,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只见方停君神色古怪地看着他,还没等他想出为什么,方停君已经开口了,说:“这根针昨夜已经被小师姐用过了,药效没有那么长,你功力这么好只怕一二个时辰之后就可解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过嘉陵江呢。” 


        他说着微微一笑,看着薛忆之道:“我可要想个法子,让你不能这么快就去追我。”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薛忆之的腰带上,手一伸将他的腰带解开,开始脱薛忆之的衣服。 


        “你,你做什么,快住手!”薛忆之不由大窘,方停君像没听到似的,手脚利落的褪下薛忆之身上所有的衣服,很快就将薛忆之脱得一丝不挂。薛忆之毕生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刻,羞得连眼睛都不敢睁,耳边还传来方停君轻声惊叹声,道:“呀,你还真是漂亮啊。”然后是感到方停君将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薛忆之只觉得自己的双颊都在燃烧,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一股热气喷来,微微睁开眼,不由吓了一跳,只见方停君正在低头打量自己,脸贴得之近几乎都是鼻尖对鼻尖。他一吓,整个眼睛都睁开了,看着方停君漆黑的眼珠子满含着笑意,只听他说:“你知道我师傅为什么让你直接来带我?”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那是因为她知道你带不走我。”然后他睁开了双眼,薛忆之又能看见他漆黑清澈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竟然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很厉害,扑鼻而来的少年清鲜让他不知所措又意乱神迷,王府那么多绝色美姬都不曾让自己如此慌乱过。耳边又听到方停君笑着说道:“你强迫我,我药倒了你,就算扯平了。说来你人也不错,还送了一把宝剑给我,我可不想欠着你的,这样吧……”薛忆之看着他漆黑的眸子转了一下,突然将头压得更低了,在薛忆之差不多觉得心脏都停止的一瞬间,拿他的唇蹭了一下薛忆之的唇,那柔软温热的触觉将薛忆之的意识彻底抛飞出了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 


        方停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下咱们两清了。”然后他转身背起包裹抱起薛忆之的衣物迈着轻快的步伐,在薛忆之难以消化的惊愣中离开了。等他走了许久,薛忆之的心脏还在像打鼓似的激烈跳动着,可方停君却像一出了这个大门就将薛忆之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先是溜到了紫衣的窗外,掩在她窗前那个大树上,见紫衣红着眼圈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不由自主闪过一丝黯然,心想:小师姐,我要去的地方不能带着你。 


        他接着又到了师傅霜叶红的清静园,却只是藏身于屋外的竹林之中,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这时候在霜叶红的屋里却还站着一个长眉修目的中年男人,他侧耳听着屋外的声音,隔了一些时候方才缓缓开口说:“他走了。” 


        霜叶红低头调着琴弦,并不作答。中年男人又说:“你不担心吗,他几乎不会武功,又是第一次出远门。” 

        霜叶红冷冷地说:“他若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就不配当是如的儿子,如果他不是是如的儿子,我又何需担心。”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师妹,你这些年来还在怪我不准停君习武吗?” 

        “无为师兄多虑了。”霜叶红的语音依然冷淡无比,然后轻轻拔动着琴弦,并跟着音律唱起了歌。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她唱的是送行意,语调却又极淡,仿佛暗合了词里惯见别离的冷漠与无奈。歌声在静穆的夜色中传得很远。“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年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霜叶红的歌声传进了方停君的耳朵,同时也传进了另一个忽匆匆从园外小路经过的弟子。只见这人有着一张圆圆的脸,上面长着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嘴唇很厚实大有一圆到底之势。那歌声入耳,他圆圆的眼睛不由有些惊愣的张得更圆了,心想这位师姑怎么起得这么早。可是还没能等到他平息这份惊愣,当他瞥见站在竹林旁的一人,那份惊愣立刻变成了惊骇。 


        其实路边的那个人不过是一位少年,而且长相俊秀,脸上的笑容也是非常和善。 

        “方,方,方,方……”他想叫出少年的名字,却因为结巴始终只有一个方字。 

        方停君已经很亲热地靠了过来,一把将他胖胖圆圆的身材抱住。“圆圆啊圆圆,你今夜是不是又在山下那个小翠那里过了。” 

        “你,你不要瞎说。”原本结巴的圆圆一下子说话流利起来,他那圆圆的脸显得一本正经,说道:“你污我清白不要紧,可不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方停君仿佛很好笑得歪着头去打量他大义凛然的模样。圆圆其实本名不叫圆圆,十年前他本来有一个听起来很响亮的名字叫周玉庭。他也原本很有雄心想要当个名动天下的大儒,也就是在他还没有变成圆圆之前。 


        然而,他刚加入儒教文堂不到一周,便是八月中秋节,宗主无为带着一些弟子在黄泽寺的中庭里赏月饮酒。文堂周堂主是他的本家叔叔,那天特地带上他想要将他引见给宗主。席间,为了赢得宗主的好感,他出席恳请为秋月赋诗一首,眼见无为对他和颜悦色,大加鼓励,不由心绪激动。他的小诗本是这样的:圆月青山后,钩云半角明,风流镀杯酒,秋绪入中庭。可他一时太过激动,再加上有口吃的毛病,因此一连念了几个圆,硬是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诗句,只急得他用还捏着月饼的手来来回回指了月亮几次,还是憋不出来。 


        这时只听一个清脆的童音说道:“各位师兄别着急,我知道玉庭师兄的诗是什么。”他惊奇地回过头来看那个秀气的小男孩,他当然知道这个小男孩是宗主师妹霜叶红的关门弟子方停君。周堂主特地跟他提过这个小男孩,关照他以后遇见一定要小心,却又没有说他重要在哪里,因此他也没有很把一个小男孩放在心上。他只看到在座的师兄弟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小男孩已经离座了。他也仰着头,指着月亮笑眯眯地说:“玉庭师兄的诗是这样的,圆圆圆圆圆,月饼似婵娟。”师兄们立刻哄堂大笑,周玉庭没想到自己好端端的一首诗被弄得俗不可耐,不由指着小男孩气急道:“方,方,方……”他一时情急更加挤不出话来。 


        方停君冲他扮了个鬼脸,道:“方方方方方,玉庭伴秋明。”他故意把最后一句伴秋明说得含含糊糊,听上去就像“玉庭半清明”。这次连冷面冷音的霜叶红都止不住笑出声来。周玉庭从来没想过一个长得粉妆玉琢般的小男孩会如此可恶,他那还沾着果酱的小嘴会如此可恨。 


        从那以后,方停君一看见他就叫他圆圆,再加上他的长相,其它的师兄弟便也跟着叫圆圆,久而久之圆圆就成了他的名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名动天下,才入儒教没几天连名字都没有了,至此对搏天下名没有了兴趣。好在他很善于钻营,没几日就混上了内司务的位子,掌管众弟子们所有的日用物分配,这可是个肥缺,周玉庭常自叹是因祸得福。 


        他也曾拿手中的权力整过方停君,比方说他知道方停君极其畏寒,就故意将棉袄晚两天发给他。可是这个小男孩极古怪,虽然冻得直跳脚,却还是嘻皮笑脸的捉弄自己,一点也不害怕别人的报复。最后弄得周玉庭倒似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了鬼。现在方停君虽然已经长大了,也不似过去那样无缘无故找自己的麻烦,但是过去的积恶仍在,周玉庭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直打着小鼓。 


        “圆圆师兄莫生气,停君跟你开玩笑呢。”方停君笑道。 

        周玉庭见方停君居然肯自动认错,不由心中放下了一块大有石头,更加义正言辞地说:“我这次是念你初犯,下次你若再这样,我一定会如实禀明宗主。” 

        “那是,那是。”方停君连连点头,然后抬头道:“呀,都到师兄家门口了,那就进去坐坐吧。” 

        周玉庭这才发现,他被方停君一路挟着走已经来到了自己的住处门口。他的住所其实是杂用品小库房的一部分,这也是他利用私权谋来的好处之一,独门独户那是比几个师兄弟挤一间屋强多了。现在方停君都已经到了门口,他也不能真拒他于门外,也不敢。周玉庭只好黑着脸推门而入。 


        方停君自然跟着他进了屋。一进屋他便惊叹道:“圆圆师兄你的屋子好雅致啊。”他走到周玉庭挂着的一幅雪图前驻足,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幅夏圭的《雪堂客话图》,虽然不是古画,但画风独劈蹊径,构图巧思,画面若隐若现,似意犹未尽,是幅很值得收藏的佳作。圆圆师兄好眼光。” 


        周玉庭大为得意,不由说道:“我画画或者不怎地,可要论这看画,在文堂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方停君突然又笑道:“这虽然不是一幅古画,可是没有二十两银子也买不到手吧。” 

        周玉庭的脸色立刻变了,连忙说道:“我这是在一个不识货的旧摊上淘到,不过化了几文钱而已。” 

        方停君失声道:“果真,圆圆师兄好运气啊。”然后他又叹道:“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兄那样好运气。” 

        “侥幸,侥幸。”周玉庭干笑道。 

        “话又说来,我昨日晚上梦见自己捡到了银子。”方停君叹气道。 

        “可不是!”周玉庭似深有同感的道:“大家都穷得不文一名。” 

        “圆圆师兄也穷得不剩一文了?”方停君不大相信。 

        周玉庭正色道:“如果你能在我身上找到一文,算师兄送你的。” 

        方停君笑道:“我哪会不信师兄,唉,你说这有一天要是真捡到钱,我们可不可以当真据为己有呢。” 

        周玉庭立刻答道:“那是天赐之财,岂有不收之礼。”说完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当真师兄弟十年还从未有如此默契过。 

        笑完后,方停君突然一转身,向放在纱窗前的那株兰花走去,他每走一步就从周玉庭的脸上抽走一丝笑容。方停君走到兰花前,轻轻扶起它的叶笑道:“这是师兄新种的吧,怎么没有插竹防风呢?师兄种花不如看画啊,这兰花都快种死了,到现在都还没抽新枝呢。” 


        周玉庭干笑道:“不过是从农家人从野外弄来的,白饶的,所以也没有当回事。” 

        方停君摇头正色道:“这野外之物是宝啊,要知道很多珍奇异宝都是藏在野外的,我昨天做梦就是梦到在野地的兰花下捡到了钱。”他说着就用他修长的手指在花盆里扒了起来。他每扒一下,周玉庭脸上的肉就抖一下,等到方停君欢呼着从盆里抽出了一个黑绒布钱褡子,周玉庭的脸已经是在抽搐了。 


        方停君打开钱褡子一瞧,惊呼道:“这里面怕是有三四十两碎银子呢。看来我真得是捡到钱了。”他转头看着周玉庭笑眯眯地说:“我想这不是圆圆师兄的吧,我们的例钱才几文钱。”他不等周玉庭开腔,就又自言自语道:“瞧我说的,刚才师兄还告诉我他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呢。” 


        周玉庭也只好硬挤出惊讶的表情,道:“没想到这花盆里还有这么多钱,小师弟好运气啊。”那最后三个好运气已经差不多是咬着牙说的。 

        方停君很以为然地点头道:“圆圆师兄拿几文钱就买到值二十两银子的画,停君只不过跟师兄谈了几句话,就在花下捡到了几十两银子,以后我一定要与师兄多多接近才是。” 


        周玉庭只能呻吟一声,说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说来我也是沾了师兄的光,不能不表点意思。” 

        周玉庭听他如此说,不由眼睛一亮。只见方停君在钱袋里挑啊挑啊,最后捡出了比他半个指甲大不了多少的一个碎银子递给了周玉庭。然后将余下统统都揣进了怀里,微笑着同僵立在那里的周玉庭道别,而后大步迈出了屋门。 


        方停君走到山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剑门关。远远望去,蔚然如云的古柏,绵亘的山峦,都在清晨薄雾的氤氲中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然后背起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剑门关。 


        早晨的阳光正照在嘉陵江渡口那家露天食摊破旧的招牌上,合和酒肆是它的招牌名,那破碎的四个字正迎着江风展动着。摊子不大,环境也不算太好,但生意不错。渡口的生意思很好,船只却不多,这年头但凡有船的很难不被征去军用。因此候渡的人多了,食摊的生意自然也就好。 


        小荷是酒肆老板的女儿,她一边洗着碗,眼却不停地飘向靠东坐着的那个黑衣少年身上。这是一个奇怪的少年,他每天都来这里吃饭,然后喝上一天的茶,一连来了快半个月,也没见他搭渡。小荷正值年少,年少难免怀春,而少女刚好是怀春加想象力丰富的时候。这个少年的行为,小荷难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她虽然不漂亮,可胜在年少。而那个少年虽然说不上很英俊,可是皮肤白净,一双眼睛不大,但眯起眼来看人的时候却另有一种令人心跳的魄力。 


        黑衣少年不是不知道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看,他并不喜欢被人一天看上五六个时辰,可他不得不忍受,他在等一个人。因为他被自己的师傅送给了此人当奴才。此人阉了自己的师傅,可师傅却将他敬若神明。而在那之前,师傅曾经是他心目中的神明,他一直觉得师傅是风雅之人,尽管他是一个采花贼。可就像小偷里的雅贼一样,他觉得贼与贼之间也是有云泥之别的。师傅虽然采花,却从不曾勉强过里面任何一个女子,他与每个女子共渡良宵都是人家心甘情愿的,之后为师傅生相思病的都不在少数。可师傅只不过跑了一趟四川,就被人阉了,那还倒在其次,他却表现得好像巴不得要趴在那个阉了他的人脚下。甚至于不惜把这个跟了他十几年的,都还未来得及出师一次的徒弟送来给人当奴才。他曾经问师傅为什么他自己不去伺候,师傅很一本正经摇头说不可,以自己这么臭名昭著的名声,将来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污了他的清明。黑衣少年听了差点背过气去,因为师傅一向自负在采花贼中是享有美名的。于是在师傅开始吃斋念佛的同时,他半好奇半因为师命跑到了嘉陵江边这个约定的地点来等这个人。当他看到这家食摊的招牌时,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听说当初这家食摊开张的第一天也是老板与老板娘新婚的第一天,于是替他们取名的秀才就半开玩笑用了合和两字。黑衣少年看了那招牌半天,才郁闷地坐下来,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未来的主子只怕整人很有一套。 


        当他用自己满含怨恨的眼神再次望向南来的方向时,意外的发现从远处走来了一个穿淡黄麻衫的少年。尽管他没想过自己将会与这个少年有何等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因为这是个少年实在很引人注意,不是因为他英俊的相貌,而是他有一种很难描拟的风华,仿佛无论他的衣着多普通,举止多简单都难以掩饰本身的清贵。连小荷也愣愣地丢下碗,傻傻站起身看向少年,眼见少年朝食摊越走越近,眼里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 


        少年一直走到黑衣少年的面衣,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并神情自若的拿起黑衣少年面前的馍头吃了起来。“你是青川吧,我就是方停君。”青川张了张嘴,他万万没想到将自己师傅阉了,又被师傅崇拜的五体投地的居然是个顶顶秀气的少年,而且看年岁显然比自己还小着二三岁。 


        等他回过神来,方停君已经要来了酒杯,很不客气品起来了他壶里的女儿红。 

        “你怎么知道我是青川?”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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