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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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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烈马消失在我疲倦的走动之中。




冬季随笔


1

因我的呐喊而嘶哑的天空
雷声是无人能听到了。

因天空的呐喊而嘶哑的我
呼吸是越来越轻了。

谁来接着喊?

天空中只有鸟儿振翅划出的痕迹
只有鸟儿的呜咽
被我背过脸去吞下。

2

雪直接落到了尘土上
尘土直接落到心上
我的心啊,直接落到了
你不相信会到的地方。

3

和平的、宁静的大雪
正在把枪械里的铁融化
一支军队整齐地进入墓地获得永生。

和平的、宁静的大雪
使你一点儿也看不见天上
还有我,在呐喊。

我的心逐个敲打着
无辜死者的墓碑
我的心呵,要让整座墓园或世界醒来。

4

我的嗓子嘶哑了
天空在接着喊。

雷声是天空的鼾声
让它也好好地睡吧。

但雷声是天空的鼾声
但天空不知疲倦:

泼下来吧,整个冬天
那天上的呐喊化作鸦群的大雪!




教育诗篇


猛虎在经历她的诞生:
幼兽啊,你在我怀中的柔情
因短暂而变得珍贵。

猎手在经历他的诞生:
我来到世界睁开的第一眼
不是瞄准。

猛虎的第一声哭
比想象中的还真
猎手的第一声哭
我自己也曾经发出:

幼兽啊,让我和你一起长大
然后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猛虎随那绝美的兽性永无踪迹
猎手,如果是我
就被野蛮的人性葬在不朽之中。




大地的概念

虚无,像宝石一样镶嵌
在另一颗更贵重的宝石里
——人们的心呵
原本不该放置在这厚厚的黑丝绒之上

空军,一步步,在练习地上的行走
啊,我并未放弃对你们的要求
我并未让你们重新戴起头盔:下矿

黑暗的大地深处
人们的肺叶,如同一只只巨大的蝙蝠
在体内扇动着翅膀
虚无!我倒抽一口冷气
和空军一起朝蓝天胡乱放枪

但是,人们的心呵
原本不该放置在这厚厚的黑丝绒之上



如此简单


一个气泡巨大
从我这里望出去
仿佛已经触到太阳。

它没有破灭
对面的人群对我说
它像从未见过的飞艇。

空心,透明
全人类在里面居住
那是一个狂想在游弋。

一个气泡巨大
是我把它升起
而且永不破灭
直到你们什么也看不见。



衰老之歌

诗歌不会领我向二十岁而去
青春在我决心到达的地方焚烧肉体
我正在途中,渐渐变老
渐渐成为你们心中的远景。

我走得慢,更有人在前方焦急
有人用他们的大手折断道路
我决心到达的地方仍然遥远
诗歌就从来在那里等待火焰逼近。

我在你们和他们之间,不见绿意
我在你们和他们之外,决心到达
迷途的森林,燃烧的森林
三十岁,我正遇到一阵更猛烈的衰老。

但诗歌不会领我向二十岁而去
但青春在我决心到达的地方焚烧肉体。




诗人嘴里的玫瑰


我说不出大多的玫瑰
甚至一朵玫瑰

那花儿打击我
让我一步步接近钢铁

更因为在锻造中
我说不出痛苦

一点点儿痛苦
把我整个儿埋没

海水的压力,盐的压力
我找不到自己的嘴唇、舌头

我听凭自己说着
太多的玫瑰开不出一朵玫瑰

钢铁厂被我轻轻打开
我也坐在钢水前流泪

我也坐在大海面前
说不出海面上漂着的钢铁

钢铁内部汹涌的玫瑰
我报出了她的名字





在了望塔的高处

人类的旗帜来自布匹
尽可能地飘展,尽可能地收起!

整个机场开始慢慢滑行
它,也有起飞的时刻,不可遏止!

止不住的我
在了望塔的高处,把额前的头发抬上去
梳理纷乱的航线;在了望塔的高处
观察人类纷乱的足迹:

空中的一步步
找不到下落!

整个机场,在空中,倾泻着
旗帜和布匹,倾泻着
人类的裹足不前!

在了望塔的高处,仍有我
像方尖碑的那里,仍有我
活看,尽可能地飘展
尽可能地收起

日志;羞辱;病历;荣誉!



向诗人致敬


蓝墨水,也让我蓝
让我蓝过大海
让所有的人都来到大海边
寻找生命的源泉
或者就是生命的航船。

黑墨水,也让我黑
让我黑过长夜
让所有的人都堵在长夜的尽头
等着读到我写下的诗篇
那无尽的生命航迹。

红墨水,也让我红
让我红过鲜血
在大海中的,在长夜里的
在所有的人面前流淌的--

让所有的人摘下他的笔帽吧!



简单的悲歌 

为丰收准备打谷场吧
为打谷场准备农夫吧
为农夫准备土地吧
为土地准备播种、耕耘和收获吧!

为丰收多准备些喜悦吧
为打谷场多准备些喧闹吧
为农夫多准备些汗珠和笑容吧
为土地多准备些播种、耕耘和收获吧!

但是,为丰收准备掠夺吧
但是,为打谷场准备空旷吧
但是,为农夫准备牺牲吧
但是,为土地准备荒凉吧!

但是,播种的时节农夫冒烟了啊
耕耘的时节燃烧了啊
收获的时节农夫变成灰烬了啊!  



更骄傲的心

更骄傲的心更热烈地跳动
简单!有力!

在乡村大道的泥泞中睁开一双眼
或者直接在人类的石油中
睁开。

在路面的沥青中
看到小资产阶级的早晨
的复杂
的脚印。

看到无家可归者方向坚定
看到
家大放光明
烛台上的火焰热烈地跳动。

更骄傲的心更高
谁也看不到。  



戏剧场景

一生先知先觉在电话上渡过
但他并没看清任何一张对方的脸
那一颗颗心更深,回声至今尚未传来
(他倾吐,倾吐出未来)

一生不知不觉在电话线上渡过
电话线上的鸟儿知晓,所以纷纷走避
电话线里的电也明白,却送得更欢
(他倾吐,倾吐出未来)

哦,电话,消费着这时代中一人的一生
电话线落下,裸露的线头竟裸露狰狞
而腼腆的又一代齐刷刷骑上了话筒
(但他只是倾吐,只是倾吐出未来)

1999.9.8



无题

一个孩子在天上
用橡皮轻轻擦掉天上唯一的一片云。

一个孩子在天上
像趴在一张属于他自己的图画纸上。

一个孩子在天上
用铅笔淡淡描出无数个孩子的样子。

一个孩子在天上
他的痛苦,他的欢乐,他的蔚蓝,无边无际。

一个孩子在天上
他还决定,他的一生
必须在此守望橡皮的残碑,铅笔的幼林。

哦,教员们在降临——
一个孩子在天上用双手紧紧按住永恒:
一个错误的词。

2000.6.4



灵石岛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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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诗选

莫非(1960… ),出版的诗集有《词与物》(1997)、《九人诗选》(1999)等。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是抖动的蚂蚱和金子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 园子里的落叶 他从远眺中感悟自己的命运 怕冷的人回过头来 抱着一本书的园丁 是你根本听不到的消息 树木的骨架感到了 雨 字句 桌子 街道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郊外正午的广阔田野
让一条道路理没其中
一茬又一茬的庄稼
从我们的心头割舍不下

为果实而开放的花朵
如今已经悄然死去
在欲望中奔走的人们
每隔一棵树就要等一等

一切从一切之后降临
生活和它必需的养料
把我们的劳作化为灰烬
让我们的爱情沦为悲伤

在梦里出世的孩子
被一串钟声抛进了天堂
疲惫不堪的耕耘者
倒向众神无助的睡眠




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寂静仅仅是表面上的灰尘
悬铃木在惧怕中摇晃
所有抱到一起的叶子
让人领受无知的衰老

值得赞美的事物
更值得为它哭泣
没有准备的一切没有牵挂
他腾不出自己的房间

藏匿被死亡征用的书目
最后一批果实在忍耐
秋天的碰撞,里外的剥削
他只能应对种种的猜想

来自时间的驳斥声
让我们的头脑四壁空空
在语言的泥淖中呼喊
从此注定他嘶哑的一生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躲在声音里的世界
你就别想还能叫住它
谁知道是哪一夜
一场大雪涌到山下

这房子紧擦着路边
没有平常的窗户
即使有谁在他背上磨刀
也根本伤不着他

被大风刮亮的叶子
都钉在冒尖的树上
读到深夜的一本书
让你心潮翻滚无所事事

十二月的学校多么寂静
十二月的植物多么露骨
被影子一再追问
你却显出感恩不尽的神情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鸟儿惊动的这个黄昏
点亮四周模糊的柏树
预感临头的园丁
巩固快要滚落的石块

蜡烛的气味在早晨升起
舞蹈的尘埃迷住了他
回想所有恐怖的岁月
已经化为岁月的恐怖

窥探者盲目的奔走
把我们的精力消耗殆尽
头脑空空的夜晚
让房屋的建设者自言自语

仿佛这一生只剩下
一条无法看齐的直线
是臆想中不在的青春
为你勾画更虚幻的图景




是抖动的蚂蚱和金子


是抖动的蚂炼和金子
掠过玉米田的上空
石头的大道清澈到底

围绕往事的树木
落下一层一层的叶子
又被大风吹起

园丁的剪刀
挂在摇晃的墙上
谁还记得冬天的争吵

一棵大树昏了头
尘土穿过散漫的光线
沉向不被注意的水洼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冬天收不住的那些话语
是灌木上最后一批叶子
黄昏不能驱赶的寂静
将更孤僻的人带向郊外

刚刚拆下的发条
从黑暗的中心扩张开来
我们全身的疼痛
出自亮色中呆滞的马匹

在恐惧的屋顶上
像梯子被掀开一样空虚
这个下不了雪的冬天
被剪掉的枝条在地上翻滚

死亡凑近了他的呼吸
紧闭的嘴唇一阵颤动
没有谁从窗外看见
鸟儿就落在走廊的尽头




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


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
潜心于无法揣测的国度
你只能谦虚谨慎
命令往往是几个字

你要在语言上稳住的对手
同样是强大的
从死亡逍遥的腹地
到幽灵出没的人群

你的行踪闪烁
透过一层纸的窗户
设下埋伏的人站在明处
你掩藏得和痛苦一样深

在历史揭开的那一刻
依旧充满偶然的气味
接替你的人从暗中出发
你的名字在世间又一次隐去




园子里的落叶


园子里的落叶
白花花的
冬天
像催债人一样紧张

饱满的枝条
把疼痛逼到顶点
修剪过的桃树
已经有了明年的形状

多么开阔的世界
头脑中一片模糊
把梯子收回去吧
天空的疑问不是你的疑问




他从远眺中感悟自己的命运


他从远眺中感悟自己的命运
天边昏暗的落日
让乌鸦从正面飞过
扑向荒野的大火没有尽头

冬季的雾擦着起毛的玻璃
房屋和高大的树木
摇荡着夜晚
无力牵挂的东西也要葬送你

对于那些难以避开的数字
谁都一样无知
当死亡在别的地方降临
蒙受羞耻的却是所有的生者




怕冷的人回过头来


怕冷的人回过头来
靠着毛绒绒的柏树
后面有一道松动的篱墙

一棵紧挨一棵的黄杨
无奈于每天的尘土
扑面的清风哪里去了

园丁的剪刀随着季节
把高一点的枝条抹掉
他自己的手也不是无辜的

怀疑的力量在生长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深奥
除了挣扎不会别的

他培植起来的黄杨挡住了
最终看不见一个园丁
和一个人的界限




抱着一本书的园丁


抱着一本书的园丁
把手上的工具扔在了一边
被积雪覆盖的石头
也不能使你站得更高

横平竖直的汉字
造就了我们的性格
凭着一笔一画的力量
世界众说纷纭

经过辨认的尘埃
是一串老鼠的踪迹
在假山的阴影里
丝柏层层堆起

死亡换上祖先的面具
每棵杨树都看准了
生锈的剪刀
既不能打开又无法合上




是你根本听不到的消息


是你根本听不到的消息
从夜晚的桥上传来
石头和一堆大火
照亮了我们的语言

是最终无法完成的工作
像镜子一样挂在对面
曾经罩住灯光的灰尘
正落满宽敞的写字台

是天边一片发暗的云朵
驶向树木晃动的村庄
一想起过去的日子
你只能为现在而奔忙

是那些生者不可企及的1
刻板犹如废黜的仪式
贫穷叫一个人羞于开口
也让另一个人高谈阔论




树木的骨架感到了


树木的骨架感到了
出卖前的一阵惊慌
凭着对来年果实的梦想
剪刀被另一只手所把握

园丁在冬天的园子里
打扫着两道上的积雪
穿过篱墙的风声
不让你再指望什么

比词语更纯粹的是植物
报废的割灌机满身油渍
堆在仓库里的工具
让你说不出哪一个更好

你必须小心从事
寒冷中的梯子在颤栗
那些无人知晓的日子
埋下了深深的根基





本来是无声的。雨落在树叶上
然后你才听见。或近或远的雨声
一阵又一阵。从我的内心深处翻滚
不是一场好雨,正当痛苦挤破了杯盏
我看见的是青草润泽, 青石闪烁。美女
在别人的屋檐下沉睡。你此刻会怎么想
要是你在雨的欢乐中,看见一个人
心如死灰,满街的蔷薇还有什么用
 
另一场雨不关我的事情。另一场雨
好坏都一样。我还想着会有一天
雨落在雨里,分不清昨天和今天的日子
 
等待记忆的苏醒,遍地花开的午夜
河水红了城市,季节开始下雪
本来是无声的,那时却一片喧嚣



字句

自从出现了第一个,后来的女人
都是一样的容貌和语气。一样的
道路,不走运的也终于走了
你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和谁说话
 
和谁在一起,看天上的云朵
在风里开花。落下的是一阵细雨
天上不动的云朵,如今去了何方
我潜心写作冥冥之中的字句
 
忘却的时辰,敲响大地的边缘
沉寂的夜,高高在上的楼梯
等你回来,世界和我面目全非
 
只有我给你的诗篇,不曾荒废
人类的时光。,只有我才是正确的
抄写员。在没用的椅子上坐到天明



桌子

费尽了心血。到底一张桌子驮着我
带走了多少不眠之夜,没有记载
万象更新,而我的手笔一如其旧
变化来自事物的内部,仿佛毛毛虫
 
从严密的树干里露出了头。外边
鲜美,但危险都在那儿明摆着
回去干什么都一样
倘若没有徒劳一场,怎么会知道
 
一年之计在春天苏醒,孩子们
往吃光了的西瓜壳里撒尿过瘾
然后,遍地的青草又绿了一遍
 
想想古代的诗篇,我写下的东西
如此枯涩,配不上汉语的光荣
一张桌子在街上奔跑,头也不回



街道

碰巧是你。街道两边的人顾不上
两边的事情。挨家挨户的自行车
睡在一起。白杨树最细的嫩芽
触动了脆弱的心。那些难听的话
 
脏了河水。我发现人类的良知
很多时候派不上用场。很多时候
被弄丢的东西找上门来,打着伞
说雨过天晴只是借口。一两颗星星
 
躲在郁闷中窃窃私语。是你碰巧
看见,有人在别人的门前眺望未来
一盘要输掉的棋,在残局中挣扎
 
一句双关语,成了推不开的窗子
时间就这样停止。没有了时间的人
在料想不到的地方,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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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诗选

默默(1964… ),原名朱伟国,1985年与孟浪等人创立“海上”诗群,诗作收入《后朦胧诗全集》。
现实 木偶的贞操 面前一场空 食已宴 为上帝补写墓志铭 这样 我的命令 第一种散步



现实

像一根消毒针面对病恹恹的悬崖
我面对你,还能做什么?
像一棵战火硝烟中感伤的橄榄树
我面对朋友们还能做什么?
像冰雪封盖忧郁的潮讯
我面对四周还能做什么?
像漫长雨季中的一朵云
我徒劳地蔚蓝
为世界,我徒劳地活着

我满怀爱心长大成人
还爱着什么呢

活着就要活下去
我要生机盎然地活下去
活了就要活下去
我要平平静静地活下去
直到有手轻轻地
终于来摘走呼吸的最后花朵



木偶的贞操

漫长的冬天继续着丧失风度的缩影
雪型的脸,陷阱的眼神,冰窟的对话
零下三十度的呼吸,三十岁活透了自己
天不高,云不淡,心不平,神不宁
脚印的方向指示着共同的坟墓
梅花的微笑隐隐约约
啊,隐隐约约,木偶的贞操

都是死,展开着无边的毁灭
今冬留了一头灰烬一样的发式
追忆燃烧,冰雕的城市接受寒风的鼓励
全球的寒风代替天籁
疯狂的天书翻阅者,恭敬的抄袭者
重回圣母的子宫,克制着挣扎
啊,重回了,拒绝再生

季节的系统故障,冬天的暴政
天堂为另一个盗火者庆功
睁着胭脂的眼睛,彼此为彼此化妆
都习惯在任何场合认错亲爱的女友
以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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