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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 作者:李佩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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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邪气,看来是镇不住了。不过,当初“小阴阳先生”倒也说了,这场灾是免不了的,
当“止”在他身上。可怎么“止”呢?他却猜不透……
    那晚,瘸爷仍在费心劳神地破译那个神秘的◎,这个◎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黑天白日都缠着他。不知有多少日子了,他像木乃伊似的呆坐着,以全身的精血去悟这
个◎,他觉得这个◎牵制着全族人的身家性命,牵制着扁担杨的未来。这里边仿佛有无
穷无尽的奥妙,有包罗万象的人生……他掉进去了,掉进去就再也游不上来了,有时候,
他觉得他年迈的生命已燃烧净尽,灯油快要熬干了,随时都会死去。但他又觉得不能死,
他得给扁担杨的后人有个交代。他要拯救这个被邪气笼罩了的村庄,把族人引上正道。
正是这个崇高的信念支撑着他年迈的躯体,使他一日日在这个◎里挣扎着……
    这时候,卧在他身边的老狗黑子突然叫了起来,叫得很凶。立时,一村的狗都跟着
叫起来了。
    黑子的叫声把他从深不可测的◎里唤了回来。他抬起头,一下子就看见了那烧红了
半个天的火光!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呀……”
    他慌忙走出来,站在院里大声呼叫。看看仍无动静,老人拄着拐杖走上村街,用拐
杖敲一家一家的院门:
    “着火了!着火了!快去救火……”
    当村人们都担了水桶跑出来的时候,瘸爷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火又接连不断地烧起来了。一团一团的火球在麦场上滚动翻卷,尔后化成一
片黑灰!只见那飘舞的黑灰像蝴蝶一样飘上天空,带着一股浓重的焦煳味扑向扁担杨……
    瘸爷神色肃穆地站在院子里,默默地望着夜空里的火光,连连顿着手里的拐杖,叹
息不止:“邪呀,太邪了!”他觉得这场可怕的火灾已经烧到村人们的心里去了,村子
里再不会平静了。乱了,一切都乱了!他得想法“止”住这场火灾,不能再让它烧下去
了。
    可怎么才能“止”得住呢?连公安局的人都查不出结果来,他又能怎样呢。无奈,
老人拄着拐杖去找杨书印了。他是村长,是扁担杨最精明的人,他也许有办法。再说,
他该管的。
    失火的时候,杨书印正在床上躺着,他的偏头痛病又犯了。
    场里烧了一垛麦秸,他根本就没当回事。他最忧心的是那个狗儿杨如意。这娃子太
棘手!当他觉得他的权力和威望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得长远些。是的,这娃
子让他睡不着觉了。从那天晚上交手之后,杨书印就睡不着觉了。他一生当中处理过许
多棘手的事情,从没有败过。可这娃子分明是个很强硬的对手,是他最喜欢也最恨的一
个人。他喜欢这娃子的才干和胆略,恨这娃子的狡诈和残酷。每当他想到这娃子一点情
面也不留的时候,他的头就木木的发痛!
    可杨书印毕竟是杨书印,他也是治过人的。
    早些年,他亲手把一个看中的年轻人毁了。那小伙子很聪明,是高中生,又是复员
军人,在部队里曾当过团部的文书,一笔好字。他一下子就看中了,回来没几年就推这
小伙当了支书。可这娃子渐渐就把他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到他家里来,做什么事也不
和他商量。后来竟然屡次跑公社书记那里反映他的情况。这一切杨书印都看在眼里,可
看见了却只装着没看见。干脆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事也不问,一切都让这娃子出头。囚
这娃子三番五次地去公社反映情况,公社书记为此专门找了杨书印一趟,很含蓄地问他:
“村里情况怎么样?班子是不是不团结呀?……”杨书印却笑着说:“班子很团结,新
支书是年轻人,干劲很大,很有魄力!对我也很尊重。工作做得不错……”往下,每当
那年轻支书去反映他的问题时,杨书印却到处讲他的好话,渐渐地连公社书记也不相信
那年轻人了。他觉得这娃子品质太坏,人家一手提拔了你,到处讲你的好话,你怎么老
反映人家的问题呢?这样,说得多了,不但不去调查,连听也不愿听了。可这娃子还蒙
在鼓里,仍然很积极地去公社反映杨书印的问题,干什么事都强着出头。有了权力,村
里人也开始捧他了,经常有人请他去喝酒。初时他还谨慎些,谁请也不去。还是杨书印
专门请了他一次,他才去了。以后请的次数多了,他也不在意了。谁请都去,终于喝醉
到了不分东西南北的程度,尿到主儿家的灶火里了……那天刚好全公社的干部在这里开
现场会,人都来齐了,这娃子还不知道呢(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是个永久的秘密),
当时,杨书印急得满头大汗,领着公社书记到处找他。等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得连
裤子都提不起来了……公社书记气坏了,一怒之下叫人把他抬到会场里亮了亮相,当众
免了他的职!免职的时候,杨书印掉泪了,他恳求说:“这娃子年轻,有才干,能不能
再给他个补救的机会……”公社书记当场批评了他。事后,公社书记对他说:“老杨,
你这人心太善了。他不知告你多少次了,你还替他说话!”杨书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再后,这娃子在村子里混不下去了,杨书印又一次宽宏大量地安排他去煤矿上当工人。
走的时候,这娃子感动得哭了,说他对不起杨书印。杨书印听了,还是笑笑,什么也不
说。这娃子走了不到一年就被砸死了,那是个集体办的小煤窑,设备很差,经常出事故,
要的就是下死力的农民……如今,这娃子就埋在村西的墓地里,萋萋的荒草覆盖着坟头,
他死时才二十七岁……
    可是,这娃子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杨书印事先安排好的。
    没有比杨书印更周全的人了。他每到这娃子周年祭日的时候还去坟里看看他。当他
那阔大的身量立在坟前的时候,村人们都看见他掉泪了……
    这样的角色能败在杨如意手里么?应该是不会的。可这娃子不是一般人物,他不能
太大意了,他得好好想想。
    然而,杨书印也没想到场上的火会越烧越大,连公安局的人都惊动了。马股长一到
家里来,他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假如这场大火连绵不断地烧下去,终有一天会烧
到他的头上。若是他的麦秸垛也被人点了,那他就不是杨书印了。再说,案子不破,他
的威望也跟着受影响。他不能不管了,他得截住这场火,不能再让它烧下去了。于是,
他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盘算这场火的缘由了……
    杨书印是了解扁担杨的。他知道扁担杨村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连续放火,干这么大的
事。当县公安局的马股长让他提供怀疑对象的时候,他沉思了很久很久,尔后抬起头来,
凝神望着远处,淡淡地说:“这种事很难说。不过,前些天,有人回来了一趟,又悄悄
地走了。”
    “谁?”马股长问。
    杨书印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杨如意。”
    马股长像是明白了杨书印的意思,立刻说:“先抓起来问问!”
    杨书印笑笑说:“问问也好,别冤枉了人家……”
    然而,当马股长回城去签“拘留证”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杨如意的怀疑对象被排
除了。有人打了电话,失火的时候,他正在县长家里坐着……
    杨书印听了,默默地吸着烟,心说:这娃子也够厉害了。好,很好。
    后来,当瘸爷找上门来的时候,杨书印急忙上前扶住老人,说:“哟,咋惊动您老
人家了,快坐,快坐。”
    瘸爷坐下来,忧心地说:“书印,这事你得管呢。”
    “管,二叔,你放心吧,我管。”杨书印一口承当下来,果决地说。
    瘸爷叹口气:“唉,人心都乱了……”
    杨书印点点头说:“二叔,公安局的人在这儿住着呢,我能不管么。我正想去找您
老人家商量呢。这案子牵连人太多,咱不能让马股长他们把人都抓走哇!”
    瘸爷抬起头来,盯着杨书印:“你知道……?”
    杨书印郑重地点点头,说:“我猜,八九不离十了……二叔,为扁担杨那些不争气
的族人、娃子,你得帮帮我呀。”
    “你说吧,书印。”
    杨书印缓缓地说:“咱既不能让公安局的抓走人,也得想出个了的办法,这火要想
止住,也不难。不过,总得有个人站出来……”
    “你是说让我去公安局投案!?”
    杨书印赶忙解释说:“不。您老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叫您受这罪呢!再说您老清白
一世,就是我杨书印再没本事,也不能叫屎罐子往您头上扣。我去也不能让您去,我说
的不是这意思,咱得想法把火止住。咱村只有一个人能止住,一个德高望重的人……”
    瘸爷忽然就想起“小阴阳先生”的话了,这话果然就应在他身上了。他叹了口气,
不再说什么了。
    “二叔,这事怕只有您老出头了……”
    瘸爷默默地点了点头,“你尽管说吧,书印。”
    “我想,火不是一个人放的……”
    “真不是一个人?”
    “肯定不是。你疑心我,我怀疑你,火烧起来就没头了,各人都在寻自己的仇家……
寻来寻去,牵连人越来越多,事也会越闹越大……二叔,这事让您老人家出头,我也是
不得已……”
    “说吧,书印,说吧。”
    杨书印沉吟片刻,说:“二叔,您是五保户,只有一亩多麦秸,垛不大。你……把
垛点了吧?”
    瘸爷好半天没说一句话,他慢慢地抬起眼皮,望着杨书印。他看到的是一双焦虑、
忧伤的眼睛;一双诚之又诚的眼睛……
    “二叔,你做了一辈子好人,就再做一次吧。点了你的垛,村里人就不会瞎怀疑了。
你当然不会黑着心烧别人的。这样,火就不会再烧下去了。火一熄,公安局查不出缘由,
也就不会抓人了。”
    “能止住?”
    杨书印凄然地点了点头。
    瘸爷慢慢地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走了……
    这天夜里,瘸爷的麦秸垛着火了。瘸爷没有去救火,他站在院里,神色凝重地望着
西天里的火花,眼里的泪扑嗒扑嗒地滴下来了……
    着火的时候,杨书印也在院里站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说实话,没有治住杨如
意,让这么一位孤寡的老人去“顶缸”,他心里也不痛快……
    果然,万分精明的杨书印是最了解扁担杨的。历时数天,闹得人心惶惶的火灾,终
还是熄了。虽然场上的麦秸垛已寥寥无几了,可杨书印家的麦秸垛却安然无恙。这是权
力和威望的标志……
    然而,经了这场大火,那沸腾的人心还会静下来么?

 
    
     10     
   四十三 入冬以来,在寒风中矗立着的楼房更少了像挂有玉米棒,红辣椒串儿那样的小瓦屋
才有的村趣,显示了钢筋水泥的骨架所特有的冰冷和严峻。一个巨大而坚硬的固体,一
个野蛮地堆立着沉重的黄色的固体,一个播撒着神秘和恐怖的固体,碎了扁担杨村的和
睦、温馨的田园诗意……

      四十四 失火后,一连几天夜里都有狗咬。狗也像疯了一样,一到晚上,像过马队似的在村
街里窜来窜去,忽腾腾跑到这头,忽腾腾又跑到那头,亮了天,满村衔都是蹄子印……
    这天半夜里,狗咬得实在太厉害了。罗锅来顺睡不着觉,就披着棉袄下了床。他心
里有点怵,却还是大着胆子走出来了。
    一钩冷月斜斜地照在楼院里,像水一样的月光把院子照得阴森森的。那只拴着铁链
子的狼狗狂叫着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一次又一次地向大门口扑去,把铁链子拽得哗啦、
哗啦响……
    这只狼狗是儿子杨如意给他牵回来的,说是怕他一个人孤独。可这只狼狗太凶了,
牵回来他一直没敢解铁链子,只是每天喂喂它。不知怎的,他觉得这“洋狗”一点情分
都没有,叫它也不听“喝”。有了这只狗,反而更孤独了。
    罗锅来顺在院里站了一会儿,看那狗狂躁不安地往门口扑,也觉得门外有什么动静。
他走过去趴在门缝里往外一看,不禁毛骨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村街上,像鬼火似的闪烁着一片绿光!那绿莹莹的光亮在楼房四周来回游动着,时
而前,时而后,时而左,时而右,一排排一层层的,到处都是。
    罗锅来顺吓得几乎瘫在地上,他的两腿不住地抖着,头发全竖起来了,他不算太胆
小的人,可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场面。那绿色的火苗儿一晃一晃的,就像是
鬼过节!
    是狼么?
    罗锅来顺战战兢兢地又贴着门缝看了看,渐渐也就看清楚了。不是狼,这里是没有
狼的。是狗,一群一群的狗!狗们全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响地卧着,直愣愣盯着大门
口……
    罗锅来顺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狗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猛然间,罗锅来顺听到了院子里狼狗的咆哮声!这条戴着铁链子的狼狗跟家狗的叫
声是不一样的,它叫得更残更猛,简直像狼嚎一般……
    罗锅来顺明白了,狼狗,是这狼狗招来的祸害。罗锅来顺不由地骂起儿子来,唉,
盖这么一栋楼就够人受了,还弄来这么一条狼狗,真是造孽呀!
    片刻,门外的狗不叫了,院里的狼狗也不叫了。可怕的寂静之后,门外的狗慢慢地
往门口移动着,移动着……院里的狼狗又猛烈地咬起来了,戴着铁链子狂叫着往门口
扑……门外,几十只狗齐齐地趴卧在门口处,那绿光逼视着大门,呜呜地发出挑战的吼
声……
    人不容,狗也不容哇!
    罗锅来顺默默地站着,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真想给狗们跪下来,求狗们别再咬
了。可他看到的是一朵一朵的绿色火苗儿,仇恨的火苗儿。那绿荧荧的光亮中宣泄着可
怕的死亡之光,宣泄着不可抑制的压迫感,宣泄着比人类更为残酷的敌视……狗们也是
有灵性的畜牲,它们分明也惧怕着什么。那绿光缓缓地在房子周围移走,很缓慢地向前
移动,围一个半圆形的圈……
    罗锅来顺被这惊人而又罕见的场面吓住了。他像是钉在那儿似的,站了很久很久……
    暗夜里,狗仍在对峙着。
    带着铁链子的狼狗在月光下来回走动,两只耳朵竖得直直的,不时地发出“呜呜”
的警告……
    家狗时进时停,奓乍着狗毛,“沙沙”地往前挪动着。月光下,黑狗、黄狗、灰
狗……全都匍匐在地上,头挨着头,排成了一个狗的方阵……
    离狗群稍远些的地方,还卧着一条狗。这条狗静静的在地上卧着,一声不叫,两眼
盯视着前方。狗眼里射出来的亮光像寒星一般!每当前边有狗退下来的时候,它就站起
来了,狗们看到它重又折回头去,向门口处移动,尔后它又卧下来,还是一声不叫……
    这就是老狗黑子。
    此后的夜里,罗锅来顺再没有安生的日子了。

      四十五 没有星、月的夜晚,整座楼房里黑黢黢的,像是一座高高矗立着的黑色图案。那
“图案”幽幽地闪着紫黑色的亮光,亮光里像有无数个披黑衣的小幽灵在耀动着,看似
无声却有声,看似有声却无声……

      四十六 失火之后,村子又渐渐地静下来了。人们照常去干各样的活计儿,发各样的愁。太
阳依旧很迟很迟地才磨出来,鸡们照样在村街里寻食儿撒欢。没有风的日子,仍有人蹲
在村街里晒暖儿,望着老日头说些日爹骂娘的话,尔后忿忿地吃饭去了。仿佛这一切并
没有什么了不起,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
    然而,在一个冬日的晴朗的早晨,人们突然发现麦玲子不见了。
    这事儿是大碗婶的儿子大骡去买盐时才发现的。大碗婶早上起来做饭时看盐罐里没
盐了,就打发大骡去买。大骡慌慌地拿了盐罐来代销点里买盐,却看见代销点的门锁着
呢。于是他就跑到后院里喊:“麦玲子,麦玲子,没盐了!”连喊几声,把麦玲子爹喊
出来了。“老杠”掖着裤腰对大骡说:“玲子在代销点里睡呢,你去前边叫吧。”大骡
说:“没有哇,门锁着呢。”“老杠”就敞着喉咙喊:“玲子,玲子!死哪儿去了?!”
喊了一阵,不见人,也不见应声。“老杠”也慌了,忙颠回屋去,拿了钥匙出来,急急
地开了代销点的门。进屋来先翻钱柜,没见少了什么;又查看了货物,也都整整齐齐地
摆着。这时,“老杠”松口气说:“不会远去。”便给大骡称了盐,又趿拉着鞋回后院
去了。
    可是,一等不来,再等不来,一直到天半晌了,还是不见麦玲子的人影儿。这时
“老杠”才慌神儿了,重又站在村街里扯着喉咙大喊:“玲子!玲子……”他的喊声像
炸街似的在扁担杨的上空飘荡着,传了很远很远,终也没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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