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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3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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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奖的头篇。 
  1988年11月5日,沈从文去世。林斤澜和汪曾祺参加遗体告别仪式。没有政府要员,没有文艺官员。每人挑选一枝白色的或紫色的鲜花献在先生的身旁。先生生前喜欢的柴科夫斯基的《悲怆》在舒缓地回响。张兆和先生出奇地冷静。一位亲属抑制不住低声哭泣,张兆和说:“别哭,他是不喜欢人哭的。”是的,这是一位有品格的、有个性的伟人!这令林斤澜想起吴组缃和陈翔鹤共同的一句话:“从文这个人骨子里很硬,他不想做的事,你叫他试试看!” 
  林斤澜有篇短散文:《两个作家》,是写沈从文和老舍的。 
  建国之初,老舍出访苏联归来,他是北京文联主席,在霞公府小礼堂做报告。那是个星期天,听众满座。有久居国外的学者,还有携外籍夫人来的,他们不是来听新鲜的。那时候听报告是“进步”,是“靠拢”。若是现在,不少报告要靠放个参考片来招人。 
  沈从文常自称乡下人,他当时的境遇十分不好:作家当不了,教授当不成。也坦然走来,只是不和人招呼,在讲台正前方五六排地方,默然坐下。老舍一开讲,沈从文就摸出一本软面笔记本,因近视,把本本卷起来托在胸前,右手的水笔竖直,直行记录。那都是拿惯了毛笔的缘故……目不旁视,手不停顿,全座就他一人。 
  老舍向来妙语连珠,这回目光一落在沈从文身上,口角不禁迟慢。 
  沈从文这样托本书写,必须直腰,低头,两肘悬空。老舍的目光戚戚,仿佛说:何苦来!何苦来! 
  报告完毕,听众外涌,老舍好嗓子,低沉又传远,叫道: 
  “从文,一块儿走。” 
  沈从文在人流中回身,但站不住脚,也不想站住,说了声什么,微细听不清。尽管那笑容——不好形容,只是叫人想起他常自称的乡下人吧。 
  《两个作家》所写的会议,汪曾祺没有参加,当林斤澜转述的时候,汪曾祺非常感动,说:“‘从文,一块儿走’,老舍有这一句话,够了!老舍是个人道主义的作家。” 
  林斤澜是对老舍最熟悉的几个人之一。我问林斤澜老舍对沈从文友好吗?林斤澜说平时友好也谈不上,不友好也谈不上。老舍已经是政治场面上的人,他心里既知道沈从文是个什么样的作家,也明白沈从文是个什么地位的人。 
  1996年,林斤澜夫人谷叶还健在,她对我说:“我们到北京那一阵,斤澜替老舍跑腿儿。”我拿这事问了林斤澜。他说: 
  他是1950年上半年到的北京,在北京人艺创作组。调到北京市文联是1951年底的事情。老舍是1949年12月从美国回来的,次年6月当选为北京市文联主席。刚到新中国,热情高涨。老舍曾经站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表示:“我本是个无党派的人。可是,我今天有了派。什么派呢?‘歌德派’。”他开始写了《方珍珠》、《龙须沟》两个剧本。有影响的是《龙须沟》。老舍说:“我就抓住臭沟不放,要达到对人民政府修沟的歌颂。哪怕自己还不成熟,我也要反映它。”反映它总得有生活,而老舍老寒腿,走路不很方便,右手总是执着手杖。他不能常下去,人艺的领导就派林斤澜的差使,要他下去采访。找来素材,拿给老舍。这种方法叫做“三结合”,即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生活,作家出技巧。林斤澜当了群众和作家之间的桥梁。林斤澜到了北京金鱼池附近的贫民区,就闻到一股臭味。低洼,雨水倒灌,脏东西进屋,人要站在炕上。沟还没建好啊!可是素材还是要“找”。 
  林斤澜说,老舍写出《龙须沟》后,人艺找在北师大任教的焦菊隐当导演。焦是林斤澜的老师,极有艺术天分,他觉得《龙须沟》太单薄,不宜演出。人艺一再努力,焦菊隐最后同意说,那就让导演和演员共同丰富这部戏吧。 
  《人有病,天知否》(陈徒手)中说,《龙须沟》出来后,行内人并不看好,认为直白,政治化。而周恩来认为这恰恰是党所需要的。政权要在城市里扎下根来,光让人们学习社论不行,需要文艺作品帮忙。周恩来直言《龙须沟》帮了他的大忙,希望周扬出来表扬。周扬想给老舍“人民艺术家”称号,但一些解放区过来的作家、理论家不服气,认为老舍刚刚从美国回来,没有参加革命斗争。彭真表态,那就由北京市发吧,《龙须沟》是写北京的。 
  林斤澜说,《茶馆》的前身是《一家代表》,或者说《一家代表》催生了《茶馆》。全国首次选举人民代表,搞了个小小的运动,叫普选的宣传运动。说小小,是后面的整人的运动太大了,其实意义是很大的。林斤澜这时候已经和邓友梅到北京市文联了,更是在老舍的直接领导之下了。他下去搜集素材时采访对象有好几家,采访了女明星向梅和舞蹈家武季梅的家庭,那时当然是他们的父母。天津工商业家凌其峻一家是主要采访对象,林斤澜花了很长时间。林斤澜的工作很得到老舍的赞许。林斤澜摇头笑着对我说: 
  “素材多了,有些就用不上。好几次,作为奖励,把一些用不上的素材还给我,说:‘斤澜哪,这个……你就自己拿去写吧。’” 
  林斤澜说,《一家代表》交给人艺,小小运动已经过去,别的大运动露出苗头,配合宣传告吹。剧院也曾开排,没劲,收了。 
  林斤澜又说,老舍是个特别的作家,他主张天天写,写半天,哪怕写五百字,没有可写的也要硬写。因此,他常常改废稿,过段时间再拿出来。《一家代表》他不可能就此扔了,从前茶馆里贴着条子“莫谈国事”,现在让人民参政议政,老舍非常看重这个思想。 
  林斤澜写过《〈茶馆〉前后》、《〈茶馆〉前后的后话》、《〈茶馆〉后话的后话》。老舍在《一家代表》的基础上,写了一个四幕六场的话剧,交给人艺。人艺看后,觉得第一幕第二场戏极其精彩,可又上下不协调,单摆浮搁,前不沾村,后不着店。人艺产生两种修改方案。一天上午,人艺院长曹禺、总导演焦菊隐来到老舍家里。曹禺谈了第一种方案,将就原稿,提出“最佳修改”的“具体”意见。谈到中间,老舍听出意思来了,打断谈话,表示另写。接着焦菊隐第二方案上场,就以这“单摆浮搁”的一场戏为主,发展成一部多幕剧。还说“所有的事件都在茶馆里进行”,“这个戏的名字,可以就叫茶馆。”老舍对焦菊隐的每一句话都听得非常入神,有时眼睛又不住地移动,好像已在构思另一个新剧本了。焦菊隐的方案,正中老舍下怀,于是,《茶馆》诞生了。 
  林斤澜说,《茶馆》彩排时节,周恩来看了。说这个戏是按历史时期写下来的,但选择时期不够典型。时期应该是“五四”、二七年大革命、抗战、解放战争。说完又忙着告诉大家,老舍还是他自己去讲,怕一传达倒不清楚了。后来倒是没有机会跟老舍讲了。 
  林斤澜说,老舍是文艺界配合政治的快手和高手。建国之后为这个运动那个运动写了三十多个剧本,其中发表的就有二十二部,包括话剧十五部、歌剧三部、曲剧一部、翻译剧一部。未出笼的半成品、反复修改的草稿更是无从计算,不为外人所知。 
  我向林斤澜提出一个问题:老舍究竟知道不知道这种随波逐流、配合政权的东西不是艺术品,终究不能流传?林斤澜说:他当然知道,他的配合已经有年代了,抗战的时候就写过大量快板、相声、鼓词之类的东西。他那时是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总务组长,实际是总头。直接地宣传抗日无可厚非。建国后受到周恩来的器重,刚写了《龙须沟》,便得了“人民艺术家”的高帽,他就不能不起劲地歌颂。但他骨子里毕竟是个作家,他知道什么是艺术品,什么不是。他在三十年代初就写过一本《文学概论讲义》,他认为中国的艺术理论至少是不发达的。不发达的原因是我们的先贤古哲多半把文学当成“载道”、“明理”的奴婢,当成一种改头换面的哲学、政治、伦理、道德等等说教的工具,它固有的规律反倒成了不足道的微末之技。就是在五十年代“歌颂”的间隙,老舍也写过理性文章,用以严肃争鸣,如:《论悲剧》、《勤学苦练,提高作品质量》、《创作的繁荣和提高》等等。他在《自谴》中说道:“文艺不是我的浮桥,而是我的生命。”因此说,作为作家的老舍是切实存在的,对国家如骨如血的眷恋也是存在的(如抗战时),要说客观上老舍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某种传声筒,也是可以的。 
  林斤澜说,老舍是个比较复杂的人。林斤澜拿同一个机关的赵树理和老舍做了比较。他说赵树理有回从苏联回来作报告,说不愿多住,理由是“屋里屋外没地方吐痰”。说着说着,右手提上左袖口,给大家看一只手表,叹道三头毛驴的价。他还把音乐说成牛叫马叫,一时成了名言。他曾经左右开弓狠打自己的耳光,只为儿子入学的事。他还为严文井的妻子大怒,原因是他输了围棋,而严文井的妻子总要在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把严文井喊回去。他说:“李叔华不把人当人。我和她两个人,总有一个先死。要是我不先死,我每天到她门前去砸碎一颗棋子……” 
  老舍可完全不是这样简单的人。鲁迅在世的时候说他“油滑”,主要说的是先前的作品。林斤澜认为他是一个有心机的、智慧过人、知人知世的人。他八面玲珑,以“外场”和“交游”闻名,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两面人! 
  林斤澜谈到早先见老舍的印象:头戴一顶英国呢子礼帽,穿一身剪裁合体、面料考究的绛色西装,戴金丝眼镜,手执文明棍,活脱像个洋绅士。他进会场,右手拄棍,左手托帽,有点措“手”不及。他眼睛往四处瞧了瞧,说:“找不到钉子,帽子还是挂在我的头上吧。”大家都笑,他自己不笑。林斤澜认为,新中国成立后,他的确是激动的,另一方面对周恩来抱有知遇之恩,所以对政治是积极配合的,努力紧跟的。当曹禺和焦菊隐到他家,建议把趋时的《一家代表》改成艺术品《茶馆》时,老舍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就配合不上了!”这句话终于成了新中国“文艺与政治”方面的警句。 
  林斤澜说,到1955年反胡风之前,老舍的心情可说一片蔚蓝。他每年两次把文联的同人叫到他家聚会。一次是菊花开了,赏菊。他有一个大哥,帮他抄写东西,也帮他莳花。还有一次是他的生日。聚会都要喝酒,他家有很多酒,汾酒、竹叶青、伏特加。要喝什么喝什么,要喝多少喝多少。有一次拿出一瓶葡萄酒,说是毛主席送的。老舍自己是好酒量,从来不醉。曹禺有一次大醉,出溜到桌下,可笑他的两只手还在空中乱抓,原来他在找酒瓶。1955年之后,这种事就少了,到了1959年“反右倾”,林斤澜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了。 
  林斤澜说,老舍很爱才。这与汪曾祺的回忆一致。汪说老舍“对有才华的青年,常常在各种场合称道,‘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老舍就当众说过这样的话:“在北京的作家中,今后有两个人也许可能写出一点东西,一个是汪曾祺,一个是林斤澜。” 
  林斤澜的《新生》1960年12月号刚发出,老舍立即写了《〈新生〉简评》,发在1960年12月26日《文艺报》(半月刊)第24期,对林斤澜予以褒扬。 
  《北京市文联大事记·1962年》写道:“5月、6月间北京市文联连续召开了3次林斤澜作品座谈会,老舍主席始终主持会议。冰心、冯牧以及一些报刊、出版社编辑、高等院校中文系教师出席了会议,他们从不同角度就作品的表现手法、语言、风格各抒己见。大家一致肯定林斤澜是一位勤恳的、在创作上显露才华的青年作家,通过10年的实践,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老舍先生指出:‘林斤澜这些年很努力,写了一些受欢迎的作品。不只林斤澜一个人,这几年还有些同志真正下去了,真正有了生活。不管写什么,这是第一件事。像林斤澜的《新生》,山、水、人都写得很像样,没有生活是写不出来的,他的确把那个地方带回来了’。”“当林斤澜谈到有人认为自己的语言‘破碎’时,老舍不以为然,他说:‘听说赵树理的女儿作文,学她父亲,句子写得短,可是老得3分,三四十个字、四五十个字一句,结果得了5分。可见赵树理也不是到处都有市场;要我看呢,还是要那3分算了。’老舍特别指出,讨论一个作家和他的作品,要多交流,不是审判,‘所以林斤澜同志不要老是检讨,也不要老是感谢,人家说你写得不好,你可以说明你是在什么情况下,为什么要那样写。这样说得随便点,才能彼此了解,才能有帮助。”……冰心在座谈会上也发言,说林斤澜是“努力出棱,有心作杰”的等等。 
  林斤澜说,老舍一直是他的领导,但老舍是那种作家个性的领导。他一般给人的印象是随和的,善应酬,善言谈。他讲话有特点,不是官话,有外交辞令可也不是那种含糊其词的、温吞吞的话。他的话有时是过甚其词、不留余地的,刻薄的,甚至是不给面子的。 
  林斤澜回忆道:“大跃进”时,西城摆开赛诗擂台,请老舍坐主席团,还请老舍讲话。老舍讲话时,遵循政治第一艺术第二的精神,他先歌颂“大跃进”,末后落到打擂台的诗上,说:“要说诗,这不是诗。”三年困难时期,政协食堂对民主人士有“特供”,据说老舍家人也常去买饭吃。林斤澜以为老舍当是那里的常客,问了老舍。老舍断然回答:“不去。”林斤澜一愣,老舍正色补充:“不爱去。”林斤澜还是疑惑,因为那是饿死人的年代。老舍再作补充,字正腔圆:“标新立异。”谁“标新立异”啊?民主人士?还是上头?老舍不给主语。林斤澜叹服这位语言大师,“标新立异”用得好,看出他的态度。 
  林斤澜回忆道:就在“小阳春”的时候,1961年,也就是在北京新侨饭店,中宣部和中国文联召开的那个会议上,茅盾发言,大致说老舍以幽默见长,但近作幽默渐渐减少了,他表示遗憾。不料老舍毫不客气,简直是针锋相对,他严肃(平时说话,常是谈笑风生),又加重喉音(他有浑厚的男中音嗓子,平常放松舒畅),他说茅盾指出的,恰恰是他的进步,以前的幽默是轻飘,现在才郑重起来。当时这样说话,情形反常,五百来人鸦默雀静。 
  老舍接着批评青年作家,太拘谨,放不开。接着说到北京,说: 
  “北京有个林斤澜,你要是还放不开,那你青年时候就是个痞子!” 
  林斤澜对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两眼和嘴巴呈三个圆圈,好像还在吃惊。他说: 
  “许多人回头看我,那真是当头棒喝。不料,老舍拿起曲波的《林海雪原》——《林海雪原》是部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当时是畅销书,行内评价也很高,差不多是有口皆碑。当时还没有‘样板戏’,《林海雪原》就相当于里程碑了。老舍说:‘这部书叫我写,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因为我没有那样的生活。如果我有那样的生活,我写的话,十万字就可以了吧。’老天爷,那就是说,要抹掉四分之三!——据说,曲波当时也在场。” 
  “你怎么说老舍是个两面人呢?”我问林斤澜。他答道: 
  “他有滋有味地‘紧跟’,但又暗暗写他的《正红旗下》。他不是称赞我深入生活吗?我有时从农村回来,向他这个文联主席汇报工作,嗳,他很不耐烦。他不是经常称赞我勤奋吗?一天我把刚出的新书《山里红》给他时,他看也不看,把它放在一边,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又出书啦。’ 
  “邓友梅被打成右派,老舍著文批判,发表在《人民日报》。邓友梅改造期间,突见老舍,想要回避,老舍主动叫住邓友梅,说:‘好好干吧,你还年轻呢不是?来日方长嘛。’后来邓友梅去了辽宁省鞍山市文联。鞍山一个剧团演出了老舍的剧本《女店员》,派人送演出税给老舍。老舍见了介绍信,就问起邓友梅,对来人说:‘回去告诉他,我问他好。叫他好好干。’过了一年,送演出税的这个人找邓友梅,说:‘老邓,你得帮我个忙,不然我就没法活了。’他说剧团里有人告他贪污,他不承认,剧团便派人到北京老舍家查证。不料,老舍家记的账与他交给老舍的不符。那人哭着说:‘老舍先生肯定记错了,他不给我作证,我这辈子就毁了。我到北京去,怕他不见我,求你写个信请他见我一见……’邓友梅便写了信。那人几天后回来,向邓友梅道谢,并出示老舍所写证明的抄件。上面写道:‘该同志送来的演出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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