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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蓝兰这样清楚是因为她确实有亲身体验,生下第二个女儿后的那几个月份,除
了饱看婆婆拉长了的苦瓜脸,还得经受丈夫的奚落或拳脚,这最难过的日子确实让
她瘦了,她瘦得只剩下两只圆圆的大得空空洞洞的眼眶,瘦得旧时不合穿的衣服也
合穿了并且觉得空空荡荡缺乏一种饱满,自己照镜子也伤感。
一切痛创都过去了,目下的生活是诉不尽的孤独,冷清,想家……
张生走进蓝兰的生活,似乎是势在必然,尽管蓝兰觉得他像一只栖息山林的苍
鹰,昼伏夜出,当然对小鹌鹑也不客气,蓝兰决定让他捕食。
女人的美就是财富,美的女人就是财富的主人。
有个昏了头的哲学家说:在现实生活中,乞丐是乞丐,国王是国王;但在审美
观照中,则他们都以同样的态度来欣赏落日的美。
蓝兰至今还搞不懂过于高深的哲学,她也只能这样理解,国王的欣赏落日是躺
在沙滩椅上,而乞丐只能斜卧在垃圾桶旁。她预感张生是“国王”。
六月里的最后五天,蓝兰耐不住反常的热一下子就病倒在床了。发高烧,说胡
话,又哭又喊,连着几天都不能上班。
张生一直是最捧场的客人,在蓝兰上班的第一天,他就发觉眼前一亮,这个女
人太有味道了!以后张生常常来,吃饭,唱歌,和蓝兰磨牙,打情骂俏。
蓝兰,美丽的女人像一丛罂粟花呢。
那你千万别吸毒呀张生!
蓝兰,贤淑的女人淑在外、骚在内呢。
去你的!
蓝兰,屁股大的女人证明骨盆大,生育能力强呢。
不要脸!
蓝兰,你知道我在等你妈(吗)?
你等你爸吧!
张生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和蓝兰磨牙。言来语去,大家就熟络了,在蓝兰有空的
时候张生就带她出去逛一逛街吃一吃宵夜,当然少不了唾沫横飞地卖弄他在香港如
何从一个地盘工到一个商人的“威水”创业史。
张生对蓝兰可谓情有独钟,几日不见就有如隔三秋的感觉了。这四五天一直看
不到蓝兰来上班大觉诧异,就问其他服务员,才知道蓝兰已经重病几天了。急得心
慌意乱不顾了身份到员工宿舍来看蓝兰。散发着怪味的、潮湿而且脏乱的矮小员工
宿舍里,简陋的双层铁架床上,蓝兰高烧得满身大汗满脸通红。大热的天,连个风
扇也没有。张生实在心疼极了,也就实在顾不得什么拒绝之类的就站在床前恨不得
把心掏出来给蓝兰看。蓝兰,你病成这样了,也舍不得去住院?烧坏了可怎么好?
再说住在这里也……太不利于看病了,现在呀,什么都可以有但不能有病,什么都
可以没有但不能没钱,你病了也不给我来个电话,唉,你真是的,一点也不懂得爱
惜自己的身体,蓝兰,你是头痛,我可是心痛啊!这样吧,哎蓝兰我说,你就搬到
我那个单身公寓去住吧……
蓝兰心头一热。
张生就是要找的真正懂得珍惜自己的人?
蓝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张生点了点头。
点头就是应允,应允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开始。
第二天张生帮她办好了辞职手续,开车接走了蓝兰。张生在车上对正在发烧的
蓝兰说其实你一来酒店做咨客时我就看上你了,你的点点暗疮,你的微微笑容,还
有说话时的甜甜尾音,我都喜欢,都合我的心意。蓝兰被张生拥着,懒洋洋地不想
动弹,她听着竟然有了一种单纯幸福的感觉。张生又在她耳边说,以后就跟着我,
也不用去上班了,每个月我给你钱花,你放心,我会疼你的!张生拍胸脯给蓝兰保
证。蓝兰虚弱地笑了,笑得泪光闪闪。
贞节在贬值,这年月很少有人视贞节为生命了;传统因为老,所以它该老化;
只要有男人疼爱,就是一种幸福。
蓝兰住进了张生的单身公寓,这如同种子落在肥沃的土壤里,有了发芽、生长
的可能,一不小心还可以开花、结果。这一夜,张生把蓝兰箍得死紧死紧,那爆发
力如近百年未喷发的火山,就连那每天填塞烟茶的大嘴喘出的气流也似乎带点硫磺
矿的味儿。
张生是香港人,在香港有家室有儿有女。前年回来大陆办起了一家百来个工人
的针织厂,他一直在物色可以在大陆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女人。如今如愿以偿了。
因了蓝兰,张生逗留在大陆的时间相对延长。蓝兰常常小鸟依人似的靠着张生
的胸膛作幸福状,幽幽地说,我舍不得你走。声音很柔,大概只有比翼交颈的鸳鸯
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张生呵呵一笑,蓝兰呀,我也舍不得回香港。蓝兰仰着头更
柔地问,真的吗?张生吻着她的额角说“真的真的因为你是狐狸精”眼睛却瞥向墙
上的挂历。蓝兰一听,就和张生一齐大笑。大家都不放在心上,都当做一句笑话来
讲讲就算了。不过张生确实对她好,宠爱她,体贴她,说只有蓝兰你是一个不懂得
讨价还价的、不会举起色情的利刀斩人的、不会只讲金不讲心的女人。蓝兰听出了
言外之意,那就是张生曾有过向他讨价还价的女人,那种美丽的眼睛盯着饱满涨鼓
鼓的钱袋的女人。蓝兰妩媚地笑笑,不便点破。
生活中,有这么一种女人,对其他女人的固守清苦鄙夷,而对自己的优越感到
荣耀,尽管这种优越是男人所赐。蓝兰自问不是这种女人,她觉得反倒自己是应该
被鄙夷的角色,在这个思想观念永远不变的国度。
以后蓝兰的日子过得很简单,买买菜,做做饭(兼做做爱),修修指甲,逛逛
大街。
张生的单身公寓处于泰乐街,虽然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商业街,没有任何更特
别更惹眼的标志,与南方许许多多的小镇中心街道也相仿相似,但却是小镇本地人
的“新贵街”,曾有人戏称它为“二奶街”。每日下午的三四点钟后,泰乐街就亮
丽起来了,成群搭伙的靓女们开始点缀着整条街景,这里有如花似玉的女孩迈着时
装步在逛街,那里又有香气袭人的浓妆艳抹的靓妹在讨价还价,她们操着的都是正
宗地道的国语,与那些本地人蹩脚的普通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们貌美如花亭亭
玉立风情万种风姿绰约,令那些即使天天用牛奶洗脸也依然黝黑的本地女人们嫉恨。
她们是被当地女人嗤之以鼻恨之入骨的“二奶”,她们没有夫妻的名分,可她们也
许觉得活得很滋润。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老的面孔消失,像沉下水底的
鱼,不再浮头露面了,可马上又有新的面孔招摇过市,她们把这条不长的泰乐街变
成了“快乐街”。蓝兰每一次上街,都不敢抬头,生怕别人知道她是一个被有钱人
圈养起来的女人。
荔枝开始上市,街市的摊档骤然多了这种岭南佳果,鲜红的,紫红的,青绿的
外壳,品种繁多。小贩高声嚷叫,吸引着路人。
张生想不想尝尝鲜呢?蓝兰想。想着在香港的张生,蓝兰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这种兴奋出自对他的关怀,对他的牵挂,她要让张生知道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
他,女人就是这样呀,这样才是个好女人呀,才能拴得住男人的心呀。
蓝兰脸泛红晕,在街上走着。她看了几档,都不满意,她要挑一些外形大的,
核小的,最主要是甜的,就像他们相处的日子一样甜的,价钱贵一点无所谓。
逛了半条街,蓝兰终于在一档驻足了。小贩喷着口水说,入嘴化渣,甜到入心。
蓝兰就要了五斤。正要付钱时,身后有人指着小贩骂“短斤少两”。蓝兰偏头一看,
见是一个惹火女郎:高高的胸膛,细细的腰,翘翘的屁股,竹竿似的腿,真是身材
魔鬼哩:黑红混杂的头发,黄色珍珠型眼影,棕色鼻影,血色口红,真是前卫妖精
哩。
魔鬼妖精指着小贩破口大骂,还要折他的秤杆。小贩输了理,补了些荔枝给她。
魔鬼妖精嘟嘟哝哝,价钱贵,又不够斤两,真见鬼,早知道这样,我不如花费30元
到荔枝园里随便吃个饱呢。末了,又摘了一个,剥了皮,塞进嘴里,把核儿吐向小
贩,扭转身走了。小贩这才敢指着魔鬼妖精的背影骂,残鸡!
蓝兰要求小贩重新称一称,果然少了一斤。小贩说看错了补给你。蓝兰也不计
较。
回到公寓,蓝兰给张生打电话。张生说这段时间忙着呢,你自己吃吧。
蓝兰失望极了。
那这个周末也不可能回来喝我给你煲的汤了?
周末也许有空,现在还说不准。要是我不到大陆,再打电话给你吧。
蓝兰搁下话筒,突然觉得一种孤独感包围着她。张生不回来吃荔枝不免有点遗
憾。她安慰自己,总会有空的,总会有机会一起吃荔枝的。
日子过得很无聊。前段时间,张生在大陆时,要么在他晚上回来时做饭煲汤给
他喝,要么就两人手牵手上街去吃饭逛街。张生回香港差不多一个月了,蓝兰闲得
发慌,整日看看电视,打发时光。她想出去玩一玩跑马,打一打麻将,可是她怕输。
她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自己是要赚钱回去供养两个女儿吃饭穿衣使用的。张生待
她不薄,她心自有数。
这个周末,张生突然回来了,这种“突然”让她惊喜。蓝兰哼着歌儿,在厨房
忙,张生从后面抱着她,摇着她。
张生说,兰,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因为你是我的老公呀。
我不是。
不是?哦,不是,但现在你是我的老公呀。
这,不合大陆法律的。
感情不讲法律。
张生抱起她,在厨房转了一个圈,蓝兰嗔骂他神经病。
边吃饭边看电视,本港台里正有人静坐绝食示威,争取香港居留权。董建华也
出来了。
蓝兰停住筷子问,能不能把我弄到香港去,然后争取居留权。
张生诡秘地笑了笑说,别胡思乱想了。
这晚,张生干完了事儿就呼呼大睡,亮给蓝兰一个背脊。蓝兰推了推他,叫他
到洗手间冲洗一下,张生“唔”了一声,又睡着了,而且扯起鼻鼾。蓝兰自个儿跑
到洗手间,放了满浴缸的水,然后泡进水里。多舒服,到香港,我还不习惯哩,刚
才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当真了?考虑了?
披着浅黄色的浴巾,蓝兰踱回卧室。粉红色的床头灯照得室内如梦如幻,张生
曲着一双脚,像一只硕大的龙虾。蓝兰想想张生对“弄到香港去”的迟疑态度,更
觉得张生像一只头胸甲非常坚硬非常多刺的龙虾了。
和一只肉鲜美但多刺的龙虾睡觉,安稳吗,有梦吗?蓝兰这晚失眠。
我和杨一帆在1997年
罗青山
1997年,说起来很遥远,但仔细一想,也只是昨天。
一九九七年的杨一帆和我住在一起。印象中的杨一帆梳着分头,面带微笑,弹
着吉他。那时的杨一帆很少说话,似乎是沉浸在一种茫茫的回忆之中。他经常站在
窗口看着窗外,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窗外美丽而灿烂的阳光就是被他这样白白地
浪费了。我很为他心疼这无比美好的日子,就像我心疼他和董娜分手一样。
我说,杨一帆现在像董娜这样重感情的女孩子太少了,简直是绝种了。你知不
知道?你他妈的是这个世纪里最幸运的人,知道吗?
杨一帆拿着他的吉他理也没理我就出去了。留下我在他的房间里为他感到惋惜。
他以为他不说一句话站在北京的地铁里弹破烂的《一无所有》很有个性,狗屁,大
粪一堆,臭。我搞不清楚杨一帆为什么喜欢流浪歌手那个鸟样,或许他以为很酷,
很像美国的杰克逊。
董娜是杨一帆大学时代的恋人。大学毕业后杨一帆和董娜都留在了京城,都有
了工作。可是他们俩就像陌路人一样,你不找我,我不找你。我问过杨一帆怎么回
事。杨一帆很欧化地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说,没意思。
我说,你们谁先提出的。
杨一帆说,没人提出,是双方默认的。
很多大学时代的恋爱就是随毕业玩完的。现在说起杨一帆以前的事来就有一种
电影散场的感觉。一个人坐在空空的电影院里回忆从前的事情是很无聊的。新世纪,
新千年,并没有让我找到新的感觉。我无法把自己从上个世纪末的那个细雨绵绵的
季节里拉出来。我不是回忆过去平淡得没有分量的岁月,而是在重复杨一帆那个失
落的世界。很多时候我都在寻找自己丢失的灵魂和孤独的影子。
我和杨一帆认识有好多年了。在一九九七年的以前的以前我们就认识了。我之
所以记住了一九九七年的杨一帆是因为这一年的杨一帆很特别。特别到了我对他无
法理解的地步。例如我们开始在一家酒吧工作。上班的第一天他告诉我,玻璃是透
明,因为夜色太重所以你以为它是厚实的墙,其实它是脆弱的。我不知道他想让我
明白什么。我只知道下班后累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杨一帆的精神总是那么好,深
更半夜,月隐星疏的时候,他老先生还在写他的日记和诗。
我记得他以前是不喜欢诗的,并且很讨厌。他对诗的评价是这样的:只有闲着
没事了,渴望浪漫的人才喜欢故作深沉的搬弄。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
我总是在梦醒时分催他睡觉,他却拉我起来听他的诗。我在似睡非睡中模糊地
听着他的诗句。第二天早上起来总能记住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飞蛾/穿越了不眠
的夜晚/在银河里沐浴成了/娇花照水的嫦娥。我不得不佩服我们的杨一帆是伟大
的奇才。房间里除了我就是床和桌椅。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不存在。我匆匆地拿
着牙刷、毛巾去,刷牙洗脸。他去上班总是像影子一样在你的视线里消失,从来都
不叫我一声,似乎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存在。
我到酒吧的时候,杨一帆已经开始了他的微笑服务。我看了看杨一帆的笑脸和
玻璃上闪烁的阳光,很动人。新的一天就这样明媚地开始。日子就是这样开始的,
说不出来好,也说不出来不好。在酒吧里站一天是很累人的事,可这世上有很多人
比我还累。我一这么想就无比的快乐。酒吧是一座城市里夜色浓浓的暴发户。白天
冷冷清清的。再怎么冷清你也得在空空的酒吧里笑。杨一帆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难。
可是他却让我很为难。有几次我调好了酒让他送去,他老先生倒好站在那一动不动,
满面微笑,就像是一幅经典的画。
我有些讨厌杨一帆的那种我行我素的风格。我说,杨一帆大清早的别他妈笑笑
笑,很假。以后上班叫上我,不要老是孤胆英雄似的。
杨一帆说,革命需要牺牲,人民不会忘记,你就大胆地睡吧。
大白天的我站在酒吧里看着杨一帆,杨一帆看着我,笑笑,然后我们看看收银
员兰兰和前厅经理眉来眼去。我和杨一帆总是微笑着看着白天和夜晚不同的演奏。
说不同不太准确,确切地说是异曲同工。很多事情看起来差别很大,其实从本质上
来说没什么差异,只是人们太注重形式罢了。在白天与黑夜的交换中我已经忘记生
活中还有池水微澜的一面。混混沌沌,一个月就过去了,时间就是这样不经意,就
是这样糊里糊涂。
领了薪水,我以为杨一帆会很高兴。我说,杨一帆你现在有钱了,你可以想女
人饱满的乳,丰硕的臀,纤细的腰。
杨一帆懒懒地说,你除了知道女人你还知道什么?
我说,我还知道酒。
女人和酒是男人永恒的话题。我也逃脱不了。我在老百姓超市买了瓶张裕干红。
回来的路上想起了董娜就给她打了个传呼。问她近来过得怎么样,末了留下了自己
的大名。喝了酒就有些迷迷糊糊,就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不去想女人。
轮休的一天就在女人和酒的意念中过去了。第二天,照常上班,阳光依然灿烂,
只是酒吧里少了杨一帆经典的微笑。杨一帆辞职以后,我才知道他发了疯。因为不
满足烦人的现状而换一份工作是可以理解的事。可是我们的杨一帆,伟大的杨一帆
不是因为这个而辞职的。究竟为了什么,恐怕杨一帆自己也说不清楚。每个人除了
在尽职尽责的微笑以外,没有一个人问起过杨一帆。我现在只能独自一人偷偷地欣
赏兰兰的万种风情。兰兰的白天是属于大家的,兰兰的夜晚是属于别人的。就像夜
晚的酒吧是女人的心思一样,具有浪漫情调。女人喜欢寻找夜色温柔的感觉,男人
就用钱投其所好,让她们产生一种迷乱的错觉。结果女人就把整个心交给了男人,
对男人百般温存。等到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