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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的出来,神色一如平时的镇定。
赵黑虎忍不住叫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要在这小岛上困死?”
林逸秋平静的道:“赵兄不必担心。这岛上有充足的清水食物,能维持好几个月的生活……”
赵黑虎不耐烦的道:“那又有屁用?就算能维持再久,老子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困上一辈子啊!”
谢宗廷沉声道:“这一点不必太担心。老夫临走时已交代过下属,如果不能在八日之内返回,他们就会搜索方圆数百里的海域,相信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铁木兰恨恨的道:“不知是谁如此可恶,杀完人还要毁船,真是用心狠毒。”
胡仙儿粉脸煞白,失神般道:“我说了,这是萧庄主的鬼魂干的……我能感觉到,他的鬼魂就在这里……是的,就在这小岛上……”
赵黑虎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喝道:“祢烦不烦哪,闭嘴!”反手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花,林逸秋蓦地挡在前面接下这一掌,淡淡道:“赵先生,你应该对女人尊重一些。”
赵黑虎暴躁的道:“老子只是想让她神智清醒些,这不关你事!”
“那也不能用这么粗暴的手法。”林逸秋很认真的道,“女人是拿来轻柔密爱的,不是拳打脚踢的。”
赵黑虎圆睁环眼瞪着他,黑脸上渐渐露出凶相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林逸秋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道:“只要赵先生不打人,在下自然不敢放肆。”
两人的手臂还僵持在空中,在说这几句话的过程中,双方一直都没有撤下内劲,呈现胶着的状态。
赵黑虎咬了咬牙,突然间,黝黑结实的手臂发出骨骼摩擦的“格格”响声。
林逸秋的身体似乎突然矮了一寸,紧接着又矮了一寸……赵黑虎强劲的臂力重压下来,竟把他一点点的钉入了沙地里。
可是他还是站得稳如磐石,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对方的力量虽然可怕,但已被他巧妙的由手臂转移到腿脚,再化入大地中。
旁观的众人都看的动容,瞧不出这斯文秀气的年轻公子,竟练成了“移花接木”的上层内功。
不管对手的臂力多强,他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没有人可以和大地本身抗衡。
赵黑虎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可是这粗豪汉子的倔强脾气上来了,额头青筋毕露,脖子越胀越粗,竟是死也不肯放弃。
正在相持不下,玄灵子老道从人群中飘然而出,沉着脸道:“这种时候,两位怎么还在作无谓的义气之争,快快一起撒手!”
“手”字刚说出,他的袍袖鼓足了内劲呼的一拂。赵黑虎和林逸秋同时觉得手臂一热,不由自主的分了开来。
他们各自向后跃开,目中都有惊异神色一闪而逝,算是领教到了武当正宗内家心法,以虚御实的强大威力。
彭泰啪啪拊掌,呵呵笑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佩服佩服。”
玄灵子道袍飞扬,肃容道:“两位得罪了。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要把这件事搞清楚,其他的恩怨都请暂时放在一边。”
林逸秋弹了弹衣袖,淡淡道:“谨尊前辈教诲。刚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发生了流血事件,不知各位都有什么看法呢?”
铁木兰早就憋了很久的话,这时忍不住大声道:“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此间的主人干的好事!”
柳如枫俏脸低垂,怯生生的道:“不会吧?岛上的主人不是外出了吗?他明明留言说七日后才会回来的……”
谢宗廷叹道:“柳姑娘祢真是太善良了,人心隔肚皮,说话又怎能尽信呢?”
铁木兰道:“不错。我想这家伙十有八九还在岛上,他把我们邀请来,自己则躲在暗处不露面,趁我们睡着时杀人毁船,把大家都困在这里无法离开!”
赵黑虎一拍大腿道:“绝对是这样!真有心请客怎会藏头露尾?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谢宗廷自言自语道:“这岛主设计把我们困住,究竟想干什么呢”
赵黑虎跳起来道:“把他找出来不就知道了?这岛屿方圆不过四五里,我们每寸土地的搜过去,看他能躲到哪个老鼠洞里去!现在公门两大捕快都在这里,该如何去搜索,我们大家就听从调度吧。”
众人都没反对,纷纷把目光投向江松林——虽说铁木兰也是捕快,可是她的威望和经验毕竟比前者差的多。
江松林一直在仔细的检查现场,又翻看了五六具尸体,皱着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他闻言又考虑了一阵,才道:“我要留在这里继续验尸,不过诸位去搜一搜也好……唔,就这么办吧。”
说完开始分派人手,把全岛分成了好几个区域,让大家分别负责搜寻,只有任东杰没有得到任何指派。
江松林又叮嘱道:“我这里有个流星焰火,诸位要是看到我点燃放上天空,请立刻全速赶回这里相聚。”
众人答应了,燃起火把各自出发。铁木兰临走时瞪了任东杰一眼,心里奇怪为什么就他不用干活。
任东杰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众人都走得看不见后,在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江松林望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偷懒的,所以也就不去碰钉子了。”
任东杰展颜道:“你倒是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对这种注定是白费功夫的事是绝不会用心的。”
江松林双目炯炯道:“为什么是白费功夫?任兄何不说来听听。”
“江兄是想考较小弟吗?”任东杰伸了个懒腰道,“事实明摆着,我认为他们在这岛上肯定什么人都找不到。”
江松林沉声道:“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凶手真是这位神秘的、没有露面的岛主——”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任东杰比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两人互相对视着,忽然又一起大笑了起来。
笑声歇止后,江松林上下打量着他,叹了口气道:“任兄,你不到衙门里当差,确实是六扇门的一大损失。”
任东杰淡淡道:“江兄不用再恭维我了。对这个案子,我想你一定还知道很多内幕。”
江松林一怔,随即苦笑道:“任兄是在怪小弟没将这些内幕和盘托出吗?好吧,由现在起任兄可以随便发问,小弟定当知无不言。”
任东杰沉吟了片刻,道:“就从眼下这案子说起,你认为它真和三年前逍遥山庄的旧案有关吗?”
“这是确然无疑的。”江松林斩钉截铁道,“小弟甚至可以肯定,布置此间的岛主和萧庄主必然有关系。”
任东杰道:“江兄的依据是什么?”
江松林没有回答,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道:“在航船上,有件事你一定注意到了,只是因为小弟不提,你也就一直不问。”
任东杰笑道:“如果江兄觉得不方便,现在还是可以不说的。”
江松林道:“杨崎行刺胡夫人未遂,在她卧舱内留下了刘大全的腰牌。任兄不觉得奇怪吗?他为何要拿走一块死人的腰牌?”
任东杰目光闪动,道:“是不是腰牌有什么特别,所以杨崎才要偷走带在身上?”
江松林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椭圆形的铁牌,沉声道:“你交给铁木兰后,她又交到了我手里。我反覆查看后终于发现,这腰牌其实是中空的,里面藏有一份重要的档案。”
任东杰耸然动容道:“是否就是在府衙里失窃的,由吕温侯记录下的逍遥山庄一案的档案副本?”
江松林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道:“是,但你怎能一下子就猜中?而且还知道是副本?”
任东杰长长吐出口气,道:“这并不难猜。刘周二位是捕快,要偷走档案比别人容易的多。但他们上交之后,也许已经担心到自己的安危问题,因此偷偷录下了副本。”
江松林沉默片刻,道:“是这样。在这份副本中详录了当年的调查结果,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内情。”
任东杰道:“莫非萧庄主的死因真是别有内情?”
江松林一字字道:“不错。萧天雄一家二十余口,全部是被人谋害的!”
尽管任东杰已经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听的耸然动容。
江松林道:“早在山庄起火之前,萧天雄夫妇,老管家张彪,还有门下的三位弟子都已经被害身亡。而且他们的死法都极其惨烈,一个身首异处,一个乱箭穿心,一个被大卸八块,一个身中剧毒,一个被活活勒死,一个被开膛破肚。”
任东杰不由泛起一股凉气,失声道:“好狠辣的手段!除掉六位一等一的高手,居然就用了六种不同的方法!放眼当今武林,有谁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呢?”
江松林缓缓道:“单凭一人之力想做到这样,我看谁也不可能!这就是说,三年前的血案必然是多名凶手合作的阴谋!”
任东杰沉重的颔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飞腾的烈焰,狂喷的鲜血,横七竖八堆满地的尸体,就像是此刻沙滩上看到的一样。
江松林又道:“除此之外,档案中还写着一个极重要的内幕。那就是逍遥山庄的人并没有全部死亡,有一个幸存者逃了出来。”
任东杰一惊道:“是吗?逃出来的是谁?”
江松林摇摇头道:“不知道。大火虽然把一切都烧成灰烬,但在清点尸体的时候,当时负责案子的吕温侯通过调查,发现尸体比实际数量少了一具。”
任东杰沉声道:“如此说来,这个幸存者很有可能知道的更多,说不定还亲眼目睹过杀人烧庄的凶手。”
江松林道:“我也相信是这样。可惜我们查不出这人的身份,甚至连性别都无法判断。”
任东杰转过目光,出神的望着沙滩那十六个大字,喃喃道:“冤魂复仇……嘿,鬼魂当然是没法复仇的,但是活人却可以。难道眼下这个案子,就是当年的幸存者前来报仇吗?”
江松林不答,自顾自的道:“如果萧天雄真的有邪派武功心法,又传给了这位幸存者,他在案发之后隐姓埋名躲了三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把那几项武功都练成了。”
任东杰沉吟着,忽然道:“那几项邪派武功里,有一门掌法叫做‘碎骨掌’的,江兄知道吗?”
江松林道:“小弟只听说过‘枯心掌’,‘碎骨掌’倒还是第一次闻名。”
说到这里,他动容道:“你的意思是……”
任东杰低沉着嗓子道:“碎骨掌,顾名思义,我想杨崎就是死在这路掌法下的!”
江松林震动了一下,道:“若真是如此,彭泰从哪里学到这门武功的?莫非他就是……”
任东杰道:“这就要请教江兄了,彭泰有没有可能性呢?”
江松林喃喃道:“我搜集过关于彭泰的资料,他是暴发户,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城里的,过去的来历不明……”
任东杰截断他道:“那么,就不能排除彭泰是那位幸存者的可能性了。”
江松林双眼放光道:“不错。他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武功,如果不是被逼到生死关头,也绝不会使用这门绝技。”
他忽然跳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流星点燃了,随手一抛,一道蓝色的火焰直飞上天,在黑夜中看来分外的醒目。
任东杰也站起身道:“江兄认为彭泰就是凶手,准备把大家召回来当众宣布吗?”
江松林面色凝重道:“不,我虽然认为彭泰有重大嫌疑,但眼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只不过还是将大家召回来,一切都说清楚好些。”
任东杰点点头,于是和他一起站在原地等待。不到片刻,夜色中就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身影,由远到近疾如流星般飞掠了过来。
众人有先有后的返回了沙滩,一刻钟过后,大家就几乎到齐了。
可是彭泰,静慧师太和妙音女尼三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众人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沙滩上一片沉静,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在回荡。
耐心的又等了一刻钟后,江松林终于变色道:“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他跺了跺脚,展开轻功向来路扑去。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也都跟了上去。
这三人负责搜寻的区域,是在靠近岛屿另一侧的半坡上,那里有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一群人刚掠到坡底,突然见到有个女子从树林里跄踉着奔了出来,宽大的缁衣掩不住婀娜的身段,竟是青春韶龄的妙音。
她满脸惊惶恐惧之色,一看到众人就颤声叫道:“不好了,我师父不见啦。”
铁木兰抢上去迎着她,问道:“怎么回事?静慧师太去哪里了?”
妙音身子摇摇欲坠,清秀的脸蛋煞白,喘着气道:“我和师父在树林里搜寻着,突然……师父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示意我别出声,悄悄的就向纵深处掠去,她的速度太快,我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她的声音里已带上哭腔,哽咽道:“我很着急,又不敢叫她,一个人在里面到处摸索,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直到刚才看见信号,我忙跑到入口这里等待,可是师父却始终没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的表情。
任东杰沉住气道:“祢有看到彭泰吗?”
妙音惊疑不定,惶然道:“没呀。难道彭施主也没出来吗?”
任东杰和江松林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目中的骇然之色。
难道彭泰知道自己露了馅,就狗急跳墙的冲着静慧师太下手了?
妙音的脸色更加惨白,目含热泪道:“菩萨呀,我……我好担心……”
金鹰先生冷笑道:“祢担心什么?尊师本事高强,只有她教训别人的份,任何时候都吃不了亏的。”
他显然对败在静慧师太手里一事耿耿于怀,语气中尽是挖苦嘲讽之意。
任东杰怒视了他一眼,转头对妙音道:“别急,我们一起进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江松林沉声道:“诸位记着,我们大家必须聚在一起,无论如何不可以分散!”
数十支明晃晃的火把燃烧着,执在众人的手里,所经之处都被照耀的亮如白昼。
任东杰和江松林走在最前面,率领着大家在树林里逡巡着,一个个区域的搜寻过去。
这片树林占地足有里许见方,沿路上荆棘甚多,还有随处可见的怪石嶙峋,看上去都平添了几分诡异。
也许是火光惊起了飞鸟,“噗沙沙”的翅膀振动声不绝于耳,远处时不时传来夜枭般的尖锐嘶鸣,更是听的人寒毛都要竖了起来。
搜寻了不知多久,任东杰突然身形震动,低呼了一声。
众人随着他目光望去,一下子都屏住了呼吸。
在四五丈远的两棵松树之间,一具尸体静静的倒在尘土中,身下是一大滩鲜血!
妙音一呆,突然爆发出一声悲鸣:“师父!”拔足狂奔了过去!
任东杰紧随其后,刚奔到近前,妙音蓦地发出一声恐惧之极的尖叫,整个人倒退了数步,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眼前的这具尸体,赫然是没有头颅的!断掉的腔子就如一个黝黑的洞口,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任东杰揽住这妙音的纤腰,轻声安慰道:“别怕……这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
妙音软软的倚靠着他,嘴唇发抖道:“这……这不是我师父!”
江松林早已晃身上前检验,边翻看边道:“这是个男人……呀,死者是彭泰!”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讶,任东杰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你没弄错吗?”
江松林肯定道:
“错不了,服饰和身材都一模一样。”
任东杰呆住了——彭泰!死者居然会是彭泰!
刚才他还和江松林讨论,觉得这个一掌就能打碎别人全身骨骼的高手嫌疑最大,谁知才一转眼的工夫,他居然就被人杀了。
火光照耀下,可以看见无头尸体旁边的树干上,还用利器刻着个大大的“壹”字。
一众女子都花容失色,俏脸泛起惊惧的表情。男人们虽然比较镇定,可是脸色也都难看之极。只有任东杰,江松林和林逸秋三个人,还是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的冷静。
铁木兰低声道:“这个‘壹’字是什么意思?莫非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死者吗?”
江松林漠无表情的道:“很有可能,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静慧师太。”
金鹰先生幸灾乐祸的道:“就算找到了,说不定也已经成了第二个牺牲者。”
妙音娇躯剧颤,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音喊道:“师父,师父……祢在哪里?快答我呀……在哪里?”
就在这时,站的离尸体最远的柳如枫突然惊呼道:“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赶过去一看,只见半截折断的拂尘柄抛在地上,正是静慧师太平素不离手的兵器。
银鹭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下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