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简单处理,用药棉、纱布和一根竹片固定住,防止骨头变形,然后回到工地的帐篷。休息了三天,他坐不住了,就到年关,表现不好,他怕拿不到工钱,又想多拿点工钱,于是拖着疼痛的腰和断了骨头的手,上了网架。后来,没到十天,感觉干活不方便,他把手上的纱布拆除,结果无名指骨头错位,造成现在的模样。
  我们和李家和在嘈杂的车厢内聊天。火车在大地的暗夜里,低沉地呻吟。过年!回家!那一夜,火车上的人全部失眠,我们也失眠。跟随着人,黑夜失眠,疲倦失眠,贫穷失眠,城市和乡村,一切的情绪彻底失眠。
  我们很庆幸,没有买卧铺,如果躺在黑洞洞的卧铺里,将丢掉那种失眠。
  夜深的时候,我们请李家和嚼槟榔!李家和笑着拒绝了,他说槟榔让他恶心。北方人从来不吃槟榔的,而在长沙小小的槟榔都和他作对,他拿那片树皮没办法,每次面对工头满嘴的槟榔味道,他只想呕吐。
  他从又黑又脏的旅行包里,拿出一只装着白开水的水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饼,吃一口饼,喝一口白开水,嘴巴塞得鼓鼓的,对着我们笑。
  我们突然无法承受他的笑容,太重!
  饼吃完,整个下半夜他几乎没吃别的东西。只在凌晨四点左右,小心的从旅行包里,掏出一袋包装良好的沙琪玛,捏出一块,吃了两口,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那是他买给儿子的,他舍不得吃!我们让他吃我们带的东西,他死活不肯。
  天亮的时候,郑州到了,转乘陇海线上的一辆火车,2月9日,大年三十,接近中午1点,我们达到徐州。
  小小村庄的幸与不幸
  徐州,中国交通要地,汉文化中心,地处苏鲁豫皖交界。我们在徐州市找到一辆车,决定请李家和当向导。他十分高兴,因为可以免费坐我们的车。下午3点,我们几个人和李家和一起,开车驶向李家和的家乡——安徽北部与江苏连接的萧县永固镇。
  汽车很快开出喧闹喜庆的徐州市区,在宽阔的公路上飞驰,公路两旁,是北中国特有的笔直的白杨树,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麦田,更远处青灰色的山峦连接着天际。偶尔汽车经过一个小镇或者村庄,总能看到繁忙的人群和响亮的鞭炮声,红红的春联贴在一幢幢灰墙红瓦的房子上。
  李家和告诉我们这里还是江苏,江苏北部的农村和安徽北部很相似,但是他们相对富裕。他的一个反映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安徽与江苏的差别。汽车在某个地方,突然颠簸一下,紧接着是持续不断的剧烈颠簸,车速不得不放慢下来。
  李家和兴奋地说:到我们县界了!
  对于我们三个外来人,这突如其来的颠簸,让我们清楚地感受到一些东西。它叫贫穷,又叫落后。那一个接点,隔开两种生活!汽车开出公路,行驶到乡村标志性的泥土路上。
  汽车继续行驶,中间走过一段安徽省的省道,然后开进乡间公路,公路是破败的,狭窄的公路上坑坑洼洼。李家和说这条公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公路沿着一条河流蔓延,河流上有几座村庄,隔着萧索的树木远远地望去,房屋拥挤在一起,仿佛古老的遗迹,没有生气,几声寥落的鞭炮响声,是那里有人居住的唯一证据。很快一峦山出现在东方,李家和告诉我们他的家就在山脚下。
  下午5点,我们到达李家和的村子。将近一年半时间了,今天,我们仍旧能够准确地在调查手记中找到那个村庄给我们的第一印象――
  “当我们走下车,有一种酸楚猛烈地撞击着我们的眼睛;这个存在深入骨髓——农民,农村!我们左顾右盼,空空荡荡。包围我们的是寒风凛冽和无力的狗叫。傍晚的阳光,斜斜的照耀,没有温度,只有影子。那个村庄赤条条地摆在面前,让我们有些畏惧。”
  村口聚集着人群,老人,孩子,妇女,穿着厚厚的棉衣,手缩在袖筒里,脸孔冻得通红,嘴唇发青,但是眼睛里写满焦急。
  这些人都是在等外出的亲人回家。
  我们和李家和一起从人群中走过去,引起一阵骚动,紧接着骚动归于平静。突然,一个孩子,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李家和的手。那是他的儿子,可是刚才在人群中,他并没有看见儿子。可能是他没认出儿子,儿子又长高了。李家和走的时候儿子只到他胸口,而现在快到他的肩头了,儿子的声带也变了,音色变得低沉,还有他想不到的是儿子脸上印着一块暗红的疤痕,而他走的时候儿子的脸是光滑的,那是儿子前不久和人打架留下的。
  李家和看着儿子,又悲又喜,眼里噙着泪水。他的大手拉住儿子的小手,儿子幸福地笑着,露出焦黄的牙齿。
  儿子笑起来很像李家和,嘴斜斜的。
  我们送了小家伙一个小礼物——一只钢笔,他一开始不敢要,抬头看他爸爸。李家和点头示意可以,他才欢欣地接过,接过礼物他不忘记对我们说声谢谢。
  跟着李家和,我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这个村子是狭长的,往上延伸,越来越高,一直到山上,一条主道,贯穿整个村子,主道上铺满黄土,道路两旁布满破败的房屋,麦垛,楼板,瓦砾堆,沟壑,臭水塘随处可见。道路越往上越难走,到了村中央,已经全是石头。而最尾端的人家完全住在山上的一片枣林里,那里已经没有道路和村庄的概念。
  因为是大年三十,村子里很热闹。家家屋顶飘着炊烟,弥散着浓浓的香气,炮竹声不绝于耳,红红的春联贴满整个村庄,孩子穿着新衣服在路上追逐嬉闹。男人们满面红光地走街串巷,老人们也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女人们则大多在家里忙碌,温柔贤惠。这个时间农村是最欢乐的了,外出的男人女人都像归位的众神一样,孩子有了父母,老人有了儿女,丈夫有了妻子,妻子有了丈夫。农村回到最初的定义,遍地饱满,饱满得像夏季的麦穗,闪耀收获的光芒。
  这一刻我们能感觉到乡村的温暖和快乐,那种温暖和快乐在经历一年的煎熬、残缺与守望之后到来,程度加倍。但是,这种温暖与快乐并不稳固。它只是一个整体。在过年共同的喜庆气氛里,又有多少不幸的故事被掩盖掉呢?
  我们见到村长黄敬华。据他介绍他们村里外出打工人员大概占到全村人口的30%,占青壮年人口的60%,在这其中,只有男人出去的占到67%,夫妻双双出去打工的比例相对较小,接近27%。这是典型的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的村庄,其中留守儿童大约150人,占全村儿童的54%左右。
  随后我们在村子里,安顿下来,准备住一周的时间。一周内我们计划到周边各个村子做些调查。
  当天晚上,我们由村干部陪同,分组到部分农民家中,就农民工过年的情况进行访问。小小的村落里的访问让我们深刻体会到托尔斯泰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我们和村长首先到了李家和家。到他家里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观看春节联欢晚会,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灯火通明,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水果、瓜子和热水,厨房里顿着鸡和排骨,散发浓浓的香味。看见我们到来,一家人立刻起身,热情地招呼我们吃东西。两个孩子懂事地给我们搬来椅子。看得出他们很幸福,当电视里放到冯巩的小品时,都乐得合不拢嘴。但是,当我们不合时宜地提及;李家和什么时候走时,一家人的情绪立刻变得低落起来,两个孩子明显表现出很烦躁,甚至仇视我们的神情。
  只有李家和无奈地笑着和我们说话。
  访问中,我们还喝了一杯酒,算得上名牌的白酒,就在村民候震宇的家中,他是两天前从新疆赶回来的,带回来7000块钱。到达他家时,他正在和老父亲、几个兄弟、侄子们喝酒,兄弟和侄子们,也都是年前从遥远的工地赶回来。酒桌上摆满鸡鱼肉蛋,他们酒兴正浓,脸上红红的,有些醉意,饭桌旁,家里的老母亲和其他女人,以及孩子聚在一起,边看电视,边看他们喝酒,他们心里,这喝酒的场面应该比电视更好看!
  听说我们是外地来的,侯震宇立即说了一声“不容易”。他坚持要敬我们一杯酒,我们笑着喝了,酒很辣,也很甜!喝完酒,他给我们每人夹一块肥大的猪肉,嚼着猪肉,很香。他们是幸福的,幸福洋溢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里,当我们走出他的家,走到很远的地方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村民李晓欧家里。李晓欧今年38岁,妻子田爱兰,两个儿子一个读初中,一个上小学。我们到达李晓欧家里时,他们的门紧关着,屋子黑洞洞的,隔着窗户看见电视微微的光亮,没有人声,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我们敲了几次门,门都没开,门口的狗对着我们直叫。最后,在老村长的劝说下,我们终于进去了。开门的是田爱兰,我们提议她把灯打开,她不理睬我们,还是村长打开了灯的开关。灯光昏暗,照亮他们发霉的屋子,屋子很冷,又脏又乱,靠墙放着炉子,上坐着水壶,墙被炉火熏地乌黑,菜桌上油腻腻的,放着猪肉,猪肉切了一半,菜刀立在菜板上。我们走进里面屋子,屋里的气氛很压抑,两个儿子正在一起看电视,电视机很旧,黑白的。一家人表情木讷,只是看,不笑也不说话。我们和田爱兰说话,她不搭理。于是我们问她的大儿子:“爸爸呢?”他爱理不理地说:“打工去了。”两个孩子躲避我们的目光,显得很委屈。看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田爱兰说出事情的状况。原来李晓欧今年没有回家过年。李晓欧一年前到浙江打工,给当地建设桥梁,年底却没有回来,而且已经有三个月没有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田爱兰说话的过程中,眼睛就红了。
  正当我们要走的时候,她的邻居过来了,让田爱兰接电话。电话竟是李晓欧打来的,因为自己家里没有电话,所以他每次都打到邻居家里。田爱兰和两个孩子立刻跑到邻居家,我们也跟着过去了。
  田爱兰拿起话筒,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张口就骂:“你这个狗日的,你死哪里去了,也不打个电话?死活总要给个信。”身边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电话那头的李晓欧声音沉重。原来他还在浙江!他也想回家,可是因为要不到工钱,没钱买车票,要不到钱,他也觉得没脸回家。在这个大年三十,万家团聚的晚上,他只能和另外几个没有拿到工钱的工友一起躲在漏风的帐篷里,和工友们凑钱买一张电话卡,轮流往家里打电话。田爱兰责问他为什么不早打电话通知一声。李晓欧说长途话费太贵,反正三十晚上要打电话,就一起打一次够了。这个李晓欧,难道就不知道家人急吗?李晓欧在电话里反复问:“家里可好?孩子可好?春节有没有买肉?千万不要太省钱,一定要把年过好。”他又说:“等拿到工钱就寄回家,给两个孩子上学用。”他要求儿子们听电话,又怕话说得太长,话费太贵,他让两个儿子一起听电话。两个孩子刚把头伸到电话筒上,喊了声“爸”,就哭得说不出话了。那情景真让人心碎。
  一个男人,春节要躲在帐篷里,眺望家的方向;一个家庭,春节少一个人;妻子没有丈夫,孩子没有父亲!多买些肉!买再多的肉都无法弥补这种残缺。
  这一家人注定过不了一个舒服年。
  那天晚上有一户人家我们没有进去!原因不是主人不给开门,而是我们不敢敲门。
  村民李大阵的家没有院子,我们到达他家时,门窗紧闭,屋里没有亮灯,好像没人。可是,根据村长反映,李大阵昨天就回来了。正在犹豫是否要敲门时,屋里传出“吱噶、吱噶”的床板响声,伴随阵阵的“吱噶、吱噶”声,是一个女人畅快的呻吟。不是有意偷听,实为巧合,那是农村夜色深处的秘密。我们和村长笑了,转身离开。而村长告诉我们,李大阵去年结婚后十几天就出门了,一年后回来,妻子为他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调查中我们还见到了许多值得注意的情况。
  黄求平,男,25岁,两年前结婚不久和妻子一起到深圳打工,将当时只有一岁的女儿交给母亲照顾,为了赚钱,甚至省火车费,他们中间没有回过家。今年春节夫妻两个实在熬不住了,黄求平买一张车票,让妻子回家看看孩子。他说他的“工作”很忙,脱不了身。妻子死活不愿意,非要和他一起回来,最后他下了好大决心买了两张车票。回到家里,快三岁的女儿,已经会走,会跑,会说话,会骂人。本来,难得的团圆,一家人应该很高兴的。但是,女儿却不认识他们,不和他们说话,不和他们亲近,躲着他们,任凭奶奶怎么解释,父母怎么拿好吃的东西哄她,她就是不和父母说话,到最后甚至哭起来。两口子很无奈,吃肉不香,看春晚也不笑。而黄求平一直不甘心地对我们说:“回来这一趟,要少赚好多钱呢。”据我们了解,春节他如果留在深圳,可以赚上几百块钱。
  刘桂和,女,35岁,丈夫前年打工,意外死亡,工地陪了1000块钱。两个孩子正在读初中,家里周转困难。去年她也到浙江打工,在服装作坊接线头,两个孩子交给同村的姐姐照料。我们看到她的第一眼,不敢相信她才三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脸上镌刻深深的皱纹,双眼凹陷,颧骨突出,手掌粗糙,皮肤松弛,腰也弯了。我们到时,她和两个孩子边看电视边包饺子,她做饺子皮,两个孩子包饺子馅,包出的饺子奇形怪状。虽然家里很苦,屋子空荡荡的,家具几乎也都卖掉了,但一家人很幸福,看样子似乎忘记了两年前的悲伤,守着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他们还是会发出难得的笑容,只是刘桂和不愿意向我们提及丈夫的事情,更不愿回答两个孩子留守姐姐家里的事情。
  这个家是残缺的,不是因为丈夫死了;这个家残缺,因为活着的刘桂和出门在外。
  春节她一定会赶回来,跟孩子们一起过的。她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是:“如果春节我回不来,两个孩子就太可怜了。”她所说的可怜,我们能真切地体会到。小儿子脖子上,至今有一块粉红的伤疤,像只蝴蝶,村里的人都知道这块伤疤,戏称它为“项链”,那是去年小儿子在姐姐家里,从桌子上取热水时烫伤的。
  而外出打工的张百顺没有回来,并且永远地不再回来。
  张百顺,在山西太原打工,半年前走的,前几天还一筹莫展地给妻子林菊花打电话,说弄不到车票,可能回不去了。当天早上,林菊花却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张百顺高兴地告诉她自己就要上车了,估计天黑可以到家。在张百顺家,我们只见到他的儿子、女儿和母亲,屋子里摆满一桌丰盛的饭菜,饭菜都凉了。孩子喋喋不休地唠叨奶奶:“怎么爸爸还不回来?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菊花见天都黑了那么长时间,丈夫还不回,焦急地去村口等了。
  我们赶到村口。村口的风很大,吹在脸上犹如刀割,桥头亮着一盏手提灯,一道光柱射进黑暗里。灯后面一个黑影坐立不安地张望,那是林菊花。从林菊花口中,我们得知,张百顺在山西挖煤,走半年多了,一个月有1000多的收入,已经向家里寄了5000块。而林菊花是个跛子,走路不太方便,做不了重活,只能在家里做些家务和农田里的小活计,全家老小就依仗张百顺一人。
  我们和村主任陪她等了20多分钟,黑黑的原野上没有任何动静。夜空里鞭炮声此起彼伏,远远地可以看见城镇上空升起美丽的焰火。小李的手脸已经要冻僵了,不停的放到嘴边,呼气取暖。
  最后,我们和老村长返回村里,而林菊花死活不肯走。
  大年初三那天,一个噩耗在村子里炸开:张百顺死了。因为回家心切,他挤上一辆超载的大巴,原本只能装下60人的车子,塞进148个人,床上、床下、行李架上满满的都是赶着回家的农民工,结果严重超载的大巴在路上翻进水里,他被活活淹死了。
  跟着他死亡的消息,到达林菊花手里的是上车前他寄出的两千块钱。
  与张百顺相比李伟力可能算幸运的,因为他只是断了一条腿——这种幸运很残忍。
  李伟力,四十五岁,在大连建筑工地打工。春节前一个月,他突然接到父亲死亡的消息。父亲是突发脑出血而死的。发病的那天早上,母亲起来做饭,饭做好了,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可是家里的老头子还没起来,平常老人起的很早,因为家里养了几只羊,他每天都要早起喂那些畜生。母亲很生气,大声叫父亲,父亲却不搭理。母亲掀开父亲盖在脸上的乌黑的被头,看见父亲的脸红红的,母亲对着父亲的耳朵叫,父亲还是不搭理,于是用手抽打他的脸颊,依旧没反映。母亲突然害怕起来,到处找人,但是李伟力和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