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差半车麦秸-姚雪垠-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楼去了,只剩下世舫一人独酌。那小厮也觉过意不去,低档地告诉了他:”我们绢姑娘要生了。“世舫道:”绢姑娘是谁?“小厮道:”是少爷的姨奶烫。“世舫拿上饭来胡乱吃了两口,不便放下碗来就走,只得坐在花梨炕上等着,酒酣耳热。忽然觉得异常的委顿,便躺了下来。卷着云头的花梨炕,冰凉的黄藤心子,柚子的寒香……姨奶烫添了孩子了。这就是他所怀念着的古中国……他的幽娴贞静的中国闺秀是抽鸦片的!他坐了起来,双手托着头,感到了难堪的落寞。他取了帽子出门,向那小厮道:”待会儿请你对上头说一声,改天我再面谢罢!“他穿过砖砌的天井,院子正中生着树,一树的枯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像瓷上的冰纹。长安静膊的跟在他后面送了出来。她的藏青长袖旗袍上有着浅黄的雏菊。她两手交握着,脸上现出稀有的柔和。世舫回过身来道:”姜小姐……’她隔得远远的站定了,只是垂着头。世舫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就走了。长安觉得她是隔了相当的距离看这太阳里的庭院,从高楼上望下来,明晰,亲切,然而没有能力干涉,天井,树,曳着萧条的影子的两个人,没有话——不多的一点回忆,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里双手捧着看的——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爱。芝寿直挺挺躺在床上,搁在肋骨上的两只手蜷曲着像宰了的鸡的脚爪。帐子吊起了一半。不分昼夜她不让他们给她放下帐子来。她怕。外面传进来说绢姑娘生了个小少爷。丫头丢下了热气腾腾的药罐子跑出去凑热闹了,敞着房门,一阵风吹了进来,帐钩豁朗朗乱摇,帐子自动地放了下来,然而芝寿不再抗议了。她的头向右一歪,滚到枕头外面去。她并没有死——又挨了半个月光景才死的。绢姑娘扶了正,做了芝寿的替身。扶了正不上一年就吞了生鸦片自杀了。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长安更是早就断了结婚的念头。   七巧似睡非睡横在烟铺上。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她儿子女儿恨毒了她,她婆家的人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她摸索着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她自己也不能相信她年轻的时候有过滚圆的胳膊。就连出了嫁之后几年,镯子里也只塞得进一条洋绉手帕。十八九岁做姑娘的时候,高高挽起了大镶大滚的蓝夏布衫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买菜去。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弟兄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喜欢她,也许只是喜欢跟她开开玩笑,然而如果她挑中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往后日子久了,生了孩子,男人多少对她有点真心。七巧挪了挪头底下的荷叶边小洋枕,凑上脸去揉擦了一下,那一面的一滴眼泪她就懒怠去揩拭,由它挂在腮上,渐渐自己干了。   七巧过世以后,长安和长白分了家搬出来住。七巧的女儿是不难解决她自己的问题的。谣言说她和一个男子在街上一同走,停在摊子跟前,他为她买了一双吊袜带。也许她用的是她自己的钱,可是无论如何是由男子的袋里掏出来的。……当然这不过是谣言。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宇慧编后按:张爱玲(1921…1995),原名张瑛,出身名门,因此你可以从她的作品里找到繁华将尽、满目苍桑的味道。《金锁记》是张爱玲最出色的中篇小说,远比她更有名气的《倾城之恋》成熟深刻。四十年代,傅雷曾称它为“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猎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迅雨《论张爱玲的小说》,载1944年5月《万象》杂志);三十几年后,美国学者夏志清则推之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就我看来,这个说法并不过誉。   此文原载于:BBS水木清华站;宇慧文学视界编辑整理】
  骆驼祥子一
  我们所要介绍的是祥子,不是骆驼,因为“骆驼”只是个外号;那么,我们就先说祥 子,随手儿把骆驼与祥子那点关系说过去,也就算了。
  北平的洋车夫有许多派: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讲究赁漂亮的车,拉“整天儿”,爱 什么时候出车与收车都有自由;拉出车来,在固定的“车口”①或宅门一放,专等坐快车的 主儿;弄好了,也许一下子弄个一块两块的;碰巧了,也许白耗一天,连“车份儿”也没着 落,但也不在乎。这一派哥儿们的希望大概有两个:或是拉包车;或是自己买上辆车,有了 自己的车,再去拉包月或散座就没大关系了,反正车是自己的。
  比这一派岁数稍大的,或因身体的关系而跑得稍差点劲的,或因家庭的关系而不敢白耗 一天的,大概就多数的拉八成新的车;人与车都有相当的漂亮,所以在要价儿的时候也还能 保持住相当的尊严。这派的车夫,也许拉“整天”,也许拉“半天”。在后者的情形下,因 为还有相当的精气神,所以无论冬天夏天总是“拉晚儿”②。夜间,当然比白天需要更多的 留神与本事;钱自然也多挣一些。
  年纪在四十以上,二十以下的,恐怕就不易在前两派里有个地位了。他们的车破,又不 敢“拉晚儿”,所以只能早早的出车,希望能从清晨转到午后三四点钟,拉出“车份儿”和 自己的嚼谷①。他们的车破,跑得慢,所以得多走路,少要钱。到瓜市,果市,菜市,去拉 货物,都是他们;钱少,可是无须快跑呢。
  在这里,二十岁以下的——有的从十一二岁就干这行儿——很少能到二十岁以后改变成 漂亮的车夫的,因为在幼年受了伤,很难健壮起来。他们也许拉一辈子洋车,而一辈子连拉 车也没出过风头。那四十以上的人,有的是已拉了十年八年的车,筋肉的衰损使他们甘居人 后,他们渐渐知道早晚是一个跟头会死在马路上。他们的拉车姿式,讲价时的随机应变,走 路的抄近绕远,都足以使他们想起过去的光荣,而用鼻翅儿扇着那些后起之辈。可是这点光 荣丝毫不能减少将来的黑暗,他们自己也因此在擦着汗的时节常常微叹。不过,以他们比较 另一些四十上下岁的车夫,他们还似乎没有苦到了家。这一些是以前决没想到自己能与洋车 发生关系,而到了生和死的界限已经不甚分明,才抄起车把来的。被撤差的巡警或校役,把 本钱吃光的小贩,或是失业的工匠,到了卖无可卖,当无可当的时候,咬着牙,含着泪,上 了这条到死亡之路。这些人,生命最鲜壮的时期已经卖掉,现在再把窝蜒头变成的血汗滴在 马路上。没有力气,没有经验,没有朋友,就是在同行的当中也得不到好气儿。他们拉最破 的车,皮带不定一天泄多少次气;一边拉着人还得一边儿央求人家原谅,虽然十五个大铜子 儿已经算是甜买卖。
  此外,因环境与知识的特异,又使一部分车夫另成派别。生于西苑海甸的自然以走西 山,燕京,清华,较比方便;同样,在安定门外的走清河,北苑;在永定门外的走南苑…… 这是跑长趟的,不愿拉零座;因为拉一趟便是一趟,不屑于三五个铜子的穷凑了。可是他们 还不如东交民巷的车夫的气儿长,这些专拉洋买卖①的讲究一气儿由交民巷拉到玉泉山,颐 和园或西山。气长也还算小事,一般车夫万不能争这项生意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这些吃洋 饭的有点与众不同的知识,他们会说外国话。英国兵,法国兵,所说的万寿山,雍和宫, “八大胡同”,他们都晓得。他们自己有一套外国话,不传授给别人。他们的跑法也特别, 四六步儿不快不慢,低着头,目不旁视的,贴着马路边儿走,带出与世无争,而自有专长的 神气。因为拉着洋人,他们可以不穿号坎,而一律的是长袖小白褂,白的或黑的裤子,裤筒 特别肥,脚腕上系着细带;脚上是宽双脸千层底青布鞋;干净,利落,神气。一见这样的服 装,别的车夫不会再过来争座与赛车,他们似乎是属于另一行业的。
  有了这点简单的分析,我们再说祥子的地位,就象说——我们希望——一盘机器上的某 种钉子那么准确了。祥子,在与“骆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洋车 夫,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车的那一类: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 自己手里,高等车夫。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 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那辆车。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 辆车。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象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在他 赁人家的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 己。可是在这种旋转之中,他的眼并没有花,心并没有乱,他老想着远远的一辆车,可以使 他自由,独立,象自己的手脚的那么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拴车的人们的 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 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假若他的环境好一些,或多受着点教育,他一定不会落在“胶皮团” ①里,而且无论是干什么,他总不会辜负了他的机会。不幸,他必须拉洋车;好,在这个营 生里他也证明出他的能力与聪明。他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生长在乡间,失 去了父母与几亩薄田,十八岁的时候便跑到城里来。带着乡间小伙子的足壮与诚实,凡是以 卖力气就能吃饭的事他几乎全作过了。可是,不久他就看出来,拉车是件更容易挣钱的事; 作别的苦工,收入是有限的;拉车多着一些变化与机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地点就会遇到 一些多于所希望的报酬。自然,他也晓得这样的机遇不完全出于偶然,而必须人与车都得漂 亮精神,有货可卖才能遇到识货的人。想了一想,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资格:他有力气,年纪 正轻;所差的是他还没有跑过,与不敢一上手就拉漂亮的车。但这不是不能胜过的困难,有 他的身体与力气作基础,他只要试验个十天半月的,就一定能跑得有个样子,然后去赁辆新 车,说不定很快的就能拉上包车,然后省吃俭用的一年二年,即使是三四年,他必能自己打 上一辆车,顶漂亮的车!看着自己的青年的肌肉,他以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是必能达到 的一个志愿与目的,绝不是梦想!
  他的身量与筋肉都发展到年岁前边去;二十来的岁,他已经很大很高,虽然肢体还没被 年月铸成一定的格局,可是已经象个成人了——一个脸上身上都带出天真淘气的样子的大 人。看着那高等的车夫,他计划着怎样杀进他的腰①去,好更显出他的铁扇面似的胸,与直 硬的背;扭头看看自己的肩,多么宽,多么威严!杀好了腰,再穿上肥腿的白裤,裤脚用鸡 肠子带儿系住,露出那对“出号”的大脚!是的,他无疑的可以成为最出色的车夫;傻子似 的他自己笑了。他没有什么模样,使他可爱的是脸上的精神。头不很大,圆眼,肉鼻子,两 条眉很短很粗,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腮上没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几乎与头一边儿②粗;脸 上永远红扑扑的,特别亮的是颧骨与右耳之间一块不小的疤——小时候在树下睡觉,被驴啃 了一口。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样,他爱自己的脸正如同他爱自己的身体,都那么结实硬棒;他 把脸仿佛算在四肢之内,只要硬棒就好。是的,到城里以后,他还能头朝下,倒着立半天。 这样立着,他觉得,他就很象一棵树,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挺脱的。
  他确乎有点象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眼,但不好 向别人讲论。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口儿”上,小茶馆中,大 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象民歌似的由 一处传到一处。祥子是乡下人,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他天 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他的事他知道,不喜欢和别人讨 论。因为嘴常闲着,所以他有工夫去思想,他的眼仿佛是老看着自己的心。只要他的主意打 定,他便随着心中所开开的那条路儿走;假若走不通的话,他能一两天不出一声,咬着牙, 好似咬着自己的心!他决定去拉车,就拉车去了。赁了辆破车,他先练练腿。第一天没拉着 什么钱。第二天的生意不错,可是躺了两天,他的脚脖子肿得象两条瓠子似的,再也抬不起 来。他忍受着,不管是怎样的疼痛。他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这是拉车必须经过的一关。 非过了这一关,他不能放胆的去跑。
  脚好了之后,他敢跑了。这使他非常的痛快,因为别的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地名他很熟 习,即使有时候绕点远也没大关系,好在自己有的是力气。拉车的方法,以他干过的那些 推,拉,扛,挑的经验来领会,也不算十分难。况且他有他的主意:多留神,少争胜,大概 总不会出了毛病。至于讲价争座,他的嘴慢气盛,弄不过那些老油子们。知道这个短处,他 干脆不大到“车口儿”上去;哪里没车,他放在哪里。在这僻静的地点,他可以从容的讲 价,而且有时候不肯要价,只说声:“坐上吧,瞧着给!”他的样子是那么诚实,脸上是那 么简单可爱,人们好象只好信任他,不敢想这个傻大个子是会敲人的。即使人们疑心,也只 能怀疑他是新到城里来的乡下老儿,大概不认识路,所以讲不出价钱来。及至人们问到, “认识呀?”他就又象装傻,又象耍俏的那么一笑,使人们不知怎样才好。
  两三个星期的工夫,他把腿溜出来了。他晓得自己的跑法很好看。跑法是车夫的能力与 资格的证据。那撇着脚,象一对蒲扇在地上扇乎的,无疑的是刚由乡间上来的新手。那头低 得很深,双脚蹭地,跑和走的速度差不多,而颇有跑的表示的,是那些五十岁以上的老者 们。那经验十足而没什么力气的却另有一种方法:胸向内含,度数很深;腿抬得很高;一走 一探头;这样,他们就带出跑得很用力的样子,而在事实上一点也不比别人快;他们仗着 “作派”去维持自己的尊严。祥子当然决不采取这几种姿态。他的腿长步大,腰里非常的 稳,跑起来没有多少响声,步步都有些伸缩,车把不动,使座儿觉到安全,舒服。说站住, 不论在跑得多么快的时候,大脚在地上轻蹭两蹭,就站住了;他的力气似乎能达到车的各部 分。脊背微俯,双手松松拢住车把,他活动,利落,准确;看不出急促而跑得很快,快而没 有危险。就是在拉包车的里面,这也得算很名贵的。
  他换了新车。从一换车那天,他就打听明白了,象他赁的那辆——弓子软,铜活地道, 雨布大帘,双灯,细脖大铜喇叭——值一百出头;若是漆工与铜活含忽一点呢,一百元便可 以打住。大概的说吧,他只要有一百块钱,就能弄一辆车。猛然一想,一天要是能剩一角的 话,一百元就是一千天,一千天!把一千天堆到一块,他几乎算不过来这该有多么远。但 是,他下了决心,一千天,一万天也好,他得买车!第一步他应当,他想好了,去拉包车。 遇上交际多,饭局①多的主儿②,平均一月有上十来个饭局,他就可以白落两三块的车饭 钱。加上他每月再省出个块儿八角的,也许是三头五块的,一年就能剩起五六十块!这样, 他的希望就近便多多了。他不吃烟,不喝酒,不赌钱,没有任何嗜好,没有家庭的累赘,只 要他自己肯咬牙,事儿就没有个不成。他对自己起下了誓,一年半的工夫,他——祥子—— 非打成自己的车不可!是现打的,不要旧车见过新的。
  他真拉上了包月。可是,事实并不完全帮助希望。不错,他确是咬了牙,但是到了一年 半他并没还上那个愿。包车确是拉上了,而且谨慎小心的看着事情;不幸,世上的事并不是 一面儿的。他自管小心他的,东家并不因此就不辞他;不定是三两个月,还是十天八天,吹 ③了!他得另去找事。自然,他得一边儿找事,还得一边儿拉散座;骑马找马,他不能闲起 来。在这种时节,他常常闹错儿。他还强打着精神,不专为混一天的嚼谷,而且要继续着积 储买车的钱。可是强打精神永远不是件妥当的事:拉起车来,他不能专心一志的跑,好象老 想着些什么,越想便越害怕,越气不平。假若老这么下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