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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令-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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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脸男人笑了,说:“小声点!我敢说我这玩意儿比你嗓子响,我都没让它叫唤,你叫个屁啊!”说着男人从腰里拿出一把泛着蓝光的驳壳枪。

“啊!”那粉花尖叫一声,陈来航也吓得跌跌撞撞退了好几步。

麻脸男人不满地盯着浑身发抖的那粉花,说:“只准你叫这么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陈来航急忙抱紧那粉花,连连点头。

麻脸男人接着说:“请记住,你们是越剧演员,不是川剧。你尖着嗓子叫那一声是帮腔吗?川剧才那样呢,不知道的人以为后台着火了呢!”

陈来航说:“我给你找头套和胡须去!”

“到哪儿找?”

“外面。”?

“这个房间没有吗?”

陈来航指着那粉花,说:“这是旦角的化妆间,没有胡须。”(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麻脸男人环顾四周,点头同意了。他用枪管指着那粉花,说:“你留下!”又用枪管指着陈来航,“你快去快回!我数10下,你要是不回来,或者你通知了其它人,那就别想再看见她了。”

那粉花吓得开始抽咽,陈来航搂紧她的肩头,安慰她说:“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那粉花哭着说:“陈哥,你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一定!”说完,陈来航就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麻脸男人和那粉花。女孩没受过这样的惊吓,她瘫在椅子上,全身不停颤抖,眼睛根本不敢看麻脸男人。

麻脸男人开始数:“10……10……哎,你叫什么?”

“那……粉……花……”

“什么?那个什么?”

“那粉花。”

“姓那?”

“是。”

“哦,是个很少见的姓。9……”

那粉花发现,对话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她担心陈来航找不到备用的头套和胡须,平常用的那套正被扮演罗炳生的演员用着呢!她叫利长虹,比那吩花还小一岁。那粉花听见,她正在台上起劲地哼唧着,根本不知道那吩花的化妆间出了状况:

老五啊老五

休惦念,离伤情,

百日重逢意更浓。

曾记得,曾记得黄浦江边分手时,

月朦胧水泠泠;

曾记得醉不成欢惨将别

念去去,泪不停……

“你今年多大?”麻脸男人对越剧一点兴趣也没有,他的兴趣在那粉花这儿。

“18岁。”

“8……”

“是18岁,不是8岁。”那粉花纠正道。

“我知道,别把我当傻子,我不正好数到8吗?”麻脸男人不耐烦地呵斥道。那粉花不再说话,垂下头,她的耳朵一直支楞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盼着陈来航快点回来。

“姑娘十八一朵花,你恰好又叫什么什么花,那粉花对吧?还别说,你真像一朵娇嫩的梨花,楚楚动人,惹人爱怜,我喜欢。”麻脸男人的眼里透出不怀好意的光,在那粉花高耸的乳房上来回扫射着。

那粉花抱着双肩,尽量把胸脯向里凹去。

“7……”麻脸男人伸着脖子,直到他确定什么也看不到,又继续数了下去。

数字越少,离危险越近,像生命尽头的倒计时一样,摧残着那粉花的神经。她开始哀求:“求求你别伤害我,我还要演戏呢!我从小上戏班学习,为的就是今天,我不想死!呜呜……”

麻脸男人歪着脖子问:“我说要伤害你吗?只要你男人按时回来,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毫毛。哈哈,现在考验他的时候到了!爱你,他就会回来,哪怕没找到头套和胡须,他也会跟你生死不离;不爱你,他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多半男人是后者,他们整天把爱像油瓶子一样挂在嘴边,为的是润滑女人的芳心。”

“他不会那样的,”那粉花哭着说,“绝对不会!他真的爱我。”

“别着急,很快就会证明。6……”

“能不能数慢点?求……求……你了!”

“还不慢?”麻脸男人傲慢地扬起下巴,“我给他这么充分的时间,你难道没感觉?我没有按秒数,我在尽量拖慢时间,慢了又慢,中间还跟你说话,为什么?为的是让你们劫后重逢,相拥而泣。那场面是我最期望的,多么浪漫的爱情啊!我是你们唯一的观众,我会为你们鼓掌的。听明白没有?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谢谢你!”那粉花抽泣着,“请再慢点,他会给你找到的,我保证……”

麻脸男人火了,他说:“娘的,我最恨的就是不相信人。5、4、3……”

他一口气数到还剩两个数,这让那粉花异常惊恐,她差不多要虚脱了,软软地靠在椅子上。

“哈哈哈……”麻脸男人笑了,“我没想到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让人心疼!我答应你收回刚才的数,现在重新数,5……”

利长虹还在台上起劲儿地唱着,她扮演的罗柄生正热切思念着妓女蒋老五。马上该她那粉花上场了,可是这个麻脸男人在这儿挡着,怎么办呢?看来,剧团今天肯定要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这可是陈来航苦苦经营的事业呀!

“4……”麻脸男人似笑非笑,盯着瑟瑟发抖的那粉花。

陈来航啊陈来航,你快点来吧!我快支持不住了!那粉花心里大声呼喊着。

“3……他不会真的是肉包子吧?”麻脸男人问。

他越这么说,那粉花越觉得陈来航不会回来,她对他们的爱开始动摇了。昨晚可不是这样,陈来航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永不分离。她浑身酥软,两眼迷离,潮湿得像一只青蛙,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叫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叫,叫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后来她改成喃喃私语,反复吃叨着同一个字。开始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她的耳朵失去了听觉,她的视觉早已模糊,唯有触觉醒着。陈来航的手指在她身上到处舞蹈,跳跃着摸索她的穴位,好像每个穴位都是爱的开关,他一一把它们点开了。后来,她听到自己唠叨的那个字了,是“别”,她不想让陈来航继续,她守护着最后领地,想让他在新婚之夜轻轻开启……

“2……”麻脸男人举起驳壳枪。

数字数到这儿,那粉花反而镇定下来。她盯着麻脸男人,脸上洋溢着内容诡异的微笑。麻脸男人仿佛读懂了,他放下枪,对她说:“没这么悲壮,我还没数完呢!叫我数到最后一个数字,我还真不舍得。像你这样风华正茂的女孩,不应该为一个男人死去,你还没有绽放,我怎么能无情地摧毁你呢?应该让你怒放,让你的芬芳香满整个世界,我相信每个看过你的人都会对未来充满憧憬,你代表的是生机勃勃,是人类的欲望顶峰,我们都想攀登。我会等着他回来,好让他证明一次对你坚贞不屈的爱情,我不会继续数的。1……你看,我怎么数出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听见是我的声音吗?”

那粉花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答话,她想,也许死可以解脱眼前的恐怖。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陈来航“哐当”一声推门跑了进来,手里拿着麻脸男人需要的假头套和胡须。

“给你!”他气喘吁吁地对麻脸男人说。

那粉花睁开眼,一下子扑进陈来航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她真的吓坏了。

麻脸男人满意地收好头套和胡须,笑着对陈来航说:“这个女孩真不错,她刚才说她可以为你去死,她真的太勇敢了!”

陈来航吻着那粉花的头发,对麻脸男人说:“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走吧!”

“不!不!不慌!”麻脸男人手里的驳壳枪一直没有放下,“我想跟你说三件事。”

“什么事儿?”陈来航问。

“第一,你知道歌剧《托斯卡》吗?”

“不知道。”

“建议你听一下!那才是艺术的最高峰,而不是你们这些哼哼唧唧的越剧,嘴都张不大,唱什么唱?你听我唱几句给你,男主角马里奥·卡伐拉多西的唱腔,特别华丽:Je crois entendre encore。Caché sous les palmiers。星光灿烂的夜晚,阵阵花香飘来,我的恋人托斯卡披着轻纱,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来……胸腔共鸣怎么样?振聋发聩吧?你看我嘴张得有多大?你仔细看看,绝对能看见我嗓子眼里的小舌头。我希望你把《蒋老五殉情记》改编成歌剧,只有这样你才会上一个台阶,才能走进艺术殿堂,才会被世人认可,才能冲出嵊县走向世界。”

“第二呢?”陈来航问。

“第二呢,我希望你们今晚的《蒋老五殉情记》是最后一次演出。”

陈来航紧张起来,他紧紧抱住那粉花,问:“为什么?”

“因为剧情完全是胡编乱造,无病呻吟,扭曲了人们的价值观。告诉你,这出时装剧来源于报纸上一条轰动一时的新闻,实际情况不像戏里这么演的。你知道在汉口做生意的罗柄生做的是什么生意?经营日货。在热火朝天的抵制日货运动后,他赔光自己的家产后自杀,而不是什么失足落水溺死。而妓女蒋老五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像你那粉花演的那样悲痛欲绝,婊子是人世间最无情的玩意儿,而不是爱情模范,她一刻也闲不住,重新开始接客,后死于过量吸食鸦片。”

陈来航和那粉花茫然地望着麻脸男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麻脸男人接着说:“我担心广大青少年一旦知道你歌颂的是一个卖日货的商人,还不把你这个破戏班给砸了?他们的大脑只有一根筋。”

“谢谢!第三呢?”

“第三呢,就比较复杂了,因为我一旦说出第三条,前两条都得作废,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没必要了。”

“那还是不要说了,你走吧!”陈来航拉着那粉花就想走。

“站住!”麻脸男人用枪管指着陈来航,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你要是不问呢,我就没打算说。既然问了,那我必须说,不然我憋着难受。我生活的全部意义是,让谁难受也别让自己难受。”

“那你就说出来吧!说完赶快走,我们还要演出呢!”陈来航第三次下了逐客令。

麻脸男人盯着陈来航,问:“你知道我现在最讨厌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告诉你,是跳海自杀。你们演的这出剧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一是罗柄生溺水,二是蒋老五跳海。你知道吗?我娘就是跳海自杀的,我最恨这个词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太扎眼了!你们轻易地让两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并且选择了溺水和跳海,你们在台上勾起无数人的眼泪,台下却在化妆间卿卿我我,摸摸搞搞。过去我只是听说‘戏子最贱’,现在我算是彻底见识了,人前是一套,背后又一套,这就是你们生活的全部意义。如果让你们继续害人,我会自责一辈子,忐忑不安一辈子,我不想让你们的虚情假意再次上演!”麻脸男人诡笑着举起了枪,扣动了扳机……

此时,扮演罗柄生的利长虹在台上难过得抽着气,正呜呜咽咽地唱着:

总以为是短别盼重见,

谁知风云起世道突变。

汉口遭难百姓尸骨不全,

想不到我俩相隔人天,

再不能与老五相亲相恋。

……

第十章 旗袍衣领内的篆体字

下午,天气有点闷热,简晗想上街走走,她打算给妏夕上完课后,去买几本自己喜欢的小说。

江户川乱步的小说她早看完了,她想看看横沟正史的。说实话,她已经对江户川乱步和角田喜久雄为代表的“本格派”产生厌倦,那种着重破案逻辑推理的写法让她逐渐失去新鲜感,她想看看横沟正史和木木高太郎的“变格派”,感受一下冒险与变态带给她的新奇刺激。尽管日本政府以制止扰乱国内治安为由,对各类侦探小说加以限制和禁止,但上海不受此制约,大小书店里应该能找到横沟的书。

可在读之味书店翻阅了一大圈,结果让简晗很失望,只发现了一本横沟主编的《新青年》杂志,日文版,里面有几篇推理小说,她决定买下看看。另外,她还发现有爱伦·坡的小说集,也一并买下了。她当然知道这位侦探小说大师,以前在日本读书时只读过他的诗,说不上特别喜欢。他的诗歌总是把死亡的场景予以寓言化,一手呈现令人恶心的死亡场景,另一手指引追寻虚灵的希望。不过,现在时间多了,她应该补上小说这一课。

从书店出来,她感觉路边一个男人一直在盯着她。她抬起头,笑了,是刘晓鸥。

今天他看上去很干净。

刘晓鸥用眼神示意她往旁边的弄堂里走。

“怎么?从杭州回来了?”她追上刘晓鸥问。

“不!从绍兴回来。”

“绍兴?怎么到绍兴去了?”

“老沈通知所有人员在那里聚集,说钱白胤有可能从嵊县到绍兴,然后渡杭州湾回上海。”

“哦?结果呢?”

“埋伏了差不多一个月,连影子都没见到。”

“钱白胤没来?还是没从这条路走?”

“不知道,但种种迹象表明,钱白胤似乎真的要经过绍兴。”

“哪些迹象?”

“开始是括苍山一家农户5口被杀,屋里食物被劫掠一空。接着在华顶山,有一辆运载木材的卡车被劫,司机被杀,弃尸荒野。再后来,我们有两名先遣人员在嵊县发现了钱白胤,但两人均在追捕过程中牺牲。从受害人伤口来看,均是一刀毙命,疑是职业杀手所为,杀手具有丰富的解剖学知识。而且华顶山那个司机,脖子那里有一微小出血点,疑为毒杀。这些都像是钱白胤干的。”

“那么,最终他还是溜掉了?”

“嗯,他比我想象的要狡猾得多,而且像黄饍一样,即使抓住他,他也一样可以扭动身躯钻进泥里,让你束手无策。还有……”刘晓鸥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我妹妹可能已遭毒手。”

“你妹妹?她也碰到了钱白胤?她认识他吗?”

“我妹妹刘春妮也是军统特工,奉命打入共产党游击队,她传出情报,说在乐清一带农村见到了钱白胤。”

“为什么不马上击毙他?”

“情况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当时钱白胤开着一辆日军的救护车,拼命地在山路上逃窜,后面日本人骑着摩托车紧紧追赶。”

“真是奇怪,他怎么开一辆日本人的救护车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本来游击队接到情报,说日军‘荣’字1644部队中有一名段姓中国医生,要冒着生命危险给游击队送药品,游击队以为钱白胤就是那个段姓医生,他们救了他,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妹妹见到的钱白胤。”

“那她没有接到制裁令击毙钱白胤吗?”

“接到了,并且我妹妹认识他,她在军统训练班上听过钱白胤的课,有一段时间,钱白胤经常被请去学校给学员讲授自救课程。”

“哦!然后呢?”

“然后钱白胤完好无损地从我妹妹那里溜了出来,让人觉得非常蹊跷。她不好下手,她目前的身份以及当时钱白胤的身份,让她两头为难。”

“什么身份?”

“我妹妹现在的身份是游击队长的妻子,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而钱白胤则是开着救护车送急需药品的医生,是共产党的救命恩人,我妹妹怎么可能明着击毙他?没有任何理由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轻易让钱白胤溜了?”

“不!我知道我妹妹的脾气,她明着不能来,一定会来暗的,她当初在训练班学过这些技能,暗杀一个人她完全可以办到。可是,现在明摆着的事儿是钱白胤并没死,那么我就想,我妹妹很可能……她斗不过钱白胤的,她太年轻……”

刘晓鸥说到这里眼圈红了。

简晗第一次看到刘晓鸥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顿时,一股暖流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说:“你别着急,也许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钱白胤大摇大摆走掉。”

“但愿如此。可是,负责跟我妹妹接头的人,一直探听不到她的消息。现在游击队内气氛紧张,村口加了几层暗哨,似乎出了大事……我来找你的原因,就是想提醒你,钱白胤可能已经潜回上海,而且据我们分析,他的第一号目标就是你。”

“我?”

“是的,他的报复心理非常强烈,你冒充舞女欺骗了他,并掌握了他的全部罪行,他肯定对你恨之入骨,你要多加小心!”

“我多加小心?”简晗不以为然,“他能认出我吗?我现在是简晗,不是珊曼尼!”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再次提醒你,钱白胤是个很聪明的人,也非常狡猾,你千万别太大意!也别小瞧了他!”

“我没有小瞧他,但我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简晗说,“即使他猜出珊曼尼是化过妆的,也不可能知道珊曼尼是我呀!除非我们的人告诉他。”

“我要提醒你小心提防的也包括这个。”

“好啦!刘晓鸥,提防,提防,今后我要时刻提防你,提防老沈,还有其它行动组的每一个成员。千万别把我的事儿告诉钱白胤啊!我很害怕!真的很怕!”简晗用讥讽的口吻答道。

刘晓鸥停下脚步,正色道:“简晗,你现在根本认识不到这场斗争的复杂性,每个人都是飘摇不定的,没有谁能做到坚定不移。”

“你话里有话。”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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