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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他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当然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朱能在想,那黑乎乎的天花板上,会不会突然露出一个红红的屁股,或者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还有,它穿着红色的雨衣。
四周弥漫着阴森的腐朽气息,那种气息令人绝望。
朱能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钻进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阴谋里,或者说那个匪夷所思的阴谋像黑夜一样严严实实地把他给罩住了。他只有一条路,等下去,等阴谋结束,等真相浮现,看看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反抗、挣扎是徒劳的,对方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这一点,最让人绝望。
也不全是绝望,还是有收获的——他的包里多了三万块钱。
买命钱?
天一点点亮了。
突然,他听到了第三个鼾声。和前两个鼾声不同,这个鼾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相同的是,第三个鼾声也是从最左边的房间飘出来的。
朱能立刻想到了孙空和老袁抬进房间的那个大木箱——
牛传统在箱子里。
他来了!牛传统终于来了!这一夜,他就在朱能的隔壁,隔着墙,冷冷地看他。他面无表情,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雨衣。
还有孙空和老袁。三个穿红色雨衣的人,直直地站在窗台前,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们睁着眼,却发出了粗粗或尖锐的鼾声。天快亮的时候,其中一件红色雨衣坚持不住了,他真的睡着了,他发出的鼾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他就是牛传统……
朱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天完全亮了。
天阴得很饱满。可是,雨还是没有下下来。整个世界都好像在等待什么。
4。 上路
早饭是白晶晶做的。她好像没有睡好,满脸倦色,双眼通红。她的手艺比老袁差远了。做出来的米饭好像有沙子,每个人都吃得很小心。
隔着玻璃,朱能看见了那个大木箱。它就在最左边房间的床上,一动不动。
他一次一次地偷瞄那个大木箱。
他害怕大木箱的盖子突然打开了,穿着红色雨衣的牛传统跳出来,拎着一根粗粗的铁棍,要打断他的骨头……
有一次,朱能看见大木箱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原本静静地悬挂在天空的乌云,突然开始翻腾起来。那黑乎乎的云层深处,冷不丁地蹿出一道闪电。
朱能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白晶晶的筷子也掉了。
她也看见了?她不知情?她不是牛传统的同伙?她是谁?她为什么出现在火车上?她为什么会和孙空、老袁在一起?她为什么……
朱能一头雾水。
天地间沉闷异常。
孙空和老袁各自拿着一条鸡大腿在啃。鸡大腿上已经没有肉了,他们依然不放弃,一边啃一边吸吮,仿佛要把里面的骨髓吸出来。
老袁有些不耐烦了,他拎起放在脚下的菜刀,一下就把鸡骨头剁成了两半。他把菜刀随手放在了桌上。
菜刀就在朱能面前,他一伸手就能拿到。他甚至看到了菜刀上刻着的一行英文——Made In Wangmazi。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他们。
老袁在吸鸡骨头里的骨髓,孙空还在啃那一条没有一丁点肉的鸡大腿,白晶晶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米饭。他们都没有注意朱能。
朱能的心一阵狂跳——现在是白天,外面肯定有人。如果,他抄起桌上的菜刀,他们还敢不敢阻拦他?他是不是就能冲出这个院子?
朱能觉得自己应该试一下。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了菜刀。
白晶晶突然站了起来,说:“吃饱了,咱们出发吧?”
朱能的手立即缩了回来。
孙空和老袁也站起身,在雨衣上擦了擦手,他们走进了最左边的房间。很快,他们把木箱子抬了出来。
木箱子又被塞进了后备箱。
朱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还不知道牛传统就藏在木箱子里?应该不会。牛传统那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鼾声,就算是个老太太站在大门外都能听到。
他们的一举一动里充满了诡怪。
然后,朱能被孙空和老袁拽上了车。
老袁的手里攥着那把菜刀,再加上穿一件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雨衣,看起来很像是个劫匪。
白晶晶却没有上车。
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纸钱,还有几张画着奇怪符号的黄表纸,跪在大铁门前烧。
天色越来越阴暗了,头顶上的乌云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阴暗中似乎隐藏着一种预兆,有一种东西将突然迸发。
是哭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有男人有女人,大部分是女人。
哭声来自不远处,很可能是后面那条街。好像是谁家有人正巧咽气了,亲人们在哭丧,听起来悲惨惨,阴森森。
白晶晶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什么。那声音一丝一缕地钻进朱能的耳朵,他却听不懂。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依然在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声音抑扬顿挫。
孙空和老袁似乎对这凄凉的哭声很熟悉,他们表情漠然。
终于,白晶晶烧完了纸,她发动了吉普车。
“这附近有没有卖充电器的?”朱能问。
白晶晶转过头,看着他。
“我忘了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白晶晶看了孙空和老袁一眼,才说:“有,前面就有一家。”
“我去买。”说完,朱能拉开车门,要下车。
老袁用菜刀指了指前面,说:“我们一起去。”
朱能不敢动了。
几分钟以后,吉普车停了下来。前面是一个灰色的院子,黑色的大门关着,门板上有两只黄铜虎头门环,因为缺少手的抚摸,已经锈迹斑斑。
院子里飘出一阵奇怪的香气,里面的人似乎正在吃早饭。
朱能下了车,上前敲门。
孙空和老袁跟在后面,老袁的手里还提着那把菜刀。
门开了,一个老女人站在门里。老女人年纪在六十岁上下,穿着一件土蓝布衣服,衣衫整洁,腰身臃肿。
老女人扫了朱能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老袁和孙空,笑笑说:“来了?我家老头子打了只野鸡,快进屋一起喝两杯。”
朱能的心抖了一下——他们认识。
老袁说:“大婶身子骨还这么硬朗,我们今天就不进去了,还得赶路。有没有手机充电器?”
老女人说:“手机给我。”
朱能拿出手机,递给她。他碰到了那老女人的手指,凉凉的。她接过手机,翻看了一会儿,说:“没有这样的充电器。”说完,把手机还给了朱能。
朱能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他知道,她肯定会这样说——他们是同伙。
老袁说:“那我们走了。”
白晶晶在车里喊:“朱能!帮我买瓶矿泉水。”
朱能就对老女人说:“我买一瓶矿泉水。”
老女人愣愣地看着朱能,喃喃地说:“你姓朱?”
朱能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女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这时,孙空干咳了一声。朱能回过头,他看见孙空的鼻翅翕动着,鼻孔里露出长长的黄褐色的鼻毛。
“矿泉水一块五。”老女人对朱能说。
朱能给了她十块钱。
老女人接过钱,慢腾腾地走开了。过了很久,大概是十分钟,她才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把零钱走了回来。
她的脚步一下变得很沉重。
朱能没有买到充电器,却买了一瓶矿泉水。就这样,他们出发了。
5。 路上
前面越来越荒凉了,山路越来越窄,树木越来越高大、茂密,看不到一个人。鸟的啼叫声,野兽的号叫声,不绝如缕地鸣响着。
朱能很害怕。他一次次地尝试着开机,希望奇迹会出现。
手机却一次次让他失望。开始的时候,它还能挣扎着亮几下,后来,它干脆毫无反应了。
“用我的吧。”老袁递给他一部手机。
朱能一怔,接了过来。
这是一部很旧的手机,有几个键已经磨光了,像一只只死鱼的眼睛。让朱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很旧的手机竟然是双卡双待的。
“你把你的手机卡放进去吧,我的手机能同时放两个卡。”〖Zei8。Com电子书下载:。 〗
朱能打开手机后盖,把自己的手机卡放了进去。
他按下了开机键。
很快,手机开机了——信号满格,电量充足。
朱能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求助?向谁求助?
报警?为什么报警?穿红色雨衣犯法吗?长得像猴子犯法吗?往别人的包里塞钱犯法吗?睡觉打鼾犯法吗?喜欢躺在木箱子里犯法吗?哦,对了,用油漆往别人门上写字犯法,可是朱能没能当场把他抓住,没有证据。
最后,他没有打电话。
车一直朝前开,几个人都不说话,静极了。朱能竖起耳朵,似乎听见后备箱里有动静,听不太真切,若有若无的。
路边出现了庄稼地,还有了人家,不那么荒凉了。
下雨了,外面没有人。
“停车!”孙空突然喊了一声。
白晶晶停下车,有些吃惊地看着孙空。朱能看了看外面,不远处是派出所。他有些不知所措——孙空和老袁的举止总是那么反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搬出木箱子放到派出所门口不远处。然后,他们开始往回跑。雨天路滑,老袁摔了一跤,他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跑,一瘸一拐的。
“开车!”老袁气喘吁吁地说。
白晶晶愣愣地发动了车。
朱能目瞪口呆。
车开出去老远了,老袁还不停地回头看。后面没有人。终于,他长出了一口气,说:“终于把他给打发了。”
孙空也长出一口气,说:“给我根儿烟。”
朱能赶紧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他。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了变化,而且很有可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孙空抽了两口烟,说:“你是不是有仇人?”
朱能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
孙空笑笑说:“现在,你没有仇人了。”
朱能有些发蒙,他愣愣地看着孙空,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的仇人就在刚才的木箱子里。现在,警察肯定在审问他,你应该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能更懵了。
孙空继续说:“那天晚上,我去你家的时候,就发现他在你家楼下,鬼鬼祟祟的。早上你刚出门他就上来了,在你家门上写字。我吓了吓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还用他的油漆写了张纸条塞进了他的口袋,本来以为这样能把他吓跑,没想到,他又跟我们上了火车。”
朱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火车上,他一直在监视你。”孙空压低了嗓音,“我闻见他身上的味儿了。后来,我发现他跟你去了餐车,我也跟了上去。没想到,你被乘警带走了,这一定是他搞的鬼。我怕他继续害你,就把他弄晕了。”
朱能愣愣地问:“你怎么把他弄晕的?”
“麻醉剂,我给他打了足以弄昏一头河马用的剂量。”
朱能还是有些不明白:“你是怎么把他弄下火车的?”
“警察叔叔,我爸爸喝醉了,您能把他扶下火车吗?”孙空的嗓音忽然变了,变得像个孩子。
老袁和白晶晶笑了,朱能没有笑,他还有些怀疑。
笑完,老袁说:“我和孙空怕你知道了以后害怕,一直没告诉你。对了,乘警为什么要抓你?怎么又把你放了?”
朱能扫了白晶晶一眼,她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哦,没什么,我的钱包里有一张钱是假的,他以为我是假币贩子。后来,问题弄清楚了,他就把我给放了。”
孙空和老袁又笑了,朱能觉得他们的笑声里饱含深意。
朱能想了一下,小心地说:“我的行李里,多了三万块钱……”
“是我放进去的。”孙空说,“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是给你的工资,三个月的。”
朱能不说话了。他觉得孙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但是毫无破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孙空和老袁不是牛传统的同伙。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如果孙空、老袁是牛传统的同伙,那问题就简单了,至少他知道仇人是谁,为什么要找他报仇;如果他们不是牛传统的同伙,这件事就复杂了。两伙人同时找他的麻烦?或者,背后还有更多的人……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白晶晶。
白晶晶很专心地开车,她把车开得很快。
朱能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有点饿。他抽出一支烟,点着,使劲吸起来。
山越来越高,路边的树木越来越少。走着走着,盘山路的一边变成了高耸的山峰,另一边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的心,又本能地缩了起来。
这一路根本看不到其他车辆,无论是相同或者相反的方向,似乎这条漫长艰险的山路上,他们这车人是仅有的生命。
车子突然急刹车,朱能的头撞在了前排的靠背上。
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摩托车,黑色的,它孤零零地停在路中间。
它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孙空和老袁在座位上躺了下来,白晶晶干脆趴在了方向盘上,似乎想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
朱能探出头去左顾右盼。
一个穿灰衣服的人,蹲在路边,烧纸钱。过了一会儿,他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他低着头,身上还带着一股纸灰味,仿佛来自地下。
“师傅,麻烦你把车子靠路边停一下。”朱能喊道。
那人没有抬头,开始推摩托车。
他的摩托车后座上有一个木架,木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的下面鼓鼓的,还散发着一阵阵的香气,像是卖年糕的。
朱能打开车门跳下车去,喊道:“等一下!”
那个人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朱能。
“卖的什么?”朱能指着摩托车后座问。
“年糕。”那人的声音很低沉。
朱能转过头,问车里的人:“你们吃吗?”
他们没有回答,朱能只看见白晶晶的长发在车内飘动。
转过头,朱能讪讪地说:“给我来点儿。”
那人低下头,掀开白布,从下面抽出一把长长的刀,攥在手里,注视着朱能。
朱能比画了一下,说:“切成四份。”
那人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他给朱能切了四份年糕,称完,说:“二斤半,三块五一斤,一共是八块七毛五,你给八块五吧。”
朱能怔了一下。今天早上,他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块五,他给了那个老女人十块钱,老女人找给了他八块五。
这似乎又是巧合。
朱能把老女人找给他的八块五毛钱给了卖年糕的人。
后来,朱能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是多么的愚蠢。他应该仔细检查一下老女人找给他的钱。一张五元的,三张一元的,还有一张五毛的。
其中,有张面值一元的钱上,写着一句话。
等朱能知道这句话内容的时候,这个故事已经快结束了。如果他能仔细检查一下这些钱,也就没有后面一连串的恐怖故事了。
所以,我们要看好手里的每一张钱。它们有可能是假币,还有一种可能——它们身上隐藏着一个秘密。
朱能没有看到这个秘密,所以,故事继续——
年糕还很热,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朱能送到嘴边刚要吃,突然听到了一阵很晦气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前面缓缓地开过来一辆车,车的前面挂着一个巨大的花圈,声音就是从车里传出来的。
灵车,哀乐声。
灵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的脸很白,长得像戏子。他盯着吉普车看了很久,然后他看了一眼朱能,说:“师傅,麻烦把车靠边停一下。”
朱能咬了一口年糕,说:“我不是司机。”
男人的脸色变了一下,说:“师傅,别开玩笑了,这里就你一个人,你不是司机,这吉普车难道是从悬崖下冒出来的?”
这句话很丧气。说完以后,男人似乎被自己吓了一跳。
“哦,司机可能是躺在车里睡着了,我去喊她。”
男人点点头,递给朱能一支烟:“麻烦师傅了。”他一直很紧张地盯着吉普车。
在离吉普车两三米远的地方,朱能停下来:“白晶晶,把车靠路边停一下,让这位师傅过去。”
吉普车里没有动静。
那个男人似乎等不及了,他走了过来,趴在车窗上,朝里看了看,回头对朱能说:“里面哪有人?”
朱能走上前去。
吉普车里果然空空如也。
孙空、老袁、白晶晶不见了。
吉普车的后面是盘山路,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三个人不管走得多快,都不可能离开朱能的视野。
还有,车的一边是陡峭的山峰,另一边是悬崖。他们只能沿着山路走。他们去哪儿了?
男人的语气已经不是那么友好了:“师傅!麻烦你把车靠边停一下。”
朱能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师傅!麻烦你把车靠边停一下。”
“我不会开车……”
男人挥了挥手,从灵车上又下来几个人,他们把朱能围在中间,凶凶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会开车……”
男人什么话都没说,他钻进吉普车,很快,他把车停到了路边。
“走吧!”男人对其他几个人说。
“等一下……”
男人转过身,看着朱能。
“请问,这里离西天影视度假村,还有多远?”
男人愣了一下:“你去西天影视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