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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柳破天看着胞兄倒在自己木轮椅前,惊怒交集下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放出了“五焰环日”信号烟火,估算片刻之内兵王离魂便可以赶至。
鼎冷世不减得意,冷冷嘲笑着:“怎么?想搬救兵?哈哈哈──,我看你们破烟山庄还可以死多少人?!”
她对左右的那匹狼和那只蝉实在是有信心。
就以半炷香之前来说,不过弹指间盛击快若闪电般的拳头就击碎了四十八名好手的骨头;而那个神秘的应秋水,不过只出一掌,便是硬生生将柳大庄主打得昏死在他胞弟的木椅前。
有这样的人力、有这样的高手,她实在没有担心的理由!
鼎冷世没有任何的担心,盛击和应秋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因为,在他们背後来了一个人。
一个来得好快好快的──顶尖高手!
他们几乎同时回身,身後,兵王离魂好冷煞的眼光穿破虚空,直奔盯着!
邝山海实在是满意极了。
西方白虎杀气,硬生生被那个闯入的天权煞星坐命的女人给压了下来。
龙征!邝山海推算出这个女人的名字,心底头忍不住想笑:好个有霸气名字的女人!
再看看南北虹桥两处(注:因太阳为东西方位移动,故天下彩虹皆为南北向),兵王羽墨对付朱雀红煞似乎比北方庞动战对付玄武黑煞轻松得多。
他有些讶异这个蒙古鞑子功力如此深不可测,竟然让旺升大功的南方火煞柔和的彷如夕晖。
北方庞动战那个海贼则是以命搏御,观看气象是险着处处,不过倒是硬挺了下来。
邝山海肚里一阵冷笑:和该杀了你这个大盗,也算是尽了一份天理。
正转念间,蓦底东方生门大开。
瞬间,满林各色错杂的雾煞之气立散,没个呼吸便全不见踪迹,一阳光普,登时生机盎然。
“好!”
邝山海忍不住兴奋叫了一声,便想往东方奔去。
蓦底,身後传来一名女子冷冷的声音:“老头子你急什么?这个姓宗的差点被你害死!”
这女人怎么出阵如此迅速?
邝山海皱眉回头,只见龙征右手上握着象牙白剑,边喘气边以好冷的目光投向自己。旁侧,被龙征左手五指半拉半扶着的宗无畏,正以一脸不屑神情冷笑。
这话语间,南方林阵里,兵王羽墨也跨大步而出,朝向邝山海淡淡一笑,道:“邝前辈天机算尽,果然是一代“奇人”──。”
语调虽淡,讽刺意味倒是十分浓厚。
邝山海老脸不红,哼哼应回了一句:“好说!阁下不但平安完成任务,而且似乎功力更长一境?!”
他边说边观察,自己也有些纳闷不解。
怎么说,任何人被阵煞所困,绝无可能反倒受益成就。
除非,布阵之人另有独门秘法,这已是万中难一利用天地运气来增长自身功力。
眼下羽墨必然不明此阵,怎么可能反倒更进成就?
莫非是颜龙月育鬼魂教授?这点,邝山海可是嗤之以鼻,无论如何是绝无可能。
东、北双方,藏大小姐扶着龚天下和那一猿一犬;以及北方庞动战带着那头搏龙霸虎,摇摇晃晃咬着牙一步一步跨来。
庞动战的神情显然怒极,他可是恼恨自己一身内力尽耗,否则当下便杀了这贼老匹夫。
“奇人?”
庞动战勉强吐出一口话:“如果不是颜龙月育困你在此,这四十年恐怕天下给你这老头一手翻覆,永无宁日!”
邝山海冷冷一哼,满脸皱纹跳动了两下,啐道:“你这小子的命都快没了,还敢口出狂言!”
“庞帮主现下无力杀你,老夫可有能力碎你全身骨头!”一旁,宗无畏忍不住怒气,喝道:“邝山海,你枉为我中原武林一代奇人,心虑行事却如此卑鄙!”
话才说完,他忽然一个立足不稳,晃了两下。
这可不是邝山海用了什么地理真气攻击,而是本来扶着自己的龙征倏然放开了左手,朝藏大小姐一指,斥声道:“给我放开龚郎!”
藏雪儿双眸微动,柔声回道:“龚状元眼下内力大耗,雪儿不得不助臂搀扶……。”
咱们龙大捕帅神情可是急怒交集,便是一大跨步趋前,边冷喝道:“就算龚郎的命要没了,也不准救他!”
藏大小姐神色依然坦然自若,柔声回道:“龙姑娘若不介意,眼下我们该是商讨如何出这绝谷方是要策。”
口气虽柔,但在隐约间也表达了不接受龙征自以为是的据有龚天下。
龙征当下双眉一挑,已是逼近到藏雪儿身前丈余,冷冷又一句:“当真不放手?”
“是我请藏姑娘相扶──。”
龚天下忽的出声,淡淡然便转向邝山海,简单接道:“请前辈带路!”
邝山海早已一番端详审视。他又皱起了双眉!
眼前那一犬一猿毫无内力受损情景,甚至连藏雪儿这女娃子似乎在武学心法悟证上也脱升了一层?!
以此看,莫非龚天下这个年轻人以一人之力供养苍龙青煞生生气机?!
他更是难以理解!
如果真是这般,龚天下早已没命。
因为,世间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源源不绝的内力来供养生门所需如是大量消耗。绝无可能!
虽然眼前龚天下有些虚弱,但是绝对不会是致命伤。甚至由东方树林内步出至今片刻里,这个年轻人的内力已迅速恢复,这更是匪夷所思。
他是如何做到?
邝山海想问而不能问,倒是紧瞪着藏大小姐的龙大捕帅冷啐道:“藏姑娘还扶什么?龚郎已恢复大半元气……。”
藏雪儿微楞中转侧首看了龚天下一眼。只见这名自己用手搀扶的男人,虽然脸色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神情,但是谁也看得出来,龚天下绝对气机盎然内力充沛。
她脸色一红,立即松开了手。不过心底头倒是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异样:龚天下既已恢复了功力,为何没叫自己松手?
为了掩饰自己稍微失态,柔声脱口问道:“龚状元在方才阵中,果真以“宇宙能吸收法”自导自引自出入苍龙煞气,反倒通过“气空”境界,圆满成就?!”
邝山海心底头一震,迅速百般计算,约略有个模糊印象。
方才藏雪儿所言“宇宙能吸收法”乃是将外在天地气机吸纳入身,再以自身导引向外放射。
简单言之,自身就是能量导体罢了,一切过程正如心经所言:不增不减!
至于“气空”妙义,他一时间推算不出,不过眼前的龚天下似乎周身气海更形圆满?难怪当时自己分派东方苍龙生位给他,竟毫不犹豫应诺开步。
难不成这年轻人那位神秘的师父,早已算料这层玄机?
邝山海双眉一挑,冷嘿中暗自道着:“看来邝某一生足堪匹敌的,除了颜龙月育,还有此人……。”
庞动战摇摇晃晃的走到龚天下身前,颓然间便要倒下。下坠的身躯,忽然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扶持着。
龚天下,两臂既温暖又有力!
“哈哈哈──,本帮主活不了须臾……。”
庞动战放声笑了两回,不减他豪情,依旧霸气十足道:“一生能活至此,老天也算对得起我……。”
龚天下没有作声,只是将内力无声无息中源源不绝贯入庞动战体内。
“龚兄弟你不必勉强了……。”庞动战喘了两口气,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庞某今生能遇着你和这几位英雄,已经是死而无憾──。”
东海霸帝喘了一口大气,咬牙接道:“庞某……是想将……东海宝藏藏置位……以及和护宝护法联络指令……相告……。请你……仔细记住……。”
庞动战似乎要用尽生平最後力气,道出这武林中多少人觊觎的宝藏。蓦底,耳里传来龚天下平淡之极,却又像天经地义般必然的声音:“在我的手臂中,生命不会消逝!”
多少兄弟,为了东海藏宝不仁不义;又多少自命侠士人物,为了宝藏不惜用尽心机干尽卑鄙?
但是,这世间竟真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只想救自己活命,而视天下珍宝如蔽屣?!
庞动战,除了血,这生,第一次觉得还有泪。温热!
“普陀山东北……,”庞动战这次真是打从心底想要说出东海宝藏的秘密:“海岸九字连洞……藏在“千”、“庄”、“严”此三洞中……。”
龚天下却彷若未闻,只是挽臂抱着这位枭雄霸帝,淡淡有如自言自语:“众生有心改过,为诸佛菩萨庇佑;众生有心行德,更为诸佛菩萨赞叹。如今舍得,舍而後得;过往虽有种种过,来日仍可种种德;娑婆虽多误自性,净土却从娑婆生──。”
庞动战一听至此,心中恍然间有所大悟。
与其放心交予龚天下,不如由自身尽赎前罪更胜!
交给别人完成自己赎罪,其实还不够负责、不够面对。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是自己面对自己所犯的错,用一心一生,圆满弥补!
这一顿悟,斗然间他想放声大笑。
想笑,刹那便觉生机无限,登时和龚天下源源不绝输入的内力真气相融。
“若有众生,其心明了,则自性发显与法界一如。所谓先自明心,而後见性;其所见者,法界之体性也。倘是由自性中善根发相,便是自他不二,万相圆融!故万法无不通达,万德无不庄严。”
庞动战这一番身历实证,发明心性,几乎难以置信的兴起脱尘出家之念。
刹那,那一头浓张飞发尽落,随这林间风袭,舞天恍如天女散花。甚至有那不可思议,佛门传说中的檀香味轻!
刹那,他忆念起这次入略中原,原本理由之一是为胞弟庞仇心复仇,欲杀唐凝风。因为他逼使其弟出家为僧,自己原先认为是今生奇耻大辱。
如今,却反而在佛法中大彻悟、大解脱?!
他笑出声音来,或许是鬼门关前已是太无奈,想想这一生没半点事可以流传後世称颂,反倒落得没挂碍只想做件好事?
庞动战深吸一口气,望着飞舞的落发,彷如隔世,感慨良深。
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以下半辈子弥补上半生的罪愆。
这位昔日的东海霸帝深自忏悔期许,蓦底想到日後将以僧人相貌行世,当以何号为法名?
他心中一念,想到“法救”──自己是被佛法所救;绝不敢自称“法觉”──尚未行一德,凭什么夸言有觉?!
庞动战这个想法浮现,正不知是好不好?
尤其没有皈依师传承,这点令他心中挂碍。
或许是宝藏藏在普陀山吧?那被中土称为观世音菩萨道场之处,这些年来多少耳濡目染,知道佛门中法统传承的特殊重要。
他心中正辗转犹豫,耳畔响起龚天下淡淡道:“家师曾言,若是他日见得不假刀剃自身落发,皈依佛门者,是僧可名为“法救”──。”
登时,庞动战全身一阵颤抖激动,仰天长啸三声,道:“法救愿以一生有余,救尽天下苍生;无论一切善恶,绝无不可救、不可度者,此誓为诸佛菩萨共鉴!”
破烟山庄仍然是喧嚣哗闹。
这些江洋大盗半点也没把那个冒窜出来的年轻人看在眼里。甚至,有些人呲牙咧嘴,嘿嘿冷笑打着人家皮腰带上那块鲜黄宝石的主意:“这简直是送上门的肥羊──。”
“瞧这公子哥儿,身上一定还有宝。”
“废话什么,做了他──。”
他们可是信心十足。
因为,鼎鼎有名的破烟山庄,也顶不过他们一柱香的攻击!
眼前笑话是,柳破烟的救兵竟然只有一个人。
这实在是太瞧不起人啦!
兵王离魂冷冷嘲讽的笑意在嘴角。
他的目光,原先投射在盛击和应秋水身上。
最後,双瞳精芒,完全只盯向有着阴沉苍白脸色的应秋水。似乎,眼前这九百八十来名好手,只有这个才是对手。
当然有人不相信。
“绿林十三枭”第一个动手。
刹那,十三道身影窜起,个个用的是虎头大刀。
刀风卷下,他们自己都觉得似乎太用力了些。
不错,是太用力──太用力的把刀砍向身旁自己的兄弟。
惨嚎,夹着难以置信的惊呼。
一院子的人忽然静了下来。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十三个家伙竟然像是中了邪一般自相残杀,忽儿间全数毙命,没半个能喘口气说句话。
“他奶奶的,那有这种邪门事!”
有人还是不信,振臂一吼,立即有近百条身影提兵杀前,又急又猛,简直是以命搏命。
兵王离魂不过是两瞳双眸稍一冷冷流转,那近百汉子人在半空,便如同着了魔般,纷纷扫掠兵器,往身旁的人疯狂砍下。
那种惊心动魄的急速杀,没来得及听出有多少人惨叫,咚咚咚的一堆体全坠到地面。
惊人,不,不是惊人,是惊骇、是恐怖。
恁那些江洋大盗杀人如麻,如今也个个觉得胸膛滞息,心理上承受难以言喻的恐惧。
“哇!”蓦底有人大吼一声,狂奔而走。立即,就像风吹草偃,还活着的八百名强梁巨寇,纷纷拔腿就跑。
谁都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人情可以欠着,老命可是只有一条!
这下,咱们鼎大小姐双眸怒张,又气又恼。这些男人真是嬲种,嘴巴叫好汉,脚下跑流汗。不过,她差可安慰的是,盛击和应秋水这两张王牌还在!
只要他们在,柳破天就非死不可。
“夺天人圣术──。”
应秋水冷冷的举起两臂,慢慢在半空中划着圆弧,边沉沉一笑:“中国失传四百年的武学……。有意思,你就来试试天空的“大圆镜返神功”……。”
就在他冷冰冰不带感情的语气中,左右双臂所展划的空间,逐渐凝化出两团气海,似有若无彷如一层薄薄水波。
须臾片刻,这两圈迷离透明的气机慢慢混合为一,好像一大面镜子竖立在“寒蝉”应秋水身前。
兵王离魂脸色沉郁双眉冷挑,俊挺深邃的面庞,呈现前所未有的严肃。
因为,柳破天告诉过他:“大圆镜返,以力回力,其修者若达臻境,如虚空纳万相。任物置镜前,镜中有任物;若以夺天人圣术相对,先机有失。除非用功者能破镜达真,否则作法自毙!”
“当今天下有人会此术?”当时,兵王离魂曾问。
“此法据说传自天竺大修行者龙树菩萨,一千六百余年来列为密传……。”柳破天当时回道:“至今只凭典籍得知,是否仍流传在世,近百年未有听闻──。”
想不到这门传说了一千六百多年的“大圆镜返神功”竟然尚有在世间流传。而且,直接对上了自己的“夺天人圣术”!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蓦底,坐在木轮椅上,那柳破天从望着胞兄重伤倒地的身躯抬起双眼,倏忽更添了苍老几分。不过,语调却是极端冷静:“大者广大,圆者圆满,镜者不拒,返者同量。若一归自身,你即是他,他即是你!”
这话说道出应秋水“大圆镜返神功”妙诀,不但兵王离魂若有所悟,就是那应秋水也为之蹙眉惊心。
难道这个早衰的畸形废人,真是当今中原武林传说中,最神秘兵王一脉的背後智目?
如果真是传说中的这个人,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战,绝对不能落在他的眼里。
因为,他没把握可以杀得了对方!
也就是说,他没把握可以阻止在交战过程,柳破天陆续由交手过程看破“大圆镜返神功”的破绽。
他想到的是,如果柳破天一路讲解出这门术,结果只有两个。
输了,自己必死在对方的手上。
赢了,所有的密会全让鼎冷世听闻。
他应秋水是为了报恩,所以也不会狙杀这个女人灭口。如此一来,无论输赢对自己都没半点意义。
所以他非走不可,而且要带鼎冷世走。
“纵使不能报恩──。”应秋水的想法很简单:“最少,不能让恩人的女儿陷入险境!”
应秋水蓦底一个旋身,捞抱来不及反应的鼎冷世便走。
他一窜身,盛击当然也不会留下。
有时候,身为江洋大盗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不顾仁义面子,不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死撑。
活着,总是海阔天空,笑骂由人又不少一根寒毛?!
“天师父有何打算?”兵王离魂问得十分恭敬。
“先救家兄──。”
柳破天的声音尖锐响起,那颗大头猛力摇了两下,口气充满怒意:“鼎冷世那贱娃儿一搞,我是了身份。如今,只有将我们送到塞外!”
“是──。”
兵王离魂欲言又止,那柳破天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