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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全集-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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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黑礼服大衣,深色裤子和一条颜色不甚鲜艳的领带。 
  “晚安,医生,”福尔摩斯爽朗地说道,“我知道你仅仅等了我们几分钟,我很高兴。” 
  “那么,你和我的车夫谈过了?” 
  “没有,我是从旁边那张桌子上放着的蜡烛看出来的。请坐,请告诉我,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我是珀西·特里维廉医生,”我们的来访者说道,“住在布鲁克街四○三号。” 
  “你不是《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那篇论文的作者吗?”我问道。 
  他听说我知道他的著作,高兴得苍白的双颊泛出红晕。 
  “我很少听人谈到这部著作,出版商向我说,这本书销路不广,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它呢,”来访者说道,“我想,你也是一位医生吧?” 
  “我是一个退役的外科军医。” 
  “我对神经病学很感兴趣。我很希望能够对它进行专门研究,不过,一个人当然必须从事他首先能够着手的工作。可是,这是题外话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的时间是多么宝贵。在布鲁克街我的寓所里,最近发生了一连串非常奇怪的事情。今晚,这些事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关头,我感到实在不能再耽误了,必须马上来请你出出主意,帮个忙。” 
  歇洛克·福尔摩斯坐下来,点起了烟斗。 
  “你要我出主意、帮忙,我非常欢迎。”福尔摩斯说道,“请把那些使你感到不安的事情,详细地讲给我听听。” 
  “其中有一两点是不值得说的,”特里维廉说道,“我提到这些,实在觉得惭愧。不过这件事令人非常莫名其妙,而近来变得更加复杂,我只好把一切都摆在你面前,请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首先,我不得不谈谈我大学生活中的某些事情。我曾是一个伦敦大学的学生,我相信,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的教授认为我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学生,你们不会认为我是过于自吹自擂吧。毕业以后,我在皇家大学附属医院担任了一个不甚重要的职务,继续致力于研究工作。我很幸运,我对强直性昏厥病理的研究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我写了一篇你的朋友刚才提到的关于神经损伤的专题论文,终于获得了布鲁斯·平克顿奖金和奖章。我毫不夸张地说,那时人们都认为我前程远大。 
  “可是我最大的障碍就是缺乏资金。你不难知道,一个专家要想出名的话,就必须在卡文迪什广场区十二条大街中的一条街上开业。这就需要巨额房租和设备费。除了这笔创办费用,他还必须准备能维持自己几年生活的钱款,还得租一辆象样的马车和马。要达到这些要求,实在是我力所不及的。 
  我只能期望节衣缩食,用十年的时间积蓄,才能挂牌行医。然而,突然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给我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这就是一位名叫布莱星顿的绅士的来访。布莱星顿和我素不相识,一天早晨他突然走进我房里,开门见山地谈到他的来意。 
  “‘你就是那位取得卓越成就,最近获奖的珀西·特里维廉先生吗?’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 
  “‘请坦率地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说道,‘你会看到这样做对你是有好处的。你非常有才华,会成为一个有造就的人。你明白吗?’“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相信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说道。 
  “‘你有不良嗜好吗?不酗酒吗?’“‘没有,先生!’我大声说道。 
  “‘太好了!这太好了!不过我必须问问,你既然有这些本事,为什么不开业行医呢?’“我耸了耸肩。 
  “‘是啊,是啊!’他赶忙说,‘这是毫不足怪的。虽然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很多,可是口袋里却一无所有,对不对?要是我帮你在布鲁克街开业,你的意见如何?’ 
  “我惊异地两眼盯着他。 
  “‘啊,这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并不是为了你,’他大声说道,‘我对你十分坦率,如果这对你合适的话,那对我就更加合适了。我有几千镑准备投资,你知道,我认为我可以投资给你。” 
  “‘那为什么呢?’我忙问道。 
  “‘啊,这正象别的投机事业一样,不过比较更保险一些。’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事呢?’ 
  “‘我自然要告诉你的。我要替你租房子,置家具,雇女仆,管理一切。你要做的只是坐在诊室里看病。我给你零用钱和一切需用的东西。然后你把你赚的钱交给我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你自己留着。’ 
  “这就是那个叫布莱星顿的人向我提出的奇怪的建议,福尔摩斯先生,我不再叙述我们怎样协商、成交的事,以免使你厌烦。结果是,我在报喜节[报喜节:每年三月二十五日为报喜节,报喜天使加百列将耶稣降生告知圣母玛利亚的节日。——译者注]搬进了这个寓所,并按他所提出的条件开始营业。他自己也搬来同我住在一起,做一个住院的病人。他的心脏衰弱,显然,他需要经常治疗。他自己住用了二楼两间最好的房子,一间用作起居室,一间用作卧室,他脾气古怪,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他的生活很不规律,但就某一方面而言,却又极其有规律。在每天晚上的同一时刻,他都到我的诊室来检查账目。我赚的诊费,每一畿尼他给我留五先令三便士[一畿尼为二十一先令,一先令为十二便士,四分之一畿尼正好是五先令三便士。——译者注],其余的他全部拿走,放到他自己屋内的保险箱里。 
  “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对这项投机生意,他永远也用不着后悔。一开始,生意就很成功。我出色地处理了几个病例和我在附属医院的声望,使我很快就出了名,近几年来,我使他变成了一个富翁。 
  “福尔摩斯先生,我过去的经历以及和布莱星顿先生的关系,就是这些。我要告诉你的,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使我今晚来此求教。 
  “几星期之前,布莱星顿先生下楼来找我。我似乎觉得,他的心情异常激动。他提到在伦敦西区发生了一些盗窃案,我记得,他当时显然毫无必要那么激动,他声明说,我们应当把门窗加固闩牢,一天也不能耽误。在这一星期里,他坐立不安,不断向窗外张望,就连他午餐前习以为常的短暂的散步,也停止了。他的一举一动给我一个印象,他对什么事或是什么人怕得要死,可是当我向他问到这件事时,他变得非常无礼,于是我就不再谈这件事了。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的恐惧似乎逐渐消失了,他又恢复了常态。可是新近发生的一件事情,又使他处于目前这种可怜而又可鄙的虚弱状态。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以前,我收到一封信,我现在就把它读给你听,信上既没有地址,也没有日期。 
  “一位侨居在英国的俄罗斯贵族(信上这样写着),亟愿到珀西·特里维廉医生处就医。几年来他深受强直性昏厥病的折磨,而特里维廉医生在医治这种病症方面是人所共知的权威。他准备明晚六点一刻左右前往就诊,如果特里维廉医生方便,请在家等候。’ 
  “这封信使我深感兴趣。因为对强直症进行研究的主要困难在于这种疾病是罕见的。你可以相信,当小听差在指定的时间领进病人时,我正等候在我的诊室里。 
  “他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人,异常拘谨,而且很平凡——不象是一个人们想象中的俄罗斯贵族。他同伴的相貌给我的印象却很深。这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面色黝黑,漂亮得惊人,却带着一副凶相,有一副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之子,力大无穷。——译者注]的肢体和胸膛。他们进来时,他用手搀着老人的一只胳膊,把老人扶到椅子跟前,表现得那样体贴入微,从他的外表你是很难料到他会这样作的。 
  “‘医生,请原谅我冒昧前来,’他用英语对我说道,说时有些口齿不清,‘这是我父亲,他的健康,对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 
  “我见他这样孝顺,深受感动。‘或许,在诊治时,你愿意留在诊室里吧?’我说。 
  “‘绝对不行,’他惊叫起来,‘我受不了这种痛苦。如果我看到我父亲疾病发作时那种可怕的样子,我相信我是忍受不了的。我自己的神经官能也十分敏感。你如允许,在你给我父亲诊治时,我可以在候诊室里等候。’ 
  “我当然同意这样做,年轻人便离开了。我和病人便开始研究他的病情,我把它详尽无遗地记了下来。他的智力很一般,回答问题常常含糊其词,我认为这是由于他不大懂我们的语言。然而,正当我坐着写病历的时候,他对我的询问,突然停止了回答,当我转身向他时,我非常惊诧地望到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面部毫无表情,肌肉强直,眼睛直盯着我。他的疾病又发作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最初的感觉是既怜悯又害怕。后来,我的职业兴趣占了上风。我记下了病人的脉搏和体温,试了试他肌肉的强直程度,检查了他的反应能力,哪一方面都没有发现与我以前所诊断的这种病例有不一致的现象。在过去这样的病例中,我使用烷基亚硝酸吸入剂,曾经取得了良好的疗效。现在似乎正是试验它疗效的极好机会。这个药瓶在楼下我的实验室里,于是,我丢下坐在椅子上的病人,跑下楼去取药。找药耽误了一些时间,大约五分钟吧,然后我就回来了。可是室内却空空如也,病人已不知去向,可想而知,我是多么惊讶了。 
  “当然,我首先就跑到候诊室,他儿子也不在了。前门已经关上,可是没有上锁。我那个接待病人的小听差是一个新来的仆役,并不机灵。平时他总是等在楼下,等我在诊室按铃时,他才跑来把病人领出去。他也没听到什么,这件事就成为一个不解之谜了。不多久,布莱星顿先生散步回来了,可是我一点也没有向他说起这件事,因为,老实说,近来我尽量少和他交谈。 
  “啊,我想我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俄罗斯人和他儿子的影子了,所以,在今天夜晚,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象昨天那样,又来到我的诊室时,你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惊讶了。 
  “‘昨天我突然离开,我觉得实在是太抱歉了,医生,’我的病人说道。 
  “‘我承认,我对这件事感到非常奇怪,’我说道。 
  “‘啊,情况是这样的,’他说,‘我每次清醒过来,对犯病时发生的一切事情,记忆总是非常模糊的。我似乎觉得,我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当你不在时,我便昏头昏脑地起身出去,走到街上了。’ 
  “‘我呢,’他儿子说道,‘看到我父亲从候诊室门口走过,自然想到已经诊治完了。直到我们到了家,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了,’我笑了笑,说道,‘除了你们使我感到惶惑不解之处,别的倒也没什么。所以,先生,如果你愿意到候诊室去的话,我很高兴再继续进行昨天突然中断的诊治。’ 
  “我和那位老绅士讨论了他的病情,约有半小时的样子,后来,我给他开了处方,之后,便看见他在他儿子搀扶下走出去了。 
  “我已经向你们说过,布莱星顿先生一般是在这个时间出去散步的。功夫不大,他散步回来了,走上楼去。过了一会,我听到他从楼上跑下来,象一个吓得发疯的人一样,冲进我的诊室。 
  “‘谁到我的屋子里去了?’他叫喊着。 
  “‘谁也没去过。’我说道。 
  “‘撒谎!’他怒吼道,‘你上来看看!’ 
  “我没有注意他说话的粗鲁,因为他害怕得几乎要发疯了。我和他一起上楼时,他把浅色地毯上的几个脚印指给我看。 
  “‘你说这是我的脚印吗?’他叫喊道。 
  “这些脚印肯定比他的要大得多,而且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你们知道,今天中午曾经下过大雨,而我的病人只有刚才来过的这父子俩。那么,一定是在候诊室等着的那个人,出于某种目的,趁我在忙于给那个老人诊断时,上楼进了我那位住院病人的房间。没有动什么东西,也没有拿走什么,不过这些足迹证明,毫无疑问,是有人进去过的。 
  “尽管这是扰乱人心的事,可是布莱星顿先生显得出人意料之外地异常激动不安。他竟然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断叫喊,我简直难以让他说得更清楚一些。是他提出要我来找你,我当然立即看出,这样做是适当的。因为尽管他对这件事的重要性似乎估计过高,但可以肯定这里面是有名堂的。你只要乘我的马车与我一同回去,你至少能使他平静下来,虽然我很难指望你能把所发生的这件奇事解释清楚。” 
  歇洛克·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这段冗长的叙述,我看出,这件事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他的面容象往常一样毫无表情,可是他的双眼眯缝得愈加厉害,从他烟斗中袅袅上升的烟雾也越来越浓,使得这位医生的故事中的每一个离奇的情节更加突出了。我们来访者的话刚一结束,福尔摩斯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把我的帽子递给我,从桌上抓起他自己的帽子,跟随特里维廉医生向门口走去。不到一刻钟,我们便来到布鲁克街这位医生寓所的门前了。一个矮个子小听差领着我们进去,我们立即走上宽阔的、铺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可是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使我们停了下来。楼顶的灯光蓦地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尖细的、颤抖的呼喊声:“我有手枪,我警告你们,假如再往上走我就开枪。” 
  “这实在令人不能容忍,布莱星顿先生,”特里维廉医生高声喊道。 
  “啊,原来是你,医生,”这人宽慰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其他几位先生不是冒充的吗?” 
  我们知道他已在暗中对我们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观察了。 
  “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那声音终于说道,“你们可以上来,我很抱歉,刚才对你们太无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楼梯上的汽灯又点着了,我们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面貌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和说话的声音看来,他确实神经过度紧张。他很胖,可是显然过去有一段时间,他比现在还要胖得多,所以他的脸如同猎犬的双颊一般,耷拉着两只松弛的肉袋。他脸色苍白,那稀疏的土黄色的头发似乎由于感情激动而竖立起来。他手中拿着一支手枪,我们向上走时,他把手枪塞进了衣袋。 
  “晚安,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我非常感激你到这里来。没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指教了。我想特里维廉医生已经把有人非法闯入我房中的事告诉你了。” 
  “不错,”福尔摩斯说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布莱星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有意捉弄你?” 
  “唉,唉,”那位住院病人神情不安地说道,“当然,这很难说。你也很难指望我能回答这样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你是说你不知道吗?” 
  “请到这里来,请吧。请赏脸进来一下。” 
  他把我们领进他卧室里。房间很宽绰,布置得很舒适。 
  “你们看看这个,”他指着他床头那只大黑箱子说道,“我并不是一个很富有的人,福尔摩斯先生,特里维廉医生可能已经告诉你了。我一生中除了这次投资外,再也没投过资。可是我不信任银行家,我从不信任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你别跟别人说,我所有的那点钱都在这只箱子里。所以你可以明白,那些不速之客闯入我的房子,对我的影响是多么大了!” 
  福尔摩斯疑惑地望着布莱星顿,摇了摇头。 
  “假如你想欺骗我,我是不可能给你出什么主意的。”福尔摩斯说道。 
  “可是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福尔摩斯厌恶地挥了挥手,转过身来说道:“晚安,特里维廉医生。” 
  “你不给我一些指教吗?”布莱星顿颤声大叫道。 
  “我对你的指教就是请讲真话,先生。” 
  一分钟以后,我们已经来到街上,向家中走去。我们穿过了牛津街,走到哈利街时,我才听到我的朋友发话。 
  “把你带出来为这样一个蠢人白跑一趟,真是抱歉,华生,”福尔摩斯终于说道,“可是归根结底,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案子。” 
  “我可看不出什么来,”我坦率地承认道。 
  “啊,显然,有两个人,或许还要多一些,不过至少是两个人,为了某种原因,决心要找到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心中毫不怀疑,那个年轻人两次都闯入了布莱星顿的房间,而他的同伙则用了一种巧妙的手段,使医生不能进行干涉。” 
  “可是那强直性昏厥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骗人的,华生,在这方面,我不想向我们的专家讲得太多。要装这种病是很容易的。我自己也这样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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