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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革-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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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云安在车厢里头见着了,心里颇为不忍,便开口道:“你回去吧,换身干爽点的衣服,再找厨娘熬点姜汤,莫要冷了身子。咱们这回在南京府可要呆一段时间,生病了可没地方修养去。”

    赵云安这番话说的那自然是让人感激涕零,这随员都是就是泪流满面了,只是雨势太大,大伙也分不清楚这脸上究竟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只看得着这人一副愿意肝脑涂地的样儿,倒是让不少人见了悱恻不已。

    谁都知道,得了赵云安这句话,别的不说,至少这人的前程是可期了。莫说只是淋场雨,便是去刀山火海走一趟那也是值得的。

    马车轮子骨碌碌的开始转动,那些个随员自然也都上了后头的马车,只苦了那些侍卫,这会儿还不得休息,必须随车而动。好在这些侍卫人数够多,分了两班倒,一班在车上车夫位置上休息,一班就在下头警戒。

    这些个侍卫除了那些个镀金的以外,各个都是从各军营里挑选出来的精锐,按说在雨中也训练了不知多少次了。只是这雨势太大,街上的雨水排不尽,因此不一会儿这些侍卫的靴子都被水泡得软乎乎、湿*濡濡的,穿在脚上颇不得劲。

    这车队一走,便是一个来小时,先沿着东大道直接出了东门,又走了一段泥路,再穿过了一片不小的林子,最后更是过了一道山岗,车队便走到了秦淮河外河离城颇有段距离的某一段儿。这儿距离南京城已然有段距离,平时绝少有人走的,若非这次是有人引路赵云安自觉恐怕没人会想着往这边俩。

    但这儿的地势却也颇为奇特,竟是一处拿石料围了一圈的滩涂地,秦淮河绕着这地却是打了个折。

    在这滩涂地上,又有一处营地,门外头的几棵老柳树下头正站着好些个早已经被淋得浑身湿透了的北方大汉,贴身的衣裳下面露出壮硕的身材,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中间又有几个身形稍微矮小点的,应该是中原一带的,长相倒算得上是堂堂正正,其中一个打头的正是这次钦差团的工部主事成告翁。

    见着车队过来了——由于天色太黑其实是先听着响动再看到的车队,成告翁也顾不得一身的污渍,更顾不得这兜头来的狂风骤雨了,连忙在路口候着了。只待那赵云安一下车,这成告翁便告了声罪道:“下官惶恐,还需劳烦王爷亲自跑这一趟。”

    “无妨,你且先去车中换过干爽的衣物,待会再说话。”已然穿戴好了蓑衣,戴好了斗笠的赵云安一摆手,却是立即有准备多时的工部随员过来将成告翁及一众工部随员引进了后面的几间车厢里。里头早已然放置好了干燥的毛巾、各自的衣物,以及这会儿必须的蓑衣和斗笠。

    至于那几个护卫成告翁安全的大汉,先是与赵云安见过礼,再是找着车队里头的头头交了差还了令,这才寻了自家的马车,上去换衣服去了。

    与那些工部的不能比,这几个护卫只能挤在一辆车里,倒是显得拥挤的很。不过和一身湿相比,即便再拥挤也比衣服贴身上强。再者说了,似他们这等当护卫的,也就是这么个命了。想要待遇好点,除非能在这军营里头混个一官半职,最后再得个“将”的身份,否则这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

    趁着成告翁换衣服的这段时间,赵云安却是不顾脚下泥水乱流,一脚高一脚低的就往那营寨走去。

    看的出,这营寨应该有四五个年头了,门口的那些个砖墙都有了些破损,露出里头的红砖壳子来。隔着木栅栏,借着那些个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线,赵云安也能够清楚看到那寨子里头的几处营房里,都有三四个人头在房间门口若隐若现的,显然是有人在房间里头往外窥视。

    再往里头瞧,却能见着一处码头,这会儿码头处一大片阴影朦朦胧胧的,似乎是停着一艘沙船,赵云安未见过,也不知道这船究竟能载多少货物。但赵云安知道一点,这艘船,必然就是成告翁让自己过来的关键——这会儿这船上的石料也未运完,仍有过半留在船上,便是甲板上也堆了许多。

    显然是这暴雨打乱了这营寨的计划,使得这船上的料子未能及时卸下来。

    赵云安还记得谭纵曾说过,这南京府王仁为了从水利银子特别是河堤银子里面扣出钱来,将这修河堤的料子挖了修、修了挖,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和苏州、杭州两府换着地方来弄。这艘船这会儿停在这,显然船上的石料便是由其他两府运过来的。

    可这会儿南京城大雨倾盆,苏州杭州二府又如何能幸免,说不得只会更大。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人将这河堤的筑石挖了,还冒雨将之送过来,当真是为了这点银子丧心病狂!

    赵云安眼前彷佛出现了苏杭二府河堤溃堤后,百姓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财物、牲畜被洪水卷走,房屋倒塌后百姓在废墟中等死、亦或者是被洪水卷走随波逐流、亦或者是陈尸江上,种种景象让赵云安正眼欲裂,双目赤红。

    那边成告翁却是已然换好了衣服,踩着几乎要过膝的水过来了。雨势太大,这雨水从天际倒下来弄的整个世界到处都是哗啦啦的水声,成告翁要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向赵云安喊:“王爷,下官说的便是那船了”

    实则事情经过成告翁早已然派人与赵云安详细解说过,无非是巡视河堤时,无意发现了这艘船。成告翁身为工部主事,虽说对这船舶一项不甚精通,只看了一眼,却也看的出这船吃水极深,显然舱里装了重物。

    本来这船外观普通,与其他沙船无疑,但巧就巧在因为水面上涨,河道里头水势浑浊湍急,那船吃水又深,匆忙间那掌舵的船老大看不清河道,竟然无意陷在了一处浅滩上。为使船能开动,那船老大便领着七八个人手,从舱里头往外搬石头。

    若只是搬压舱石也就算了,毕竟这东西哪艘船都有,可偏偏从这船里头搬出来的石头各个都是一般样子。而成告翁这两日又整天的泡在河堤上,越看那些被丢进水里头的石料越觉得眼熟,最后才断定这船上的石料应当就是运来南京城修河堤用的了。

    既然是修河堤用的,成告翁自然想要去查探一番,不想他派去的随员方一走进,那船上立即就有人持着刀威胁恐吓不准人接近,这才引起了成告翁的警觉,猜想这船会否有什么古怪。

    待成告翁再细细观察后,这才发觉这些石料的六壁竟然大部分不是新痕,反而多是老痕,显然从山体上凿击出来已然时日不短甚至都是用过的旧料子,怕是好几年都有了。更夸张的是,一些个石料上甚至还有未清除干净的水草、绿苔,当真是让成告翁看的目瞪口呆。

    这时候,成告翁虽然还不清楚里头有什么玄机,但他下意识的便猜想出了这石料必然有些许猫腻,顿时河堤也不查了,就跟在这船后头一路沿河北上,这才找着了这处远离南京城的一处营寨。随后,成告翁便派人将这事向赵云安禀告,自己则带着人在外头守着,怕那些人将那船以及石料转运他处。

    赵云安虽然早已然听那前来禀告的人说过,可这会儿仍然仔细听成告翁说过了一遍后,这才开口言简意赅道:“成大人一路辛苦,待来日回京,云安必定向官家禀明此事。”

    成告翁得了赵云安的承诺,自然是喜笑颜开,虽然口里头连声道着“下官本分、下官不敢奢望”之类的话,可脸上的喜色却是谁也瞒不住。

    赵云安却是不再管他,只是手一挥,指着那栅栏道:“来人,给我将这门砸了,里头的人一个也别放过!”

第一百一十章 人赃并获

    赵云安一发话,不管是那些个侍卫还是工部的随员,俱都是精神一震,一个个也不管泥水漫脚了,直接就往那栅栏去冲。

    那栅栏不过是用些儿臂粗的原木钉在了一起的简陋货色,又如何经得起这些个一心想在主子面前表现的疯兔子敲打,未一会便被拆的摇摇欲坠。

    这时候,这栅栏里头的人也是急了,顿时跑出来十几二十号人,大多数手里头都拿着器物,只是手里提溜着的却不是什么伤人的武器,反倒是一些砌石拌灰的工具,再加上一身灰布衣服,倒像是泥水匠。而又有少数几个穿着相似的却是拿着刀具,但这些拿刀的多是站在后头,一个个咋咋呼呼的,指使那些个泥水匠堵着门。

    见着这些人跑出来,而且一个个都带着器物,这些个随员与侍卫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只得暂停了手里的活计退了两步,隔着栅栏与里头的人大眼瞪小眼。只是有些侍卫听着里头那些个监工似的人物时而咋咋呼呼、时而威胁恐吓、时而得意洋洋的话,心里颇不得劲,就想着进去以后定要这些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好看。

    若说先前还只是猜测的话,这会儿看见这些个泥水匠赵云安便算是肯定了自己心里头的猜测。既然如此,赵云安就再不保留,直接喝斥:“给我砸开!”

    那些个侍卫与随员得了令,更是来劲,见对面那些个监工拿着刀拼命的比划,有侍卫干脆也从腰里掏出佩刀开始朝着那栅栏砍了起来。其他侍卫也是有样学样,纷纷拿出了佩刀,一时间这营寨门口却是一片木头砍伐声,便是连这哗啦啦的雨声都被掩盖了不少。

    那里头的几个拿刀的却是看傻了眼,一时间弄不清楚这些个人是哪来的,竟然还随身带着刀具。有机灵的顿时反向跑进一间屋子里向上头禀报去了,其他人则是扯着嗓子使劲吆喝,但喊来喊去终归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这时候那屋里终于跑出个领头的,手里未持刀却是拿着个酒壶子,穿着一身颇为体面的劲装,头上则有人帮着打了把伞。这人面相倒是不差,只是一出来就大喊道:“哪来的大胆刁民,竟然敢冲撞官府驻地,莫非是歹人!快与我速度退去,否则一旦巡捕司到来,定将你们抓进大牢里去制个藐视朝廷的重罪,介时就是抄家、杀头!”

    在场的就没一个普通人,即便是那些护卫也多少顶着军衔,而这些随员最低的也是个八品的官员。莫说是巡捕司了,即便是王仁亲来了,怕也不敢如何,又如何会在意他的话。

    反倒是赵云安听这人说这是官府驻地,心里头更是火起,脸色阴沉着喝道:“冲进去,全数与我拿了,一个也不许放跑。”

    这时候雨大,双方离的又远,那领头的也听不清楚赵云安说些什么。只是见着赵云安说完话后,那些个人砍起来更卖力气,顿时急了,立即喝斥道:“都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绝不能让对方冲进来!”

    只是这营寨里头大多是些过来服役的役夫,过来当个泥水匠还能凑合着用,可用他们上去跟那些个拿刀的人对砍,那可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了,因此一个个左顾右盼的,就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去。

    这领头的见自己喊了几声,愣是没人敢去,心里也是急了,将手里头的酒壶子往地上一砸,下意识就踢了身前给自己打伞的小子一脚,将这小子踢的在地上打了个滚,:“三儿,你去,那些个人要敢把手伸过来你就只管去砍,出了事自然有你哥我顶着。我若是顶不动了,自然有老太爷顶着!”

    那被叫小三的小子不过是韩家的一个下人,这领头的也不过是个管事,平日里头拿着把刀在这些役夫跟前还能吓唬几下,可这时候真刀真枪对上了却又哪敢跟人对砍。无奈管事的下了命令,这小三即便再如何胆战心惊,这会儿也不敢不停,只得提着刀磨蹭到那门前,选了个身体看起来瘦弱点的,闭着眼睛朝那栅栏上上下下地划拉过去。

    小三选着的却是个八品衔的侍卫,唤做刘川。这刘川看起来瘦弱,可却是天赋异禀,在家里头跟婆娘干那事的时候,经常弄的自家婆娘哭天喊地的,最后还哭着求着把自家妹妹也拉过来给这刘川做了妾,是这群侍卫里头数得着的怪胎。

    这会儿见这小三闭着眼睛拿刀在自己跟前划拉,虽说离了有一段距离伤不着自个,但那刘川却是个有些人来疯的角色,哪能让这小子这般划拉,顿时将刀伸进栅栏里头,迎着那小三的刀只这么一磕,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便见着小三手里的那刀忽地一声就飞了出去。

    那小三正闭眼呢,忽地感觉手里一轻,却看见鼻子跟前横着把刀,顿时吓的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那刘川得意的哈哈大笑,那群侍卫却也是跟着起哄,拿刀看木头更是来劲,未几下竟是一一将那栅栏砍断了一大片,一时间全数冲了进去。

    那些个泥水匠哪敢抵抗,一个个都跪了下来,直喊“大王饶命”,而那些韩家的下人却是也不能怎么个抵抗,方一动手就被侍卫使了个巧劲将刀拨到了地上,刀光再一闪,却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顿时一个个都老实了。

    只有那管事的手上却是有两下子,跟刘川倒是过了几招,可等刘川玩腻味了却也经不起打了,先是被刘川一刀磕飞了手里头的武器,再一刀却是削断了腰带,一身裤子顿时垮了下来,露出里头的甩棍。

    那刘川正得意的笑,不料后头却有人一脚将他给踢倒在水里,却是这群侍卫的副头领。

    那副头领换作钟诚,最是会看人眼色的,这会儿也不管刘川,又一脚将那管事踢倒,这才憋着嗓子冲刘川道:“王爷就在后头看着还敢这么玩,你小子是不想要这条命了,还是不想要这份差了?”

    那刘川被钟诚这么一说,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了。

    见侍卫迅速占领了营寨,赵云安这才领着成告翁及一众工部随员进里头去。这时候,这营地里的水因为被这滩涂地四周的河堤围了,也出不去,因此这水已然漫过了脚脖子正往外面灌。赵云安却是丝毫感觉不到这些,只是从那些个惶恐不安的泥水匠身边慢慢走过,又去看了那几个韩家的下人,最后才走到已然被人拿绳子困住了的韩家管事跟前,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

    那韩家的管事听见这问题,首先就是一愣,颇有点不明白赵云安话里的意思。他本还以为眼前这群人是来发财的,他倒是听说过南边似乎在闹邪教,喜欢将人绑了再到各家去要赎银,可这会儿听这口气却又不像——哪有绑票的不事先打探好下数,直接先绑人的!

    只是这管事平日里头在南京城里头威风惯了,这会儿虽然心里头害怕,可还是磕磕绊绊的开口道:“我是韩家的管事,你快放了我,否则一旦我家老太爷发起怒来,怕是你们这些贼人在南京府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韩家?哪个韩家?”赵云安仍是皱着眉头,脸上阴沉之色更盛。

    那管事在韩家服侍了多少年了,早养成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这会儿见赵云安脸色阴沉的厉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忌惮韩家的势力,还是对韩家有仇听不得韩家这几个字。只是适才已然说了韩家了,即便得罪了这时候改口也来不及了,说不得心里一横,干脆在鼻子里头插了两根葱装起象来:“整个南京府从来只有一个韩家,我家老太爷更是知府大人府上的座上客。哼哼,这会儿你可是怕了!”

    赵云安点点头,倒似是真怕了一般。那管事看了得意,便忍不住嚣张道:“怕就立即放了我,若是晚了,我家老太爷定要请了血旗军将你们这一干逆匪绞杀干净。嘿嘿,血旗军已然驻防在了南京城外,离这儿也不过是十来里地的路程,若是发兵过来也不过是一盏茶时间……”

    听这韩家的下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赵云安却是丝毫未有半分不满之意,只是任他去说。这时候成告翁终于从那码头回来了,一回来便躬身道:“启禀王爷,下官适才已然验看过那船舱中、甲板上,以及已经运上岸的诸多石料,发觉这些石料果然皆是旧料,大部分更是有被水浸泡过的痕迹。另,下官还从那沙船中将那船老大以及六名船员全数逮捕归案,无有一人走脱。”

    那管事的初始听得成告翁称呼什么王爷时,还不觉得如何。待听得成告翁自称下官后,这才发觉不妙,隐隐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恐惧感。只是待听得只有六名船员时,这管事的忽地又是一愣,眼里随即闪过一片窃喜。

    只是还不待他将这窃喜传至脸上,便听的那被人称呼为王爷的年轻公子刀道:“将这人与那些个船员一起押了,再从侍卫里头挑些会用刑的,定要审问清楚了。另外,此事叮嘱下去,绝不许人走脱消息,否则一旦查出,直接以*罪、胁从罪论处。”

    成告翁听得赵云安吩咐,心里头止不住就是一惊,随即便是一喜,但口中却是立即应道:“下官这便去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看上你家小姐了

    谭纵到这出营地时,营地里的水位已然漫过了半个小腿。

    这场雨已然下了一个多小时近两个小时,可此时却已然没有半分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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