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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东新焦急地看着苏岩说:“老……弟,你给我指个道吧!”
苏岩说:“没什么道可指的。你就信天由命吧!”
牛东新知道苏岩既然已经告诉了他,就一定会帮他。当然了,他知道苏岩不会白帮他的,他说:“老弟,你就给我下指示吧!你看,需要我帮你去做什么?”
苏岩心里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说:“老牛,你把我想得也太势利了。”
牛东新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岩。
苏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悠悠地说:“郝飞利用小姐故意传播艾滋病这条线索是我秘密调查出来的。但现在局里还不知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向局里汇报说是你发现的。这样呢,你就等于有重大立功表现!将来你不仅不会受到牵连,搞不好我们局里还能多少给你点儿奖励。”
牛东新握着苏岩的手,感动地说:“谢谢谢谢,老弟。”
苏岩慢慢地把牛东新的手拿开:“谢什么,我们是哥们。”
牛东新忽然又有了顾虑:“这样的话,郝飞将来会不会以为是我把他出卖了。他不会恨我吧!”
苏岩笑了笑没吱声。牛东新低下头想着什么。苏岩怕牛东新真的退缩,就不动声色地说:“老牛啊,我们内部有严格的规定,对举报者的身份要保密。你放心吧,郝飞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牛东新见苏岩这么说,又慷慨激昂地说:“知道能怎么的。郝飞这种人是社会的渣子,我跟你说,苏岩,我要是真知道了这条线索,我肯定会向你举报的。”
苏岩说:“这我太相信了。”
6
苏岩拿着对唐玉血液的检验报告及牛东新的检举材料来到局长办公室。陈凯鸣认真地看完材料,不动声色地看着苏岩。
苏岩也不动声色地迎着局长的目光。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自若。好在苏岩现在也没什么在乎的。尽管陈凯鸣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但这种目光照在一个可能成为艾滋病感染者的脸上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苏岩温和地看着陈凯鸣,平静地说:“陈局,这个线索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
陈凯鸣没接苏岩的话往下说,他说:“这些日子你没上班就是一直偷偷地查这个?”
苏岩点了点头。
陈凯鸣严肃道:“你去搞案子,我支持你。但你不能因此就不上班呀!你又不是到外地去查线索!你这么干,其他侦察员要都效仿你,你们刑警队不就放羊了吗!”
苏岩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表示今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陈凯鸣说:“不光这样的错误不能犯,别的错误你也不能犯。”
第二天晚上,牛东新打电话请苏岩喝茶。在香水茶馆的包间里,牛东新不高兴地说:“苏岩,你是不是给我设了一个什么圈套?”
苏岩说:“啥意思?”
牛东新说:“你们陈局找我!”
苏岩心里暗喜,这意味着郝飞的末日就要到了。
牛东新说:“你别高兴,这个事儿可能牵扯到市里其他领导。”
苏岩说:“查郝飞怎么还牵扯到其他领导?”
牛东新说:“郝飞和胡树魁关系不一般,查郝飞就等于查胡树魁一样。你这么一整啊,我可能就会陷入到一场政治斗争中了!”
苏岩说:“有这么严重吗?”
牛东新说:“你不知道,刘耕地与胡树魁明和暗不和。现在有了这么大的事儿,刘耕地肯定要趁机大做文章的。刘耕地把胡树魁整倒了,胡树魁将来得恨死我。胡树魁要是没被整倒,他就会下功夫来整我了。你说说,我还能有好吗?”
苏岩说:“你想得太多了。”
牛东新说:“我没想多。我是个商人,我和这些领导处好关系,我只想着去赚钱,我没想和他们搅和在一起啊!苏岩,你不知道,表面上,这些领导对我挺尊重的;其实,我们这种人在他们眼里啥都不是。他们要是和我翻脸的话,我就彻底完了。”
7
郝飞的案子,不仅得到了公安局领导的重视,市里领导还做出了重要批示。郝飞很快就被公安机关强大的铁拳砸得稀里哗啦。。电子书下载
公安局集合了刑警大队、治安大队、巡警大队,还有防暴大队的全体干警,采取了一次大规模的联合行动。行动的规模都出乎苏岩的意料。公安局把抓公安部A级逃犯的劲头都使了出来。
除了捣毁郝飞的夜总会之外,对郝飞本人也开展了全面深入的调查。查他的社会关系,查他的经济来往。苏岩主要查郝飞是否利用小姐传播艾滋病。
郝飞夜总会里一共有三十七名小姐。除了唐玉还有六人被查出有艾滋病。
在夜间幽静的审讯室里,苏岩亲切地看着郝飞,他感觉现在的郝飞像是一块菜板上的猪肉。苏岩给郝飞冲了一杯茶水。他说,这茶叶是牛东新给他的,是好茶。
郝飞戴着手铐笨拙地喝着。
苏岩说:“咱俩不是外人了,我不想和你说没用的。我希望你能一五一十地回答我的问题。”
郝飞点了点头。
苏岩说:“你嫖过娼吗?”
郝飞摇了摇头:“没有。”
苏岩说:“你与你夜总会里的小姐发生过关系吗?”
郝飞说:“发生过。”
苏岩说:“都和谁发生过?”
郝飞说:“全都发生过。”
苏岩笑了:“和小姐发生关系,不算嫖娼吗?”
郝飞说:“她们是自愿的。我没给过她们一分钱。”
苏岩说:“她们为什么会自愿呢?”
郝飞说:“因为我有魅力。”
苏岩说:“郝飞你要是这么说,就太不实在了。”
郝飞说:“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郝飞只要咬住与小姐们没有经济往来,就不能把郝飞按嫖客处理。苏岩压根儿就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郝飞纠缠。
苏岩说:“小姐都喜欢你,那你喜欢小姐吗?”
郝飞说:“喜欢。别说小姐,只要是女人,我都喜欢。”
苏岩说:“你和小姐发生关系的时候,你每次都戴套对吗?”
郝飞点了点头。
苏岩说:“你为什么这么谨慎?”
郝飞说:“小姐和谁都干,我怕染上病。”
苏岩说:“怕染上什么病?”
郝飞说:“我怕染上性病。”
苏岩说:“什么性病?”
郝飞说:“淋病梅毒什么的。”
苏岩忽然大声地说:“你撒谎。你最怕的是染上艾滋病。”
郝飞愣住了,他不解地说:“艾滋病?”
苏岩说:“小姐们已经得艾滋病了,你知道吗?”
郝飞说:“我不知道啊!”
苏岩不动声色地说:“郝飞,你不要再装了。我们对你为什么下这么大功夫,你心里没数吗?”
郝飞说:“到底怎么了?”
苏岩说:“你们夜总会有两个小姐,她们到公安局举报说,你明知道她们俩得了艾滋病,你还让她们继续卖淫。而且,你强迫她们俩不戴套。你这是在故意传播艾滋病……”
郝飞像疯了一样,他站起来大声地喊道:“我操她们八辈祖宗。这帮卖逼的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8
“我不知道我会得艾滋病,我……我一点都没想到。”
“为什么?”
“我觉得这种病是南方才有,咱们这里不会有的。”唐玉的眼圈红红的,她还算坚强。其他得知自己染上艾滋病的小姐们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苏岩平静地看着唐玉:“你知道是怎么染上艾滋病的吗?”
“……可能是没戴套吧!”
“不戴套的客人多吗?”
“挺多的。”
“都是什么样的人不戴套?”
“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都是回头客,我不好意思拒绝。”
“你详细地说说都有哪些人?”
9
“我那天晚上没想和她……那样,我喝多了。我看到别人都和小姐进到里屋了,我也……进去了。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我妻子。”
“怎么对不起了?”
“我妻子对我就像我妈一样,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她说,只要我不搞破鞋,我干什么都行。真的,我喝酒打麻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我酒后无德竟然把小姐都干了!”
“我没问你这些。”
苏岩有点不耐烦。面前的这个人叫刘新军,是电信公司的一位副科长,是刑警队找到的第三十五名嫖客。前三十五名中,已经发现了有四人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得知和自己做的小姐确诊为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刘新军吓得面无人色。他瘫坐在椅子里,嘴里吐着白沫。找了这么多嫖客,他是最没出息的。
刘新军这个熊样,把苏岩也吓坏了。万一这小子死在这儿,就麻烦了。苏岩又是给他点烟又是给他喝水。刘新军缓过来之后,接着又糊涂起来。他竟然给自己的妻子孙红打电话,让孙红马上来接他。
苏岩以为,刘新军的妻子来了之后得狠狠地骂他。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孙红来了却说:“新军,你不要怕,你就是得了艾滋病,我也不会离开你!”
苏岩这个感慨。怪不得,刘新军把妻子比做母亲。确实了不起啊!虽然孙红百般安慰刘新军,他还是吓得脸色惨白,流着眼泪哭了。他的妻子像哄孩子似的,把刘新军搂在怀里。
苏岩对刘新军说:“你老婆都没害怕你把她给传染了,你还在这儿害怕!你现在不好好安慰安慰她,你还哭?”
刘新军看着孙红这才说:“我对不起你……”
孙红说:“新军,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今后你改了就行了。”
像孙红这样的女人真是少见,后来还特地到公安局感谢警察,说你们把刘新军一下子就教育好了。说他现在不仅不找小姐了,连和他好的那个情人也分手了。苏岩当时真想谦虚地说:“这不是我们教育的结果,这都应该归功于艾滋病啊!”
事后查明,刘新军并没有被染上。
在找到的可能被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嫖客中,有一个叫汪田尾的。他是吕梅的丈夫。汪田尾被找到公安局之后,苏岩起初对他很客气。可汪田尾却很狂妄。他问苏岩:“你有什么权利传我?”苏岩说:“我传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了解情况。”汪田尾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指着苏岩说,“你这个警察还想不想干了?”苏岩说:“我想不想干你能说了算吗?”汪田尾说:“我一句话就能扒下你的警服!”苏岩笑了。
汪田尾过去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他彬彬有礼,见到谁都客客气气。和吕梅结婚之后,汪田尾由于经常与有权有势的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感觉自己的地位迈上了新台阶。像苏岩这样的小警察,他当然不放在眼里了。
苏岩说:“你嫖过娼吗?”
汪田尾指着苏岩说:“你他妈的文明点儿!谁嫖娼了?我提醒你,我是吕梅的丈夫。”
苏岩假装不信,他说:“你快得了吧,你不是吕梅的丈夫,你是倒霉的丈夫。”
汪田尾不知深浅,打电话把吕梅找来了。吕梅是个商人。靠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努力,挣了不少钱。她比汪田尾对社会要了解得多,见到苏岩十分客气。
苏岩说:“本来不想找你来,但你丈夫坚持要把你找来。”
吕梅说:“苏老弟,他不懂事儿。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行。”到了现在汪田尾嘴还硬,他还是不承认他嫖娼了。苏岩无奈把事情经过当着吕梅的面讲了出来。
汪田尾一下子老实了。
吕梅却当着苏岩的面给了汪田尾一个耳光:“我花钱养着你,你却……给我丢脸。”
汪田尾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吕梅。
苏岩赶紧说:“你们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吧!”
汪田尾和吕梅来到了医院抽血检查,汪田尾被证实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吕梅没被感染。吕梅当场决定和汪田尾离婚。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但医生问吕梅:“你和丈夫最后一次夫妻生活是什么时间?”吕梅说:“前天。”大夫说:“如果前天他把你传染了,现在是查不出来的。你三个月之后再来化验一次吧。”大夫详细地向她解释了艾滋病有一个所谓的窗口期。吕梅吓坏了,她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有可能被传染?”大夫点了点头,他强调说:“你与你丈夫任何一次性生活都可能被传染。你三个月后再来吧!”吕梅在医院里就哭了,她说:“这三个月我可怎么过呀?”
10
吕梅恐惧被丈夫传染上艾滋病,并坚决地想要与丈夫离婚,苏岩都能理解。他觉得这都是人的正常反应。但孙红对丈夫刘新军的态度苏岩就不太理解了。明知丈夫找小姐,明知可能被感染上艾滋病,孙红竟然能原谅自己的丈夫。这太不可思议了。尽管不理解,苏岩也没有更深入地调查。这与案件无关。但报社记者郭鸣武却对此充满了兴趣。他先后采访了刘新军和他的妻子孙红。
郭鸣武对孙红说:“我是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我觉得这个社会已经没有爱情了。但现在见到你,我发觉爱情原来就在我们身边。”
孙红说:“我和刘新军是夫妻,夫妻之间应该宽容。我原谅他是觉得他会吸取教训。另外,作为妻子,我觉得不能对丈夫过分约束。爱一个人,首先应该给他自由。这样,丈夫才能永远爱你!”
郭鸣武觉得这不是爱情。这是把丈夫当做祖宗供起来了。他又单独找到了孙红的丈夫刘新军。刘新军请郭鸣武喝酒,郭鸣武把刘新军灌多了。刘新军酒后说出了真话:“孙红对我为什么这么百依百顺,主要是她曾经对不起我。我和她结婚的时候,她不是处女。她故意赶上她来月经的时候糊弄我。我发现之后,要和她离婚。她说什么也不答应。她说,只要不离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我后来找情人什么的,她都是装糊涂。”郭鸣武说:“你现在还找吗?”刘新军说:“现在是不想找了。”郭鸣武说:“为什么?”刘新军说:“我怕染上艾滋病。”
郭鸣武笑了。他来采访刘新军压根儿不是为了写什么爱情,他是想好好写写艾滋病。他采访爱情主要是想通过爱情写艾滋病。他觉得爱情与艾滋病之间是有联系的。郭鸣武除了采访刘新军、孙红,还采访了吕梅和汪田尾。在采访完之后,他在报纸上发表了长篇通讯:《艾滋病已经近在咫尺》。
他写道:总以为艾滋病离我们很远,一夜之间却已经近在咫尺。文章有一个新鲜的观点:艾滋病不仅通过血液、性交、母婴传染,艾滋病还能通过爱情传染。过去总以为自己规规矩矩不嫖娼不乱搞男女关系就能远离艾滋病,可艾滋病却披着爱情的外衣悄悄地潜伏在我们自己的家里。我们可以管住自己,但我们不可能管住爱人。
郭鸣武举了刘新军、孙红的例子。郭鸣武把孙红写得十分理想。他说孙红太爱自己的丈夫了。这种爱已经变成了宽容甚至变成了母爱。孙红感觉自己是生活在爱情里,但她其实是生活在危险里。刘新军如果被传染,是罪有应得。可孙红要是被传染了,谁来负责呢?爱情!爱情应该负责。艾滋病通过爱情,悄悄地威胁着善良而无辜的孙红,威胁着千千万万妻子和丈夫、恋人和情人。
文章发表以后,引起强烈反响。也引起恐怖气氛。妻子怀疑丈夫,丈夫怀疑妻子,搞得许多家庭人心惶惶。一个读者给报社打电话说:
“现在走在大街上,我看每个人都像是艾滋病感染者。”
一个领导对郭鸣武的文章提出了批评:
“艾滋病是一种传染病,怎么能和爱情混为一谈?真要是这么可怕,我们干脆就不要家庭了!一个没有家庭的社会还能发展吗?”
郭鸣武虚心地接受了批评,他又写了一篇文章。中心意思是说,艾滋病是可怕的,但我们不能惧怕,更不能因为怕染上艾滋病,我们就拒绝爱情。这就好像是坐飞机,我们都知道有危险,但我们很少有人因为怕摔死就不坐飞机了。同样,我们不能怕得艾滋病就拒绝与心爱的人上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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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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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们过去被警察抓来之后,一般都是夜总会的老板走后门救她们。见郝飞也被抓了起来,小姐们吓坏了,她们还没有见过公安局对她们这些小姐下过这么大茬子!天天审讯,不仅要求她们交代自己的问题,还要求她们交代老板郝飞的问题。小姐们虽然整天呆在夜总会里,但她们交往的却是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很多时候,她们也能明察秋毫。她们看明白了,警察抓她们原来是为了查处她们的老板。小姐们很快过河拆桥落井下石。为了立功也为了保自己,就说她们来夜总会卖淫是被郝飞逼迫的。她们本来不想干这种事儿,她们只想坐台不想出台。她们控诉郝飞,说郝飞使用暴力手段无偿地玩弄她们的身体,说郝飞逼迫她们打扮成学生、村姑等模样来招引客人等等。
按照小姐们这样的说法,郝飞的事儿可就大了。组织、容留、胁迫妇女卖淫,按照《刑法》最高可以判处死刑。但苏岩并不希望郝飞因为这个受到严惩。当初,他执意调查郝飞,并不是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他最想查清的还是被郝飞隐藏起来的秘密。可对郝飞立案侦查了这么长时间,查了他的全部社会关系,查了他的全部经济往来,却仍没什么像样的收获。苏岩有些着急了。他打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