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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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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饮你的口,我舔你的牙,我吮你的舌,我吸你的息,我咽你的泣。”

  以现金一百万欧元的价钱,迈克安排了一切:把假骨灰运送回巴黎,索菲那封电子邮件告别信,到瑞士取出侵吞的公款……他习惯上把他的客户都送到四季如春的卡斯塔尼达逃避综合中心,这里,一组由红木、黄檀木或柚木盖的小平房隐掩在芙蓉花和鸡蛋花的灌木丛里。

  他们在一个用芦苇搭的小屋里安顿下来,小屋建在木桩上,下面是一片蔚蓝的礁湖。每天晚上,他们都可以遇见岛上其他的假死人:法国六十年代当红歌手克洛德·弗郎索瓦(62岁)和猫王(66岁)正看着轮回乐队主唱小库尔特·克邦(34岁)和摇滚吉它手吉米·亨缀克斯(59岁)写乡村歌曲,法国前总理皮埃尔·布雷戈瓦(76岁)正与政坛人物弗郎索瓦·德·格罗苏渥(81岁)聊天,作家罗曼·盖瑞(87岁)与他的妻子珍·西宝(63岁)手挽手地踱步,广告人菲利普·米歇尔(61岁)和歌星米歇尔·拜尔杰(54岁)打网球,风帆健儿阿诺·德·霍斯内(55岁)正给探险家阿兰·柯拉(58岁)讲解玩风帆,小约翰·肯尼迪(41岁)与他父亲约翰·菲兹杰拉德·肯尼迪(84岁)以及女演员玛丽莲·梦露(75岁)肩并肩漫步。

  轻风将棕榈树的叶子变成巨大的风扇,帕特里克和卡洛琳娜,他们与法国性感歌手塞尔日·甘斯堡(73岁)以及作家安东尼·布朗汀(79岁)一起饮用橙汁,后者和德国影星克劳斯·金斯基(75岁)和美国作家兼诗人查尔斯·布考斯基(81岁)在岛上另一端共同分享一个盖着棕榈叶的竹屋。与哥伦比亚大毒枭帕布洛·艾斯克巴(如今已过世)共同创办并以其姓名命名的逃避综合中心的合作创办人、幻觉作家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大概61岁)一边和法国电影界全能人物让·尤斯塔奇(63岁)享用着仙人球,一边查看幽灵岛资本在股市上的增值情况。秘密岛屿其实是靠所有岛民缴纳的资本的利息来自给自足(门票价格为三百万美元)。一组基因工程学的医生和仿生学外科医生想方设法使岛民的生命延至到大约120岁左右。所有幽灵岛的居民虽然在这个世界的官方记载中都是作古之人,(有三人除外:“披头士”乐队的保尔·麦卡特尼和滑稽的喜剧家吉·贝多斯十年来一直住在幽灵岛,而在“真实世界”里的则是他们的替身。英国作家萨勒曼·拉什迪也是如此。)但他们并不因此就任其自然。美容术、移植、拉皮、替换器官以及注射硅填充物跟其他的治疗一样都是免费。这也就是为什么女演员罗密·施奈德看上去一点不像63岁,她一会儿跟她在电影《游泳池》里的搭档、74岁的莫里斯·罗内讨论电影,一会儿又跟57岁的法国喜剧家克鲁什说笑。

  还有戴安娜王妃和男友多迪·法耶德,则忠实地显现出他们40和46岁的年龄。

  在这个亿万富翁的养老院里,日子过得很平静。电视、电话、互联网以及其他的与外界通讯方式都严格禁止,只有书籍和光碟除外。每月,安装在小木屋里的等离子屏幕都会下载一万部文学、音乐和电影的新作品。男女童妓(按年租用)可以满足每个男女岛民对性的最微小的渴望。

  不错,仔细想想,那些想让我们相信和了解这世上本没有其他任何事物、我们的存在只是偶然的人们,跟那些向我们宣扬满脸胡须、被天使围绕着的上帝的人们一样疯狂;相信洪水、诺亚方舟、亚当和夏娃跟相信宇宙大爆炸和恐龙一样荒谬。

  帕特里克和卡洛琳娜面对着宝石绿的大海呷着他们的饮料。他们在红树的藤蔓下饮着香蕉汁,巴掌大的蝴蝶在周围翩翩飞舞。每天早晨,一只漂亮的爱马仕箱子都会放在他们的门毯上,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毒品。但他们并不天天使用,有时,他们甚至可以连续几天不沉醉于毒品,不参加淫荡聚会,不折磨奴隶。卡洛琳娜在幽灵岛上一家名为“海明威医院”(暗示这位美国作家1954年在肯尼亚的假死)的超现代化诊所里产下了婴儿。


《¥19。99》第六章他们3(2)

 不久,国家将被集团公司取代。我们将不再是一个国家的公民,我们将生长在品牌国里:我们将在微软国里或麦当劳国里生存,我们将是卡尔文·克莱人或普拉达人。

  他们穿着未加过工的生纱。他们摆脱了死亡,进而也摆脱了时间。在这世界的其他地方,没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开始学习自由,犹如耶稣基督,受难三天后从他的坟墓中出来时,不得不承认:死亡是短暂的,只有天堂才是永恒。他们看着他们的女儿跟奶妈 
咿呀学语,监视着猴子的目光,鄙视那些孔雀。卡洛琳娜漂亮,帕特里克因此快乐;帕特里克快乐,卡洛琳娜因此漂亮。一种随着浪打的节奏的永恒。他们在红色和金色的美人蕉之间,品尝着烤熟的美味鱼、鳕鱼子、和添加香子兰的龙虾。他们惟一的服装?敞开的衬衫罩在冲浪短裤上。他们主要的烦扰?别在白沙上烫坏了脚掌。他们眼前的担忧?赶快淋浴去掉皮肤上的盐分。他们唯一的焦虑?游泳时要格外当心,因为有暗流,会把他们带到远离海岸的洋面,并真正地杀死他们。



《¥19。99》第六章他们4(1)


当他们来到被告席上时,法官让法庭全体人员坐下,让查理和奥克塔夫站着,但他们低下了头。警卫除下他们的手铐。庄严的惯例仪式和长袍让人犹如置身于一个大教堂。其实,法院的审判和巴黎圣母院的弥撒本没什么大区别,只除了一样:在法院,人们不会被饶恕。奥克塔夫和查理并不感到自豪,只为塔玛拉成功逃脱而欣慰。审判是公开的,坐在这法国重罪庭上的有来自各行各业的人物,参加马隆涅葬礼的同样也是这帮人。通过被告席后面肮脏的玻璃,他们可以看见被告。他们明白,没有这两个人,一切将照常继续下去。两个人被判 
十年,但没有理由抱怨。(幸亏法国司法部门拒绝将他们引渡,否则他们将会在美国受到审判,他们将像“海尔塔”的广告片里那些BBQ的香肠一样被烧烤。)

  “……微软,你们将去向何处?”当我从挂在我的牢房墙上的电视机里看到这一幕时,我不禁微笑。一切如今是那么遥远。他们像往常一样继续。他们将继续很长时间。他们唱歌,他们欢笑,他们劲舞。只是没有你。我总在咳嗽。我染上了肺结核(此病又开始流行,尤其在牢狱中)。

  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买得到,除了奥克塔夫。因为我在这个腐烂的监狱里赎罪。他们准许我(用现金交换)在我的牢房里看电视。正在进食的人,正在消费的人,正在驾驶汽车的人,正在相爱的人,正在照相的人,正在旅行的人,相信一切都是可能的人,幸福但不知怎样享受的人,不幸福但又不设法去补救的人,还有所有这些人们发明的用来避免孤独的花招。“幸福的人让我讨厌,”雷瑟漫画书中的粗汉这样说。幸福的人们(例如从我牢房的窗户能看到的那个等在公车站里的戴眼镜男人,在毛毛细雨中,紧紧地握着他身边那个柔媚的红发女子的手),我说那些“幸福的少数”,他们并不让我讨厌,但他们却让我因暴怒、嫉妒、羡慕和无力而悲伤流泪。

  我想像着索菲在月光下,双乳仍蒸腾着水汽,马克抚摸着她的肘窝,尽管经过日晒,那里仍是如此柔软,以致于皮肤变成半透明的了。星星在她那潮湿的肩膀上闪闪发光。如果我有一天死了,我就去找他们,去那遥远的岛上,用我的命根在我孩子的母亲的舌头上喷撒我的种子。当太阳在地平线上落下去的时候,我会看到它。在我充满尿味的牢房里,在一幅高更画作的印刷品上,我已看到它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一份杂志上剪下这幅《独木舟》绘画,并把它贴在我的床上。它让我着迷。我想我惧怕死亡,而我同时也惧怕生命。

  他们想把我和我的女儿分开。他们想方设法不让我看到你那大大的眼睛。在两阵咳嗽之间,我却有的是时间来想像你们。那两个圆圆的黑洞,蕴藏着生命。这些虐待狂,他们在电视里播放“伊云”矿泉水的广告,里面那些婴儿自以为是《出水芙蓉》的爱莎·威廉斯,他们随着《Bye-Bye-Baby》的音乐在水中游动,他们摧毁了我的凋零了的双肺。他们不让我看到你那粉嫩的小脸上闪闪发亮的眼,阻止我去亲两颊中间那个圆圆的嘴;他们不让我去摸那只紧紧地抓住我颤抖的下颚的小手,去闻她带着奶香的脖子,阻止我把鼻子塞到她耳朵里;他们不让我擦拭你的大便,不让我抹干你的眼泪,不让我向你表示欢迎。她杀死了自己,同时她也杀死了你。

  他们抢走了我的女儿:你蜷缩地睡在那里,细小的胳膊肘、膝盖在你身下蜷曲着,不时抓抓脸,急速呼吸,然后打了几个哈欠,再慢慢地呼吸起来。我的婴儿有着像魔女般翻卷的长睫毛,石榴红的唇,白嫩的小脸,十足一个洛丽塔,在太阳穴和眼皮上可以看到细细的血管。他们阻止我听到人们在你的鼻子上搔痒时你发出的清脆笑声,看到你那像贝壳一样精巧的耳朵。他们禁止我了解到你正在隧道的另一端等我。我不停地追逐那些女孩,莫非想找的就是你?那柔软的颈背、闪亮的黑眼、清秀的眉毛、精美的脸庞,女孩身上的这些让我如此倾心,因为它们预示了我自己的女儿也将会是这样。如果我如此喜爱羊绒,那是为了习惯你的皮肤;如果我每晚出门,那是为了适应你的作息。

  如果事实上,不是我坐在监狱里,而是我那个流浪汉替身在此,那个在我家街上的无家可归者,如果是他像滩死水一样蹲在这该死的牢房里,我就可以远走高飞了。你们听清楚了吗?远走高飞。我应该跟他交换位置,他或许会因为有吃有住而高兴,而我会在世界的另外一端自由自在。大家都是赢家。但是,我的理智已丧失,我的肺已损毁。

  我将完成这每本卖十四欧元九毛九的书。妈的,我刚刚想到一个给“清丽佳人”的最佳标语:“不要又美丽又愚蠢。”只要买下雅克·布瑞尔那首歌的版权,找出他直着嗓子唱“又美丽又愚蠢”这段,然后把它拼到广告的话外音中,结果为:“‘清丽佳人’,不要又美丽又愚蠢!”一定会大获成功。真是浪费。

  我的牢房仅有一个窗户,上面那几根铁条,看上去像一个条形码。

  电视上正在转播“受骗上当者”的音乐会:音乐制作人高德曼、吟唱诗人盖布瑞,摇滚精灵萨伊和其他歌手一齐在唱:“带我去那遥远的净土,带我去那美好的国度,仿佛世间的诸多苦难,阳光下就不会那样悲惨。”



《¥19。99》第六章他们4(2)

所有这些杀人犯,都在各个楼层里喊叫着、呻吟着、诉说着,最终我也跟他们一样垂头丧气。在杀人前只要多多考虑一下不就行了。查理,人们发现他浸在一汪血池中。他用沙丁鱼罐头割了自己的腕。这个疯子死前居然找到办法,借助于一个隐秘的网络摄像头在网上直播他的自杀过程。最重要的是他们没能找到塔玛拉。这事没有牵连到她,我感到宽慰。否则,他们会摧毁一切。


  我在我的VIP牢房(我一个人,我有电视,有书,即使还有尿味,即使我快咳出了我的肺,这还算可以)的墙上,贴上高更的《独木舟》,这幅画作于1896年,属于塞尔贵·史楚金的收藏,曾在列宁格勒博物馆里展出。我整天都在这幅画前咳嗽:在波利尼西亚一个海滩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的孩子,慵懒地围着他们的小舟。

  在高更最后的一封信里,他写道:“我是一个野蛮人。”

  我只要想到我不是在监狱里,而是摆脱了世界,这就够了。那些修道士不也是住在一个个的小房间里。

  我看着《独木舟》,那对男女和他们的孩子,这个景象多么田园,在背景里,高更画了一轮火红的落日,如同原子弹爆炸时的蘑菇云。我向他们游去,我跳上小船,我将到他们的岛上跟他们会合。他们会爱我。我向沙滩游去,月亮鱼越我而过,宽翅鱼抚摸着我的掌心。我将与他们会合,我们将一起做爱,塔玛拉和索菲,杜勒和马隆涅,我将克服一切障碍,他们逃离了这个社会,我们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我们玩四人欢爱,我将咬住女儿克罗依的脚丫,她是这么小,我可以一只手抱着她。你瞧着吧,我将到幽灵岛和他们重聚。你们相信这些吗?当然,很清楚是我在发疯。我在水底游着,我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我感觉太好了,那高更的落日真的像是原子弹爆炸。

《¥19。99》第六章他们5

 在幽灵岛,几个月过去了。作为活着的死人已让他们感到烦躁。对他们来说,阳光下的苦难更加难熬。他们营养过剩。他们在一堆植物当中像植物般活着。当他们精力充沛时,就与人群混在一起:卡洛琳娜与摇滚歌星里弗·菲尼克斯淫乱,帕特里克则与赛车手艾顿·塞纳玩同性恋。在这个小小的世界,大家沉浸在快感和淫乱的松弛中。

  但一段时间过去后,他们开始对这十七人的玩乐也腻烦了。于是,他们就开始打网球, 
在珊瑚礁海面深水钓鱼,在港湾玩水上摩托,在巨大的太阳伞下打乒乓,只穿吊袜带的滚球比赛,香槟酒大战,甚至在一天晚上,卡洛琳娜亲自熨烫了帕特里克的T恤衫。当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叫女佣而是要求一个熨烫板时,他真是感动不已,他没想到会这样感动,他又一次感受到这种平淡。平时,他们在两场芳香治疗按摩或日本式指压按摩之间,就在感官隔离间或充满沸水的垫子上放松休息。

  现实世界别无选择。

  碧蓝,碧蓝,碧蓝,碧蓝,他们碧蓝过量,他们天堂消化不良。在游泳池边,他们躺在帆布椅或那种艾曼妞式扎屁股的藤椅上,看着三个受薪的淫女梦娜、塔娅和罗拉在水中扑腾,三个奶油小生正分享着她们的花蕊。他们大腹便便,因为吃的太多,他们的肚子挂在小心翼翼系在一起的百慕大短裤上。肥胖的肚子让这些发不义之财的人露出马脚。看看他们,一群快乐的蠢猪,懦弱让他们变成酒鬼,从此,他们满意的脸上泛着一层厚厚的肥油。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受任何处罚。他们逃离了人类,对他们来说,人类就像河流注入大海一样稀松平常。他们听加利弗尼亚Reggae音乐。他们灌饱了黑菌菇和鱼子酱,肥得像他们的婴儿。卡洛琳娜哄着婴儿,帕特里克除草种花,孩子们叽叽喳喳。幸福在展现它的陈辞滥调。

  1998年,法国每个家庭每星期为食品支出六百四十法郎。可口可乐公司在全世界每小时卖一百万罐。欧洲有两千万人失业。

  他们想要报纸,电视,想要纷扰骚动,可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暖洋洋的昏沉和麻木。

  芭比公司每秒钟卖出两个娃娃。地球上有二十八亿居民每天生活费只有两美元。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居民没有电话,百分之五十没有电。全球军费预算总额已超过四万亿美元,是所有发展中国家所欠外债总额的两倍。

  卡洛琳娜开始觉得在这个麻木不仁的教团里抚养孩子很可怕。

  “她永远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但她需要污染、噪音,需要排气消声器!”

  帕特里克在竹林中开始沮丧。声声海浪已不再荡漾人心。时间从他们身上轻轻滑过。他们用各色各样的鸡尾酒灌醉自己,他们的头总是痛得发胀。海风让人头痛,大海总是单调地在那闪闪发光。海洋让人逐渐痴呆。

  比尔·盖茨的个人财富相当于葡萄牙的国民生产总值。超模克劳迪娅·希弗的资产估计有三千多万欧元。世界上二亿五千万的儿童工作的报酬每小时只有几分钱。

  归来,归来吧!我感到飞鸟们也在头痛……帕特里克满脑子都是海报的点子和概念,它们在他脑中转着、转着。那些男人爱的男人爱妓女,妓女爱毒品,毒品爱金钱。

  现实世界别无选择。

  他们结婚,离婚,又结婚,生了孩子,但不照管他们,反而照管人家的,而人家则照顾他们的。每天,世界上前二百名最大富翁的财富每秒增加五百美元。日出是日落的自动翻转,黄昏是凌晨的重新倒回。在这两种情况下,都是红红的,而且持续很久。估计到2025年,地球上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动物种类将会消失。人们在童话的结尾,总是读到一样的句子:“他们生活幸福,有很多孩子。”句号。人们从来不告诉我们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英俊的王子不是他孩子的父亲,他开始酗酒,离开公主,与一个更年轻的姑娘在一起,公主做了十五年的心理分析治疗,她的孩子都吸毒,老大自杀了,老二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对面的托卡德洛广场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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