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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在我29岁生日的前后辞去了工作。
我跟我爸说:“想休息一段时间,换个心情,找个新工作。”被他臭骂了一顿,说我不知道上进,不为以后着想,幼稚不负责任,跟我妈一样。
我享受似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顶,我甚至盼望他再多说几句,要是以后听不到了多遗憾,多遗憾啊。
老头真的是老了,以前都没注意。满头的白发拿最好的染发膏都遮不住呢。要是我能活到满头白发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尖尖的头发全都白了,一定难看得很,想象不出来呀。
高中的时候,越野说:“等咱们都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了,篮球也打不动了,多没意思,还不如早早就死了呢。”
我说:“是啊。”
可是事情真的落在头上,我可以年纪轻轻的死了,却留恋得不行,害怕得不行。
那段时间,我对谁都非常好,非常体贴,也许和我以前的作风有点不同,虽然我自己并没有感觉。但是,朋友常常看着我说:“仙道,最近你变了好多哟。”
越野和他那个准备爱一辈子的女孩分手了,拉我出去喝酒,在酒吧里又勾搭了一个。要在以前,我也会逢场作戏的找上一个,不过现在我变成正直的人了,酒色不沾。把越野吓得直摸我额头。
有的人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会刻意放纵自己,但作为我,从来没有束缚过自己,到了这种情况下反而要刻意束缚一下了。我想:要保证自己在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至少活到夏天。
我要亲自把游戏玩到“GAME OVER”。
三月份,我一个人去了神奈川,在那里过了一个月。
我每天都坐在海边钓鱼,每一条钓上的鱼都珍惜的放进桶里,再也不用担心会把湘陵海岸的鱼钓光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样倒好,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我把钓到的鱼送到神奈川的同学家里。
人们都记得神奈川过去那个年代有一个叫仙道的头发尖尖的篮球打得很好但待人温和却又说不出的冷漠的男孩,如果我死了的话,不知道他们能记住我几年呢,十年,我希望是十年,不用太长。
人类的记忆绝对可以有这样强大的功能。可是……
记得了,在某个早上,会说:“哟,你记得那个男孩吗?叫仙道的,很年轻就死了的那个……”心平气和,云淡风轻。
人类的悲伤就不会持续那么久,记忆不刻意的留下,但悲伤越来越淡。
我越想越远,我就喜欢想很远的事情,连这样了,也还在想好远的事情。
苏珊每天给我打电话,说要过来陪我。
我说:“在我们结婚之前,还是各自珍惜独处的时间吧。”
她被这句谎言轻易的说服了。
去鱼住学长的寿司店教小孩折纸,和鱼住聊天。
他说:“仙道,你这样的人,明明什么都不坚持,可是感觉你老是在坚持找一样你能坚持的东西。”
他像个哲学家,不了,不能和这种勤于思考的人老在一起,我快死了,不想思考了。像流川那样,仅凭直感生活吧。
我就去找樱木,吃彪悍女孩做的饭。
可是樱木看到我手腕上的表,对着我大声叫嚣,说我抢了天才送给狐狸的表。我告诉他:“今年夏天我就会还给他的。”
他还骂:“臭仙道臭仙道。”
真要命,对着他很容易想起小的时候,万一泪湿衣襟就不好了。
临走的时候,他嘟囔着说:“还以为狐狸要跟你好了呢。”
“你喜欢我们好吗?”我含笑的问他。
他说:“哼。变态!”
我恍惚的笑着,一点都不生气,“怎么会变态呢?我可是会一直一直爱他的。”这种类型的话就叫做誓言,我是从来不信的,从来不屑说的,因为我不能保证它的真实度,现在我就能保证,绝对能。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樱木难得的沉稳的看我半天,看来我是够真诚的,连樱木也信我说的了。
在神奈川故地重游了一遍,四月底回到东京。
我到东大的运动场看台上看新的热血们踢球,像上大学时候一样。
有的时候坐着坐着就开始流鼻血,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晕过去,可是一直没有人太注意我,大家都忙着踢球,学习,谈恋爱。
在接近夏天的月份,谁也不会去嗅一下死亡的气息。
苏珊终于发现我的不对头了,我躲着她,在外面找了间非常小的房子住,一直不回家。
她在一个晚上堵在门口等我。
从我开门到进屋,她紧紧的盯着我看,她不是流川,如果是流川的眼睛的话,我会觉得浑身冰凉,变的透明起来,可是她看着我,我没有感觉。
进屋我放CD给她听,请她跳舞。
她认认真真的对着我说:“仙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最近实在太不对头了?”
她开始总结我几个月以来的动向,列举我不正常的表现,综上所述,她开口问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不耐烦起来,不知好歹。
我就仰着脸对她说:“我要死了。”看她一脸类似于狰狞的愕然,我心里恶意的高兴起来,这高兴薄弱死了,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她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彰……”
我立刻开口,把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包括这种病的遗传性,手术成功率之低等等问题。
最后,我说:“我要死了,不能和你结婚了,真的是件很遗憾的事情。”
她保持着愣愣的表情。瞧,我就是怕这种表情,好像在说:不会吧,仙道你也会这么倒霉。不会的,你骗人的。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倒霉,我也是人,却偏偏被人捧在高高的位置上,人人都依赖我,认为我永远不会倒下。现在倒也好了,让他们也知道我要走了,知道我也要像个普通人一个很弱的人似的死了。
“去做手术好不好?”
就知道她会说这个,我耸耸肩,说:“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跳个舞吧。圣诞的时候没有参加PARTY,你不想……”
她迅速打断我,用5分钟不停的快速语气数落我的不争,劝慰我一定要接受治疗等等。
她的声音不绝于耳,让我烦躁异常。
我忽然把手里CD摔在地上,用缓慢的语速的对她说:“做手术也没有用了,你知不知道,我是看着我妈怎么死的,我用不着任何人教我面对这个病的时候该怎么做,我早就知道了。”
她哭了,我不知道原来她对我的感情还可以到为我哭的程度,我心又有点软了,我坐在床上,半天说:“非常抱歉。苏珊。”
她流着眼泪,“你这一辈子,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可真正想要的却总是得不到,你又不要别人可怜你……”
哦,开始替我回忆我的一辈子了,我伸手看看生命线,还挺长的呀,怎么这么就死了呢。还不到三十就有资格说我这一辈子了。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至少住院吧。”她说。
我淡淡的说:“我没有钱,我要留给我老爸……呵呵。”我冲她眨眨眼睛。
“你说什么呢?”她又急了。
我起身拉住她,“算了,放弃我吧。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我的事情我会用最好的方式解决的,最好的,相信我。”
她对着我一滴一滴的不停的流眼泪。
六月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美国,很想见见他,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这么煽情的场面这辈子一定得经历一回呀。
在机场我打他留给我的电话,是一个轻柔的女声接的,应该是他的妻子。
再过了20分钟,他开着车出现在机场,我们像电视里的神秘接头般的,我左右看看的确没有人注意,就上了他的车。
他戴着墨镜,看看我,“你怎么来了?”
我咧着嘴笑,“来出差,办点业务。”
“去哪里?”他问。
“这个呀……一时想不出来。”我把窗户摇下,又转头对他说:“不如你给我找个地方吧。”
他愣一愣,然后加大油门。
我吹着口哨,“开得很不错啊。”
出乎意料,他竟然把我带到他家,我见到他的妻子,在电视上看来非常漂亮的女孩在生活中卸了装也不过是中人之姿,只是个子很高,身材苗条,一头的长发披在肩上,她从我一进门就带着笑意的看我。
流川带我去书房。
他问我:“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歪着头盯着他,不说话。
他也回望我,一点都不退缩,但一会儿眉毛紧紧的蹙了起来,眼里露出精光,他走近我,“来度假?”
我把手放在他脸上,“你,可以吗?”
他眼睛一动一动的从我的脸看到脚,最后点了一下头。
我们做游艇出海,我不太敢游泳了,万一在海里犯了病,那就真的英年早逝了,他也不游泳,坐在甲板上让风把他的头发吹成乱草堆。
他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我身边。
船上有一个古老的CD点唱机,我问他有什么CD,他说不知道。
于是我投了个硬币进去,“好吧,暂且听听它唱什么。”
点唱机质量之差让我们捂起了耳朵,但是有一首很怪异的英文歌曲,词也听不太清楚,大概是:
“我永远不再堕入爱河,
恋爱实在代价太高,
因此我只预备与你共度一年,
我们将在阳光下歌唱,
我们将每日欢笑,
然后我将离开,我的爱,
我将起程而去……”
恋爱的代价实在太高,所以我只预备与你共度一夏,我们在美丽温热的夏季相遇相恋,以为拥有了对方就拥有了全世界。所以在失去全世界之前,我要向你道别,在同样美丽的夏日告别。
我转过头对着若有所思的他,学着电影上的话说:“哎,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他果然很不爽的白我一眼。
“不告诉我吗?”我继续问。
“你还没死,我不知道。”他说。
“我死了,你一定会很寂寞的……我的位置别人代替不了的。”我看着他说,他慢慢的转过头。
他的眼睛深处有一个亮点,对我来讲,这个亮点总是不经意的栓住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总是在想,在茫茫人海中,你挑中了他作为你爱情的对象,一定是在他身上发现了自己留下的印记,看到了吸引你的灵魂。这个发现和看到不需要时间,只是你在偶然间不经意的捕捉。
因为这份不经意,所以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就爱上了的。
也许就是因为太珍惜这样的爱,才怕它破灭,消失在琐碎的生活当中。
同性的爱很难被人认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连它的真诚度都会被人怀疑。在外人看来变态的爱实在不能长久。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们天天相对,日日相处,处处躲避,是否真的会快乐幸福。
我不敢相信“我只要你你只要我这就够了”的话。
我永远都想得很多很远。
如果我活着,我会考虑这些的,但这个时候,我想:倒也好,没有承诺的永远也成了永远,我们会拥有一份绝对忠诚纯粹的爱情,这个,那些活到100岁的老人也不一定会拥有的。毕竟永恒这种东西太难成就,我们所说的永恒其实只不过短短人生百年,但把什么东西承诺上一辈子来,还是觉得太长太长。
我拿我的生命换来永恒,这是不吃亏的买卖。而且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
“你怎么了?”他声音非常温柔,和平日里的冷冰冰有极大的区别。
我的心颤了一下,他酝酿暖意的声音好像是久冻的冰山深处透出火山爆发的前兆。我紧紧的抱住他。
人家说,人生道路漫长,有许多丰富多彩的东西在你生命的前方等待着你,可是对于我来说,所有带有生命色彩的东西,已经全部浓缩在我面前了,容我在短暂中选择一下。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我该得到的,还有什么是我该懂得的。
不过,就算千万种选择摆在我面前,我也会义无返顾的选择我怀中的他,至少他是能让我切实的握在手中又能让我如此幸福的。
“哎,你知道郁闷最佳表现形式吗?”
他像过去一样用那双清冷透明的眼睛使劲打量我,皱起了眉毛。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啊?白痴?”
“叹气。在这里不停的长吁短叹,最简单的一种方式。”我带着寻常的微笑说,“心情沉重,却没有哭的勇气和动力,眼泪在阳光下被蒸发干了。身体中却有种沉重的东西无从发泄,胸腔被压的难受,只好大张开嘴呼气,没有任何快感可言,只是苟延残喘……”
过了很久他开口,“你很爱我?”词不达意的问题。
我笑,“美丽的字眼,我们向来无权拥有……”
“你不问我吗?”
我耸耸肩说:“懒得。”
他动了动嘴角,把两汪清水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阵阵水气从眼中飘散。他颤颤悠悠的凑过来,我颤颤悠悠的吻了他。
我们在海上厮混了一个礼拜,他回球队进行正常训练。
我却被邀请和他妻子见了一面。
她开门见山的说:“你跟他有感情,那是当然,但凭这点爱情撑不过什么日子,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不会干涉,我会去巴黎度假。不过我和他是正常的夫妻,希望你不要有过分的想法……”
她没有说完我已经不耐烦起来,尤其现在我格外珍惜时间。
我简单的说:“心照不宣吧。”
她抿起嘴来,很含蓄的笑,喝了口咖啡,抬头说:“我明天的飞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荣幸能见到你,以及你太太……”
“这个,难说。会有机会吧。”我转转眼珠,敷衍她。
她说:“你看,有的人就特别奇怪,非常容易寂寞,却很容易习惯寂寞。他好容易找到了解自己寂寞的人却无法拥有,就算拥有了却又怕失去……只要活着一天就在不停的担心……”
“在说我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你们都一样。”她自以为一针见血。
我淡漠的不再说话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最精确的懂得。
九.
我们愉快度过夏天的时候,却发生了件意外,使得快乐不得不提前结束。
我和流川在夜里3点左右出了家门,到人丁稀少的街上溜达。
接下来的情节概括起来就是,飞来横祸,奔驰过一辆超速拐弯的车,俗套的情节在我们身上重演。
我不知道车是否应该撞到他,反正我是踹了他一脚,车很自然的撞到我。这很自然,即便我不踢他,车也一定会撞到我的。
但流川,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一点我想看到的东西。至少我在医院病房里醒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看着我,很难分析他目光的化学组成,但产生的化学反应却是显而易见的,整个病房里充满着水蒸气。
他没有哭,但房间里却是湿湿的,好像房间在替他哭。
他对我说:“你的左臂骨折……”
我看到我的左胳膊绑着厚厚的石膏。
他低头吻吻我胳膊上的石膏,石膏发散着很有质感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在医院度过,他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来看我,我被安排在特护病房。因为自从车祸后,我就不停的呕吐,他不明白怎么回事,我知道是我不争气的头脑的问题。
他要求我去做检查,这个提议让我不得不马上离开。
本来我是打算让他知道我的病情的,让他为他曾经的不珍惜,为他曾经的离开,为他曾经的任性付出代价。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没有意思。我们都快乐过了,何必要一个人内疚呢。
我决定离开的前一天,他坐在我床边喂我吃饭。虽然我的右手可以吃饭,不过他的右手我更喜欢。
我对他说:“以前我有朋友骨折时绑石膏,大家都会在他的石膏上写下祝福,写平日里不好意思说的话。如果我现在在神奈川或者东京,石膏上一定已经写得满满的了,不一定有你的地方。可现在正好在美国,整个石膏都是你的,你写点什么吗?”
他又嫌我无聊,哼了一声。
“你不写可是会后悔的,我这辈子就骨折一回。”我笑着说。
他还是哼我。
我耸耸肩,“那算了。”
我们吃过饭,靠在一起说话。
我的话变的比以前多了,我实在是很想多和他说说话,我的口才那么好,以前没注意发挥过,真是错误。
我们以前打球的时候,我经常迟到。于是提起迟到这个话题。
我告诉他:“一个喜欢迟到的人常常被认为是不在意的人,你相不相信,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在意的人。他时时刻刻提醒别人他的存在,他永远造成一种他不在了别人就会怎么样的感觉。在众人等的焦急的时刻出现,自己的价值就真的体现出来,体现在众首期盼中。”我以前就是这样,总是在想别人需要我。
“你知道吗?一个人在和在乎的人约会的时候是很容易的迟到的。因为他会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