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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吵闹引来一大群围观的人,看到外来人在欺负本村人,不问三七二十一地帮着张进财说话,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出来说话了:“喂,喂,同志,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随便说人。”他一说话,大家都不再吭声了。陈士军问:“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吗?”
他左右看看,笑着说:“我不是?!哪还有谁是啊!”
陈士军看着他有点发福的肚子说:“那我问你,62年来过两个上海支青,你知道吗?”
“知道啊,有过。”他回答的很干脆。
“有过?!那现在人呢?……”陈士军加大了嗓门问。
他略想了一下说:“一个女孩子不慎落水,死了。另一个好像几个月后,下水救人,也被水冲走了,他可是个好人啊……。”
“好人?他是好人吗!你认识他?”陈士军又问。
“哪当然,在我家吃过两周公派饭,我怎么能不认识。”他真有点自豪地说。
“你是?”陈士军努力回忆眼前的人,他当年在太多的人家里吃过饭,他突然想起有个青年人,大大的脑袋,他帮他补习过数学的,依稀还有印象。他说:“你…是…大头……?”
这个外号十多年没人叫了,这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也不能把眼前壮实的像牛一样的人,和当年的陈士军联系起来。他不解地问:“你是……?”
“我是士军啊,那个陈士军啊!老到你们家喝霉茶的……。”陈士军大声地说。
“啊……!”他大惊,接而又大喜,他一把抱住陈士军叫道:“大兄弟,真是你啊,我不敢相信啊,哪……!这位一定是嫂子了!”他转身向身后的人群喊道:“散了,散了,来几个人,先把张拐子关起来,送治安办。”立刻上来几个年青人,像抓小鸡一样,把张进财抓走了。
当晚,他们在大头家吃了饭,大头早已是干部了,陈士军向他讲了大致过程,只是隐去了,自己在石条做手腿一幕。第二天他们找到墓地,跟本不见汤文英坟墓的踪影,无奈,只好做个空穴冢,并立碑,汤文英之墓,并写下兄陈士军,嫂杜美韵名字。
一个62年的老知青,不到半年,就把年青的生命留在这里了,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叫陈士军的人,在心中默默地守着她,十八年,要是地下有知的话,她真会幸福地笑起来。人啊……!人……!人中有人渣,人中有人杰。
从这天开始,陈士军像换了个人,他年青了许多,杜美韵一下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要他拉着,走出火烧林的小姑娘了。
那年头结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两家父母在一起聚一下,吃个饭,给邻居发点糖就行了。或者到什么地方转一圈,也算个旅行结婚了,他两的工资十多年没涨过,前二年赶上全国普调,各加了捌块钱,一样是46块钱,只得一切从简。
当陈士军带着杜美韵到了祥福里,已经有人在用水冲地,准备出来纳凉了。高德全是祥福里一单元最后一家,门口就比较大,他背心短裤,一家三口正在门口吃饭,稀饭,馒头,鸭蛋就小菜,他喝得正带劲,一抬头,就看见了陈士军,他忙站起来,大叫:“士军老兄,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啊……!”
陈士军今天是短袖,长裤,皮鞋,身后的杜美韵是,短袖,长裙,坡跟皮鞋,手中多了一把,从江西购的折扇,轻轻一摇,檀香四溢,十分怡人,加上她身材本就高挑,如夏日摇曳的摆荷。高德全故做夸张地叫到:“士军啊!你哪里找来的大美人,你把我们的女状元抢到手,就不怕光棍们和你拼命啊……!我当年想也不敢想啊……。”他话没讲完,杜美韵的粉拳就打上来了,“笑骂到,你眼里除了四排长,眼里那有我们小班长啊……,叫你说,再打一拳……。”
高妈妈更是开心的说:“士军啊,你们兄弟有几年没见了……,快里屋坐去,媳妇来了也不解绍一下。”
梦婷也赶快跟着叫人,到里面坐定后,台扇摇着头,高速转了起来,高妈妈马上开了一个西瓜,母亲看到人家的媳妇,这样恩爱,真是从心里羡慕。
陈士军说:“我们就算是旅游结婚了,明晚想请你们一家到我家来聚一聚,这也是我全家的意思,在上海的朋友,都是机耕队的,你也不认识,昨天我已经请过了,老三连有几家已经回来了,一时联系不上,回去后再说。”
高德全说:“明晚一定来,说说看,你们真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你们俩是怎么对上眼的呢?”
“别臭我们了,那来哪么酸啊……,说实话,我们还没谈恋爱呢,就是有感觉,大概她也一直在等我吧。”陈士军说。
“那你们有可能调回来吗?她还在二管处当老师,是吗!”高德全看了一眼和母亲说话的杜美韵说。
陈士军摇摇头说:“她可以顶替,但她不准备回来,她现在是阿克苏胜利中学的校长,她想当老师上瘾,我就随她了,等退休吧!你现在呢?”
高德全摇摆着手,说:“一言难尽,在新疆我烧8吨大锅炉,现在在厂里烧开水炉,越活越回去了,闲得叫你要生病,改革太慢了,我只能耐心等机会,到底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这样,只是为了孩子念书,现在暂且这样过着。”
陈士军放下手中的瓜皮,说:“今天主要是来请你们,没别的事,明晚你得早一点来,我跟你讲一句,要空手,不然就别进兄弟的门,啊……!你看我,也两手空空。”
高德全站起来说:“好,一定空手去。……美韵可是个了不起的才女,早点有个孩子,你们已经迟了,要加油啊。”
高德全到里屋换了一身衣服,和女儿一起,一直把他们送到车站,这才作别。
浦江春晓 第四章 艰 难 起 步
平静的生活,像白开水,高德全早晨,陪母亲到公园晨练,自己上下班,女儿读书一直不错,日子一长,一种失落感,慢慢地,从尘封的心里开始冒了出来,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下班后,他不再坐车回家,他开始在马路上闲逛,边走边胡思乱想。
一天晚上,他在路边走着,对面一个自行车修理点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修理师傅抬头的一瞬间,天哪……!是‘黑牛许玉龙’。他大叫一声:“黑牛……。”他三步二跳就过了马路,后面留下出租车驾驶员一长串的骂声,当黑牛看清来者时,竟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全哥是你啊,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他三下五除二地,把顾客的车修好,就收摊了,他把小修理车,往路边电灯杆子边上一锁。拉着高德全就近,进了一家小餐馆,店里早已没食客了,两人点了几个小菜,在等的时间,高德全说:“讲讲你的近况,潘巧丽好吗。”
这一问,如此铁汉的黑牛,竟差点掉泪,泪水在他眼匡直打转,他猛一口把酒倒进嘴里,放下酒杯才说:“全哥,我在新疆好赖有个家,千幸万苦地回来了,现在,连一张床都没有,楼上,我哥我嫂全站了,楼下是老头子和我娘住一半,另一半算是客厅,又算厨房。一共十一平方,再挤我们一家三口,儿了睡在楼梯底下,晚上要在他们全睡下后,我们才能架铺,最可恨得,是我那个嫂子,仗着自己是狗屁工农兵大学生,连老头子都让她三分,晚上给她女儿讲故事,我儿子小又要去听,你知道讲什么?她讲,有两只兔子,一只白的,一只黑的,黑的不好好念书,以后被送到新疆去,去劳动改造。我儿子才六岁啊,哭着跟他娘讲,不要我这个黑兔子了,要潘巧丽带他回新疆去,常为了这个事打孩子,比打我的心,还痛啊!潘巧丽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一家三口,只能在马路边上哭,连哭,都怕人家看到,这算什么啊,二十年前,是敲罗打鼓把我们送走,青春献光了,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献了,没有了,现在回来了,有谁管你。”说完,他低下头,扒在桌子上,双肩抽搐,任眼泪尽情地,无声地流淌着……。
高德全也一口把酒倒进嘴里,心里是苦苦的,要是自己也有兄弟姐妹,情况不是一样吗!
菜送来了,两人并无一点食欲,等到黑牛平静一点后,高德全问:“除了修车,你白天干什么呢。”
他抬起头说:“早上!”他伸出手,五指分开接头说:“……五点不到,就在码头上,抢着收鱼,刚开始,为了能收到鱼,还打过几架呢,我跟流氓差不多了,收到鱼到菜场,巧丽已经在那里等好了,她卖鱼,我回去把儿子弄起床,弄好儿子,我再上班去,巧丽家里子女多,顶替没有她的份,我一个人,哪能养得活一家们?……上海好是好,没有钞票寸步难行。一开始,不会做生意,鱼还没分好,我嫂子就常来揩油,专拣大的,又不给钱,回去跟老头子讲,他还叫我们做兄弟让着她点,有什么办法,晚上我也不原在家里,就来摆摊子,刚开始,被人家赶过来,赶过去,说这里不能摆,那里也不能摆,摆这么远,推回去要半个多小时,你说这叫什么日子,去死的心都有啊……。”
高德全一脸凝重,半向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动感情了,此刻不尽喉头串动,鼻子发酸,又不知如任安慰他,他明白,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突然想抽支烟,问:“有烟吗?”
黑牛苦笑一下说:“早戒了,那有钱抽烟。”
高德全起身说:“你坐先一下。”被黑牛一把抓住说:“全哥,别去买烟,买来我也坚决不会抽的,见到你,说一说,发发老骚,我就心里好一点了,还没有说说你自己呢。”
高德全又坐下,简单地讲了自己的近况。黑牛又问:“这么说,你还一个人,就这么带着梦婷!”
他点点头说:“明年她都要高考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他突然问了一句:“鱼好卖吗?”
“只要鱼好,不怕卖不掉,上海人有钱,嘴刁得很。”他看着他说:“你不会也来买鱼吧!”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给我一个联系电话,过几天,我会找你,回去代我向潘巧丽问个好,太晚了,今天就不去看她了,你哥那里也问个好吧。”他站了起来。
桌上,酒尽菜未动,高德全付了钱就和黑牛走了。
三天后,黑牛接到高德全电话,要他第二天早上8点整,在中山西路长途车站路口等着。黑牛第二天如约到达,只见高德全满头大汗在等他,他推着一辆加重自行车,后架两边各一个大铁皮桶,水上面放着荷叶,他撩起荷叶一看,“哇!……全是湖鲫,那来的?”他双眼放光地看看他,突然明白了:“你到朱家角去了,哪多远啊!”
高德全笑了,问:“这个鱼怎么样,能卖出好价钱来吗!”
黑牛点点头,说:“那当然。只是这样跑,实在是太辛苦了,来回要五个多小时吧。”
“好了,你把车给我换一下,我上班去了。”他骑着黑牛的车走了。
当天晚上,高德全下班回家,一进门,就被母亲发现了,母亲问:“全子,怎么了,脚扭了?”
他笑着说:“没有,只是烫了一下,不是开水,是热水。”
“娘看看,来,坐下。”母亲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在板凳上。等脱了鞋子一看,一只左脚被烫得红红的,水泡的皮都已经破了。“难怪走路有点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怎么搞得,啊……?”母亲又心痛,又是折备。说着,母亲东翻西找地找出一瓶子油出来,说:“抹上,抹上就好了,不然你明天怎么上班啊!”
高德全一看瓶子上,全是灰,问:“妈,这是什么啊?管用吗?”
“老鼠油。”母亲说着,在水龙头上,把外面的浮灰冲干净。
高德全本能地收起脚,说:“我看看。”他接过瓶子,在灯光下一照,瓶里果然有几只小小的老鼠,他问:“这不恶心啊,这,这……。”
“胡说,这恶心什么啊,这小老鼠,生下来,还没吃奶,雪白干净地,就用油泡上了,治烫伤最好了。”母亲说着打开了瓶盖子。
“我自己来,今天太累了,我看打水的人不多了,就准备给锅炉加水,怕自己一坐下来就睡着了,就光着脚,把脚放在回水管下面,水一满,流下来,浇到脚上,我就醒了,谁知道人太困了,好半天才醒,可不就这样了吗。”说着自己也笑了。
“明天不去了,这样还不把人累死不可,早晚要弄出大事故来。”母亲生气地说。
还没见人,梦婷的歌声就飘了进来,高德全忙把母亲的嘴捂住,女儿是见不得爸爸受一点委屈的。赶快换上拖鞋。大声叫着:“婷婷回来了……。”
晚上高德全早早地来到他的修车摊位,不但黑牛在,连潘巧丽也来了,一手拉着儿子,见了面就大声的喊起来:“全哥……。”又要儿子叫大伯,孩子也大声地叫了一声,孩子长得很好,虎头虎脑,大眼睛黑白分明,高德全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一下说:“巧丽,你看这孩子多好,黑牛人粗心不粗,心底好的很,换了别人,那来这么好的儿子,抱走了,不给了。”大家开心地笑了一阵。黑牛送走了来打气的客人,收下了五分钱,说了一声慢走,这才擦着手过来说:“全哥,今天那两大桶鱼,一共卖了四佰三十块,不知你成本是多少?”高德全一听说:“哇!都顶上我工资了,成本是两佰五十五。”他接过钱留下三佰正,把一佰三十给了黑牛。黑牛大叫:“全哥多了,太多了,不能这样,我只是过把手,叫我怎么做人啊。”高德全笑了说:“兄弟,跟哥哥就别客气,我有一点打算,这不是长久之计,先就这么做着,等我想好了再说,好吧。”黑牛不再推卸,收了钱,又做了几笔生意,高德全说:“你忙着,我要回去睡觉了。”他换回自己有桶的自行车回去了。
第二天零辰,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车子骑出去没几公里,高德全就感到左脚不是味,他只好把布鞋脱了,他把鞋子绑在脚踏上,脚面没有了负担,痛苦就少了几分,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在路边飞驰,闻到田野的空气,顿时来了精神,不由的嘴里哼出声来:“我们是钢铁的三五九旅……,经过了长征的革命考验……,……。”就这样一路哼着到了朱家角。
黑牛知道了路线,从十六浦进鱼回来,就早早地赶过来接班了,他一直骑到西郊公园,就远远地看到,高德全满头大汗地回来,等换过了车,才发现他光着一只左脚,一只鞋子,在脚踏上绑着呢,黑牛赶快把鞋子解不来,说:“全哥,你的脚怎么啦,不然明天就别去了,少一点没关系的。”
高德全大笑了起来,“这点小事也算事啊……!比起我们刚到新疆这阵子,差多了,没事,回去别说,好了差不多了,吹吹风好得快,那个老鼠油还挺管用。”他套上鞋子,两人迎着东边才升起的一轮红日,又上路了……。
一个外来人,天天在这里收鱼,市价在悄悄地发生变化,本地的二道贩子们,不满意了,一场冲突在所难免。这天刚放亮,小码头边上,已是船来人忙了,高德全在一老人面前,停了下来,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算是熟人了,那篮子里的鱼,生猛地翻腾着,高德全刚和老人谈好价格,正要提篮子时,一根粗大的扁担,突然从天而降,连鱼带篮子一下就钉在地上了,立刻把鱼惊的从篮子里跳出来。高德全正蹲在地上,眼见一根粗扁担立在面前,心中暗想,难道也要为这,打一架下成?太客气了,就表示明天不要来了,放弃了?这一想,一般热血在心中翻腾起来,他暗吸一口气,伸出右手,一把抓紧扁担一头,只见手臂青筋暴突起来,扁担一下被提了起来,这变故大出来者的意了,本地无人有这个力量,可以把他的扁担从地上提起来了,他心中暗喝一声彩:“好手力!”猛地施了全力,只见扁担略一下沉,又回上来了,再要下去半分也难。而高德全想要再提起一分来,却再也不能了,他慢慢放下了扁担,站起身来一看来者,只见他比自己略矮几分,一双园睁的牛眼,正戏笑地瞪着他,如加上一大把胡子,活活一个猛张飞再世。不由的心中暗暗地,也为他喝一声彩。他估量了一下形势,知道这一仗难免了,不由地从嘴里,露出一句新疆的国骂出来:“啊嚷……死给。”死给两字还没出口,对方就接了一句:“啊嚷死给!”但敌意已去一半。高德全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也是从新疆回来的,一切都是为了生计,不由地再说了一句;“啊嚷死给。”完全没有了敌意了。对方立刻问了一句:“几师的?”
“农一师。”
“几团?”
“三团。”
“我是十二团的,塔里木的。”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分,凳时被一句新疆的国骂,化解于无形,那种新疆大漠的豪情,戈壁人的胆气,老知青的热血,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