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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他面前,刘老倌一抬头,见两人戴着墨镜,一点笑容也没有,心
里就有些发慌,他想问找谁,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来。“老家伙,你好大的胆,
老子的地你也敢种?”“是你的地?唉,我一直以为没有主,就种点菜,又没有卖
……”“老子不管你卖不卖,老子的围墙倒了你得赶快修好,限你3 天!”那两人
不由刘老倌解释,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就走了。
刘老倌一屁股瘫在地上,心里虚得很,背上冒出了麻麻汗,他望望四周的高楼,
那一扇扇窗子就像一只只古怪的眼,他赶紧逃也似地离开了菜地。
这些事他当然没讲给儿子听,他怕分散他的精力影响工作。儿子给他的零花钱
他一个也舍不得花,数数有好几百,他悄悄请了两个泥瓦工,“倒八辈子霉了”,
刘老倌不晓得要骂谁才好。围墙快要合拢时,一个泥工突然提出疑问,围墙留不留
门?刘老倌愣住了,先前是有个洞的,封了不就种不成菜了?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
来了几个人,直问菜园的老板是谁?刘老倌一下没反应过来,泥工指了指他。来人
中的一个上前就是一巴掌,“我不是老板……”刘老倌捂着脸。“你不是老板,你
是活雷锋,你他妈的把菜全送了人,害得哥们几个这几天的生意都没啦!”几个人
将刘老倌团团围住,手指点着他的鼻子:“听着,以后的菜不准送人,全部低价包
销给哥们,不然小心你的脑袋!”刘老倌这才明白这是几个菜贩子。吓呆了的泥工
小心地问:“老板,围墙留不留门?”刘老倌突然咆哮道:“我不是老板!一齐给
我封死!”
这天晚上,刘老倌很早就上床休息了,半夜醒来,见儿子还在伏案写文章,便
轻轻地起床,给儿子冲了杯麦片端过去,儿子的文章标题很大,吓了他一跳——《
滨湖县抛荒严重——千亩良田无人耕种》。他睁大眼睛问:“这是真的?”儿子点
了点头。刘老倌只觉得被谁当头打了一棒,眼前一黑,从此卧床不起。
活下去就好好的
常征
一
终于醒来。这是哪里?我想。但是,随即我就知道这话问得毫无意义。这里是
我的住处,一个让我在这沉迷了三年的住处。
最近,我总是梦见一条石板路。
而且总是在那艰难地走着,总也走不完。这条路很古老,很有一种历史感,细
细长长的。我明显可以感觉到我在行进中的沉重的呼吸声。
自从我梦见这条石板路之后,总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如此艰难地在这条路上,
它在预示着什么?为什么总是在我的梦中出现?
说实话我印象中,从未见过这么一条石板路,但现在它却那么真实而明晰地留
在我的生活中。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石板路?
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深深地叹息一声。算了吧,想也无济于事。那已经
超出了你的能力,你无论怎样绞尽脑汁都没用的。已经定了,早已定了!
就像那篇分析二十年代颓废主义思潮的论文又给解老夫子毙掉了一样,前次《
纯诗的生长空间》本来可以获得年度优秀论文奖的,也是这个糟老头啧有烦言,说
什么过于散文化、缺乏理性等,以至于不仅让他推迟了毕业日期,而且将一个出国
留学机会给浪费了。你能左右吗?再比如家里大哥写信来,说老爸的癫痫病又犯了,
一到晚上不是乱说胡话就是咬烂舌头,药费矿上又没钱报销。而大哥的修理厂也快
倒闭了,还问能不能在广州找个活儿给他干。你能左右吗?不要说这一件接一件的
事情直缠得你焦头烂额,就是眼前的这档闲事也让人够呛。
上星期五晚上,我和琳在江西餐馆吃完饭出来,被几个老乡碰见了。他们几个
都是跟我在一个中学读书的,比我低几级,好像跟裕彤是同学。于是我向他们点头
微笑。不料他们只瞪了我一眼,又投给琳猜忌的一眼,便赶紧进餐馆。就在那一刻,
我预感到那些老乡将议论我。
讲实话,我并非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因为在我刚来广州时就领会了老乡圈子的
可怕。在这个大都市里,我们小县城的人还是很团结的。不管是打工的,读书的,
还是调入政府机关的,总是非常有凝聚力,经常聚在一起,吃家乡菜,说家乡话,
并不能容忍一切欺负自己人的人。我不怕他们说三道四,而琳是个敏感的人。回她
住处时她一直不吭声,只是不时地用有些歉意的眼光看我。
那晚我发现琳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已经近四十岁的人了,身材瘦削,
几乎没有什么乳房。然而却没有因此显得老,反倒有一种超乎年龄的青春气息从全
身流溢出来。我大约是半年前认识她的,当时手头紧,房东的钱欠了半个多月,便
去找读哲学研究生的老乡劳丰,劳丰介绍我去找琳,并说他们没钱时都去找她,几
百上千的数都能借到,但是,经常她不要人还钱,而是要替她干活,看看书稿、写
篇论文什么的。记得刚见面时,她以很诧异的眼光看着我。后来,给我校了几本书
稿,见我看得快,而且质量不一般,便经常叫我来。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琳有点伤感,“你们老乡肯定会说你的……”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笑了笑,“如果我跟你真有什么,我
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是个富婆么。”
“少贫嘴,我要找也不会找你这种毛头小鬼。”
“我有自知之明,你放心好了,我哪敢高攀。”我苦笑道。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琳的确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而琳也的确是
个有不可思议的女人,八年前结束了一段不愉快的婚姻之后,就从湖南南下广州,
做过业务员,做过家教,也做过编辑,最后做起书商来,短短几年就在员村买了一
套房。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但也不是一个苛求自己的女人。有一本书说过:如
果你觉得空虚,说明你是正人君子。但是,当你的身边充满可能性的时候,视而不
见是很难的。尤其是最近,她惹上一场官司,一本书涉及侵犯他人名誉权,官司打
得挺大的,整天给那些记者缠着,身心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不过,对于被老乡撞见的事,我虽说并不太在意,但是,一想到裕彤就有点不
舒服的感觉。
二
晚上,瘫躺在床上。我无法安然入睡,边听心脏的跳动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对于这一些,说实话,我倒并不伤心。仿佛喝多了酒,胃里的东西一直冲上喉头,
吐了就吐了,要喝就要想到这个结果。至于别人怎么看待,这是别人的事。但是,
我老是在想,这将何时了结呢?就好像现在这样,这就是我吗?站在卫生间的镜子
前,我在不停地问。你一直在磨损自己,磨损得比你预期的远为严重。你的脸明显
比过去黄了,而且眼眶也变得黑黑的,憔悴得多了。我有点想不明白:我到底怎么
了?从矿山考到这个花花大都市的大学,家里人都说有出息了,自己也觉得一定可
以大展宏图,可是现在自己却觉得什么也不是,这里的人是那么的富有,那些同学
活得就是不一样,开始我还不会感觉什么,但是,看到别人上酒楼,听到别人谈GIGI
时,我突然觉得自卑。讲实话,在这个学校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几个老乡。我闷
死了,有时见到一些有钱的同学,真想冲上去给他几个耳光。所以,上学后的第二
年,我就在外面租了一间房。
突然门响了,开门一看竟是易玻。没想到临别时的一句客气话,让易玻记住了
地址。易玻是我的老乡,是读哲学的,用他的一句话说:这是一门让人丧气的学问。
“怎么样,最近混得不错吧?”
我知道他肯定听说了我的论文没过关的事。没好气地说:“给那些王八蛋压着
能有什么好?妈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叫你写一点东西给老头你就不做,现在好了,不但论文过不了关,听说在分
配上他也想整你一下,说你要想毕业必须与学校签订六年的为校工作合同。”
“什么,什么,这群老东西整我还不够啊?!再刁难,老子要不客气了。”
见我这么激动,易玻随即到楼下的士多店拎了七八瓶啤酒和一袋盐水花生上来,
“喝酒,喝酒,有什么好气的。”
我答应说可以。一周来头脑乱七八糟的,觉得是该放纵一下自己了。也许易玻
也是累了,开始之时两人话题不多,只是猛灌啤酒。两人似乎都有一种急需要发泄
的东西,喝啤酒就像拧开水龙头喝水一样,一下子喝掉了5 瓶。到此时,话题终于
也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敞开了。“他妈的,三十四岁的人还在书堆里泡,真是失败。”
易玻叹气道。
“你不会觉得人活得太累了?”易玻叼上一支烟。
“我不会这么傻,我是信命的,命中该有终会有,命中该无终究无。现在的社
会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反过来想,不公平的社会同样也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社会。”
“少讲这些大道理,我就想问你做人有啥意思?”
“你太执着了。试想一下,你如果将就一下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况且,这样做
对你有何损失?我是绝对不去想‘追求’这类字眼的。”
易玻一听到我的话就来气,“你就是这样太玩世不恭了,好像什么事也不在你
的眼里,实际上是你太在意、太追求了,不是吗?你整天将自己包裹在房间里,就
是在逃避,在为你的失意裹伤口。这个世界美好是相对的,不美好才是绝对的,明
白吗?”
“哎,你不找那些师姐妹玩?”我知道这样谈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便转移话
题。
“别跟我开玩笑了,与女孩玩,其实疲劳不堪,玩了这么多年,真的很累了。
但是你不找又怎么办?荷尔蒙的平衡总不能一直靠手淫等待下去。”
或许他说的是实话,记得两人刚认识的第一天,易玻就请我到一家发廊按摩。
一出来就叫嚷着:“五十块摸个够,真是便宜死了。”以后经常到那家去,还认了
一个小表妹。
“嗯,在想什么?”见我在发呆,易玻叫道。
“没什么。”
“走,到外面转转!”
“你去吧,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做。”我知道他说的转转的意思,拒绝道。
“你小子最近怎么了,听说你跟琳有一手,要是真的,可要小心。你千万不要
动心,那样的女人真的跟她干起来,会要了你的小命。”
“没有的事。”我苦笑了一下。
三
实际上,我并不厌恶易玻去做这些事,相反我自己也是如此。一个人租了一间
房虽然不大,但是,远比易玻他们住集体宿舍方便得多。别的不去说,就是同一栋
楼里,就住了七八位“包姐”——即做二奶的女人。而且邻屋就有位小老乡呢。说
起这个小老乡,我还清楚地记得刚搬进来时的情景。
那天,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几次被恶梦惊醒,睁开眼已是三点了,外面已经
很安静了。
房间里还亮着灯,我手摁着扎痛的头,爬起来就去找水喝。一大茶缸的水下去,
喉咙里的“咕咕”声让我感觉到畅快。
我拿着毛巾,摇摇晃晃走出房间,去走道的卫生间洗刷洗刷。刚走进门口,突
然与一个迎面而来的肉体柔软的女人撞了一个满怀,我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吓死人了,是研究生吧?”
撞上的是隔壁的华,她穿了一套睡衣,手不住地摸着胸口。
“对不起,有点喝多了。”我站了起来,“怎么?这么晚也没睡?”
华是给一个小包工头养的女人,晚睡是经常的。
“睡不着呗。”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两眼直瞪着天花板,我在回味着刚才与华相撞的一刹那
的感觉——很柔软、很温暖,而且她里面没有穿胸罩。以前并没有注意华,现在突
然发现她还是很有味、很性感的。
其实华还是一个挺有自尊感的女人,别看她干上了这一行,但她一直想从事一
个正当的职业。我也跟她聊过几次天,知道她的压抑、苦闷。她的父母是搞地质勘
探的,上中学时,她就近在一山区中学上课,落后的环境,再加上一个漂亮的女孩,
遇到的麻烦一桩接一桩。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指指点点。那些男同学非常紧张地
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今天张三对李四说:“看,她跟吴主动打招呼呢。”明天李
四对张三说:“瞧,她帮刘做作业,肯定他们好上了。”尤其是学校里的几个小混
混儿,几乎天天缠着她,要跟她交朋友。有几次还冲进教室打那些据说与她好的同
学。最后学校强烈要她自动离校。她自己也因此放弃了学习,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
间后,南下成了流莺。
遐想中,突然站了起来,华的房间还亮着灯,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种躁动之中。
咽了口唾沫,走到华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板。
“谁?门没锁。”里面的华似乎正在吃东西。
我猛地感到脸上燥热,顺势推门进去。
“哦,是研究生,你睡得可真晚。”华眼里流露出一种嘲弄的感觉。
“……”
“睡不着?”
“……”
我突然感到不知所措,说:“没事,我走了。”
正要转身,忽地,迎面拂来一阵轻风,一个温软柔滑的身体被自己搂在怀里,
淡淡的幽香直冲口鼻。
我有些吃惊,但是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紧紧搂抱着这个肉体。华的肉体和
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更成熟、更具诱惑力的肉体。她炙热的嘴唇不停地转动,在我的脸上、胸
前、腹部吮动……
四
天快亮了,我孤寂地站在窗户前,一阵念佛的声音从窗口飘进来。“六点钟了。”
租的房就建在被人称为“都市里的村庄”——扬基村。一栋接着一栋的七层楼
房,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条水泥甬道弯弯曲曲在楼房间迂回转过。站在楼下抬
头仰望,只见天空被一张张防盗网遮掩得密密实实。走进这里,总让你有种不洁和
阴冷之感。而且,这里还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紧挨着的窗口不时传来邻屋的声
音。
不管怎么样,这二年多的时间里,我是在这阴冷、灰暗的农民屋里度过的。在
这二年多的时间里,我已渐次感受到一种沉疴难起的老暮心情,使人畏惧的早已不
是什么阴暗、不洁,而是自己日益严重的消沉。病端在心里,而且不断在滋长,我
知道自己正被一寸寸吞噬着,也知道自己那日益滋长的与这社会格格不入的孤寂。
租房给我的房东是一家潮汕人,七层高的楼租出去了六层,几十号男男女女的
在一个小门挤进挤出,倒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楼里的一天是从房东老太的拜神开始。
如同一切神圣的事情一样,房东老太的拜神既准时(每天5 :30),又讲究形式。
烧香、摆果、祭纸,最后是播放佛经录音带。每天早上不用看表就可以猜到是多少
点了,因为闻“香”识时间嘛。
刚住进来的时候,出于好奇,还会起来看一看。但时间一长,就觉得那股香火
味让人窒息。
五
半个小时的路程骑得我眼睛直冒金星,想到琳的住房在六楼,心里就直叫苦。
别的研究生多少会兼一些课,赚点外快补贴一下,可是,解老夫子一次也没让我上
课,没办法只好自己找活干。一边爬,一边想怎么自己老是这么不走运。也许是自
己不太听话吧,解老夫子要的是所谓的乖学生,像张军那种。送点小礼物的或将自
己的论文署上老夫子的名,不是提前毕业就是出国交流去了,多好啊!哪像自己,
半年来,一直想早点毕业,早点摆脱这种纠葛,但是,总是像在石板路上行进一样
难以如愿。不听话的代价如此之大,是我始料不及的,然而,已经无法弥补了。况
且,读研究生我只是想离开家乡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至于学位不学位的事并没有
考虑太多,管他呢!
敲了两下琳就打开了门。
“怎么,昨晚没睡吧?”和前一次见面时不同,她头发剪短了许多。身上套了
一件白色半袖圆领衫,下身穿一条肥肥大大的淡蓝色布裤,歪着头对我笑。
“能睡吗?自从认识了你,就几乎没睡过好觉。”走进客厅。
“要赚钱就要辛苦了。”
“嘿,还是你好,‘枪手公司’的老板,活儿一派,就等着拿钱。”
“少口罗嗦,论文写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