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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灯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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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再看吧,我想你会喜欢的。”他非常和气地说。



  “还要我为它付钱吗?”



  他的目光敏感地从我脸上转移开,同时回避了我的问话。他为我拉开日式拉门,温和地说:“我送你出去吧。”



  我把那只紫红色的首饰盒装进皮包里,随着他走出了“美人迟暮”的大门。〖HT5H〗门口有位肥胖的阔太太模样的女人喝得烂醉如泥,被一位漂亮的男服务生扶着,任性地哭诉着什么。她脂粉零乱、举止庸俗,在酒精的帮衬之下,向黑夜展示着支离破碎的灵魂。她身后是一辆高级轿车,一个和“美人迟暮”里的男服务生一样年轻俊美的司机。司机打开车门,搀住了她另一只胳膊。被两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搀扶着,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成了一个被金钱宠坏、被男人丢弃的怪物。〖HT〗



  “生日礼物”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看着我坐好了,才轻声道晚安。



  我没有回应他,叫司机快走。我只想立即摆脱掉那个可悲可怜的“生日礼物”。



  坐在出租车里,车窗外的夜色,还有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使我的思维处在一种游离状态。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



  女人一生下来,注定就得找个依靠,而我却是一个缺乏依靠的孤魂野鬼。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和我就被父亲抛弃。母亲在我婚后不久也去世了。父亲在我有记忆以来,从没露过半个脸。我一直为寻找一个男人作为依靠而活着。为此,我把心灵和肉体都付出了,但一直没有找到。我和舒鸣结婚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把我从初恋情人慕哲对我的伤害中解救了出来;另外,他是第一个向我求婚的男人。那时,慕哲使我尝尽了爱的苦头。没有人理解我多么需要男人的那句“嫁给我”。我和舒鸣从不谈心事,那似乎成了婚姻生活的一个重要盟约。婚姻的作用不过是维持彼此简单的生理需要和衣食住行。



  回到家里,我焦躁地来回走动。阳台上的摇椅、客厅里的音响、书房里的电脑、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洗手间的瓶瓶罐罐、卧室里的床和衣柜……那些异常熟悉的物件对我来说,忽然没有意义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已经破碎,舒鸣毁了我的生活。他毁了我的世界!



  梳妆台上摆放着舒鸣从美国寄回的一张照片。他站在一栋小楼前,在一棵开着白色碎花的树下,笑得很甜。两只调皮的虎牙,暴露了他所有的聪明和狡黠。他学的是经济学,在国内一家上市公司做得非常出色,过五关斩六将,争取到了被派驻美国工作五年的机会。在我面前,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好丈夫的形象,背地里却无耻到和我惟一的多年好友苟合!我可以失去百合。没有友情对于一个有丈夫和孩子的女人来说,不是最大的问题。但是,对舒鸣的恨又怎么排解呢?别说巴掌,就是刀枪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我恨不得立即抓住他,将他千刀万剐。或者,和他同归于尽!



  我疯狂地抓起电话,狠狠地拨了舒鸣在美国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舒鸣责备地说:“你怎么就是不肯早点睡觉?”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胸膛,极度的激动使我支吾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什么要紧事就下次再说吧。我正忙,现在美国是白天!”



  “我有要紧事!”



  “给我发E…mail吧,或者我空下来再打给你。”他不耐烦地说。



  很快,他挂断了电话,急促的嘟嘟声刺得我耳膜疼痛。我沮丧地摔下了听筒。



  我没有给他发E…mail。对质应该是唇枪舌箭式的,或者当面拼个你死我活。我们的距离实在太遥远,连对他的恨也显得鞭长莫及了。也许,这样的电话,结果最好不过。一是给了我缓解痛恨、理性思考的时间;二是没有一下子捅破,一旦捅破就会覆水难收。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后路之前,我不忍心轻易毁掉这个经营了多年的家。最关键的是,七岁的儿子还需要我。这个家也有他的一份啊!



  我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儿子辰辰的房间,拿起书桌上的小像框。照片上,辰辰骑着一辆脚踏车,得意地冲着我笑。他那童稚的笑强烈地感染着我,我本能地对他牵了牵嘴角,却没有笑出来。捧起那张照片,我陡然间彻底崩溃了。我把照片捂在胸前,泪如雨下。终于,我支撑不住,扑倒在他的小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儿子揪着我的心。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我越发强烈地意识到,我没有权力一走了之,撇下他不管。同时也没有权力把他带走,使他的生活中没有父亲。



  我吃了两粒安定片,强迫自己睡下。



  第二天上午,舒鸣打来了电话。



  “现在我闲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吧。”



  奇怪的是,一觉醒来,我再也没有了昨夜的冲动。我刚想说出百合的名字,她在“美人迟暮”说过的话就又回旋在脑子里:“如果你想从我这里拿到证据和舒鸣离婚,我现在就收回我的话!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打电话找舒鸣对质,看看他会不会承认!”是的,他绝对不会轻易承认的,也许现在连百合也不会承认了!



  我沮丧地说:“你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怎么了?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他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自从结婚以来,我从没和他说过这种话,甚至从没怀疑过他。



  “紫蝶,你开始叫我不放心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我竭力压抑着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事多管管儿子,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记住,什么时候我心里装的都是你和儿子!都是咱们家!”



  挂断电话,我才发现泪已在脸上流成了河。胸腔里像灌满了铅水,沉痛得咽不下,扒不出。



   
/* 4 */
  4.出卖肉体的男孩     

  以后的日子,我除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十几天下来,憔悴得成了一个纸扎的假人。



  这夜,我洗了澡,包着一条薄被,刚从浴室出来,我的“生日礼物”——“美人迟暮”里那个出卖肉体的男人打来了电话。他磁性的、带着某种表演意味的声音强烈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他想约我出去散心。



  我明白他是在拉生意,立即拒绝了。



  放下听筒,我呆坐在电话机旁,忽然想起了他送我的那个紫红色的首饰盒,赶紧把它从皮包里拿出来。打开它,美丽的光泽一下子就征服了我。那是一只紫玉雕成的蝴蝶,一件美丽的头饰。我轻轻地抚摸着它、感觉着玉的舒服的凉意。



  他怎么知道我有收集头饰的嗜好?



  把玩着那只蝴蝶时,我想起了“美人迟暮”。世界上竟存在着那样的一群女人;存在着那么野蛮的发泄方式。也许,进入“美人迟暮”的女人,每个人心中都藏着辛酸苦楚的故事。她们的痛苦通过正常渠道根本不可能得到舒解,所以,就把身体扔进了那样一个肮脏的泥坑。或许,她们那么做,是对男人忍无可忍之后的愤怒,即便最终作践的还是她们自己。



  突然,首饰盒里掉出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和“小宝”两个字。很显然,这是他做生意的一个小小手段。“小宝”应该是他的名字。我研究着这个小纸片,渐渐对上面的电话号码重视起来。



  也许,我该出去和他见一面,即便不是为了报复舒鸣,也该出去和他说说话。这些天来,除了儿子,我没有和任何人交谈过。我感到闷,我还是个人,需要起码的目光和言语交流。



  犹豫了好一阵,我还是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码。



  他温和地说:“想通了?”



  我尴尬地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收集头饰?”



  “没什么奇怪的,我事先问过百合。”



  我一时窘迫难当,觉得自己愚蠢之极。



  他在那边轻笑着。“看来,女人再成熟理智,都喜欢上天真浪漫的当。”



  这个年青的尤物,已经在“美人迟暮”那种环境里滚打得非常世故了。



  “你的名字叫小宝?”



  “哦,你就叫我小宝吧。那不是我的真名,我不愿向任何客人透露真实姓名。”



  “可以理解。”



  “我用不着有自己的名字。妓女们不都叫什么丽丽、美美的吗?反正人们背地里都叫我们这种人是‘鸭’。”



  他嘴里说出的那个“鸭”字,使我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拉紧身上包着的薄被。我也隐约听说过,他们中的许多人是来南方淘金失败,没有实现英雄梦,又想走捷径,挣大钱,才落到这般下作的田地的。好奇的人们一直在猜测着他们的来路,那种猜测不乏荒诞。



  “怎么不说话了?”



  我支吾了一下,搪塞地说:“谢谢你给我的礼物。”



  我非常清楚,那件礼物不过是一个问路之石。



  他说:“你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接着,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沉默,但谁也没有放下电话的意思。我感觉得到,小宝和我,心中都存在着一丝希望。我又一次裹紧身上的薄被。



  “需要吗?现在需要我吗?”他又善解人意地说。



  “我……只想看见你,和你说说话。”



  “可以,只要你快乐。”



  “但我不要你以‘鸭’的身份面对我。”



  他沉吟了片刻:“那要看缘分。”



  我忽然感到他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叫人无限绝望。也许我不应该忽略,他是个沦落风尘的大男孩,而不是一个阳光少年。



  “你那里方便吗?还是我接你出来?”他问道。



  “你说个地方,我去见你。”



  他说了个地址。



  “我们可只是聊聊天而已!”我提高声调说。然而刚说完,又突然感到这像是画蛇添足。



  “好,我听你的。”



  我放下电话,突然感到整个家里的空气异常稀薄。我用尽力气,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还是不行!我觉得浑身躁热,窒息难当,那不是纯粹生理上的窒息感,那种窒息来自于生命的深处。我已经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守了八年了,我要飞,起码今夜要飞出去一次!



  我无声地狂喊着那句话:“我要飞出去,我要飞出去!”



  我赶紧穿上衣服,化好妆。我把一头自然鬈发盘了起来,为的是把小宝送的那只紫玉蝴蝶别在蓬松的发髻上。



   
/* 5 */
  5.酒后倾诉     

  坐着出租车来到小宝的住处,一下车便看见他站在街角等我。他把我领到一栋公寓里。一套面积不大的一室一厅居室,室内的布置简单,但品位却非同一般。凭我的经验判断,脚下那张地毯就价格不菲。室内还有一样显眼的东西,是那套正在飘着美妙音乐的组合音响。



  “你竟然把我领到你家来了?”



  “你有很多顾虑,这里会让你感到安全。”



  “还有很多女人被你领来过吧?”



  他拿出一瓶红酒,边开边说:“你下一句不是要问我每人收多少钱吧?”



  他的话音一落,我就立刻感到说错了话。我后悔对他的追根究底,这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除了睡觉,还有什么可以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清清楚楚呢?



  “有些东西能意会就足够了,不必说出来。”他把其中的一杯红酒递给我,和我碰了一下杯。“那天在‘美人迟暮’我们没有喝酒,现在补上吧。”



  我又有追问的冲动,但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也许小宝是对的,把男女之间的关系揭得一丝不挂,就没有交往的余地了。反正,他肯定不会是无偿服务。



  小宝看出了我的心思,解释说:“放心,那天在‘美人迟暮’,百合已经为你付了钱。”



  这未免太冷酷了。钱。买卖。



  我们无言地碰着杯。两颗心却没有一刻不在揣摩着对方。从外表看,他最多有二十二岁,但他说自己是二十四岁,可能是想在年龄上和我拉近些距离。



  我很快便不胜酒力,浑身轻飘飘的,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也许是这十几天来过于哀伤、身体过于虚弱的缘故。舒鸣已经把我的天空打碎,我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是像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小宝的特殊身份使我感到安全,我声泪俱下地向他倾诉着我对舒鸣和百合的恨。他是靠出卖肉体而生存的人,客人的秘密在他那儿根本不会被当回事儿。



  “我也没那么蠢,以为自己的丈夫永远不会越轨。但我绝对想不到,他沾染的女人之中竟有百合!”我忍不住忿忿地说。



  “百合不过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百合是我的高中同学,半辈子的好朋友!”我忽然激动了起来。



  “看淡些,只有看淡,才不会受伤。”小宝轻柔地说。



  “你要我把心摘掉吗?”



  “那你就得学会承受。”



  “我承受不起。”我沮丧地说,“我恨不得死,又没有勇气。”



  “既然你不敢死,又不能不带心活着,那就甘愿被痛苦控制吧。”



  “我不!”我几乎是喊了出来。



  他又和我碰了一下杯。我每次都是一饮而尽,而他却喝得很少。



  “这世界上除了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之外,没有人可以给你永远的爱。”他幽幽地说。



  “我父亲就不爱我,他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我是不是比一般人更可悲?”我端着酒杯,恍惚地问。



  “那你更应该学会为自己活。”



  “你的观点怎么和百合的那么相似?告诉我,怎么才是为自己而活?”



  “假如你在婚姻之外,遇到一个想与他发生性关系的人,会由着自己去做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还有丈夫。”



  “丈夫!你还惦记着你丈夫!现在你需要的恰恰是无情地报复他!他连你的好朋友都不放过,还没把你伤透吗?”



  小宝激愤的言语很可能是对我的一种引诱和怂恿,以便在我身上赚取更多的钞票。但是,对于舒鸣的恨却随着酒精在身体里肆意冲撞起来,我又一次陷入刺痛难忍的过程。我双手抱住头,忘记了手里还拿着酒杯。酒杯落在了地上。幸好里面的酒已经喝完,不然会把昂贵的地毯给糟蹋了。这东西,说不定是哪位富婆心满意足之后对小宝的馈赠呢。



  小宝把我轻轻抱在怀里安抚着。他的手只是在我头发上滑动,头发很快被弄乱了,那只紫玉蝴蝶也掉在了地毯上。



  “来,让我帮你活回一次自己好吗?”



  结婚八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零距离地接触舒鸣之外的男人。我很自然地想象着舒鸣和别的女人偷欢的情形。他是怎么一丝不挂地把自己展现在那些女人面前的?怎么心安理得地和她们媾合的?还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什么时候感到我不再能满足需要的……那些没有结果的问题毒蛇一样缠绕着我,折磨着我。



  我所有的尊严都被彻底摧残了。



   
/* 6 */
  6.报复的放纵     

  小宝是个美不胜收的男人,此刻他实实在在地和我接触着。只要我稍微有所暗示,他立即会操纵着我,促成对舒鸣的一次无情报复。



  但是,即便处在对舒鸣深切的痛恨里,我还是不能横下心来配合小宝的怂恿。本能的道德意识使我用力推着他,试图挣脱他越来越紧的拥抱。我一直害怕血淋淋的现实,不知道和舒鸣之外的男人迈出可怕的一步后,如何使自己的良心收场。



  尽管如此,在他越来越紧的怀抱里,我的力量显得越来越微不足道了。



  “让我帮你一次!你就当是体验你丈夫和别的女人偷情时的感觉吧!”他火热地说。



  “我害怕迈出那一步!”我软弱地说。



  “你一定要迈出去,不然迟早会被憋死!迈出去这一步,你就会感到豁然开朗。”



  尽管他的言语显得颓废,但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的说服力。



  我望着他很久,才怯懦地说:“你有什么安全措施吗?”



  “怕我有病?”



  他显然曲解了我的意思,或者他对自己的职业过于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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