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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我跟他无非就是一种情人的关系,我没有理由要求他不去找别人。他说得也有道理,因为当时我和第二个男朋友还没有分开。那天三个人面对根本也没有说清楚谁和谁是什么关系,深更半夜的就因为我到了那个女孩就走了,她一定也挺受伤害的,一个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么他让我留下来就已经是作出了选择。
那个女孩跟他完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该跟他完。
林筠抬头看看我,眼睛里有了一点点阴翳。
那时候学校里不用上课。我的承受力很差。我差不多为了这件事有5天没有吃饭,也不觉得饿。我都不明白人怎么能撑得住。但是大概我是离不开他,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选择放弃,还是跟他在一起,只是心里很难受。这时候我的第二个男朋友军训结束了回到北京。我觉得我们就是不合适。我提出了分手,但是毕竟……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开。
我和我现在的男朋友经过了这一次以后,我觉得我也有很多不对的地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在同时和两个人相处,也是不道德的。所以他那样做也有他的道理,他做得不好也有他的原因。这样就过去了。我的心里的一些东西沉淀下来,我已经知道我不是很独立、很能离开他。到了96年的夏天,我和我的第二个男朋友终于分开了,我们这时候都是单身了,那么就订婚吧。因为这之后我也要去军训三个月,回来就可以结婚了。
林筠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模糊,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又好像在努力试图把这些错综的事实准确地告诉我。我想大概这是比较要害的段落了,就对她说:“你慢慢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自己想一遍、说一遍可能也会有新的认识。”她轻轻地点头,重新接上原来的话,语速很慢。
我军训的时候在山西,开始,我们的信很频繁,他也经常给我买这样那样的东西,一起军训的人都知道他对我特别好。前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就在我快回来的时候,发现他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别的什么都有点儿不对劲儿,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但是我知道他这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跟我说。我也没有问。回到北京以后,有一天我到他那里去。他那时已经搬到楼房里了。他不在。那个屋里是一张单人床,对面一组转角沙发。我觉得很奇怪,他的闹钟不在床头而是在沙发上。那么说明前一天晚上他是在沙发上睡的,那么谁睡在床上呢?我就这样推理,前一天晚上一定有一个人在这儿过夜。我不能确定是男是女。我把他周围这些人想了一遍都不太可能。他回来我就问他。他很惊讶,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也不知道我是从哪里知道的。这样他就说出一大段故事来。……他说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我想到了我的一个从陕西分配到北京的朋友,因为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之间会有故事。我没想到我真的想对了。
林筠在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疲惫。
说实话回忆这些是挺累的。……他又让我听了一次这种故事。他第一次这样做,如果说是因为我同时跟两个人、对他没有什么承诺,我无话可说两个人扯平了,但是这次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订婚了,而且都已经商量好了什么时候结婚,未来的蓝图都已经描绘好了,现在他又带来一个女孩是什么意思?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能让我们再持续这段感情。他也觉得他做的很差,他没有说让我原谅他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说这些,所以他说一切由我来决定,分手也就分手他没有别的办法。但是他告诉我,就像我看到的,他跟那个女孩也已经完了,就在前一天晚上,他们分开了。我现在分析,是因为他以前太乱了,那种惯性一直持续下来,看到一个漂亮或者性格很好的女孩,他会受人家的吸引,而且他也不会特别的自控,在感情方面专一的责任感他很缺乏。这次是我的好朋友,就好像我是引狼入室。他给我讲了他们的开始和结束,我觉得两个人都有问题。但是一开始主要是他的问题,他向那个女孩表示了好感。那个人刚好也很放得开,我不在北京,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我的存在,两个人就是那种干柴烈火。我的男朋友说那个女孩的性格很吸引他,很能说、外向。但是同时他也发现这种女孩的破坏性很强,比如说有一件小事不合意就会闹,一直闹到一夜不睡觉,在街上吵、在楼道里吵,最后闹得他特别的累,工作也做不好。他上班的时候女孩给他打电话说如果再不回来就别想再找到她,他就马上得回来,不然她真的会做傻事。她是那种非常感性的人,我的男朋友根本就受不了。我军训的时候他没有告诉我是因为怕影响我的情绪,他本来是要跟我分手的,他知道自己不道德。可是我回到北京他第一次见到我觉得说不出口,他也很矛盾,所以决定和两个人都分开,自己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我呢,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好像承受力强了很多,心里也很难受,但是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特别能伤害我了,无论从深度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像第一次那么让我觉得受不了。他说了这些我反而有些轻松,其实我就是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有点昏头,想就和他分手算了,哪怕登个报纸征婚也行,我连稿子都准备好了。我的朋友说征婚的形式也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办,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似的。我的男朋友这时候也从各方面来争取我,他不敢说求我原谅,尽管他觉得还是我好。中间他犯糊涂或者是玩儿心未灭,但是说到底还是我们俩最合适。我甚至对他说如果有好男孩请他给我介绍,我也去试试。我们之间居然开起了这样的玩笑。他甚至也认为他不适合结婚干脆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林筠笑了一下,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很热。
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分开。到现在过了一年多,我觉得我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没有什么害怕或者受伤的感觉。如果是一年多以前我和你说这些,可能我会痛哭流涕,但是现在我已经可以应付这一切了。我之所以来找你说,也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记这些事,而且我希望他也不要忘记。他的确是给了我一点危机感,即使和他结婚,也许心永远不会放下来,就是安全感很淡了。但是因此我也觉得不管在哪儿、跟谁,都会发生一些类似的故事,所以最关键的是人的包容性。我想我已经成熟一些了。而且,我已经不再要求那种具体的纯洁。有时候我想,合同制的婚姻也有它的合理性,过得好就续签合同,不好,合同可以中止。……可能我讲得特别乱,但是整个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林筠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背上,舒一口气,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她说他们现在又是“越来越好”,而且她对将要形成的婚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然而我不能理解的是,女人一贯对于安全感的强烈要求为什么在她身上体现成一种看似清高的信任和容忍。我终于问了她,这种信心是源于不可分离的爱情还是不愿放弃的习惯,是由于对重新选择的不自信还是对异性品德的普遍悲观。我认为林筠是一个心理上很有韧性的女孩,她有能力面对这些问题。在表达这些的时候林筠显得有些吃力和急躁,有点像迫切地想自圆其说。
其实我对他第二次的错误对我来说并不意外。觉得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社会生活中受各种引诱的可能都特别大,比如有时候我走在路上也会因为一个男孩特别帅而心动,但是我们一样会擦肩而过。那么假如这种诱惑有机会接触,一起上、下班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方变成听众,那么也许就会有发展。这样的可能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但是我会客观地来看待它,即使有越雷池,我觉得也很正常,并不意味着精神上的不纯洁,这并不代表把一切的感情都给了那个人。至于我和我的男朋友,说白了我是挺不幸的,他也认为他很不对,而且假如他还犯同样的错误,就说明他根本无所谓感情的。但是我相信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受到什么诱惑,有的人就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这都不是绝对的。所以我对我们的婚姻还很乐观,我愿意嫁给他。甚至我认为我们是在感情和人生观上互相帮助,一起走向一种比较完美的人性。而且我一直认为危机是普遍存在的,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我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婚前总比发生在婚后要好,至少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去面对这些。我想来想去,他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我能找出来的缺点,那么也许我离开了他就没有机会再找到这样一个优秀的人,这里面还有很多客观原因,比如职业。家庭、教养等等都很复杂。我已经满足于他对我的那种呵护。我有时候就想,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去看待他的错误呢?比如我去市场买菜,结果买了鸡蛋回来,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和精神上的忠诚不忠诚联系起来呢?我觉得他还是在感情上倾向于我的,尽管他不够克己,曾经危及到我们的感情。我想我没有必要把这些事情结合那么多东西来否定我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当成不可饶恕的罪恶呢?有女孩子爱上他,说明他好啊,只要他没有爱那些女孩就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当然如果他也爱了别人,那么我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不能保证今后就一定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我不会因为不好的可能性而不向将来走,我其实有两手准备。但是我有这样的经历,我就懂得经营这个婚姻,而不让它变得索然无味,所以我都是从积极的方面去想这些。我们在这方面的认识很统一的。包括今天我来你这里,他都知道,是他送我来的,他也认为我找一个人说说会好一些,而且我怎么表述。他在我讲述的故事中形象可能不太好他都没有意见,因为他也认为自己做得不对。他从来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所以有一段时间他也很痛苦。他是那种敢于面对自己的人,这也是我不能放弃的理由。
人性中的确有很多很多东西不那么美丽,但是我必须要面对,所以我觉得我们在感情上是在一起成长。我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单纯了,而且我变得非常宽容。其实每一个婚姻都是有危机感的,来自四面八方,如果像我这样能有一种时刻准备着的心态,也未必不是好事。
大约12点的时候,录音带用完了,林筠的故事也讲完了。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那个他准备嫁的人:“我差不多完了,你来吧,十分钟以后就可以。”
等着未婚夫来接的时候,她说起了她的第二个男朋友:“我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其实就是想问问我还有没有可能,但是我当时根本没有这个心情,也确实没有这个可能。最后他说了一句,我毁了他的一生。我回到北京以后知道他结婚了,女孩是北京的,他们住在岳父母家,他从来没有把他和我那段经历讲给他现在的妻子,所以她也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现在他带着他妻子驻外。我想他可能就会过一种平淡的婚姻生活吧,那可能也是一种很美好的日子。女人有时候会成为男人的转折点,这种影响当然不会随时随地出现,但是总归还是有的。”
那么林筠和她的未婚夫,谁是谁的转折点?我没有问。只是看着她钻进他的车里,一路绝尘而去。
第十五章 你一定想办法别让人看出她是谁
——那种受欺骗的感觉
采访时间:1998年1月10日9:10AM
采访地点:《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末》办公室
姓名:文玉
性别:男
年龄:28岁
北京某职业学校毕业,现为国家公
务员。
在我知道真相之前的记忆都是很
美好的——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
服,里面没穿什么。我只是说让她跟
我走。她转过身,什么也不说——男
人可能不把这些事情牢记在心里,但
是女人不一样——有人说离婚是一种
解脱,可对我来说,心里那种感觉……
真的很难受——我把我们的全部积蓄
一共三万块钱都给了她,因为我觉得
她比我难——那种受欺骗的感觉,就
是一个人的心被抓在手里揉来揉去的
感觉——所有幸福美满的我都不愿意
看见,甚至于忆恨——痛苦和伤害只
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有体会,这样的
人才能在一起沟通和相互理解
1998年1月10日,天气非常不好,似乎正是北京最冷的日子。早晨大约9点过10分,我匆匆走上台阶,这时有一个我已经在若干次电话中熟悉的声音不自然地响起来:“是安顿吗?”
文玉已经在传达室门外等了我半个多小时。他是一大早从石景山赶来的,比我们约定的时间早了很多。他个子不高,一张娃娃脸,眼镜显得有些大,使他看上去还没有摆脱书生气,但是比他告诉我的实际年龄——28岁——要显得年轻。他是一个区级机关的公务员。
办公室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在见面之前我们通过好几次电话,彼此已经交待了各自的基本情况,照理说我们不再需要相互适应就可以顺利地进入采访。于是我安置好采访机、给他沏上一杯茶,只等他说话。
然而他始终沉默。双手平放在腿上,身体明显地发抖。我联想到他在电话中一再地问我:“您是不是就像一个心理医生?我特别希望我的痛苦能有一个人来倾听。我只是想有一个人聊天。”那几次电话中弥漫着叹息和焦虑。曾经有一次,是在元旦的下午,我的回答很让他失望,那是他在以后的通话中告诉我的。当时我说我特别忙,希望他不会仅仅是要告诉我一个重复过多少次的情感故事,希望他能有思考、有令人信服的细节,如果就是要认识一个人、聊天,那么我暂时分不出时间。我说的是真话。甚至有的时候,我很害怕那种聊天,全部是自我的感受,我听不明白事情的因果,但是对方用一种无助的眼光凝视着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什么。每每在这样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原来我也是那么无助,无助到没有办法面对一个“伤心着自己的伤心”的人。
在沉默中我们相持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所有的事情都涌到我脑子里,我有点儿乱。本来找都想放弃这次见面了,但是我实在是想听听像您这样的陌生人怎么说……”
文玉在讲述他的经历过程中总是一个坐姿——双手平放腿上、身体直立、目光低垂,仿佛全身都和自己较劲。
我不想说我们的全过程,因为在我知道真相之前的记忆都是很美好的,我不愿意去破坏那种印象,而且那些对于我,每一步都是一种刺痛。我只想从我看见他们那一天开始讲起。
我记得第一次发觉他们有事情是在一个我不应该回来的晚上。那天我从单位把一辆红叶面包车开回家,大概是8点多。那时候我们住在她家的一间平房里,那是一个部队大院,她父亲在那儿工作,她现在也在那儿工作,她就是在那个院子里长大的。那天本来说了我不回来……我推开门,看见他们俩……当时的灯也就是四、五瓦的荧光灯,他们没有插上门。男的坐在沙发上,她坐在床沿上,他们离得很近。挺尴尬的。我看到那种情况愣住了,虽然他们没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悟了。
文玉停下来,一下接一下地、长长地呼吸。他低垂着头,我觉得就连他浓密的黑头发里都散发出抑郁的气息。他显然是努力试图让自己平静,但是徒劳。他的身体比刚刚坐下的时候抖得更加剧烈。我听见非常低沉的一声“对不起”。
我当时就有一个念头:“我走。”好像我已经转过头来,她也站起来了。她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告诉他我是开车回来看看她。然后她也没说什么。我走出来,也没人拦我,她也没在后面叫我。我把车停在院子外面,这时候我就坐在车里,往院子里面看。他们没有出来。那时候我很爱她,不想让她下不来台,而且我一直都很信任她。我在车里等着。过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有出来。我很希望她出来找我,哪怕就是出来看我一眼,因为每次开车回来她都会让我带着她出去玩儿……但是没有。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那男的出来走了,她还是没有出来。那是96年的11月或者12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冬天,一个冬天都没有下过雪,就是那个晚上我在车里的时候开始下雪,那种小雪渣。当时我想走吧,可就是没走成,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在外面坐了很久。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党委工作,遇到这种事情,我想还是应该找他们单位,他们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敲的他们单位书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