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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慈禧-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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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续而来的骑步兵卒足有两千人,把一条小街挤得水泄不通,个个狼狈不堪,饥疲万分。
  “谁是怀来县知县?”一个声音声锐色厉。
  吴永转过身来,躬着腰道:“卑职正是。”
  “上边叫起,跟我来!”那个太监带他走进客栈。
  “你就是曾国藩的侄女婿?”那太监问。
  “是的。”吴永打了一躬道:“请您多关照。”
  “都是自己人,我是二总管崔玉贵。”崔玉贵笑嘻嘻地说。
  吴永见崔玉贵容貌清癯,身材瘦而长,唇突而垂,鼻隆颚阔,蕴藏着阴险奸诈,额上的条条皱纹,缕缕可数。
  崔玉贵带吴永进了后院,到了正房的外面,他先让吴永往旁边一站,然后报了一声:“怀来县知县到。”崔玉贵声报之后,擎起门帘,示意吴永进去。
  圣驾的行宫是两明一暗的乡下房间,正中放了一张破旧粗陋的方桌,左右两把椅子。慈禧坐在右边的一把椅子上。她穿的是布袄,梳的是汉髻。吴永注意到太后的手指秃秃的,没有一个是长指甲,她目光明丽,脸上没有半条皱纹。
  吴永跪在地上,报了履历,然后脱了帽子叩头如仪。
  “是旗人,还是汉人?”慈禧问。
  “汉人。”
  “是哪里人?”
  “浙江吴兴人。”
  “你的名字是哪一个‘永’字?”
  “‘长乐永康’的‘永’字……”
  “噢,是水字头上加一点的那个‘永’字呵。”
  “是。”吴永恭谨地答着。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叫道:“怀来县知县臣吴永到!”
  话音未落,李莲英、李瑞东引着一个身穿县官衣服、湿淋淋的人走了进来。
  “怎么来了两个怀来县令,两个吴永?”慈禧一怔,崔玉贵也是一愣。




西遁风云录17(1)



  两个怀来县令,两个吴永,衣服相同,形貌相似,都跪在慈禧面前。
  李莲英、崔玉贵等人目瞪口呆。
  慈禧眉头一皱,唤过李莲英、崔王贵道:“这两个吴永中必有一个是贼人,如此大胆,竟敢谋行刺之事,你两个分头把他们带到两个屋内,细细盘查,如查出那个冒充的,千刀万剐!”
  李莲英、崔玉贵不约而同说声“喳”,各自带着一个吴永分头来到客栈外一个骡马店内,各拣一个屋子,李莲英叫上秋千鹤和十个兵丁,崔玉贵唤过李瑞东和五个护卫,各自开始审问。
  李莲英屋内,李莲英问那个吴永:“到任几年了?”
  “三年了。”吴永平淡地答道。
  “何时到任的?”
  “丁酉年。”
  “县城离此地多远?”
  “二十五里。”吴永言辞简洁而响亮。
  “你叫吴永,表字什么?”李莲英眼珠一转,又问道。
  “字渔川。”吴永的神色坦然。
  “祖籍何方?”
  “浙江吴兴人。”
  “曾国藩是你什么人?”
  “是我夫人的祖父……”
  “你夫人呢?”
  “已然亡故……”
  崔玉贵屋内,崔玉贵使出浑身解数审问那位迟到的吴永。
  “你什么时候到的北京?”
  “光绪十三年春天,我由湘省晋京,当时二十三岁。是郭嵩焘侍郎把我荐给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的。曾大人让我搬到北京台基厂府第住下。第二年夏天把他的女儿嫁给我为妻。曾大人在我们婚后第三年,光绪十六年春天亡故,我曾经护丧到长沙去了一趟。我是在光绪二十三年补授直隶怀来县知县的……”吴永哆嗦着一口气说完。
  李莲英和崔玉贵两人凑到一起,商量来合计去,都说看不出什么破绽。李莲英说:“我那边的吴永,对答如流,面无惊惶之色,大气不喘一口,不像是假的。”
  崔玉贵道:“我这边的吴永,虽然神色惊惶,哆哆嗦嗦,可是知道事不少,也不像是假的。”
  李莲英沉吟一下,露出狰狞面孔:“干脆都给杀了,反正有一个是假的。”
  崔玉贵道:“那要看看太后的意思,看她老人家如何发落。”
  两个人又来到慈禧居住的房间,几个宫女正忙着搬几挪椅,把那些闲杂商旅的涂鸦、俗不堪言的屏条摘下来,只留了被烟熏得紫黑的乡村年画。临时七拼八凑了一些红黄色布,作为椅帔座垫。
  慈禧的贴身宫女荣子正用炕头上的小铁锅煮小米稀饭,另一个贴身宫女娟子正在择萝卜叶。
  慈禧见李莲英、崔玉贵怏怏不乐走了进来,说道:“八成没有结果吧?”
  李莲英沮丧地说:“问了一个底朝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破绽,我跟老崔商量了一下,我们都主张把他们……”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慈禧慢条斯理地说:“这兵荒马乱的,不久就要到怀来县城了,把个真县官杀了也不好,不如把他们先押起来,绑结实了,一同解到怀来县城,那县衙门里自有认识吴永的。”
  李莲英喜形于色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就按老佛爷的旨意办。”
  李莲英、崔玉贵吩咐兵士分别把他们绑在两间屋内,派兵士监管。
  李莲英吃了一碗小米稀饭,觉得肚子不好,想找个地方泄肚,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地方,那些兵丁三五扎堆闲聊,横躺竖卧。转来转去,他来到马厩,找了个旮旯,蹲下来泻肚。忽然,只觉脚一软,滑进一个地窖里。只见里面藏有两棵大白菜,十来根胡萝卜,还有一口袋黄豆,一口袋小米。
  李莲英喜出望外,连忙穿上裤子,背起一口袋小米,抱起一棵大白菜朝客栈走去。
  这时,只见崔玉贵带着一个矮矮粗粗的人走来,那人浑身泥泞,衣衫不整。
  崔玉贵叫道:“这下可有办法了,我找到了榆林堡的地堡,他叫赵如意。”
  赵如意朝李莲英点头哈腰:“小的正是榆林堡地堡赵如意。”
  “你为什么不迎接圣驾?”李莲英板着面孔问。
  “小的被乱兵打了一顿,绑在一口枯井里,方才这位大人来找井水,正好找到了我,就把我吊了上来。”赵如意活像个胖虾米。
  “你为什么不叫呢?”
  “小的不敢叫,只怕一叫,叫出祸来。因为小的听到外面乱哄哄的,以为又来了一伙乱兵……”
  “混账!”李莲英骂道,接着又问,“你认识怀来县知县吴永吗?”
  赵如意眼瞪得像包子,几乎挤出眼珠:“扒了他的皮,我能数出他有几根筋。他是俺县的县太爷,小的怎不认识?催租拉夫,都是他干的,整治得小人好苦!”
  “好,你带我们去认他,告诉你,认错了可要你的脑袋!”李莲英恶狠狠地说。
  “小人不怕他,小人的脑袋早已挂在裤裆里了。”
  李莲英、崔玉贵带着赵如意先来到早到的吴永关押的地方。
  赵如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吴永,说道:“这个多多少少有些像,这蒜头鼻子,蛤蟆嘴,水蛇腰,真的像极了!”
  “我问你是不是?谁说像不像!”李莲英用眼睛瞪着赵如意。
  赵如意摇了摇头:“这年头一天三变,人也变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好,说不好。”




西遁风云录17(2)



  那吴永可怜巴巴望着赵如意,说道:“你可积点德,别把你们的父母官往火坑里送,有句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赵如意吐了吐舌头:“两位大人,那看看另一个再说吧。”
  李莲英、崔玉贵无奈,只得又带他去见那个迟到的吴永。
  赵如意一见到这个吴永,“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嚷道:“就是他,他就是狗县官,他抢走了我的一匹好马,还把我的一个侄女抢去了……”
  李莲英把崔玉贵拉到一边,悄声道:“这个地堡不怀好意,他指的这个真吴永有可能是假的,他想使借刀杀人之计,借我们的手杀掉真吴永。现在假设方才那个吴永是真的,眼前的吴永是假的,他肯定了眼前这个假吴永,叫我们去杀那边的真吴永,这就遂了他的愿了,这叫公报私仇,用心歹毒。”
  地堡赵如意耳朵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大声道:
  “我说的可是真的啊!”
  眼前这个吴永也听到了李莲英与崔玉贵的对话,也大声叫道:“这个地头蛇说的是真的,一点没有掺假,我就是他们的父母官!”
  崔玉贵朝他瞪了一眼,说道:“没有你的事,你插什么嘴?!”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骚乱,几个兵丁绑着一个瘦老头走了进来。
  “这是谁?”李莲英指着瘦老头问兵丁。
  “这是我家的管家董福,是我派驻榆林堡的人。”吴永在一旁开了腔,脸上绽开了笑容,像是遇到了救星。
  “你究竟是谁?”李莲英厉声问瘦老头。
  瘦老头此时被松了绑,揉了揉眼睛,回答:“我是怀来县知县吴永家的管家,几个月前被派驻这里……”这时他发现了地堡赵如意,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就是这个赵如意命令手下的人把我绑了,关在一个马厩里,他这是抗上!”
  “他怎么到这里来的?”崔玉贵问那些兵丁。
  一个兵丁回答:“我们搜到一个马厩里,正好见到这个老头躺在那里,便把他带来了。”
  李莲英笑着露出黄板牙,说道:“真是雪中送炭,你来认认谁是你们县老爷?”他指着屋内的吴永问:“这位是不是你的主人?”
  董福颤巍巍来到吴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番,摇摇头,说:“不是,我家主人比这位胖一些……”
  吴永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真是忘恩负义,是谁给你灌了黄泥汤子?几壶马尿灌得你六亲不认!”
  董福啐了吴永一口,说道:“我他妈整整在马厩里躺了几十天,每天闻的都是马粪干。你是哪里来的强盗,竟敢冒充我家主人?”
  崔玉贵一听,火冒三丈,刷地抽出腰刀,就要杀吴永。
  李莲英按住他的刀柄,冷笑着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还怕他飞了不成?先带这个管家去见见那个吴永,然后再来问问这个假吴永究竟是何人所派,弄个水落石出,再杀他不迟!”
  吴永一听,仰天长啸道:“我冤枉呀!曾文正公在天之灵会为我洗雪的!”
  李莲英、崔玉贵带董福、赵如意又来到关押早到的吴永的屋子里。
  此时,这个吴永正在长吁短叹。
  董福一见他,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说道:“主公如何落到这等田地?”
  吴永叹道:“我是皇上的忠官,在皇上落难之时,想尽一个下属的职责,冒雨前来迎驾,没想却遇到一个假县令,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官不像官,民不似民,唉!”
  董福叹道:“在这人妖颠倒的世间,是非是,非非非,是非颠倒,人妖自然颠倒了!”
  “嘿嘿嘿”,这时只听窗外有人在冷笑。
  李莲英向外望去,只见院内树干上坐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汉子,背倚着树干,手里啃着一只驴蹄子,正有滋有味地啃着。
  “你是什么人?”李莲英勃然大怒,抽出腰刀向外冲去。
  树上那人呵呵笑道:“谁不知我乔老爷,一贯杀富济贫,盗富赠贫!”
  院内一个太监嚷道:“刚煮的一块驴肉,被他偷去了驴蹄子,这是准备给老佛爷送去的。”
  树上那汉子笑道:“我是个忠臣,我要不先尝尝这驴肉有毒没毒,那老佛爷敢吞下肚去吗?”
  李莲英叫道:“看我不封了你的狗嘴,叫你贪吃!”说着冲到树下。
  那汉子依然漫不经心地笑道:“狗嘴,人嘴,总是要吃驴肉的,驴或许有时也要吃驴肉,何况人有时也要吃人肉的。不论谁吃,吃什么肉,或吃什么东西,拉的都是黄灿灿的臭屎,吃得越香,拉得越臭,人若没有嘴,连滋味也品尝不出来。人在远古时代,靠打野兽为生,那时没有盐,也没有作料,不是也一样吃吗?”
  李莲英骂道:“你这头叫驴,谁让你给我讲历史,有种的你下来!”
  那汉子头一歪,也叫道:“有种的你上来!”
  李莲英手一扬,一支飞镖飞了上去,只见那汉子不慌不忙,用手摇了摇树干,飞镖结结实实钉在树干上。
  “还是少用点手劲,这个铁玩意儿打起来还不容易,何况被你这公不公、母不母的人用了,更是可惜呢!”
  李莲英恼羞成怒,吩咐兵丁道:“给我烧这棵树,看他还飞了不成?待把他烧成灰,看他嘴还刁不刁?”




西遁风云录17(3)



  众兵丁拖来一捆捆柴火,堆到那棵槐树下,准备点燃柴火。
  树上那汉子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是积点阴德吧。”说着,纵身一跳,跳到一座房上,三窜两窜,无影无踪。
  “这真是个鬼堡,鬼里鬼气的!”李莲英沮丧地回到屋里。榆林堡地堡赵如意指着吴永道:“这是个假的,不是怀来知县吴大人!”
  李莲英正在气头上,骂道:“连你这个地堡也是鬼精灵!我叫你到阎罗殿见鬼王!”说着,手起刀落,将赵如意拦腰劈了。
  两个兵丁拖着赵如意的尸首走了出去。
  李莲英赶出门来叫道:“把他的尸首吊在堡头,叫这些小鬼亮亮相!”
  李莲英亲自给吴永松绑,皮笑肉不笑地说:“知县受苦了!”
  吴永作了一揖:“老公公受累了!”
  崔玉贵问:“那个假吴永怎么处置?”
  李莲英气恼地说:“把他绑到堡头,弄五匹大青骡子,给他来个五马分尸!去去鬼气!”




西遁风云录18(1)



  崔玉贵带着几个兵丁来到迟到的吴永屋里,不由分说,拽起他就走。
  吴永道:“有个水落石出了吧,善有善招,恶有恶报,俗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说着,瞥了一眼崔玉贵,“怎么?带我去见太后?”
  崔玉贵鄙夷地望着他:“到了那儿,你就明白了。”
  吴永跟着崔玉贵和几个兵丁走出骡马店,绕过密密匝匝在地上扎堆的兵丁,来到榆林堡的堡头。吴永远远望见前面树上吊着一人,脸吓得苍白,心“突突”地跳着,他登时明白了,气得顿足叫道:“你们要后悔的!连真假都辨不清,如何侍候太后、皇上?”
  崔玉贵用力推着他,狞笑着说:“错不了,你说,你是谁派来的?”
  “哈哈,我是皇上派来的。”吴永有些神经错乱,嘴角抽搐着。
  这时,又有几个兵丁牵着五匹骡子走了过来。那是五匹老羸的瘦骡,不堪驾驭,冻饿得奄奄待毙。
  吴永惊疑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崔玉贵道:“干什么?今个儿要叫你来一个五马分尸。”
  吴永一听,软绵绵瘫在地上,他有气无力地嘟囔道:“你们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我是无辜的呀!”
  崔玉贵朝旁边几个兵丁一努嘴,几个兵丁一拥而上,将吴永分别绑在五条骡腿上,又点燃了一个火把,只要一烧骡尾,五马分尸的惨剧就要发生。
  吴永气息奄奄,仿佛只有呼出的气,而没有吸进的气了。
  崔玉贵用脚踢了他一下,问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吴永没有反应。
  “是洋人派来的?还是义和拳派来的?是哪个山头的土匪头子派来的?”
  吴永的眼皮翻了几下,露出鱼肚白:“是皇上派来的,学而优则仕,是凭着真本事考上来的,不,不是靠割家伙上来的……”
  崔玉贵一听,脸红了半截儿,用力踢了吴永一脚,正要吩咐兵丁点马尾,只听有人高声喝道:“刀下留人!”话音未落,从土路上飞也似的翻上来一个人,那人滚得如泥猴一般,文文弱弱的身子,高挑挑的个子,一双剑眉分外英武。崔玉贵一看,惊得后退几步,叫道:“尹爷,你去探虚实,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叫野猫叼走了呢!”
  来人正是“铁镯子”尹福。
  原来尹福正躺在田埂上冻得发抖,忽听有动静。他睁目一瞧,不知从哪里来了一条饿狼,摇着尾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尹福身上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被点了哑穴,口中又喊不出,可怜一生英雄,遭了暗算,眼看就要落入饿狼的腹中,他如何不伤心落泪。
  那只饿狼两眼泛着绿光,窜到了他的身旁,离他的身体只有半丈远。
  饿狼似乎被尹福的镇静威慑住了,它见尹福毫无反应,感到异常,反而预感到有一个危险的圈套或可怕的陷阱。这只狼恐怕不是山里辗转而来的狼类,而是平原上的狼,比一般狼要多疑和谨慎。它用鼻子嗅了嗅,又耸起耳朵听了听,发现没有其他的动静,才敢一步步逼近尹福。尹福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微闭,胸脯一起一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只狼就在逼近尹福身体的一刹那,猛然感到有一股强烈的气流向它袭来,使它像触电般的发抖,欲进不能,欲退不得,伸出的硬爪似乎凝结住了,张开的血盆大口也仿佛合不上了,这股气流是那么猛烈,那么使它寒彻骨髓。尹福依旧躺在那里,仿佛睡熟一般。
  这只狼看到尹福额上渗出了汗珠,一滴,两滴,三滴……汗滴结成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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