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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恩怨[梁凤仪]-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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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我畅快的报复结果。
    我为这个发现而热血沸腾,兴奋得不能自己。
    单逸桐一时间并不明白我之所指,因而没有答我的话,只把一双手插在裤袋内,笔
直地挺立着,脸容庄穆,状若沉思。
    “要我解释得比较详细吗?”我问:“杜青云是为了我父曾加害过他的挚爱陆湘灵
一家,而向我下的毒手。因而,对他至深至切的报复,就是证明他并不值得为一个女人
而如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世界上并没有爱情,他今朝所爱,明日一样可以投向他人怀
抱。”
    “你的目的物是陆湘灵?”
    “她并不是一个不吸引的女人。对你不算委屈。”
    “你相当地狠毒!”
    “这不是正正合了你的意吗?如果我表现善良,你可会信我?”我冷笑。
    ‘我说过,我不要加害无辜的人。”
    “无辜?”
    “这到底是你们的恩怨,谁对谁错,难下定论。”
    “单先生,我并没有请求你做判官。在你生命上,曾有过多少次的雾水姻缘了,那
些女人,无辜吗?都不是你情我愿的事。”
    我站了起来,慢步走到酒柜,倒了两杯白兰地,继续说。
    “诱惑充塞世界,谁个把持不定,一定是她本人的错,柳下惠坐怀不乱是真君子,
既有人做得到这种至情至圣的地步,那么,就不能把罪咎妄加于别人头上去。陆湘灵要
真是对杜青云矢志不渝,任凭你单逸桐条件再好,手段再高强,也是枉然。”我把其中
一杯酒递给了单逸桐。
    “单先生,我并没有请求你施加任何压力。既非暴力行动,而是你情我愿的话,你
又何罪之有?这只不过是以举手之劳,考验一下人性罢了!”
    单逸桐已然动容。问:
    “我若依言而行,你又怎么确保我得偿所愿?”
    “请放心,轮不到我食言。只要把我们这个交易告诉令兄,我绝对相信他会无言引
退,再不来找我。”我先喝了一口酒,五内如焚,悲苦难诉,“单先生,仿尧虽是君子,
可是他再宽宏大量,也不会接纳自己成了一宗交易内的货色。




第十二章'梁凤仪'


  我若如此地不尊重仿尧的存在价值,他还会像一只哈巴狗似的跟着我背后,阴魂不
散吗?不,他不会。
    单逸桐终于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再把酒杯翻过来,涓滴不存,以示决志。
    就是如此,我出卖了仿尧。
    单逸桐离开之后,我倚在房门,顺势滑跌于地,不期然地失声狂哭。
    一种仇恨得以宣泄的畅快,跟另一种因失去仿尧而生的恐惧,互相冲击,五脏六腑
都一下子有种地撼山崩的震荡,牵连着整个心痛得不得了。
    痛楚令我流泪,不住地流泪。
    麦加地交易所出面主持的金融界晚宴,设于华都酒店内,以一个游园会的形式进行。
    主客是当今国家财政部的重臣,其余尽皆是菲国商界显赫人物,连最近巨资投资加
拿大地产,而震动北美的菲国华商郑氏家族代表,也出席盛会。
    不能小瞧这个国家的富贵中人,郑家的资产多少,无法估计。据闻他们能挪动的资
金,竟比我们城中首富李氏家族更巨。
    晚宴表面上虽属交谊方式,其实是要较明白地显示菲国在新政权之下,哪些家族财
团仍然有一定的份量,又哪些已经被撵出局。
    热闹祥和的气氛之中,不致于隐藏着刀光剑影。然,是否政界中人借题发挥,隔了
一个中间机构,显示他们在商场内部署与支持的新势力呢?是绝对有此可能的。故而,
能被邀请来这个盛会的财经集团代表,无不脸上贴金,像吃了二颗定心儿似的,可以肆
意地顾盼自豪,从而乘机跟在场那起等级齐量的财阀攀关系、谈交易,一派的喜气洋洋。
    我是在邱仿尧的陪伴之下进场的。
    曾想过,好不好穿上一件血红的晚装,配衬我热炽的心境,像那些厉志报仇雪恨的
冤鬼般出现人前。
    然,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要成功必须敌在明,我在暗。
    我平和地选择了一袭浅米黄色的纺纱长裙,腰间围了一串彩色干花结成的丝带.完
完全全一副与世无争似的闲静文雅打扮,除了靠那只以十多颗全美一克钻石镶成的手镯,
略添贵气之外,我完全以一种平易近人的姿态亮相。
    仿尧上身衣米色通花的菲律宾礼服,配黑色长裤子。跟我的装扮,尤其登对。
    他轻轻挽了我的手,走进场去。
    惹来艳羡的目光,可真不少。
    一堆人继一层人的走上来跟我们打招呼,仿尧都—一为我介绍,当然也包括了交易
所主席沛图先生,以及财政部显要。
    沛图跟仿尧相当熟谙,很自然地就在我面前取笑他:
    “这一阵子找你真难,总是说你到了香港去,现今我认识了江小姐,才明白是怎么
一回事了!”
    沛图以欣悦轻快的眼神看我:
    “仿尧,就算你如今宣布要把邱氏家族公司迁册到香港去,我都支持你!”
    我微笑,没说什么话。
    表现有一点不似财经巨臂,完完全全地只像邱仿尧的依人小鸟。事实上,我也有些
情虚。
    直觉地认为不适宜张牙舞爪,去表露身分意向。
    静静地站在仿尧身边,接受他的保护,是最能安定我自一进场来,就已卜卜乱跳的
心。
    战云酝酿,由来已久,偏就是临到两军对峙,短兵相接的一刻,竟有点手足无措。
我承认,我担心、我战栗。
    且觉得委屈,只为欲罢不能。
    仿尧与我紧握着手,并没放松。他回转头来,看我。眼神温柔真挚,深感我心。
    忽然,仿尧笑了,那个笑,好看得教我呆了一呆。他说。
    “自认识你以来,今晚你最美丽。”
    “嗯!”我轻啐。
    “是不是这儿的灯光,或甚而月色,有特别的后果!”仿尧开心地笑了起来,把我
轻轻一拉,二人更亲近地靠紧在一起。
    这一个温馨而亲呢的动作,明显地看到一对不满而严峻的眼光里。我们跟前站了个
单逸桐。
    仿尧并没有因为一个不喜欢我而喜欢他的人出现了,就把我放弃,或甚至有丝毫不
同于前的表现。
    他仍从容大方地一边拖紧我的手,一边眼他的兄弟举杯:
    “逸桐,你跟福慧是认识的。来,我们干一杯,好不好?为我,也为我们重新的相
处!”
    单逸桐望住我,表现稍微收敛,那对会说话似的眼睛,一时间表达了很多的讯息。
其中一个,必定是提示我要遵守诺言。
    不期然地,我垂下了眼皮,不敢直视对方。
    心里头有句话,怕快要说出口来:
    “单逸桐,且慢动手,让我们再商量商量。”
    然,话固然讲不成,且,已经太迟。
    再度抬眼,惊见沛图领着一堆人正走到我们眼前来。
    没有晕眩,没有惊呼,没有错愕,甚而连心都没有稍稍牵动。
    我跟杜青云见面了。
    奇怪,那只不过是场内的其中一张脸,普通的脸。
    很多很多的意外发生,弄得当事人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反而会在剧痛的一刻完全
地麻木,对存在的痛楚不知不觉。一切都只是本能反应。随着沛.图先生的介绍,仿尧、
逸桐和我逐一礼貌地跟杜青云、陆湘灵、霍守谦、以及一位叫阿布尔嘉丹的人握手。
    阿布尔嘉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手背,说:
    “江小姐,非常荣幸认识你,就在刚才,沛图说要给我介绍一个不像金融巨子的巨
子,我以为老朋友又耍什么花样,开什么玩笑。如今,发觉素来夸大的沛图,形容美女
的功力竞原来是本够火候!”
    有些人,在一些场合,会未经安排,很自然地讲一些最切题、最能辅助气氛、最吻
合计划的说话。是真令别具用心的当事人感激的。
    我由衷地对嘉丹报以一个温柔的微笑,说:
    “如果这不是你的赞赏,就一定是我的形象过于混淆,要自我检讨了。”
    嘉丹笑得开朗:
    “我跟令尊是曾见过几面的朋友,江先生雄才大略,他的继承人智美双全是太顺理
成章的事了。有什么嘉丹企业能效劳的地方,请多多给予我们机会。”
    “这话应由我来说,嘉丹矿务上市,大展鸿图,是你关照我们的时候呢。”
    “好,好,霍先生的集团正好安排一切.我们是配股上市的。”嘉丹转向霍守谦说:
“你认识江小姐吧!请预留她要的股份。”
    “当然!”霍守谦答得非常简单而平和。好一个冷面的杀手。
    “谢谢你,嘉丹先生,其实,邱氏集团认了股了。也就很感谢!”
    说这话时,我连眼梢也不曾瞄过杜青云与陆湘灵,我只默默地看牢了邱仿尧。不能
有丝毫的漏洞,让对方有迹可寻。
    必须让所有人都认定,如今的江福慧已完全地弃甲曳兵,非但不在备战状态,且以
一个新的身分为傲。
    如果杜青云觉得,我的这个以邱仿尧为庇荫的新身分,已是向他报复的最高招数,
那就真是太好了。
    嘉丹带着笑声跟仿尧说:
    “好极了,仿尧的父亲跟我是世交,我看到你们这一代如此美丽的联盟,真是叫人
高兴。我们干一杯!”
    各人应邀举了杯。我愉快地呷了一口。
    沛图猛拍单逸桐的肩膀说:
    “小弟,你看到哥哥的成绩,要急起直追,别让他专美才好!不要回加拿大去了,
就是一个菲岛,再加一个香港,就够你好好地挑!”
    嘉丹连忙插口,说:
    “逸桐的条件实在太足够了。”
    单逸桐答:“要找个可以胜过江小姐的人才,并不容易。
    我没有哥哥的幸运!”
    原来单逸洞也是相当优秀的编演人才。
    谁又不是呢?戏如人生。
    有此需要之时,个个都七情上面,落力串演,务求得出个自己理想的大团圆才落幕
去。
    杜青云一直没有说话,他,只在一旁陪笑。
    我心里掠过一丝快意。社会地位与名望毕竟不是旦夕就可以唾手而得的。一定要讲
累积。邱家与江家,代表着菲港两地的一股世家大族的力量,并不是任何暴发户,可以
于一朝一夕替代。
    就在这种富绅云集的场合,谁的斤两轻重,一望而知。
    七亿身家算得了什么?场面气氛容不得姓杜的有插嘴发表言论以显示身分与分量的
机会,他能怪谁?在商业王国以致国际财经领土上,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我还应不应该对一个不是对手的目标,重锤出击?
    是不是有点轻重倒置,以致于有失身分!
    仿尧倒是很大方地跟杜青云攀谈起来:
    “杜先生接手联艺之后,一定大展鸿图了。我在香港时,听一位贸易对手说,联艺
决定在国内建厂,重新经营容器制造,倒是一个相当果敢的决定。前些时,国内才中断
了这门制造业的支持。”
    杜青云看邱仿尧的眼光很复杂,看不清楚地的感情。这是很好很好的现象,唯其如
此,才知道他在邱仿尧跟前,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在赢的一面,这给我一个绝对舒服的感
觉。
    他很仔细地回答:
    “我们的经销对象如果不是国内,所受的掣肘自然相对地少。国内单位收缩经济的
话,我们的制成品外销,也还是有可为的。”
    “对。可能过一阵子,国际银行改变现有政策,再行贷款,舒缓了目前的情势,联
艺就可以把国内的订单看成额外的收益了。杜兄还是高瞻远见的。”
    仿尧真的再次令我感动。
    有什么比面对情敌,而根本不把对方视作情敌,手段出落得更大方、更高明、更无
懈可击?
    仿尧少一分的涵养或是多一分的跋扈,在杜青云面前也失之于小家。如此的恰到好
处,表现出他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使我满睑生光。
    千万别让忘情弃爱者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仍以为有人会为他耿耿于怀,魂牵梦萦,
以致于言语无状,举止失措。
    故而,当邱仿尧与杜青云谈话时,我一直非常专注地倾听,做足了应有的和颜悦色
之反应。
    甚而,当我眼光接触到站在杜青云身旁的陆湘灵时,我嘴角仍带祥和平静的微笑。
    陆湘灵的装扮,是艳光四射的。
    一件花红花绿的晚装,配上了整套的非常耀眼的钻饰,包括了耳环、颈链、手锡、
戒指,密密麻麻,让人很目不暇给。
    是的确集富贵荣华于一身似的。
    无可否认,她美丽,然,难掩些微的不安。
    眼神是无所适从似的浮游在各人的脸上,希望能得着回应与关照、显然,跟前的所
有集中力都没有放在她身上。
    因而她的悉心装扮,突然的变得俗套,变得有一点点哗众取宠而却不得要领。
    她的身分只不过是在一,个宴会中,闲脚色带来的伴侣而已,微不足道。
    我越是从容,就越显得陆湘灵局促。
    对我,这完全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就在转念之间,背后有人跟仿尧打招呼。正正是国际知名的华裔富商郑氏家族的人,
一把揽住仿尧的肩,就说:
    “来来来,正好要跟你谈谈加拿大的投资。”
    仿尧这就跟我向各人赔个笑,礼貌地连连说了几声;
    “失陪,失陪!”
    之后,就走得略远。
    当仿尧正跟郑氏埋头商讨生意之际,我小心翼翼地拿眼梢望向杜青云他们一起人。
    发觉霍守谦正正扯了杜青云与嘉丹到一角去,神色凝重地密斟起未。
    我当然地可以想像出谈话的内容。
    更令我心头颤动的是,单逸桐乘着这个空隙,跟陆湘灵搭讪了。
    他俩,果然攀谈起来。
    远远的,还能看得见单逸桐在笑,陆湘灵也在笑。
    不久,他陪着她,慢慢地走到花园的另一头去。
    计划果真逐步地实现。
    各人都在按照着我分派的角色,努力地把这场戏串演下去。
    只有我,突然地心惊肉跳。
    现今的情势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主帅现有悔意,是不是已经无法力挽狂澜了?
    我差不多想要惊呼,压住。心头的动荡。
    “老板!”有人叫我,分了我的神。
    我回望,是小葛。
    像大海中的一块浮板,我抓住她,略一定神,说:
    “小葛,你往哪儿跑了?”
    “我就在你附近嘛。老板,那人堆并没有我的份儿。根本连杜青云与陆湘灵都是多
余分子,是你太给他们面子,把他们提升了。”
    “小葛……”我骇异很微张着嘴。
    她是旁观者清。
    “老板,我一直留神地看着你,的确是有慧根的人,你的表现无懈可击。他们要跟
你比,是还差太远了。何必要向胜之不武的人追讨大债、你肯放他门一马,才是肯定的
胜利!”
    在此刻,我才真正的慌张起来,且急痛攻心,情迷意乱。
    这以后,闹哄哄的一个宴会,再无法有机会,让我跟单逸桐,甚至霍守谦碰头。
    我不知道情势发展到什么地步?
    下意识地。我拒绝联想下去。
    酒阑人散,仿弟送我和小葛回酒店去。
    在大堂话别时,我竟不怕当着小葛的面,紧紧抱住了仿尧,说:
    “仿尧,什么时候带我离开这儿?”
    “明早吧,天一亮,我就来,接你到小岛去。”
    走进电梯时,我还是纷乱的。
    “老板,我是太替你高兴了!”小葛笑着说。
    “小葛,伴我,今夜,我额外地寂寞!”
    不单是寂寞,实在是害怕。有点自作孽,不可活的恐惧,又有种大祸临头的犹疑。
我需要有人在身边相伴。
    晨光些微,我立时间转醒过来。一夜其实并没有睡好。
    躺在沙发上的小葛,一动都不动,仍在熟睡之中。不久,有人轻轻叩门。
    是仿尧。
    仿尧轻快地吻到我脸上去,说:
    “你原来今天比昨天更好看!”
    “啊,仿尧!”我抱住了他的腰。
    “用不用把小葛一起带到小岛上去?”
    我摇摇头。
    “不用吗?怎么向她交代?”
    仿尧真不是一个见利忘义,不顾人家尊严的人。连对普通朋友都没有呼之则来,挥
之则去的观念。
    “小葛随时可以在菲律宾找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笑。
    “多好!”
    仿尧和找,手牵着手走出了酒店。
    我们先乘车到码头去,再踏上邱家的私家游艇,乘风破浪,向着小岛进发。
    千岛之国内的这个小岛,面积并不大,屹立在澄明碧绿的海之中央,早已有世外桃
源的架势。
    在码头迎近我们的是一组邱家的仆人,照顾了我们的行李,还一直引路。
    自码头至邱家的别墅,只不过是十分钟的脚程。
    才一进了门,风吹动着贝壳的声响,清脆地钻进耳朵来。我仰头,看到了那一大串,
自天花板垂下来的灯饰,正正在和风中,微微摇曳生姿地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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