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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九叔,这样的出身您该不反对了…以后他的事也就是沧骥的事,决不让他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沧骥打算彻查当年欧阳家的灭门血案,好还他一个公道」虽然不忍见亲长沮丧的脸色,祁沧骥依旧咬牙将重话不留情面地说出口,宣示着自己对残雪不容改变的执着。
「彻查?…骥儿你…唉…」忍不住出声叹息,祁世昌看着祁沧骥的悲凉神色叫人不忍卒睹,双唇巍巍颤颤地开合了数次,最后只能语重心长地吐出黯哑的语声「好酒易醉,好梦易醒…骥儿,你该好好想想其中的利害得失」
「九叔有以教我?」带着浓浓的歉意,祁沧骥知道自己无情的言语已经伤到了这位自小疼爱自己长者的心,只是事难两全,他只能硬下心肠去面对。
「…没有」失望地收回注视的目光,祁世昌又是声喟然长叹「唉…骥儿,既是你心意已决,为叔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罢了,为叔只担心你狠心丢失的…会是你失去不起的东西啊」
「…九叔,无论如何,谢谢您这些年对初晴的照顾与关爱,虽然世事未能尽如人愿,沧骥还是会尽力让伤害降到最少,今日不敬之处请您原谅」起身抱拳,祁沧骥毅然转身离去,那一句〃失去不起〃却似在他心湖投下了颗巨石,层层浪涛激的他难复平静…
「怎么办?…沧骥这孩子看来是认真的…唉…世事未能尽如人愿…」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在祁沧骥离去许久后祁世昌一个人对着满室的寂静自语着。
喀的一声细响,屏风遮掩的后墙像是呼应着祁世昌的叹息徐徐退开了道口,一条人影映着烛光自黑暗的密室中走出,竟是一身夜行装扮的祁永乐,此刻的他满脸肃煞之气,再无半点平日的温儒文风。
「七哥,方才骥儿说的你也都听到了,我实在没想到他竟已知道了这么多,唉,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我一直以为残雪不会接受的,我们都知道那孩子有多傲多倔,有多…绝望,我实在想不透不相信任何人的他是怎么接受骥儿的」愁容难展地望向祁永乐,祁世昌只期盼这位睿智的兄长能有妥善的解决之法。
「他变了…沧骥也是」目光幽然地看着远处,祁永乐回忆着京道上残雪与祁沧骥的一言一行「不…应该说我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沧骥这孩子,是他改变了残雪…或许,是我们错了,没想过加诸他身上的担子太沉,沉重的叫他藏起了真实的自己」
「…也许吧」感慨万千,祁世昌自责地握碎了手中的陶杯「骥儿向来就是让人放心的孩子,温文知礼,进退间极懂分寸,我却忘了这也表示他对人也都保持了段距离,没叫任何人见到他的真性情,唉,是我疏忽他了」
「老九,你这是做什么…」拉开祁世昌握杯的手掌,祁永乐拉下颈巾为他裹伤「你难道忘了我才是他的亲爹,你是要我让惭愧的无地自容不成?」
「不,七哥,我是责无旁贷,别人不懂你的艰辛,我却是从头到尾看的最明白不过」祁世昌反手握住祁永乐的臂膀「为皇上为我祁氏江山,你已是牺牲了太多太多,我却连骥儿的事都无法…」
「别说了,老九,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从不后悔」轻拍了拍祁世昌的手背安慰着,祁永乐缓步向厅门走去,足跨门槛后身形却又一停,望着夜空的皎月出神,眼里流转着某种至深的情感…却是他必须决意割舍,再也无法拥有的…
不后悔吗?他不敢放纵自己去想,心底深深明白那是他永远不能提出的疑问,就如以往每一次的决定,他只能问这决定是不是对皇朝最好,至于自己的心…
「老九…你当初说的没错,还有沧元、沧驰两个孩子…。我该满足了」低喃的语声幽叹出口,就当作是最后的眷恋不舍,允许自己为这二十多年付诸的情感做最后哀悼吧…
「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闻声祁世昌愀然变色,豁然旋身而起追出门外,祁永乐的踪影却已是杳然难寻,恐惧与担忧占满了祁世昌的双瞳,他不敢想象祁永乐这次决定舍去的会是什么,但愿事情不是如他所想的…
呆看着祁永乐方才包扎过的手,祁世昌慢慢收拢五指紧紧握起,眉宇间有着前所未见的坚定…七哥,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能再让你后悔了…
离弃(三)
旭日初升,万丈金芒如匹巨练披撒在树梢林端间,流泄了一地的暖意,白雾腾腾掺拌着满地红黄,这深秋的景致此刻就恍如仙境般的诗意画境,然而突来的沙沙脚步声却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动人宁静。
祁沧骥怎么也没想到祁世昌的动作会有这么快,在他还来不及跟残雪打声招呼前,消息就传了开去,杨婉仪竟然一早就登门拜访,说是想来见见欧阳侍郎的千金,就连原本不甚愿意见面的爹也说想瞧瞧这位前同僚遗下的孤女。
差别会有这么大吗?疑惑在祁沧骥心头悄悄蔓延,他从来不认为自家爹亲会是如此势利之人,但在残雪初入府时他既推说不适与一介青楼女子见面,而今却何以一改初衷,难道就真的只因为残雪外在身份的转变?
「表哥,你这儿打理的好美,一点都感觉不出秋天的萧瑟,这回要不是拜初晴姑娘之赐,我还不知道七表叔府里有这么个儿好地方呢」花似般的娇颜带着甜美的笑容,杨婉仪用着倾羡的目光凝望着身旁从小爱慕的俊颜,尽可能地展露自身最美好的一面。
「婉仪表妹若是喜欢,随时都欢迎你来」客气地回着话,祁沧骥心里却是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圆这场面…这几天的静养恐怕已是将雪小子养出了一肚子的气来,可以想见这出假凤虚凰的戏只怕还没开唱就先被拆了台。
「爹,孩儿先行一步请初晴在花厅相候,一来免的显得我们唐突,二来他身为晚辈总不好让爹久候」念头一转,祁沧骥捏了个借口,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先跟残雪见上一面会比较妥当。
「…表哥,你是担心初晴姑娘习惯晚起了失态吗?能得表哥这般用心对待,真叫婉仪羡慕万分呢」掩不住的醋意脱口而出,杨婉仪面上的笑容已显得有些僵硬。
视线一垂,祁永乐不禁在心底摇着头…这孩子毕竟还是太生嫩了,平素被人捧在手心惯了,遇到点不如意,什么优雅风度的就全走了样,这一来想要沧骥能对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只怕是难了…
「呵…婉仪姑娘话可得说的小心,这么了解我的习惯,恐怕会让人以为同我是落雁楼里的好姊妹」
回答杨婉仪的是串在三人头上响起的轻笑声,顺着声音举目向树梢望去,就见一淡紫丽影支颊横倚在枫红枝枒间,俏皮又不失妩媚地向下俯视着他们。
「啊,是你…」被这突来的笑声吓的捂口惊呼,却在听懂他话里的讽意后羞恼的满脸通红,杨婉仪没想到这个哑娃娃一旦说起话来口舌竟是这般伶俐。
「嘘…别叫这么大声,大白天的有鬼吗?」双手交叠着,紫影闲适地斜枕着手臂,长发如绢丝般垂散,睫羽半掩着黑瞳,整个人就像冬阳下的慵懒猫儿般,散发着一股无穷的魅力,紧紧抓住着众人的目光。
「怎么办?这么高我下不来耶…沧骥,抱我下来好不好?」倾身探头,整身已是岌岌可危地悬在枝干边缘,妍颜的表情却跟话意完全相反,非但没有半分惧意,红唇甚至还微微扬起。
「你…」深吸着气,杨婉仪努力提醒自己别让妒火遮掩了风采「你是同表哥说笑吧,能上去怎么会下不来?我还真羡慕初晴姑娘这般好体力,爬树这种事可不是一般闺秀女子做得到的」
「没办法,我属猫的,只会上树…沧骥,我要掉下去了喔」话未说完,人就带着令人砰然心动的笑容向前倾身,拥抱着沁凉的徐风向地面直直坠去。
淡紫的衣带随风翻散,黑绸般的发丝也在风中恣意飘扬,震撼中祁沧骥只能认命地跃身迎上,抱住这具如彩蝶翩飞般令他心神恍惚的身影…怎会忘了这小子翻云覆雨的好本事,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连他都不惶多让。
「你这小子,老爱整我」足尖轻点树身藉力,即使抱了个人祁沧骥仍是潇洒地一个旋身轻松落下,趁着背过地上两人目光的瞬间,悄声控诉着残雪的恶行,同时不忘在那香滑的唇上轻吮了下,算是犒赏自己这么卖力的救美演出。
「这是我最大的乐趣」轻笑低语着,下一刻残雪却是扳着祁沧骥半转过身,毫不避讳地当众吻上了他微噘的唇瓣,看着眼前这双黑眸里交杂的爱宠与无奈,残雪更是顽皮地启唇探舌入口。
「七表叔,您看,这…这女人简直不要脸,都是表哥太纵容她了」再次目睹俩人缠绵的热吻,杨婉仪脸上早已气的阵青阵白…还没进门前这女人就已是如此嚣张,若真与她平起平坐,她这堂堂郡主以后不知还有多少闲气得受。
「咳…沧骥,不替为父引见这位…欧阳姑娘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连最后的那点希冀也在两人相吻的瞬间化为了灰灭,虽然祁永乐面上依旧镇定如昔,背负在身后的双掌却是紧握到十指指节已是白中泛青。
「爹,恕孩儿失态了…他就是欧阳侍郎的千金,欧阳初晴」尔雅地告了声罪,祁沧骥没有半分的不自在,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身堂的残雪,然而适才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却叫他感到几许纳闷,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初晴见过七王爷」后腰被祁沧骥轻推了推,残雪只好不甘不愿地故作女儿态低首敛袖,屈膝福了一福。
「别这么客气,喊声世伯就成了,别王爷不王爷的这么拘束…嗯,初晴姑娘果如传言般,才色兼备,有女如此,老夫想欧阳兄在天之灵也足堪告慰了」露出慈祥的笑容,祁永乐像似完全接受残雪般热络地招呼着。
足堪告慰?话落残雪耳里就只让他觉得讽刺,若是这位老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煞星还敢这么说吗?呵…看样子自己这付皮囊还真好骗人,只是没想到小狐狸的爹会是这么肤浅…玩味地抬首打量着眼前儒者的神态,趣味盎然的眸色却在对上视线时缓缓冷了下来…
「七表叔你这是…」杨婉仪难掩讶异地望着祁永乐,她不懂为什么一向支持她的表叔会在第一个照面就倒向了初晴这出身青楼的陌生女人。
「婉仪,七表叔对当年欧阳家的不幸遗憾的很,难得有机会能跟初晴好好聊聊,你先回前厅陪陪你七表婶吧」不待杨婉仪将疑惑出口,祁永乐转身示意着,眼神尽是不容拒绝的长者威严。
「看来…初晴该感谢世伯这些年对欧阳家的挂怀」无视于那擦身离去的泫然欲泣身影,残雪睇凝着祁永乐,眼神是那样的复杂,一如他此刻翻涌难息的心绪。
即使没见过面,即使没听过他真实的声音,但在对上眼的那剎那,残雪就已是清清楚楚地明白眼前这人的身分…阎罗…那一双相伴近十年的眼不容他错认。
蹙眉不解地看着残雪,祁沧骥意外的不只是他主动开口与自己的爹说上第二句话,更是因为他话里的涵义,虽然语声一如他平常般的淡漠,祁沧骥却听的出其中浓厚的嘲讽意味。
「小雪儿…」不安地轻唤着残雪,祁沧骥不明白是什么让他突然间充满了敌意,是爹说了什么失礼的话吗?
耳边的低唤叫残雪心头一震,难明的爱憎令他一时忘了阎罗的另个身分…一个叫做祁永乐的当朝王爷,皇上倚为股肱的兄弟重臣,也是…祁沧骥的亲生父亲…
他不想让他知道吧…看着祁永乐同样复杂的神情,残雪心底多了几分了解…所以上次见面他才会连眼都遮着,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朝夕相处的儿子认出吧,原来,血腥凶残的杀手也会有割舍不下的亲情牵绊?这算什么?人性未泯吗?笑,苦涩的出不了口,心,却是痛楚难当…
同样有着令人称羡的幸福生活,这男人却能狠心毁去旁人的故土家园,同样有着骨肉至亲,这男人却能冷眼屠杀旁人的弱女稚子,漠视他人如蝼蚁草芥的人竟会是坐拥天下一切…他不懂,是人说的天理究竟在哪?
一瞬间,残雪竟觉得自己有些恨起祁沧骥…恨他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地活的,恨他得到的是阎罗所有光明面的温暖,反观自己呢?有的只是家破人亡地孤身一人,有的只是背负着层层罪恶在冰冷血狱里闯荡,而这一切全是他父亲赐予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陪你在血海中沉浮的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而是被你剥夺成一无所有的我…怨怼地瞪视着,残雪却在祁永乐眼中看到了令他心沉的答案,那是他很熟悉的,一种毁天灭地在所不惜的无情,就如以往的自己…他,怎会是这么的决定?!
「怎么回事?」眉宇间的忧色转为浓烈,祁沧骥越来越觉得俩人间流转的气氛凝重诡异,然而大半注意力放在残雪身上的他并未察觉出祁永乐复杂难明的眼色。
「没什么,帮你试试而已,怎么,怕我吓坏你爹?」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残雪一展捉弄人的邪魅笑容,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神态听来自然如常,就怕让太了解自己的祁沧骥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对。
「沧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怎么把爹晾在一旁干瞪眼?走,别尽站在这儿,我们进屋去好好谈谈」俩人的每一字一语都清晰地听在耳里,祁永乐绷紧的心神开始缓缓放松,残雪隐而不揭的举止让他一丝希望又在心底萌芽…
也许事情不如他想象的糟,或许他不需要走尽最后一步棋,然而极其讽刺的,他如今仰仗的竟是这份被自己视为荆棘芒刺的禁忌爱恋,竟是凭恃着残雪的感情来保全自己骨肉的性命。
「又整我是吗?」轻轻叹语着,祁沧骥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那双盈满笑意的黑瞳,许久,才不发一语地伸手将人揽进自己的臂弯里紧搂着,迈步跟上祁永乐前行的身影。
离弃(四)
夜半时分,浓稠的墨色铺满了整个天空,只剩一轮皓月压过繁星的灿烂独占枝头,将大地点妆成一片的银白,可惜在园里舍眠不寝的人儿却无心欣赏这片令人屏息的美景,望月的双眸满布着尽是比夜还沉的黑。
越想着日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祁沧骥的脸色也就越发难看,任凭他傲人的脑子都快打成了死结,依旧是想不透那俩人间激荡的诡谲波涛到底是什么…爹曾在官场上得罪过欧阳家吗?还是因为爹曾蔑视他初晴的这个身分?可是之前残雪不是还玩的挺高兴的…。
真是要命!祁沧骥握拳轻敲着自己发疼的额角,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的唉声叹气了…一直以为这小子很好懂的,谁知道他那直来直往的性子这回竟转了个大弯,左拐右绕复杂的叫他猜不出端倪。
一道拱门边出现的丽影打断了祁沧骥走马奔腾般紊乱的心绪,只见那个害他夜不成眠的罪魁祸首正拎着两个酒潭子徐步踏着月色走来。
「…哪来这么好兴致?」一个深呼吸吐出胸口的郁气,祁沧骥双手抱胸打量着眼前人,他可不认为这小子会有什么浪漫的念头,不过人来也好,他正愁想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不愿意?」眼波一转,残雪随手就拋出了坛酒「我一直很好奇我们两个到底谁比较能喝,这些年还找不到能与我同醉的对手」
「心烦?」牛头不对马嘴地迸出了句,祁沧骥顺手捞住了残雪丢出的酒坛,就算他的脑袋已经搅成浆糊也不会相信这小子只是单纯地想找人比酒。
「你这家伙怎么连喝酒也啰唆…干脆找你老爹喝算了」嘴上随口说说,残雪心底却着实想起了阎罗的善饮,同时确定那男人的确没眼前这家伙啰唆…真难想象他们会是亲父子,大概只有狡猾这点相似吧…径自拍开了封泥,醇陈的酒香四溢而出,残雪头一仰就是咕噜噜的连喝好几口。
「奇怪,你们两个几时交情变得这么好?…喂,陈年大麦曲有这么喝的!」没想到残雪会主动提起自己的父亲,祁沧骥原想顺着话题探点什么,却是让下一刻残雪仰首痛饮的模样打乱了所有心神,手一伸便欲推开酒坛。
「这才叫本事,认输吧…」浓醇的烈酒火辣辣地一路烧入腹,如莹玉般的脸庞迅速泛起了酡红,残雪脚下却一点也不含糊,足尖一点踵跟一旋就像似一时兴起玩起了捉迷藏。
鬼魅般飘忽的身影尽围着祁沧骥打转,不时还不忘觑空凑唇喝上几口手中的佳酿,哪知才绕了几个圈子酒坛就忽地被股柔劲带上了树枒间卡着,人也随即被扯进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瞧你白天也是这么个玩法,手不疼了?热度才退些就这么疯,真拿你这小子没办法…就算你感觉迟钝,对这只多灾多难的左手不痛不痒,好歹也可怜可怜我的眼睛吧,别老弄得惨不忍睹」翻掌覆上残雪的额头探了探,祁沧骥抱着他一同在石椅上坐下,语声虽然无奈却也依旧充满着纵容的宠溺。
「少来这套,没听过眼不见为净?既然你看了难过,我就大发善心帮将军挖掉这双招子好了…」拍掉额上那只多事的大掌,残雪转首笑的诡异,大有立即付诸行动的态势。
虽然这家伙动手动脚的关心已是屡见不鲜,每每却仍让他有种眼框发烫的感觉,再不制止就怕眼一眨又会不争气地泛起水雾,自从上次不小心在他面前掉过眼泪后,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