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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堂庆弯腰谦恭地说:“杨总,实在对不起,我立刻去办。”
“今晚不搞好,你就甭睡觉!还有,楼梯灯也坏了,明天再买几个纸篓,省得瞎扔。”
“一定,一定!我会抓紧的。”崔堂庆说完,立即奔出门去。
当晚,杨启明抽空去了员工宿舍,见楼梯灯亮着,下水道也通了,走廊、楼梯,他叫胡晓丽组织几个人冲洗干净。崔堂庆带人正在换下水管道,他才放心。
文件批完,他看看表,已十一点半,站起来伸个懒腰,长长松口气,揉揉疲惫的眼睛。日光灯孤零零守在天花板上,发出惨白的光,夜风透进窗来,他感到清冷。高处不胜寒,自己像一轮孤月,被众星追捧,真正的企业主体却被虚化。人越往高处,就越孤独,知心朋友渐行渐远,人变得敏感而多虑。他拿起派克笔,手中的笔帽不听使唤,戴了几次,都塞到外面,倒把拿笔帽的手指头画出一道道墨水印。
“也许太累了吧。”他把钢笔往桌上一扔。
为加快改制进度,杨启明带领改制办人员,与十几家外商谈判,因价格、股份问题谈不拢,杨启明很着急。上午,许林君副市长来电话催:“小杨,外商投资谈的怎么样?”
“现在外商都想拾漏,价格压得比净资产低一半,怎么谈到一块去?”
“如果不赚钱,他们会来吗?再说,什么价转让最合适,谁也说不清,股票一天一个价,净资产一个价,实际资产又一个价,上市评估,哪家企业不把资产估得高高的,有的连报废的旧设备,也按原价评进去,除土地增值外,其余水分大着呢!金钱永远围利益转,他赚他的钱,你得到技术、管理、扩大就业,都是成绩嘛!你能不能换条思路,找国内的投资商?”
“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呀!”
“我看不一定,郎士群就很有兴趣。”
“他出价也不高啊!”
“只要比外商高就行,公平竞争嘛!”
“好吧,市长,我会考虑的。”杨启明嘴上答应下来,心里仍有抵触。他认为外商眼界开阔,能把握国际发展趋势,为企业立足国内,走向世界,迈出一步。郎士群,一个乡下进城的包工头,躲在被窝数钞票的种,能有多大尿水?
没过两天的中午,杨启明正在办公室审查外资合作意向书,郎士群嘴上叼根雪茄进了门,没等杨启明审完,拉起他就走,说:“大礼拜,在办公室泡啥泡,走,钓鱼去。”
杨启明一听钓鱼,便来了精神。坐上郎士群的车,去了钓鱼场。他们到时,鱼塘边围不少人,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各色鱼竿,伸向塘中;后面一座不高的山,清幽幽立在那儿,守着脚下一汪碧水。水面波光粼粼,银光一闪,“噼里啪啦”水响,“起鱼啦!”观战的孩子叫了声。鱼在水中翻滚,渐渐浮出水面,白色鳞片闪着银光,垂钓者手抓鱼线,鱼被掂上岸,在草地上跳,钓鱼人抓住它,卸下嘴上的钩,放进网里去。
杨启明远远一看,便知是条半斤多的鲫鱼。他从小喜欢钓鱼,常悄悄跑到学院鱼塘去钓,那时,他钻进竹林,拿断钢锯条锯竹子,扛回家,用烛火烤热竹节,掰直后,竹节上留下一圈黑印,再压在石头下,待两三天,竹梢便直了。他把大头针在火上烧热,用老虎钳弯成鱼钩,烧红后放进水里淬火,系上尼龙线,加点儿铅牙膏皮,绑上大蒜芯做的鱼漂,线拴在竹梢上,一副鱼竿做成了。当时虽渔具简陋,他没少上鱼,没倒刺的鱼钩常跑鱼,后来他上街买回制式鱼钩,战果才大些,每次拿鱼回家,姥姥常夸他,父亲一直不知道。一次,他躲在竹林钓鱼,被学院行管人员发现,没收他的渔具,告到父亲那儿,他被结结实实痛打一顿,钓鱼的热情才被浇熄。
他拿过郎士群一副红色碳素竿,线上挂两个高低钩,是当今流行的台钓。他找个僻静处,扔一团鱼食在四米远处打窝,上好鱼饵抛入水中,蹲在岸边。不一会儿,鱼漂上下缓慢地动,鱼吃食了,他屏住呼吸,鱼漂快速地动,突然往上一送,漂一横,他右手腕一抖,竿头一弯,线绷得直直的,一条白花花的鲫鱼被提上岸来。没多久,他已钓上七八条,全是半斤多的鲫鱼,挺过瘾,只是没一条大的,他有点儿遗憾。郎士群在他旁边钓,也上了三条鲫鱼,郎士群嫌不过瘾,放下手竿,在海竿上装好一大团鱼饵,捏成椭圆状,七八个钩分布在鱼食四周。他抡起竿,一下甩得远远的,“咕咚”一声,鱼饵落在了池塘中间,拉紧鱼线,把海竿插在身边,打算钓深处的大鱼。
杨启明舒服地过了把钓鱼瘾,抬起头,感慨地说:“今天来钓鱼,天气真好。”郎士群接过话说:“是呀!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出来透透气,多舒服。”他扭过脸,对郎士群说:“不好意思,成天瞎忙乎,怎么样,今天有什么事来找我?不会只约我钓鱼吧!”郎士群见他挑起话头,顺着说:“好事在你兜里装着呢,看你咋办才对。”
“我会有好事?天天折腾的腰都直不起来。”
“你的腰跟刘罗锅似的,弯着比直着更厉害。”
“刘罗锅是宰相,我一个打工的,怎能跟他比呀。”
“刘罗锅活到今天,还赶不上你呢!”
“这话怎讲?”
二十一
“他送皇上一统江山,起码买了一桶生姜。换了你,找一破桶,里面放一盒子,盒里装几块破石头假山,号称一统河山,比他还省钱呢。”
“老郎,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厉害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别再刮行不行?本来你眼尖,再刮刮,还不让你看得透亮亮的,这点儿歪理,都是让你逼的。”
“咳,我怎敢逼你?”
“拉倒吧,你!好了,别打嘴仗了,改制的事研究得咋样?”
“参加改制没问题,你玩得转吗?”
“你怎么门缝里看人,瞧不起我,是不是?”
“哪的话,这可得上亿资金,老弟担心你陷进去,拔不出来。”
“没有金刚钻,谁敢揽你的瓷器活,钱不是问题。”
“嗬!财大气粗,牛了!”
“反正钱不是我的,也不是银行的,更不是外商的,我能用,行了吧!”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有财神爷撑腰,你价码得多涨点儿,我也有个交代。”
“价码再高,都赶上拍卖会了,我才不傻乎乎一个劲举牌子,再说,你的法人股,不知猴年马月才上市,我出的价起码比老外高。”
“是呀,那外商猴精,你也属于半猴精,没油水的事,你们会干吗?”
“对,都是经商的,谁也不傻,中国人向着中国人,便宜让老外捡,还不如让中国人捡好,爱国主义嘛!”
“呵!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唱高调了?现在的价钱不高,每股涨它块儿八毛的,你财大气粗,伤不了筋骨,我也好说话。”
“你法人股一股上市才一块,现在公司净资产也就两块六,本来水分就大得要命,我也不给你算细账了。这次改制,法人股老外只出一块三,我出一块六,比老外多三毛,再涨一块,不成两块六了,算八毛也有两块四,都赶上净资产了。你杀鸡用牛刀,磨得又快,一下把肉割没了,谁不心疼,总得给我留点儿活命钱吧!”
“跟外商合作,可以引进先进管理和技术,你有啥?再说,外资都出到一块五了。”
“那我出一块八,行了吧?”
“话说回来,你挣那么多钱干吗?又没儿子,早晚捐出去,还不如给下岗工人做点儿贡献。”杨启明振振有词地说,没一点让步的意思。杨启明跟郎士群斗嘴,把钓鱼的事忘在了一边,待他回头一看,漂没影儿了,他赶紧提起竿,鱼饵早被吃光,鱼漂被风吹得远远的,他提起竿,换上鱼饵。
郎士群望着他的身影,心想,天天下岗工人挂在嘴边,关我屁事!国企后遗症得你们收摊去。郎士群不想再说什么,现在一下很难说服杨启明,便不吭声。他叼根雪茄烟,嘴里吹出一个烟圈,在眼前翻滚,阳光下呈紫蓝色,斜斜往天上飞去,渐渐大了,淡了,散开去。人生图什么?商界的享受,就是寻找最佳投资途径,获取超额利润,得到圆满成功。出大钱挣点儿蝇头小利,有屁用?来钓鱼,钓只虾米就兴高采烈,不是孩子,就是脑袋有毛病。
“丁零零”,海竿铃急促地响。他站起身,左手猛拉竿,竿头一沉,右手一转轮,线紧紧了,嘿!钓着了,好家伙,够重的,足有十来斤。这可不怪我,谁叫你嘴馋,咬我香喷喷的鱼饵呢。他左手拿竿,右手转动摇把,直直线上的鱼钩,把大鱼弄疼了,它转过身,拼命向池塘中间游去,鱼竿弯成弓形,线绷得紧紧的,他担心线拽断,稍放点儿线,仍保持手上的力度,鱼扎进深水里,摆动身体,想逃出困境,一根白白的线在塘中左右移动,水中翻起串串气泡。
他跟鱼的走向,来回遛它,竿头始终弯着,跟鱼斗智斗勇。他右手慢慢转轮收线,鱼在水下挣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线拉得来回“嘣嘣”响,鱼始终不肯露面。他耐着性子与大鱼周旋,足足折腾二十多分钟,鱼似乎累了,黑色的脊背浮到水面上,它刚露头,只见“哗啦啦”鱼尾巴掀起大大的浪花,沉重的鱼身又沉下去,尾后形成大大的旋涡。它与人较劲儿,拼尽全身的力气,摆脱钩与线的约束,回到自由的水中。
过一会儿,它头终于浮出水面,露出长长黑亮的背。“好大的鱼!”旁边的人大声喝彩。
鱼线收紧,大鱼已离岸很近,杨启明拿手网去捞它,眼看半个身子都进去了,“啪啦”一声,它尾巴用力一甩,身子向上一弹,蹦了出去,“啪啦”掀起股大浪,扎进水里,狂乱向水下游,水面一条明显的水线。它在水中来回摆动身子,速度已缓下来。过几分钟,它终于被拽出水面,大大的鱼嘴不停地喘息。嗬!这鱼真够大的,杨启明趁它浮上来,网兜它的头,一使劲,鱼进到网中,它尾巴来回甩,打得网边“啪啪”直响,水花溅起一米多高,弄的他头上脸上都是水,衣服也打湿了。
大鱼上了岸,杨启明累得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这条鱼足有十来斤呢!”一圈人围着地上扑腾的大鲩鱼赞美道。它脊背黝黑,浑圆身子来回扭,鱼尾打在地上“啪啦”响,郎士群把它按在地上,卸下挂在嘴上的钩,双手一掐,放进网中。他见手上的鳞片比指甲盖还大,心中泛起得意。钓鱼就是这样,上条十来斤鲩鱼才过瘾,手感好极了。商场也一样,凯粤改制,像条大鱼,千载良机可不能错过,人生机会并不多,抓住你就成功。
郎士群决定无论如何也得打胜这一仗。只要胜,企业可以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有了上市公司总裁地位,可以大显身手,呼风唤雨。政府官员不敢小瞧咱,集资渠道打通了,潘家寓还不乖乖跟在咱屁股后面,往咱口袋塞钱?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出人头地。任何成功,跟钓上大鱼一样,能让人兴奋,又回味无穷。只是杨启明这小子太死心眼儿,一个劲围外商转,完全不把自己放眼里。他望着支在面前的海竿,别看它竿身短,可线长,能把鱼饵抛进深水中,引大鱼上钩。凡办大事,也要放长线,手竿钓不上用海竿,正道走不通走偏门。他站在鱼塘边,悟出人生的真谛,解决的办法也油然而生。
二十二
钓得差不多了,郎士群叫渔场的人,把大鱼过秤,足足十八斤,一共钓了六十多斤,郎士群付完钱,他俩兴高采烈地收竿回家。他送杨启明到家门口,跟杨启明握握手,感慨地说了句:“钓大鱼的感觉真好哇!”
杨启明一愣,以为要送给他鱼,忙拒绝:“别,大鱼我可不要。”
他淡然地说:“你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拿回去给弟兄们打边炉。”他走后,杨启明掂着三十几条鲫鱼回家。以后有机会,还得多去钓钓,最好钓条大的,我不信老郎这家伙,生来是钓大鱼的料!
他一进家门,李娜莎又吼上了:“说是去加班,又跑去玩,家成天没人吃饭,弄些臭鱼回来干什么?”她鲜红的大嘴,红锦鲤般一张一合。他呆愣地望着她,把鱼一条一条扔出窗外。
“谁不要脸,把臭鱼瞎扔!”楼下传来一阵叫骂声。
没过几天,香港鑫宏基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主动找上门来,杨启明谈判也异常顺利。
外商不提任何条件,并出具汇丰银行九位数的存款证明,经公平竞标,鑫宏基独占鳌头,杨启明与它签订了外商投资入股合同,每股按三元六,外资投资两亿九千万港币,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由于未审批,外方只打了三十万港币定金,杨启明及时上报国资委,待批准后,外方全额注入,时间限定在批准后两个月内。改制工作突飞猛进,杨启明喜上眉梢。
签约后,许林君得知,立即让杨启明撰写《改制工作的经验体会》,报到市里。为推动改制工作全面开展,许副市长召集市有关单位,让杨启明宣讲改制经验,各报社也纷纷报道,一时,大都市刮起改制的杨旋风,他成为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电视台对他进行专访,屏幕上,杨启明风度翩翩,信心十足地侃侃而谈,描绘出公司发展的美好前景,对座谈群众提出的问题,也对答如流,风趣盎然,被大家誉为改制先锋。节目播出后,一群忠实的女粉丝们戏称他为少奶杀手。
第二天,欧阳倩文来电话祝贺:“杨总,当上典型,真不简单啊!”
“有啥不简单的,我还是我,老样子,肥肥的。”
“昨晚你上电视,风度翩翩的,身边围一堆粉丝,小心被人分吃了。”
“哪儿的话,钢丝也没用,市里赶鸭子上架,我才不喜欢出这风头呢。”
“那还差不多。”
“人怕出名猪怕壮,搞企业的谁出名谁倒霉,过去上中央电视台的企业家,几个有好下场的。”
“是啊,人家为你担心嘛!”
“企业家在外面光鲜,在屋里坐蜡,难干呐。”
“好吧,不耽误你时间了,祝你改制成功,拜拜!”欧阳倩文清脆的余音在耳边响。杨启明品味她的话,半天才放下话筒。
不一会儿,梁声悄悄走进来,瘦嘎嘎的样子,小脸上挂副大眼镜,他怯生生地问:“杨总,集团退款的事怎么样了?我同学又催了。”
“咳,没那么好办。”
“那股票增发的事?”
“慢慢做工作吧。”
“最近股票形势不太好,你看?”
“股价尽可能稳住,这是改制的前提。”
“是啊,我也这样想,万一熊市来了呢?”
“先拨给你五百万,这是公司的救命钱,一定要小心,赚钱是第一的,只要操作好,熊市也能赚钱。”
“我明白。”
“股票增发你能不能再做做工作,不要跟集团占款连在一起。”
“好的,我去说说看。”梁声出去了。集团占款的拦路虎,如不解决,早晚要坏事。为推动改制向纵深发展,杨启明仍保持清醒头脑,没有泡在赞扬的唾沫星里。他随即起草《当前改制面临的主要问题》的汇报材料,其主要内容是,排除各种干扰,力争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使外商投资早日落实,妥善解决集团与公司的利益冲突。
这时,齐总也来电话催了,询问那边去过没有?今天正好赶上周末,为赢得市里支持,晚上,杨启明开车来到许副市长院门口,按响门铃,门开了。他家院子很幽雅。月季花大大的朵儿,米兰花透着清香,地上开满不知名的小草花,斑斑点点,花叶上挂的水珠,娇嫩嫩的,十分可爱。
杨启明端两盆兰花进屋,许林君眼立即放出光来。那两盆花,窄窄弯弯的长叶儿,枝上坠几朵淡黄绿色的花,翻卷的花瓣上,点缀紫红色的条纹和褐色的小斑点,十分典雅。许林君惊奇地问:“这名贵的虎头兰,花期过了,怎么还开得这么好?”
杨启明把花放在客厅,说:“我朋友养的,他养花很有一套,不守花期的花,才能卖个好价钱。”
许林君蹲下来,鼻子靠近它,闻闻花香,夸道:“我这辈子就喜欢花,这花有股丁香的味道,好闻,它是云南的好品种,我看你朋友不光会种花,还是经商的好材料呢!”
杨启明环视四周,厅对面挂一幅秀美的山水画,透出岭南的味道,墙边中式红木博古架上,摆放着青花、粉彩瓷器,布置得很雅致。俩人坐下来,杨启明主动汇报工作,许林君听完,欣喜地说:“你干得不错,带了个好头,我在全市给你大造舆论,促促那些对改制有抵触的人。是啊,金子放到哪儿都会发光,说实话,你开始去的时候,我还替你担心呢。”
杨启明谦虚地说:“本想早些来看老领导,可最近忙,改制工作虽取得一点成绩,也面临很大阻力。”
“现在搞市场经济,有些事急也急不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许林君坐在中式红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