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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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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煦冷冷地应了一声:“是么?”
  “再说,杨荣就跟在左右……他刚刚领了‘尚宝监’的职务,如今权力很大,卑职的‘锦衣卫’有时候也要跟他取得协调。”
  “哦?”高煦怔了一怔,却又微微一笑:“他是斗不过你的。”
  “卑职愿随时为殿下效力!”
  “那就好!”高煦忽然把身子向前微倾:“这一次机会难得,北征的路上,你大可施展手脚……要知道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以后可就难了!”
  “殿下的意思……”
  “两军交战中,流矢如雨,太孙年幼,策马飞驰中,难道没有中箭坠马的可能?”
  “机会不大!”纪纲说:“他身边有勇士三百,倘有不测,三百勇士虽将全死,卑职这颗颈上人头,也只怕保不住……可就没有机会再侍候殿下了!”
  “这……”高煦冷冷地道:“三百勇士,死不足惜,你的命,我可以为你保住。”
  “殿下,这不是万全之策,”纪纲讷讷地道:“还是另外再想办法吧!”
  “你莫非有更好的主意?”
  纪纲说:“纪纲蒙殿下恩宠有加,敢不效命?这一次机会难能,却不便急于一时,纪纲的意思,不如压在北征之后,再行下手,那么一来,正可借胜利稍缓圣上悲痛之心,也许牵连较小,要好得多!”
  “说得有理!”高煦挑了一下浓黑的眉毛,点头道:“就这么办!”
  “这件事殿下就交给纪纲办吧,错不了的!”
  “太好了!”高煦终不禁露出了笑容:“你我自知,就是违郑亨,也不能让他知道。”
  “殿下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笑容堆在他团团的圆脸上,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谁又会想到,包容在话里的霍霍刀声,凌厉杀机!
  一件恐怖阴森的刺杀阴谋就这么决定了。
  高煦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上一次我跟你谈起的那个人,你可注意到了?”
  “殿下说的是那个教书的君探花?”
  “教书?”
  一提起这个人来,高煦显然神色为之一呆。多少日子以来,他都曾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个人,每一次都给他带来一阵子恐慌,说不上是什么感触,仿佛直觉认为这个君探花的存在,对于自己将是大为不利,对方的种种奇特言行,实在使他心生迷惑,于是他才想起来,要纪纲去把他摸个清楚。
  “他是个教书先生?”高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去干什么,卑职正在派人调查,现在他却在一个小庙里教书!”微微一顿,纪纲才说:“这件事卑职亲自去调查过了,正要向殿下回禀。”
  “怎么样?”高煦坐直了身子:“你跟他见过面了?”
  “殿下放心!”纪纲冷森森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纪纲是改变了身分,化了另外一个名字去的!”
  接下来,他随即把自己化名“吴波”,带同一名锦衣卫干练,双双乔装拜山、赠书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高煦聆听之下,却是一言不发。
  由“锦衣卫”指挥使,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内廷亲军组织首领,摇身一变而为行止有方,言出斯文的地方善士。纪纲这个老狐狸,不愧老谋深算,胸罗万险,只是教书的君探花,却也不含糊,至今仍让他不摸底细。
  “正如殿下所说,这个人一身功夫好极了,确是高不可测……”
  “你们动过手了?”
  纪纲点了一下头:“只是伸量了他一下而已。”
  高煦又是一惊,待将询问细节,纪纲却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纸包,慢慢地打开来。
  “有件东西,请殿下过目!”
  高煦微微愣了一下,接过来看看,竟是一枚黄玉“笔洗”,诧异道:“哪里来的?”
  纪纲道:“殿下看这笔洗可有些眼熟么?”
  高煦仔细看了看,“哦”了一声道,“我这里好像也有一枚……像是父皇所赐……”
  “这就不错了!”纪纲道:“圣上即位之初,特着宫匠,以库存古玉,雕铸了七十二副玉如意,以及同数‘笔洗’,分赐靖难有功大臣,寓意‘罢武兴文’、‘四海升平’,这枚玉笔洗,便是那个时候颁赐下去的!”
  “不错,”高煦连连点头道:“我记起来了,是有这回事,这枚笔洗,你是哪里得来?”
  一面说,他随手翻看着手里笔洗,前说的“罢武兴文”、“四海升平”八个长形篆体字迹,清清楚楚刻铸上面,只是受颁赐者的姓名,却被巧妙的除掉了。
  “这笔洗是卑职手下,由那个君探花住处取得。”纪纲冷冷地道:“自殿下交代之初,卑职便对这个人留了仔细,只是他为人谨慎,一身武功高不可测,简直无懈可击,好不容易才摸清了他的住处,费尽了心机,才盗得此物,却为此受创甚重,若非卑职亲自出手,声东击西,休想全数而退,现在想起来还是惊心不已。”
  原来当日深夜刺探君无忌竹舍,为君无忌转回撞见,动手开打,不敌而退的那一伙子人,敢情竟是纪纲的指使所为,那个蒙面人,不用说当是纪纲本人了。
  高煦聆听之下,微微点头道:“你们的行动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能让他疑心到是我的策使。”
  “殿下放心,卑职也正是这个想法。”纪纲讷讷地道:“是以属下各人皆着江湖衣裳,谅他难以看出。”
  高煦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玩着手上的那枚“玉笔洗”,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抬起头来,却把一双灼灼神采眸子,注视过去,“这个君探花,我只是看着他眼熟,总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却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忽然他神色一震,待要出言询问,却似自觉无稽地又摇了摇头,毕竟那是太不着边际,太荒唐了。
  “就先由这个玉笔洗上下手!”高煦脸上罩着一层阴森:“查查这玉笔洗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纪纲点点头,应声道:“卑职正是这个打算,殿下放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你要日夜监视着他!”他忽然冷冷一笑道:“依着我的意思,一了百了,省得再多费事。”
  纪纲微微怔了一怔,接着会心地笑了。这类杀人勾当,他干得多了,即使听令高煦行事,也不乏先例,双方合作无间,心领神会,很多事简直无需高煦说明,略有暗示,纪纲这一边就明白了,况乎,这一次高煦说得已是十分露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殿下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卑职来办吧,错不了的!”
  由位子上站起来,纪纲拱手施礼待退的当儿,高煦却又唤住了他:“你要特别的小心,这个人的一身本事,可是非比寻常,打蛇不死,可就麻烦了。”
  “殿下放心,卑职亲自策划出手,这一次万无一失。”
  “要不要多带些人?”
  “用不着,太多了反而坏事。殿下万安,卑职告退!”
  “一切你忖量着办吧,要有十分的把握才动他,倒不必急在一时。”
  “卑职记住了!”
  请安,告退,转身待将向门外步出的当儿,却为一阵喧叫声所震惊,有人大声叱道:
  “小心护驾!”
  高煦心中一惊,才领会到竟是有了刺客。
  纪纲是时已闪身门外,高煦方自跟出,猛可里,似觉出对面瓦脊间人影晃动,还不知怎么回事,身边的纪纲已大声叱道:“小心!”一只左手已推在高煦肩上。后者几乎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脚下一个踉跄,已跌出七八尺开外,却为飞身而前的索云双手搀住。
  多亏了纪纲这临场的一推。高煦身子方自跌出的一霎,一线白光自其身边划过,“笃”
  的一声,抖颤颤地钉在门板,现出了银光,璀璨的一口薄刃飞刀。
  眼前情势,惊险万分,高煦当时若是闪身略迟,定将为其所中,观其凌厉劲道,保不住被刺个前后透穿,高煦不禁吓了个目瞪口呆。
  来人青绢扎头,身材修长婀娜,显然女儿之身,这已令人吃惊。然而更惊人的却是她那一身罕世身手,随着她利落的出手,两名王府侍卫,几乎在方一接触之初,已自受创败北,双双自屋脊上滚落下来。
  眼看着这个长身女子,起势如飞,倏起倏落己穿越过一排楼阁,倏地拔身而起,长空一烟般,已自消逝在院墙之外。
  整个过程,清晰在目。高煦乍惊之余,容或还看得不够仔细,只是纪纲却自始至终,目不转睛地瞧得十分清楚。
  眼看着一干王府侍卫,窜高纵矮,四面飞驰着拿人,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却是稳若泰山地站立当场,动也不动一下。显然他已了解到来人虽是女儿之身,只是那一身罕世武功,却非现场一干王府卫士中任何一人,所能望其项背。生怕有所失闪,祸及高煦,是以眼睁睁地让对方逍遥而去。
  “王爷受惊!方才失手险些误伤了殿下,还请勿罪!”一面说,向着高煦深深施了一礼,后者仿佛还沉浸在方才惊悸里。
  聆听之下,他苦笑着冷冷说道:“不必多礼,多亏你救了我,要不然……”微微顿了一顿,才自把一双冷峻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索云,后者由不住后退了一步,垂下头来,“这是怎么回事,索头儿!”
  “卑职知罪!王爷万安……”
  耸着一双嶙峋刀骨,这位王府侍卫首领不胜惊慌地后退了一步,竟自屈起一膝,跪了下来。
  “依卑职看,事发仓卒,那也怪不得索云。”纪纲代为缓颊道:“他是护驾心切,才至没有及时追赶下去,殿下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高煦哼了一声道:“你站起来吧!”
  索云告了谢,特地向纪纲施了一礼,唤了一声“谢纪大人”,这才垂侍一旁。
  几名侍卫呼啸来去,空劳往返,眼看着头儿索云跪地请罪,一个个灰头土脸,自觉着脸上无光,只是远远地小心戒备,惟恐那个女刺客再度光临。
  怪的是先时自房顶上摔落下来的两名守卫,却是始终不见起来,此刻仍然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咕噜噜尽自打转。
  索云先时无暇顾及,这时才自发觉,自是脸上无光,不觉怒声叱道:“还不起来,躺在那里装死不成?”
  无如两个人聆听之下,仍是一动不动,索云心知必有蹊跷,只是当着王爷与纪指挥使面前,这个脸总觉得挂不住,一时不及深究,快步过去。举足待向其中一人踢去。
  “使不得。”说话的竟是那位“锦衣卫”的指挥使纪大人。
  一边说,这位纪大人已迈着方步缓缓来到了近前,高煦也跟着走了过来。
  纪纲这么一唤,索云跟着可也明白过来了,再向地上二人一看,却只见二人各自瞪着一双红眼,一张脸就像抹了一层朱砂般地那样子红。
  看到这里,索云顿时为之大悟,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自己这两个手下,是被人家给点了穴了。
  武林中对于“点穴”一门秘术,最是高深莫测,却又殊途各异,细分起来,计有“点穴”、“打穴”、“拿穴”之别,端视各自家学路数而异,大抵而言,无论“点”、“打”、“拿”甚或更为深奥的“隔空点穴”、“暗器打穴”,无论何等奇异,总是以对方部分血脉暂时凝结不流、全身麻痹、不能移动为要。
  然而,观诸眼前这两个人,却是稍有不同,奇在二人被点穴之一霎,并没有即时定身于瓦面之上,却像是坠地之后,才行发作,抑或是于落身半空之一霎,为对方女子隔空点了穴道?可就一时想不明白。
  索云心里正自嘀咕,走在前面的锦衣卫头子纪纲,却为他解开了心里的这个疙瘩。
  “被人家点了穴了!”一面说,纪纲缓缓弯下了身子,仔细的在两名侍卫脸上观察着,渐渐地,他脸上已失去了原有的从容,团团的圆脸上凝敛起一片阴森!
  “怎么回事,点了穴?”高煦也为之疑惑了,他虽然自幼好武,练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可是若与眼前一干能人相较,显然还差着一大截子。尤其是那一夜野宿在外,目睹过“君探花”的罕世武功,以及奇妙的“隔空点穴”身手之后,内心更不禁为之大为折服。方才由于距离甚远,对方女子更似有所回避,一时没有看清,不过总观她的来去行动,及其出手,似乎较诸那个君探花却也不差,这就令他大为震惊了。一时间,他面色沉着,不再吭声。
  索云跪下一条腿,细细地在两个人脸上观察着,骈二指在后者二人“人中”部位试按了按,抬起脸看向纪纲,不禁苦笑了笑。
  “纪大人,您看是隔空点穴吗?不大像……”
  “我看着也不像。”
  一面说时,纪纲两根手指,已自探向二者之一的面门,却就两眉之间“祖窍”部位,把那一道深深嵌入的纹路分开来。一点小小银星,清晰现诸眼前。
  “哦,”索云惊讶道:“是这里了!”
  纪纲叹息一声道:“好厉害的丫头!”随即转看向身后的高煦,为之说明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弹指飞针’,好本事!”
  片刻之间,王府里已是如临大敌,刀出鞘,箭上弦,偌大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不见那个女刺客再行转回。
  “弹指飞针……”
  高煦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错,殿下,这是一种藏在指甲里的细小钢针!”纪纲细心地解说道:“施用的时候,弹指即出,取人性命于百步内外,只是弹指之间,实在防不胜防,厉害之极!”
  “这么说,他们两个性命不保了?”“不!他们还死不了!”纪纲老练地笑着:“有卑职在,他们就死不了。”
  一面说,他随即缓缓张开那只姣好一如妇人的白细右手,却把掌心朝下隔空覆置于伤者之一的眉心之上,一时间真力内敛,用之于“提吸”妙谛。眼看着他那一只白皙的细手,俄顷间变得十分胀大,随着他内力提吸之下,簌簌地起了一阵子颤抖,如此上下一连数回,耳听得“嗖”的一声细响,那枚深中对方眉心的细小钢针,竟自被吸得脱体飞出,紧紧附于纪纲掌心之上。
  他随即如法炮制,起出了另一人的眉心钢针。
  奇在那两个负伤的侍卫,先时还圆瞪着两只眼,咕噜噜乱转,这时在眉心钢针忽然脱体而出的一霎,竟像是十分困倦,双双闭眼睡着了。
  纪纲站起来,向身边的索云道:“他二人暂时还不宜移动,须待一个时辰,气血两通之后,才可站起,否则必死无疑。”说时,一面细细向手心里的两枚钢针观察不已,由于那暗器过于细小,简直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随即取出一方丝巾,小心包好,藏于袋内。
  猝然遭此变故,各人俱都闷闷不乐,尤其是高煦本人,大为沮丧,无如他为人极具心机,喜怒不着于色,尤其是当着手下各人,更不会现出胆怯来。哈哈一笑,转身自去。
  纪纲与索云自后面跟上来。
  高煦心里记挂着先时钉在门框上的那一口薄刃飞刀,是以匆匆赶回察看。纪纲、索云也是同样的心思。
  三个人匆匆来到书房门前,待要取下那口小小飞刀时,才自惊觉到“飞刀”不见了。
  “啊!”这一次连高煦也忍不住为之脸上变色。门框上清清楚楚的留有一个刀尖插入的印痕,只是飞刀却不翼而飞。
  来去在不过百十步的距离,现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更不要说里里外外的层层防范,来人去而复还,众目睽睽之下,收回飞刀,一如探囊取物,可真神乎其技,令人惊叹了当着主子面前,索云那张脸就像是挨了个大耳刮子一样的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可真欺人太甚!”说了这句话,不待招呼,紧跟着向后面退了一步,一拧身于,“嗖”上了房顶,随即施展身法,倏起倏落在王府两院展开了严格逡巡。
  高煦注目向眼前的纪纲道:“你看这件事……”
  “实在是没有想到。”
  “我可并没有结怨于江湖武林中人,这是从何说起?”高煦略似气恼地道:“为什么要害我性命?”
  “殿下言重了!依卑职看,还不至于……”
  说的也是,果真对方有意要暗算高煦,以她这番身手,高煦便有三条命,也是死定了。
  既然如此,方才那口“夺命飞刀”又待何解?抑或是借此对高煦有所示警?却是不得而知了。
  一个“君探花”已令他大感头疼,忽然间又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二者同样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都看见了!”高煦冷冷地看着身边的纪纲:“这些江湖人有多么霸道强横?居然欺压到我的头上来了,你看看该怎么办吧!”
  纪纲躬身道:“卑职知道,今天返回之后,就着人在王府严加部署防范,绝不使殿下再为此受惊。”
  “好吧,你这么我也就放心了!事不宜迟。你就快点着手去办吧。”
  “卑职遵命!”
  他这里告辞转身的当儿,索云却也窜房越脊地回来了,看样子并无所获,满脸懊恼沮丧,高煦心里有数,也就不再问他什么。
  向知府的八抬大轿还没有进门,春振远先己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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