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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英说:“不,我恨你!别理我!”
高大山突然一声大叫,躺在床上不停地打滚。秋英忽一下就急了起来,说:“咋啦?是不是弹片又疼了?……高大山,我前辈子真是欠了你的!……好,你等着,我给你拔火罐!”等到秋英拿拔火罐,高大山的叫声,突然又没有了。
那天晚上,他们又睡在了一起。
生完建国之后,桔梗的肚子就再也不见动静,而秋英,却又怀上了。但不再怀孕的桔梗,却开始上班了,而且,在团服务社里当起了主任来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秋英坐在家里生气了。这一天的高大山却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团里分来了一辆小车,他的坐骑鸟枪换炮了。那是一辆半新的美制的吉普车,叫嘎斯车。
司机说:“团长,今儿咱上哪去?”
高大山往车里一坐,说:“随便上哪儿!”
司机说:“随便?”
高大山说:“对呀,战争年代,上级给一匹好马,不还得先骑出来遛遛,摸摸它的脾气?今儿咱也遛遛这车,看看它的脾气!”
司机笑说:“团长,这又不是马,这是车!”
高大山说:“车和马有啥不同?不都为了打仗、为人民服务?不管是车是马,不摸准它的脾气,都不行!”
司机说:“对!团长说得对!”
高大山笑说:“这句话有水平!团长当然说得对!有时候是团长的话对,有时候因为他是团长!”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没有多久,高大山的脸色渐渐难看了,他招招手,便吩咐停车。然后,蹲在路边大呕了一通。
小满屯说:“团长,不行咱就回去吧!到卫生队看看去!”
高大山说:“我没事儿。我说要摸摸它的脾气吧,看这意思,我跟这洋玩意儿,还有点水土不服呢。”
司机说:“团长,有的人是对废汽油味儿特敏感,你恐怕就是这种体质。”
高大山哼了一声说:“我啥体质?我的体质好得很!是你这车味儿不对!……这样吧,今天我就不受这个罪了,你开车拉上李排长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跑!”
小满屯说:“团长,我坐车,你跟着跑?”
高大山说:“对呀。啊,回去你到卫生队去一趟,问问有没有治晕车的药。走哇!你们先走。”
高大山果真就在车后头慢慢地跑着,跑得满头大汗。
师医院要组织一批巡逻医疗队下边防,还要组织一部分人到基层去锻炼。王大安参军后一直都在师医院,没下连当过兵,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就报了名了。要走的时候,他把林晚带到一片白桦林里。他告诉林晚,他去的是三团,就高大山的团。林晚有些吃惊,她说:“为什么要去三团呢?”
王大安说:“三团的九连,在七道岭上,听说那里有个大风口哨所比较艰苦,我就想到那儿去!”
林晚说:“去多久?”
王大安说:“我想去一年,医院只批准三个月。”
林晚痴情地望着他,半晌才说:“好,你去吧。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在林晚的心里,她一直有着一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没能给王大安生一个孩子,她觉得她对不起他。
王大安说:“等我回来后,我们就一起去休假。我带你去北京、上海,遍寻名医,我要你给我生一个女儿!”
林晚一下就感动了,她说:“别的男人都想要儿子,你怎么想要闺女呢?”
王大安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要是跟他们一样,我就不是王大安了。我想要你给我生个女儿,我的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林晚心里觉得美滋滋的。
大风口是伍亮的营地,那里满天狂风大作,林木呼啸。高大山一听说王大安要来这个地方,马上找来伍亮,他说:“伍子,师医院王大安王军医主动要求下基层锻炼,要到大风口去,你负责安排一下,记住,可别太苦了人家!”
伍亮觉得名字挺熟的,说:“王大安是不是林军医的爱人?”
高大山说:“对,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我能感觉出来,这是个好同志!”
伍亮说:“团长,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他!”
但高大山仍然不肯放心,又亲自跑了一趟大风口,把阵地巡视了一遍。
高大山问伍亮:“九连在这里放了多少人?”
伍亮说:“根据您的命令,我们在这里放了一个排!”
高大山说:“这段日子风很大吗?”
他担心的是在王大安到来的日子里,王大安受不了。陪同的连长说:“眼下还不算大。真正的大风是在一月以后,那时,最大的时候可以把人吹跑!”
高大山连忙吩咐:“告诉战士们,我们是军人,不是老百姓,一旦让风刮到了那边,对方就会认为我们是有意挑衅。我们不害怕他们,但我们也不要因为自己的疏忽,酿成什么边境事件!”
伍亮和连长几乎同时地应道:“是!”
王大安是坐着一辆驴拉的板车来到大风口的。伍亮来看望王大安的这一天,王大安正在站岗。
伍亮问候了一声,说:“老王,怎么样?”
王大安说:“报告营长,一切正常!”
伍亮说:“老王,跟我们在一块,委屈你了!”
王大安说:“营长快别这么说,你们一年到头守在这里,都没说一个苦字。我就是比不上你们,可也是个军人哪!”
伍亮说:“王军医,怪不得我们团长说他喜欢你!你和我们一个脾气!”
王大安说:“营长,你这么说,是在表扬我,我高兴!”
王大安的到来,给哨所里的战士们添了许多的益处,战士有了腰疼什么的,他一针下去,他们腰转眼就好了。战士也都喜欢他。
4.王大安的绝笔信
王大安下来没有多久,有人给高大山传来消息,说守备区吕司令,要到军区当参谋长。吕司令一走,守备区司令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听说,上头要在高大山和陈刚两个人中间挑一个。
高大山知道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尚守志不明白他为什么大笑。高大山告诉他:“你说他陈刚也能当司令?他不行!他打仗还不如我呢!真要是接班,那一定是我!”
尚守志说:“团长,你也不要轻敌。二团的大训练大比武,可也是搞得红红火火,跟你有一比!”
高大山说:“不,跟我比,他陈刚不行!你就瞧好吧,守备区真要换司令,那一定是我高大山!”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眨眼间,也传到了秋英的耳里。晚上吃饭的时候,秋英看见高大山喜气洋洋的,便问出了嘴来。她说:“老高,外头都在传,说你要到守备区当司令,真的还是假的?”
高大山却说:“假的!小道消息!”
秋英却不相信,她说:“哼,你就没对我说过一回实话!”
秋英告诉高大山,真要是当上司令员就好了,他们就可以回东辽去了。她说:“我还真的惦记着咱家门口那块地呢,再说那儿的学校也比这里好,不管咋说,那是个城市!”
高大山只吃自己的饭,不理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慢慢地就哼起了歌儿。
一家子都暗暗地有些吃惊。
秋英心想,肯定是有好事了,他不告诉她,她也知道。
大风口的风果然说来就来。夜里猛然就刮起了七八级的大风,高大山说不清楚是不是惦记着王大安的安全,他连夜把电话打给了伍亮,让他亲自到哨所去看一看,确保不出任何的意外。
伍亮带通讯兵,连夜出现在了哨所上。
但问题还是偏偏出在了王大安的身上。他为了及时采下草药来给大风口哨所的一排长治胃疼,从山崖上摔了下来,大风一刮,就一直刮到了国界线的那边……
因为王大安的事故,上边来了一个工作组长。
其实,他们是为了高大山而来的。
调查完,工作组的组长给高大山他们作了一个汇报,说这起边境事件的性质是严重的,但直接责任人是在事件中死亡的王大安。由于他不是边防三团的人员,三团可以对此不用承担责任!
但高大山却愤怒了。
他说:“你们怎么这么说话呢!你们知道不知道,王大安同志已经不在了!”
工作组长说:“高团长,我们这么做主要是考虑……”但组长的话没说完,就被高大山制止了。
高大山说:“别说了!我是边防三团的团长,防止和杜绝边境事件是我的首要责任。这起事故的责任不该王大安同志来负,他是下基层锻炼,是在哨位上被大风刮过了界碑!对于他的死,我高大山,我们全团同志,都非常悲痛!据我所知,王大安同志在大风口锻炼期间,严格要求自己,很好地履行了一个军人的职责,他还利用休息时间为战士们看病,是一个难得的好同志,我们的好战友!”
工作组长希望高大山冷静一点。
高大山却拍起了桌子,他说:“我冷静?我冷静什么?我凭什么要冷静!王大安同志是在履行一个边防军人的责任时死的,是为了帮助战友治好胃病献身,他人都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在做些啥?我们难道还要一股脑儿把自己应负的责任推到他身上?不!如果有什么责任,一切责任我高大山都担着,上级要处分,就处分我好了!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没能提前预防事件的发生!对王大安同志,我反对给他任何处分!”
工作组长无奈地站起说:“那好吧,我们将把高团长的意见带回去!”
第二天,司令员就给高大山打来了电话,说他们采纳了高大山的意见,认定王大安同志是下部队锻炼期间,为采集草药给战友医病,被大风刮过境牺牲的,决定追认其为革命烈士。另个,他的命令下了,过两天就去军区任职。守备区司令员一职,军区决定由二团陈刚团长接替,让他先替陈刚吹吹风!
团政委一听就火了。
他说:“老高,这不公平!就能力,就成绩,就战功,包括资历,你哪点不如陈团长!”
高大山也为此感到怅然,可他告诉政委:“人家二团边境上没发生像我们这样的事件,你知道不?”
林晚来了。
林晚的到来,在高大山的心上似乎又是沉重的一击。
林晚给交了一份报告,提出要调走,要调到大山子守备区医院去。
高大山一听说急了,他眼睁睁地凝视着政委,问:“你同意了?”
政委说没有,他说:“我得先征求你意见。”
高大山为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也好,这里毕竟没她可留恋的了,让她换一个环境吧。”
高大山看到林晚的时候,是在团部的招待所里,里边很多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安慰林晚。但高大山却极力地避开着林晚的目光。但林晚却禁不住心里对高大山的感激。
她说:“高团长,我代表大安,和我自己,谢谢你和你们大家!是你和三团党委替他承担了责任,我知道!”
高大山说:“不!王大安同志本来就没啥责任!要说有责任是我的责任,我知道王大安同志主动要求到大风口锻炼,却没有想到更好地照顾他,让他不出这次事故。是我们三团对不起你,我高大山对不起你!”
林晚的眼里又慢慢地流出泪来。
高大山受不了这种场面,他对林晚说:“林晚同志,我们不多陪你了。王大安同志牺牲了,可是我们这些人还在,我们是同志,又是战友,有什么困难,就对我对我们说!我们一定努力帮你解决!”
林晚说:“谢谢你,老高,谢谢你们大家!”
高大山看着政委和尚守志、李满屯说:“我们走吧!林晚同志,你多保重!”
尚守志说:“团长,还有一件事,要征求一下林医生的意见!”
高大山说:“啊,对了,林晚同志,如何安置大安同志的遗体,我们要听听家属的意见!”
林晚说:“老高,大安他没有父母,只有我一个亲人。要是他还活着,他一定愿意长期留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前些日子他还写信给我,说他喜欢你们,喜欢边防三团,想长期留下来。我想请求组织上……就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
高大山望着尚守志和李满屯,大家都点头同意。
王大安的葬礼就在山坡上举行。
王大安的墓旁是丁班长的墓。
高大山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安葬了我们的好战友、好同志、林晚同志的爱人王大安烈士……我说几句啥呢?……我心里难过,本来想好了几句话,到了这会儿也都忘了……啊,是的,今天我到这里,一眼瞅到王大安同志的墓,小丁班长的墓,我就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还有谁还敢说和平年代军人不会牺牲?……不!谁也不能这么说!他没有权利!哪怕到了现在,新中国了,和平年代了,我们的同志、战友还是在牺牲!同志们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件事,记住这些同志的名字!记住他们是在守卫祖国边防的岗位上死的,和当年为建立新中国倒在战场上的人一样壮烈!……对了,还有我们,我们大家也要准备好,在需要的时候死在自己的岗位上,就躺在大安同志和小丁班长身边,就这儿……”
他指着王大安墓侧的草地,神情异常地悲痛。
林晚看着显得异常地吃惊。
临离开的时候,她把一封信交给了秋英。
林晚说:“秋英嫂子,这是大安去大风口哨所以后写给我的一封信,这会儿我想把它留给你和高团长……但你们现在别看,等我走了以后再看。”
王大安在信上说:“林晚,有些话我只有到了这里,才能写给你。别以为我到这儿来是要逃避你,逃避我内心中真实的感情。是的,过去我没有把我心里的思想和感情全部讲给你听,是因为我觉得那些感觉和思想是卑鄙的。虽然我相信高大山同志是一位光明磊落的人,虽然我们做了这么长久的夫妻,但我心里仍然一直有一点怀疑,认为你对他的情感超过对我的感情,虽然我在你面前和高大山同志面前掩饰得很好……有了这一点想法,我的心就时常隐隐作痛,因为……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可同时我也明白我可能是错的……我不能解释这种混杂的思想,于是就想着离开你一段时间,将自己内心的感情清理清理。……这就是我主动要求来到基层部队当兵的真正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只是到了这里,和长年累月守在这里的战士们生活在一起,我才发觉我的这些思想和他们、和同样年年岁岁守在边境线上的高大山同志相比是多么委琐。是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和对高大山同志的理解让我明白了,我们首先就是革命军人,生命的意义在于替国家和人民守住这条边境线。比起老高和这里的战士们,我深深地为自己心里那些阴暗的念头感到惭愧……林晚,我很快就要回去了。我在给许多战士治好身体上的疾病的同时,也医好了我心灵上的疾病。我现在觉得自己也明白了你。你对老高拥有的只可能是战友间的情感,因为你比我对他了解得更多,也理解得更深,你和他一样也是个内心光明磊落的人,因为这一点,我现在发现我更加热烈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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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 朱秀海 著
第八章
1.假笑的高大山
夜已经很深了,早已睡着的秋英恍惚中被外边的声音惊醒。她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便悄悄地爬了起来。屋里,除了高大山,却不再有他人,是高大山一人,在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自己给自己说话。
高大山说:“高大山同志,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不就是让陈刚去当司令,没让你当吗?你这是在跟党怄气!个人英雄主义思想又抬头了你!我不是批评你,同志你危险了你!……”
说罢,自己愣愣地又喝了一杯下去。
高大山说:“哎,我说老高呀,譬如当初咱们在战场上打主攻,上级让他们连战连胜营打,没让咱攻坚猛虎营上,过后他们打不下来,或者有了更艰巨的任务,不还是让咱上了吗?……有时候首长不让你上,那是他们有意把咱们攻坚猛虎营、把你高大山藏起来,到了更叫劲的时候才让你上哩……你是个老兵了,连这一关都过不了,还想当白山守备区的司令?……凭这一点你就不够格,就该让人家陈刚当司令!”
秋英悄悄地就走了过来。
她说:“老高呀,你一个人在这瞎嘀咕啥呢!我问你,陈刚要到东辽当司令了?”
高大山已经喝多了。他说:“你别捣乱。我正做我自己的思想工作呢!”
秋英说:“你自己?”
高大山说:“不是我还能有谁?不打仗了,升官了,上级把你一个人放到这里当团长,你就是闹情绪,也不能再立马跑到首长面前吆喝一通了……哎,对了,我要正式向你通报一下,明天上午,陈刚要带着全家到白山守备区上任,路过咱们这儿,说要我管他酒喝!”
秋英说:“明天?”
高大山说:“对。明天!说实话我不服!他陈刚能当司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