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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呼):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响起了更加欢快的朝鲜舞曲,观众越聚越多。王金娣独舞,优美地含笑旋转,能看见在前排鼓掌的陈秋水。旋转完毕,鞠躬谢幕,起身后发现陈秋水不见
了。节目在持续,女声小合唱。王金娣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在病房走廊里寻找,在手术室门口寻找,就要哭出来了。
65 外景 战壕 夜 大雪
雪色反光,映出飘然的鹅毛大雪。远处传来隐约的歌声和笑声。没有辅助光线,陈秋水弯着腰兜圈子,在壕底壕壁徒劳地扒拉来扒拉去,脑袋恨不得扎到
雪里去。他的棉帽和后背都白了,顶着厚厚一层雪花。王金娣走来,放慢了脚步,不敢肯定是谁,更看不懂这是搞什么名堂。手电光射出去,陈秋水愕然转
身。
陈秋水:关掉!
手电筒灭掉了。
陈秋水:谁?
王金娣(委屈):给你伴舞的……你要调走了也不告诉人家!
陈秋水(白牙一闪):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不遵守防空条例,小心哨兵抓你。
他继续茫然搜寻。
王金娣:找什么?我帮你找!
她得不到回应,索性跟在对方后面,煞有介事地在雪地里摸起来。
王金娣:到底找什么?纽扣?钢笔?……牙刷!
陈秋水(叹口气):跟牙刷有点儿关系。
王金娣:什么?
陈秋水(一本正经):牙……我的门牙嗑掉了。
王金娣:真的!
王金娣信以为真,跪在雪地里惊惶地四处乱摸。陈秋水靠着壕壁坐下,嗤嗤笑了。
王金娣:……骗人?你骗人!
王金娣恍然大悟,挥拳捶打他的肩膀和棉帽子。
陈秋水:行了行了!牙真的要给你打掉了。
王金娣:我要罚你!
王金娣坐在他旁边,喘口气,从身上连续掏出几个苹果往他口袋里塞。
陈秋水(阻拦):别罚了,一个就够了!
王金娣:幸亏今天来了……要不就见不到了。
她用衣袖给对方擦净一个苹果,又给自己擦净一个,大口吃起来。陈秋水觉得有问题,朝旁边挪了挪,张开大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俩人喀嚓喀嚓地大
嚼大咽,谁也不说话,好像就是为了吃这两个苹果才坐到这里来的。
王金娣:徐秋云。
陈秋水(确知不妙):嗯?
王金娣: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
陈秋水(噎了一下):……哪儿好?
王金娣:哪儿都好。
陈秋水的警觉得到证实,又下意识地挪一挪,让苹果很夸张地塞满嘴巴。
王金娣:你给我写信好吗?
陈秋水再塞一些苹果到嘴里,喘气都困难了。
王金娣:寄不了让人带过来……83师司令部直属卫生队王金娣收,娣是女字边加一个弟弟的弟……你先给我写信奇%^书*(网!&*收集整理,我就知道往哪儿给你回信了。
陈秋水:算了吧,我忙……你也忙,写信干什么?
王金娣(小声):我喜欢你……
陈秋水噎得站起来,用力下咽,吃力地弯了腰继续搜寻。王金娣不说话,也不再啃苹果,默默地看着他,似乎有难过的意思了。
陈秋水(于心不忍):这样吧……我是独生子,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你愿意给我当弟弟还是当妹妹?你活蹦乱跳的像个男孩子,还是当弟弟吧……怎
么样?要不当小妹妹……你自己定。
王金娣抓起一把雪投向他的脸,一出手就散了,再投一把还是散了,又抓一把……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分辨。
陈秋水:什么东西?
王金娣:……手榴弹拉环……
陈秋水:等等……(接过去)把手电筒给我!快!
在手电的照射下,裹着薄冰的戒指金光一闪。在高处警戒的哨兵大吼了一声。
哨兵(画外音):关闭手电!找死吗!
电光熄灭。陈秋水让身体朝后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无比愉快地呻吟了一声。
陈秋水:找死啊真是找死啊……找不到真是要死掉啦……
王金娣:谁的东西?
陈秋水把跪在雪地里的功臣给忘了。他欠起身子,犹豫了一下。
陈秋水:……你嫂子给我的定婚戒指。
说完有点儿后悔,在纷飞的雪花中,这个静静的小小的身影太令人同情了。
陈秋水:谢谢你……妹……妹妹。
王金娣微笑,眼睛却闪着泪花。陈秋水无奈地叹了口气。坑道那边的联欢就要结束了,全体高唱《志愿军战歌》,歌声在战地的雪夜中激昂回荡。
正文 66…70
66 外景/内景 火车站/车厢 日
管乐吹奏的《志愿军战歌》。一列载满归国志愿军的火车花团锦簇,缓缓进站。王金娣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一脸纯真的喜悦,皮肤晒得更黑更健康
了。这是北方的某个小城市,不是终点站,军车短暂停留补给之后将继续南进。站台上站满了载歌载舞献花送水的军人和民众,一片喧腾。一支质量不高的小
型军乐队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等列车停稳之后向后转,因为停在站台另一侧的军车就要启动了。哨音尖利,歇息的战士们纷纷登车。一位大娘用漏斗朝
王金娣的军用水壶灌水。王金娣好奇地东张西望,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个靠着柱子的军人在讲笑话,陆续登车的战友们哈哈大笑。那人转身匆匆掐灭烟头……
是陈秋水!王金娣兴奋得招手大叫。
王金娣:徐秋云!徐秋云!
陈秋水毫无反应。王金娣朝车下挤去,从路过的窗口再次探出头去。
王金娣(声嘶力竭):哥!哥!
陈秋水排队登车,就要踏上踏板了。王金娣发疯一般挤出车厢,碰洒了别人的水杯,身后怨声四起。轰的一声,军乐队开奏向前向前向前……
王金娣扑向那节车厢,踏板下边已经没有人了。她顺着车窗往前跑。
王金娣:哥!哥!
战士:你哥是谁呀?
王金娣:徐秋云!
战士(画外音):他在后边。
王金娣扭头往回跑。机车喷气,调度员挥舞绿旗子。(|)
王金娣(满头大汗):徐秋云!徐秋云……
陈秋水(画外音):金娣!
王金娣猛然转身,从一溜窗口里探出一张张好奇的脸,很感兴趣地看着她。陈秋水的身子从十几米外的一个窗口探出来,用力朝她挥手。
陈秋水:金娣!我在这儿!
王金娣:……哥!
王金娣刚刚抓住陈秋水的手,车身咣当撞击了一下就启动了,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王金娣:那么大声叫你你也不答应!
陈秋水:哭什么!你们去哪儿?
王金娣:石家庄……你呢?
陈秋水:武汉,也可能是南京。
陈秋水帮着擦眼泪,她跟着列车往前走,越擦泪越多。许多脑袋伸出前前后后的窗户看她,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王金娣(大声):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陈秋水:写啦!
王金娣:就写了两封!
战友们哄笑。
陈秋水:工作忙……别哭啦……
列车缓缓加速,她先跟着走,随后跑起来。她把在口袋里临时抓到的苹果和花生塞到车窗里,又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塞给陈秋
水。
王金娣:用这个给我写信!
陈秋水:松手吧……当心!
王金娣:你的呢?
陈秋水(没听明白):……什么?
王金娣二话不说,把手飞快地神向他的上衣口袋。
陈秋水:别!别……哎!
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把那只珍贵的钢笔夺走了。
陈秋水(狼狈):……把笔还给我……我给你望远镜!我给你望远镜做纪念!
战友们笑得更加开心。车速快得跟不上了,王金娣不得不松手。
王金娣:我用它给你写信!
陈秋水:保管好!一定要保管好……用纯蓝墨水……别用蓝黑的……
王金娣抹着眼泪停下来,一只手紧紧攥着钢笔,一只手朝远去的列车不停挥舞。军乐队的演奏略微跑调儿,却威武雄壮,震耳欲聋。陈秋水仍旧探着身子
大喊大叫,不知在叮嘱什么,样子可怜巴巴的。
67 外景 坡道 日
一辆新型皮卡沿着弯道自下而上高速行驶。
68 外景 院门/坡道 日
皮卡犹犹豫豫地停在院门对面,离那个固定的位置有十几米的距离。孟晓芮从车上跳下来,把墨镜推上前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变化不大,但是院门不
同了,是矛刺铁栅带编花的式样,添了些假冒的贵族气。木头门牌上是两个隶书墨字——韩宅。孟晓芮探头探脑地凑过去,'奇‘书‘网‘整。理'提。供'一只牛犊般的大狗突然扑到栅栏
上,朝门外咆哮起来。她嗖一下窜到坡道对面去了。司机(40岁)在驾驶室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司机:小姐……
孟晓芮:等一下。
孟晓芮变换位置,找到了观察二楼窗口的最佳角度,恰恰是那个地方,分毫不差。
孟晓芮(用手指着):这里!
司机把车开过去一点儿,打开货厢的边板,还是吃不准。
司机:放地上?
孟晓芮:当然。
司机把一束红玫瑰放在路面上,又放了一束……镜头升起来,车厢里深红一片,竟然装满了鲜艳的玫瑰花!司机是一个爱说话的家伙。
司机:送给什么人?
孟晓芮:喜欢站在这里的人。
司机:这家伙真有福气……情人?
孟晓芮(不悦):死人!
司机(看看路面):这地方……出过车祸?
孟晓芮(忍无可忍):先生,我付钱了没有?
司机:在公司付过了。
孟晓芮:雇人聊天儿的钱付了吗?
司机:……
司机尴尬地连连鞠躬致歉,车都发动了,又补了一句。
司机:小姐节哀!请务必节哀!
孟晓芮站在花丛之中,仿佛被催眠了似的,呆呆地看着铁栅栏门,视线模糊了。
69 外景 同上 日 小雨 (字幕:六十年代前期)
叠现那扇熟悉的湿漉漉的铁门,一些漆皮已经剥落了。雨丝在常春藤的枝叶上沙沙作响。女佣(50岁)从铁门里移出来,谦卑地看着镜头。
女佣(闽南语):您是孟子路先生吗?
孟子路撑着雨伞,衣冠楚楚,留着漂亮的胡须,猛一眼看不出是他。但是玫瑰花依旧,拘谨的气质依旧,只是更隐蔽一些了。
孟子路:……是我。
女佣(闽南语):王先生请您进来一下。
孟子路(意外):……叫我吗?
女佣把门缝推得大一些,做出请的手势。孟子路动作僵硬地走过来,在石头路面上滑了一下,险些把伞扔出去。他在竭力恢复平衡并保持尊严。
70 内景 客厅 日 小雨
女佣的手把玫瑰花插入花瓶。花瓶被轻轻放在摆着茶具和小酒壶的茶几中间。屋子里回荡着王庭武爽朗的笑声。他穿着中式布衫,攥着烟斗,表情依旧丰
富,气色却差多了,有轻度酒精中毒的迹象。孟子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像军人一样毕恭毕敬。
王庭武:我满以为你不是娶妻生子,就是死了心了!到头来既没成家也没死心……我要是再有一个女儿,现在就把她嫁给你(笑)……生意好吗?
孟子路(不好意思):还好……伯母不在?
王庭武:办移民了,跟儿子住在温哥华。我下半年也过去。
孟子路(关切):碧云……她也走?
王庭武:她要愿意走,我能拖到今天?
孟子路(释然):不走也好……她的风湿好些了吧?
王庭武:时好时坏。我最不放心不是这个,(指指脑袋)是这个!
孟子路(鼓足勇气):她还是单身?
王庭武(饮酒):不——是!
孟子路嘴角抽搐了一下。
王庭武:多少年了?她一直跟他过。
他用烟斗往孟子路身后指指。孟子路回头,发现陈秋水在画框里冲他灿烂地笑着,好像在讥讽他似的。深藏内心的痛苦和妒意在发酵,'奇‘书‘网‘整。理'提。供'他故作平静地转过
身来,喝茶。
王庭武: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脑子有毛病……对不起,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孟子路苦笑着摇摇头。
孟子路:我父亲生前也这么说。
王庭武:其实有毛病的不是你,是她!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是聪明人……(饮酒)可是聪明人的女儿非常不聪明,她的脑子是一根竹管子,钻进去就不拐
弯儿啦……(指着肖像)为了打听这个家伙的下落,她恨不得跑遍全台湾的监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饮酒)早在海上喂了鱼了,见什么尸!
孟子路隔着茶几拍他的肩膀,想把酒瓶拿过来,没有成功。
王庭武:孟先生,她总是这个样子……以后你还肯来吗?
孟子路;只要她还在等陈秋水,我一定来。
王庭武(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是……
孟子路:她等一个等不到的人……我还有机会。
王庭武看着他,嗤嗤地笑了。
王庭武:一直没看出来,你跟我一样……是个聪明人!
女佣(画外音):小姐回来啦!
王庭武手忙脚乱地藏酒壶。孟子路屏住呼吸,直挺挺地站着。可以看到王碧云在门厅里跺脚的背影。她把伞递给女佣,转身走进客厅。虽然发型变得老
成,神色平静淡漠,在孟子路眼中,却依旧美得令人心碎。他痴迷地看着她。王碧云稍感意外,却迅速反应过来,矜持地淡淡一笑。
王碧云:您好。
孟子路:你……你好。
王碧云:从香港来?
孟子路:嗯。
王碧云:你留胡子了。
孟子路:嗯……刚下课?
王碧云(点点头):请坐吧。
孟子路乖乖坐下,突然觉得不妥,又站起来。王碧云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闻到了酒味儿,在花盆后面看看,在父亲口袋里摸摸。
王庭武:我没喝!
王碧云鬼使神差地从沙发底下掏出酒壶,递给女佣。
王碧云:爸爸,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走。
王庭武:去苗栗?
王碧云:去台东会一个朋友。
王庭武:又想找人帮你挖死尸吗?
王碧云不理他,独自上楼,腿脚略微有些吃力。孟子路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突然在脸上摸起来。他原地跳开,还是慢了,鼻血滴在了地毯上。
孟子路(惶然):对不起……对不起……
王庭武:周妈!拿棉球来……你经常这样吗?
孟子路刚堵上鼻子,立即蹲下来用棉球擦地毯。
孟子路:对不起……把地毯弄赃了。
王庭武:不用管它,先管你自己吧……觉得好些了么?
王碧云拎着提包下楼,看了看孟子路,后者想掩饰鼻子塞满棉花的丑态。
王碧云:……用冷水冲一冲前额,我的班上有个孩子也这样……冲一冲很管用。(帮王庭武整理衣领)别喝了,你已经酒精中毒了……爸爸,我明天赶回
来。
王庭武:你醉得比我厉害……跑来跑去的有意义吗?喝多了吧?
王碧云:这个朋友在日本做生意,跟大陆有来往……我想当面托付他。
王碧云一边解释一边匆匆往外走。
孟子路:碧云……
王碧云回过头来看着他。
孟子路(手无处放):我香港那边的朋友也认识大陆人,需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来跟人家说……
王碧云(斟酌):谢谢……(看手表)咱们找机会详谈。
孟子路:你……
王碧云:嗯?
孟子路:……外面在下雨。
王碧云(不解其意):我知道。
孟子路:腿……腿不要淋雨。
王碧云:……谢谢。
她推门出去了。孟子路站了片刻,蹲下来接着擦地毯。王庭武站在他背后,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
正文 70…80
71 内景/外景 车厢/海岸 日
镜头从里朝外拍摄。列车在太麻里海岸线附近的线路上奔驰。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层层波浪与王碧云若有所思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72 内景/外景 车厢/铁桥 日
镜头从相同的角度拍摄。窗外是铁路桥的钢架与苍茫的河流,车轮的滚动声节奏强烈。在车窗玻璃的反光里,显现的是陈秋水的面孔。他穿着军装,佩大
尉军衔,表情依旧爽朗,目光却隐含着一丝沉郁。他用皱巴巴的包装纸托着一块点心,吃得很仔细。广播喇叭播放着当时(1963年左右)流行的一首大合唱,
歌声纯朴激昂。
播音员(画外音):本次列车的终点杭州火车站就要到了,请旅客同志们带好自己的行李和车票,准备下车……
陈秋水把没吃完的干粮包好揣起来,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东西。
73 外景 校门 日
古色古香的建筑和美术学院的招牌以及适时的标语。碧草如毯,绿树如茵。
74 内景 图书馆 日
一个带套袖的老馆员沿着笨重的书架检索书籍。背景深处有人打扫卫生,阳光的光栅中尘粒飘舞。
老馆员:是1947年的吗?
陈秋水(画外音):是47年……民国36年……
透过层层书架,可以看见陈秋水被分割的身体和面孔。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阅览桌后面,像一个等着老师发考卷的学生。老馆员抱着两册硬皮旧书走来,砰
一下放在书桌上,从老花镜上边看着对方。[·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老馆员:你是台湾的籍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