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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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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大顺朝箭支已然分类,有火射、长射、近射、散射、田猎用等数种,但除田猎外,即使北地也大多囤积长射、近射两种,其余火射、散射等类不过是营里常备而已,倒是不充足,也不常用。

    至于大顺朝内陆之中,由于无有战事,因此便多以近射为主,甚至有用田猎箭滥竽充数、以次充好的。宋濂此次用的便是近射箭,乃是最为普通的箭矢。

    话说胡老三单手拔箭,这等豪壮举动却让那些个皂吏齐齐一愣。待见到胡老三将那箭簇上碎肉一一摘下扔进嘴里头仔细慢嚼时,看着鲜血从胡老三嘴角缓缓流出,所有皂吏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有见识的,更是瞬间就想到了前朝话本《三国演义》里头那位中箭后大喊“父母精血,岂可轻弃”,随后“拔矢啖睛”的那位魏国无双猛将夏侯惇。

    胡老三却不想自己这一番无意之举竟然威吓住了这些皂吏,只是见这些皂吏虽然远远将自己围住,更有人拿出了朴刀、枷锁,却又偏偏不敢近得身来,便不由得大嘴一张,“哇哈哈”狂笑几声,却是朝着那装着武器的马车走了过去。

    这胡老三一副癫狂模样,旁人见着便先寒了三分,这会儿又见他不理会那些皂吏的呼喝,甚至有胆大的皂吏上前稍一阻拦就被其抓住丢远,顿时谁也不敢再上前去,只能远远围着了。

    眼见自己手下如此无用,宋濂自是无奈。只是他也深知,此次却不是手下畏惧怕死,而是这胡老三着实太过厉害,便是那岳飞云也奈何他不得,否则又何必选择偷袭这等举动。

    想到血旗军,宋濂心里微微一动,却是抬眼去看那些已经全数爬起,正聚拢在岳飞云身后的那些子血旗军兵卒,顿时眼前一亮,舍了胡老三径直向岳飞云行去。

    那边岳飞云却是已然看见了宋濂,见这人向自己走来,说不得就是一皱眉,却是已然看穿了这宋濂的用意。

    “岳将军。”

    与岳飞云见过礼,宋濂也不矫情,开门见山道:“那汉子武艺着实利害,怕是我手下那些个儿郎难堪大用。岳将军,宋濂这厢斗胆,却是想借岳将军麾下血旗军一用。”

    宋濂本是想狮子大开口,想把岳飞云连同血旗军那二、三十位兵卒一起借来的,但他走上前来时却发觉岳飞云似是对自己抱有成见,竟是露出一副不虞之色。盘算许久后,这才舍了岳飞云,只说要借血旗军。

    血旗军精锐天下皆知,即便这些人尚算不上是血旗军精锐,只是些刚入营的新丁,可能被赵老将军选上的,想来也不是些软蛋,至少比他宋濂手底下那些普通的皂吏要强上数倍不止。

    这些个人,莫看一个个穿着公服平日里在南京城里耀武扬威,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可实际上多是欺善怕恶之辈,即便早先有几个能做事、敢做事、想做事的,可到得这会儿也早被这南京城里头的弯弯道道磨平了棱角,随波逐流去了——他宋濂自己便是其中一个。

    因此,对于自己手底下这般子皂吏,宋濂却是心知肚明的很,抓个小偷强盗还成,就算是落单的盗匪凭着他宋濂这一手即便称不上出神入化,至少也算得上炉火纯青弓技,怕也是能轻松拿下。

    然而一旦对上这些个不惜命的,怕是这些人就无甚大用了。因此,若想将这胡老三抓捕归案,还真得靠血旗军出手了。

    想罢,宋濂双眼中便不觉露出几分期盼神色,却是让岳飞云看的神色一动,不知不觉地点下头去。

    “多谢岳将军成全。”宋濂忙一抱拳,随后又道:“烦请岳将军指挥血旗军儿郎布下阵势,切勿让这犯人走脱了。那汉子我却自有法子拿他。”

    “嗯?”听见宋濂说是有法子抓住胡老三,岳飞云忍不住就是一皱眉,显然不甚相信。

    见岳飞云脸上露出狐疑神色,宋濂脸上却是现出一副尴尬神色,双唇哆嗦了许久才说出句让岳飞云不齿的话来:“不敢瞒岳将军,我这巡捕司因为平日里捉盗缉匪惯了,又不忍伤其性命,因此那箭簇上便喂了些麻药。”

    “哦。”岳飞云脸色微微下沉,沉吟许久才道:“想不到押司大人竟是‘菩提恐伤蝼蚁命’,还真是押司大人的一大善举了。”

    虽说岳飞云说的好听,可宋濂又如何会听不出岳飞云话里意思,说不得便有些讪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又过得一会,却是岳飞云见胡老三从马车上取了一柄重木禅杖,正在那边舞的虎虎生风,活活将那群皂吏吓的四处乱跑,便提醒道:“押司大人,我这些儿郎便借于你,在下就先祝押司大人将那胡老三缉捕归案了。”

    说罢,又对身边两员副将道:“甲二,甲七,你们带儿郎们去祝押司大人将那人拿了。只是注意勿要害了其性命,我却是想将他带去见见将军。说不得,怕是咱们血旗军这回又要多上一员虎将了。”

    那边甲二、甲七齐声应了,随即便去整顿队伍,这边宋濂听了却是暗暗苦笑,知道自己心里打的好算盘这回却是彻底完了。

    他先前打算的极好,乃是借了血旗军左右牵制,他便站在圈外以手上宝弓慢慢点射。也不需射中什么要害,只需能射中几箭,待箭上麻药发作,那汉子自然再难抵抗,倒时候便是大功一件。

    只是岳飞云这次却说要将这胡老三带回血旗军里去,想来以赵老将军的名头,怕是王仁知府也难死扣着不放。而且,这岳飞云都说了,这汉子是员虎将,想必日后一个百人将的职位怕是少不了。

    须知血旗军里的百人将放在别个军里头,怕不是偏将一级的,最低也能做个牙门将,又如何是他宋濂一个小小的巡捕押司得罪的起的。

    只是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宋濂这些年早习惯了这些不如意,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等甲二、甲七领着手底下的一众儿郎从另一辆车里取了兵器过来,这份吩咐两人将胡老三围住了。

    期间,见着甲二挑开那马车帘子,从那马车里搬出一捆捆建制兵器的时候,宋濂还是忍不住眼皮直跳。也就是血旗军敢这般肆无忌惮带着兵器到处走了,换别个军队来,怕是早被人以谋反罪名参一本,下天牢喊冤去了。

    待血旗军阵势布好,宋濂连忙将那些个皂吏喊了出来。

    就这一会儿,二十来号人,即便手里都带着武器,却仍然被胡老三硬生生用那禅杖打飞了数人,又有几人被齐肘打断了手臂的。最惨的那个,却是被胡老三一禅杖砸在了背上,脊梁骨也不知道打断没有,反正现时人却是早已经昏睡过去了。

    眼看胡老三大发神威,在这南京府府衙面前大肆逞威,更将血旗军都打了个孤拐,谭纵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这才知道在这古代里头,特别是这文武并举的大顺朝,这武人的重要性着实是比他想的要高上太多。

    只是,这会儿见那些个眼露凶光的血旗军又团团围住了血旗军,谭纵便回头问蒋五道:“老三没事吧?”

    谁知蒋五却是摇摇头,狐疑道:“似是有些不对。”

第四十九章 转变

    蒋五与胡老三相伴多年,是从四五岁时就绑在一起的打小的伴当,虽说因为地位悬殊没资格同吃同住同睡,但却是求(学)的同一个先生,拜的同一个师傅,基本一天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一块。因此,胡老三手底下有多少功夫,胡老三是个什么性子蒋五怕是比胡老三的老子还要清楚的多。

    这时候见着胡老三在南京府府衙门口逞威,蒋五起先也不觉得如何,即便是与岳飞云斗狠拼命他也不觉得如何,只因那本就是胡老三的性情。若是胡老三见着岳飞云这难得的对手还不去斗上几招,不弄得自己遍体鳞伤,蒋五反倒会奇怪。

    胡老三打小的志向便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似这样给蒋五做个无风无险的伴当,若非是胡老三的老子压着,怕是早撩挑子不干了。

    只是,这会儿蒋五却觉着胡老三有些不对。

    胡老三平日里头做事虽然咋咋呼呼惯了,但与人打斗时却最重分寸,若是遇上岳飞云这种能与之一敌的,那便是一场好斗。可若是遇上崔俊那样的,胡老三顶多也就是踢踢屁股,打打手心之类的小手段,却从来不会下重手。

    这也是为何胡老三会将那三个血旗军的汉子打成那般惨状,却连崔俊的脸都懒得去看上一眼的缘故——崔俊在其眼里当真是连做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会儿,胡老三却是连施辣手,根本不顾及那些个皂吏的实力,甚至一边施暴还一边狂呼爽快,当真是与常态完全不同。

    正是如此,蒋五才道这胡老三有些不对。

    只是,即便蒋五看出来了,可他却也有些无能为力。似这等事情,无非是有人暗中下药了而已。而且,看胡老三这状况,怕是以毒药居多,寻常的蒙汗药怕是让胡老三出点汗都没可能。而且,这毒药怕是药性极烈,否则难以使胡老三如现在这样一副癫狂模样。

    似蒋五这样的皇子,琴棋书画可以不学,但这防毒一项却是必须的,为的便是防止自己被人下了毒药害了。至于下毒去害别人,那去是想也不用去想,究其所以,自然还是个监察府的问题。

    而如胡老三这样的伴当,却是打小就要用草药打熬身体,一来是提高身体的抗毒性,一来却是为了这种伴当能够在“主子”有难时能挺身而出。正是因为如此,这胡老三才能有得一身千斤神力,错非皇家药物供着,又如何能养出他这等神力来!

    眼见胡老三渐渐被血旗军压制住,蒋五便收回了视线,对身旁谭纵道:“谭纵,你不一向自诩才智过人么?你且说说,为何有人要向老三下药?”

    听及蒋五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与自己说话,谭纵心里便有些不爽。有心刺蒋五两句,却又临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既能让自己出口气又不得罪对方,说不得便转过头去,却是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儿来。

    谭纵这回却是真的气了,却不是故意拿翘以抬高身价。

    “啧。”蒋五见及谭纵反应,先是一愣,稍微想过后,便有些明白过来谭纵心里,顿时有些好笑,却是又觉得谭纵这般小气状反而更合他心意。

    “我与你说话呢,你置气个什么劲。”蒋五拿手压压谭纵肩膀,以示亲密,随后压低声音道:“你说,会否是王仁瞧出了我的身份,故意让那使弓的家伙在箭上喂了毒,想借机害了老三的性命?”

    “呃……”谭纵先是被蒋五突然的亲密动作弄的一惊,随后听蒋五说完后却是忍不住摇头道:“王仁怎会如此不智,这回却是你想多了。”

    谭纵说完,又思虑片刻后道:“只不过,即便不是王仁,怕也是他手下人干的。”谭纵说着,渐渐皱起眉来,却是觉得这一条怕是算的**不离十,特别是今天一连串的事情,若不是早有人计算好了下套等自己几个人去钻,又如何会这般巧合!

    思索过后,谭纵便继续道:“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暗暗监视咱们。甚至咱们从去李发三家里时,便已然被人给盯上了。说不得,这一连串的变故都是对头设计好的。”

    说罢,谭纵却是转过头去看渐渐被血旗军兵卒围住的胡老三,眼里不自觉就露出一副关切神色。只这一会儿,宋濂却是又射了两箭,却被胡老三格挡开来。

    只是,到得这会儿,任谁都可以看出,胡老三体力已然有些不支,若是再过的片刻,怕是便要束手就擒。

    胡老三有蒋五护着,那边岳飞云说要带胡老三回血旗军的话也传的够开,因此谭纵倒不担心胡老三的性命。只是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谭纵既然对胡老三大有改观,又如何会让胡老三这毒中的这般不明不白,说不得还得把背后藏着的人抓出来。

    而这人的下落,自然就要着落在李发三这一切事情的源头上。

    只是,等谭纵拿眼睛在附近扫过,面色却是陡然变了:那原本瘫软在地上发抖的李发三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甚至连一点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彷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蒋五见着谭纵脸上异常,忍不住疑惑道:“如何了?怎生这副模样?”

    “李发三……不见了。”谭纵艰难地咽下口水,犹疑的眼神在经过疑惑、彷徨后却是渐渐坚定起来。

    自从从李熙来处得知王仁被查一案来,他便事事算尽机关,不论是王仁亦或者是蒋五他都完全不放在眼里,乃至于说,这两位大顺朝的权贵在他演中不过是他仕途中用的上的助力与必然要被打倒以作为自身晋升之资的踏脚石。

    便是被曹乔木连消带打的刺激了一通,谭纵也是口服心不服,自觉曹乔木不过是借了他监察府的权势,利用双方不对等的力量强行压住了自己。虽说谭纵自己心知肚明这本身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体现,但在其心里,却仍然是不服气的很。

    只是,今日这一连串事件,谭纵几乎是从头到尾都被人牵着鼻子走,乃至于胡老三这强力臂助都被人暗地里下了毒——若非有胡老三这尊大神矗着,怕是当初在李发三家他便难逃一死。

    故此,谭纵又怎能容许胡老三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害了?

    可谁知这会儿一切事情的关键人物——李发三竟然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被人硬生生转走了!谭纵两世为人,一向自诩才智不逊色于人,如今却被人玩的团团赚,乃至于到现在都还摸不清对手的路数,这不是**裸地在打他谭纵的脸又是什么。

    出离愤怒的谭纵这会儿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自己这几日的所有得失,包括蒋五与胡老三对自己态度的生冷,乃至于几人的性格。到得最后,谭纵终于得出一个或许有些啼笑皆非的结论:究其所以,还是因为谭纵为了权势事事算计,惹来了蒋五与胡老三的敌视!

    似这两位,或许是在京城里待的太久,又因为自身地位太高,根本难以理解谭纵为了权势事事算尽,只道谭纵是个热衷权势的小人。

    而只看蒋五一心捉拿王仁归案,便可知其是如何理想主义,怕是连捉拿王仁的真实意义都不清楚,还只当是拿了这么个大贪官归案,便能还南京府这一府二州的百姓一个青天!

    “既然如此,那便干脆与这蒋五摊开了说!”谭纵暗暗下定决心,却是不再看向蒋五,只是端正好了态度向正弯弓搭箭准备再射的宋濂走去。

    这时候,胡老三的身形已经越发迟钝,背后更是又插上了一箭。虽未伤着要害,可只看看也有些骇人。

    “宋押司。”谭纵却是拿身体遮住宋濂箭路,更是丝毫不怕宋濂失手,却是让宋濂吓了一跳。

    蒋五在远处见了,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显然看不懂谭纵究竟想干什么。

    虽说大顺朝文武并举,可他宋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押司,即使管着这南京城这偌大一个府城,可左右不过是个芝麻粒的小官,又如何能与谭纵这新科亚元相比。

    因此,见谭纵以身拦箭,宋濂却是不敢再射了,只得放下弓道:“亚元公何必如此?”说完这句,宋濂旋而又转口风道:“先前见亚元公与那汉子相熟,莫非亚元公也冲撞过府衙?这会儿却是借故来挡了我,好让那汉子趁机逃走?”

    宋濂这话说的极重,若是谭纵应承下来,怕是转眼就得被拿下狱,便是他亚元身份也保他不得。其时宋濂这番话也不过是场面话,一来是显得自身在谭纵面前不至于低人一等,甚至能隐隐压制住你,另一方面却是希望谭纵能知难而退,莫要沾惹是非。

    似这等情况,错非谭纵明火执仗,打明了旗号,否则即便宋濂亲眼看见谭纵与胡老三勾肩搭背他也不会真与谭纵为难,否则便是大大的蠢材。

    只是宋濂这时又如何会晓得谭纵的打算,说不得这番心意便要打了水漂,反要惹的一身羊臊。

    “宋押司,我却是来报案的。”谭纵不顾宋濂一副惊诧神色,径直道:“我报为我家寻房的中人李发三及一并家小失踪被掳案。”

    “李发三?”宋濂面色古怪地看了谭纵一眼,随后向身后指去道:“那李发三不是在……”宋濂说到一半却是说不下去了,概因他原本以为本该在场的李发三竟然不见了。

    宋濂看向谭纵的眼色顿时不虞起来:“亚元公,切莫拿此事乱开玩笑。现在还是烦请亚元公将那李发三叫出来的好。”

    谭纵却是早料到宋濂这副样子,因此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继续道:“我适才去寻李发三,却发觉他家大门被人破开,屋内多有打斗痕迹,更有许多折损家具。另家中男女老幼数口人一夜之间全数失踪,怕是为人掳走。宋押司,此事发生在我南京城,若是传扬开来,怕是与大人不利吧!”

    谭纵在这南京城里头呆的时间不多,但对这宋濂的事迹却是知道的不少。

    这人或许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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