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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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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获知京师供奉堂突变后,太一掌门真人魏元君当机立断,下令门中上下全面戒备,各府清修的弟子门人全部回山待命,各殿执事真人皆入堂听训,而一批法力高强的修士,已被遣出打探魔道活动的消息。
  就在太一门上下忙得鸡飞狗跳之时,原本打算及早告辞去寻练无邪下落的杨真,却给太一掌门挽留下来。
  一向不拘形迹,为门中上下不喜的天狗道人,或许是因收受了杨真天大好处,主动做起了东道,拉着杨真在洞府四处拿灵禽开刀,择了一个僻静的后山,开起了个烧烤大宴。
  如此亵渎道府之举,太一门人想必也是习以为常,兼且天狗道人辈分甚高,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落如霞飞,中南山已恢复了平静,杨真和天狗道人仍旧在一处山崖下架着火堆,一躺一坐,各有其趣。
  “太一门怎会有你这样的酒肉道士?”杨真若非亲眼瞧见,天狗道人一下午烤吃了十多只飞禽走兽,怎也不会相信,有这么一个无底洞的大肚子。
  天狗道人吐掉最后一块骨头,油腻的手在身上抹了两把,再掏出葫芦灌了口酒,歪身打着饱嗝道:“知道老道天狗这号怎么来的么?”
  卧在杨真肩头的白狐呜叫着蹭了杨真一下,杨真笑着摇头,天狗道人嘿嘿笑道:“老道初上山那年,日日食素,久了忍耐不得,便盯上师父老人家养的一条异种大黑狗。
  “也不知哪个缺德家伙打了小报告,害老道被罚面壁不说,这天字辈下,狗字就挂到老道头上了,天狗天狗,食天之狗呀。”
  “当年前辈还是小道儿罢,哈哈。”杨真莞尔一笑。
  天狗道人大摇大摆地起身,拍着尘土,忽然停下动作:“小子,别说老道没提醒你,那赵无稽很可疑,这太一门中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你还是早早置身事外得好。”
  杨真奇怪道:“难道那赵无稽能跟魔道勾结不成?”
  “啪!”天狗道人自掌了一个嘴巴,嚷着连连摇头道:“老道可什么也没说。”
  “前辈。”这一日来的相处,杨真已知道这性情乖张的老道,是个山野散人,哪敢小视于他。
  天狗道人大袖一拂,刮起一道旋风,整个火堆和野食现场随风散的一干二净,算是毁尸灭迹,罢了,老道自顾嘀咕道:“这中南山上换了新掌门后,这门里门外的一些老家伙就没安生过。”
  “哎,老道这就去了,这回要睡个三天三夜,管他天打雷轰也不醒。”他摸了摸凸起的肚子,驾着一阵狂风远去。
  太一门太乙殿仍旧在议事,尚未作出决断,杨真只好一个人来到接引殿后山崖上,吹着风,望着星光闪烁的苍穹,而他脚下却盘踞一团白光,不住地吸取着天上降下的点点银粉星光,煞是绚烂。
  他仰面朝天神往道:“狐娘,你这重修肉身可要多少岁月?”
  “奴自给那补天石固了元神,道行比起封印前也差不上多少,若要修回肉身人道,恢复全盛法力,也许要三十年……若是有天材地宝相辅,十年八年也许就够了。”
  杨真决然道:“不管要什么,我都可以去给你找,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这次若不是还有点运道,只怕真要魂飞魄散。”
  “你知道就好。”白纤情幽幽道:“等奴修出人身,你要再对奴不好,奴就死给你看。”
  “有人来了。”听到杨真提醒,白纤情立即停止了吸取太阴之力,这时他们身后一个仙风道骨的墨袍道人翩然而至。
  “见过魏师伯。”杨真起身相迎,小白狐已经趁机窜进了他袍内,挂在衣襟上。
  “师侄不必多礼。”魏元君负手站到杨真一旁,开门见山道:“前往京师打探消息的弟子已经回来了,师侄所言不假。”
  杨真皱眉道:“可有魔道妖邪行踪?”
  魏元君苦笑道:“京师的事,从供奉堂赵无稽师兄处已经得到证实,搜索魔道行踪仍在继续,目前还没有结果。”
  他注意到杨真眉头深锁,不由笑劝道:“魔道妖人抓掳人质,想必有所图谋,人质在他们手中,暂且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管怎么说,此次多亏了杨师侄仗义相助。”
  杨真听得蹊跷,想起天狗道人的话,不由心底打了个寒颤,试探道:“师伯想是知道赵无稽前辈之前在京师的出奇举动,晚辈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元君一怔,随即颔首应许。
  “赵无稽前辈与魏师伯同门同辈,想必修为相去不远,而以魏师伯一门之尊,在整个修真界恐怕也罕有敌手,可为何昨夜赵无稽前辈一两个照面就给那邪魔中人重创,且独独放过了他?”
  “师侄果然机敏过人,看来云忘有个智勇双全的好徒弟。”魏元君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真一眼,不过随即话锋一转:“魔道手段向来诡谲阴毒,防不胜防,无稽师兄被暗算的可能性很大。
  “况且早些时候本座门下探回消息,魔道在京师青羊观留书一封,以启英为质,要求换取本门最近新炼的一炉九转金丹,虽然有些不尽合理,但还说得过去……也许他们留下活口是为了传信。”
  魏元君说到最后一句,有些迟疑,显然心中也疑窦重重。
  杨真急切地问道:“难道练姑娘失踪与他们无关?”
  魏元君寒声道:“这群魔头要求本门等下一步消息,想来是在故布疑阵,练姑娘若真在他们手上,当也是安然无恙。若另有缘故,本门也会一力追查,师侄不必过于忧心。”
  杨真苦笑:“晚辈只怕事情不那么简单。”他想起练无邪那夜古怪的举动。
  魏元君笑着安慰道:“不论尊师与本座的交情,在洛水府师侄曾义助我太一外遣供奉堂门人,此番又传来如此重要的讯息,不管如何,本座都会给你个交代。
  “何况练姑娘失踪也跟我那不肖弟子莽撞有关,本座要负这全责,师侄就安心在我中南山作客。”
  “不!”杨真断然拒绝,“若明日一早还没有消息,晚辈就要下山了。”
  魏元君神色微震,道:“也好,本座也许明日也会亲自出山,到时陪师侄走一趟也未然不可。”
  西出太一真府,驰了十余里,仍在山莽之中,杨真心中委决难下,虽然他得到了太一门的承诺相援,但他还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做一些事。
  转念之间,一团血雾倏然出现在他前行道上,就在杨真戒备接近的时候,那团血雾却古怪地飘向了下方,直奔一处山头而去。
  杨真没有多加犹豫,驾起剑光就追了下去。
  直落到一个山坳内颇为隐蔽的雪坪上,那团血雾才停歇了下来,一个赤发的英俊男子从雾中走出,冲杨真邪笑道:“容我自我介绍,本人血魔道血妖多弥罗,怎样,没有吓坏罢?”
  世事奇妙,杨真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与那个令他当年在河阳镇险死还生的妖人重逢。
  多弥罗阴阳怪气道:“还以为你胆子够大敢跟来,没想到这样就给吓呆,老子是不是找错人了?”
  杨真晒笑道:“多弥罗,那半截七宝妙龙根可还在你手中?”
  “七宝妙树?”多弥罗脸色大变,精彩无比,他呆若木鸡道:“你不是昆仑派的么,你怎么知道?”
  “本人受圣宗姬香仙子委托找回那失落妙根,你自己掂量,等仙子找上你,恐怕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小子,你到底是谁,少大言不惭,天佛寺老子都没放眼里,昆仑又如何?”
  杨真话锋一转,却不再理会多弥罗,目光望向不远的空气之中:“尊驾有胆上中南山地界,何苦藏头缩尾?”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辈。”一个一身血衣的女子从空气中走出来,出现在多弥罗附近,冷冷地打量着杨真。
  杨真待看清了那女人,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子美则美矣,却是冰山一般的女子,尤其她脸颊上那一抹斜长的淡红伤痕,令她妖艳中多了几分煞气,一双眸子没有分毫感情,仿佛看着死物一般看着他。
  “你们把赵小王爷还有练无邪抓到哪里去了?”
  “看来本座低估你了。”血衣女子神色微红,望着杨真的目光多了一分奇异的神彩,“要想那练小姑娘和那小王爷安然无恙,你就要听本座吩咐,否则后果自负。”
  “洗耳恭听。”杨真不等血衣女子回话,施施然又道:“看来你就是西贺洲冤魂海的血魔主罗刹女?”
  血衣女子神色微惊,从布置入局以来,这年轻人一直出其不意频频把握主动,大出她的意料,罕有的让她生出了局势脱出掌握的错觉。
  “你不怕我骗你?”女子这样一说,倒是默认了她的身分。
  杨真的声音从齿缝里蹦了出来:“就算是个圈套,我也心甘情愿钻进去……只是,不知道可否让我先见练姑娘一面?”
  “那丫头真对你这么重要?”罗刹女掩饰不住的讶异。
  “我不知道她对我是否重要,我只知道若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大丈夫何颜立身于世?”杨真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声音有些悠远。
  多弥罗心中异常烦躁,听这年轻人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而且捏拿住了他的秘密,此刻是片刻难安。
  他恶狠狠地瞪了杨真一眼,一边倾身上前恭敬道:“主上,何必跟这小子废话,我看拿下他扔到太一山门前,留书一封就够了。”
  罗刹女挥手打住多弥罗插口,神色一整对杨真道:“本座要你代为秘传一道玉符给太一掌门魏元君,越快越好。”
  “只此一件?”杨真有些惊疑。
  “就这一件,别的你也办不了。”罗刹女淡淡道,说罢她挥手射出一道碧光。
  杨真随手一抓,那玉符就到了手上,看也不看收了起来,“何时放人?”
  “时机一到自然会放人。”罗刹女说罢又补了一句:“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杨真刚驾风离地,却忽然回头冷道:“赵无稽与你们究竟达成了什么协定?”
  罗刹女与多弥罗同时脸色大白,相顾失声,却听一声长笑,杨真已经驾着一道金色遁光转瞬远去,消失在山峦深处。 
 
 
 
  
第十章 迷雾
 
  刚刚离去的杨真又折返,大…洞府山门前看守道人虽是奇怪,仍旧放行。因言之情况紧急,接引道人不敢怠慢,匆匆领杨真前往太乙殿。
  就在通往正在举议之中的大殿前,又一名道人飞奔赶至,越过两人,抢先通传后,入了殿。
  负责接引杨真的道人正待接报,不想又一名同门飞身冲过了他,再饮抢先通报,两人都纳闷不已,究竟有何要情,一连两次飞报?
  在太乙殿内堂,杨真与太一掌门真人再次会晤,他交出了那枚传信玉符。魏元君在读毕符上讯息后,脸色难看至无以复加,无比震怒。
  “师侄,信符内东西看过了罢?”
  杨真点了点头,虽然信符加了个小禁制,却难不住他,在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内容,事前任谁也想不到局势如此复杂,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师侄以为有几分真,几分假?”
  杨真低头道:“晚辈不敢擅自揣测魔道中人。”他眼角余光见魏元君略有失望之色,索性把心一横道:“只是,信符内容虽然看似有矛盾之处,却正说明真实性极高。”
  魏元君神色沉重道:“若是这信符所述一切皆实,本门确有可能难逃一劫,任谁也难料他们有如此难以防范的手段。
  “此际看来,魔道渗透到京师时日恐怕不浅,先是掌握了启英行踪,然后以练姑娘为饵,然后因你的恰逢其会,他们便顺手布置了一个连环迷阵,水到渠成引本座出山。先是故布疑阵,然后调虎离山,好手段!”
  “还不止,前辈一出山,他们的计划才真展开。”杨真插嘴道:“有赵师兄这筹码在手,他们吃定了魏师伯不得不出山,接下来声东击西,瞒天过海,釜底抽薪,诸计连环,虚实莫辨,属实可怕!”
  魏元君随着深入分析,神情越趋激动,猛然一拍案几:“好贼子,他们三方各怀鬼胎,各逞奇谋,无论哪一方有失,局面都可能变得无法收抬。”
  两人呼吸陡然沉重起来,紧张气氛弥漫整个内堂。
  杨真思量再三,又不解道:“那天魔宗的意图,无外乎打击我玄门正道力量,或者扶植傀儡暗中掌握大局;可那血魔道的意图着实不可理喻……难道魔道内部也出现了重大裂痕?”
  “魔道中人不可常理视之。”魏元君叹息一声,脸上多了一层复杂的愧色,他扼首痛心道:“本座惭愧啊,执掌太一门十八载,竟浑然不知门中有如此危机。
  “当年先师不顾门中长老反对,弃长择幼,在门中掀起风浪至今未平,赵无稽师兄只怕早就恨上我了,否则也不会在我正式掌派不久即下山入世。
  “只是我魏某纵有千般不是,他也不该拿我太一千百年基业作儿戏,与魔道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杨真点头赞同道:“赵无稽前辈的举动委实让人难解,不管他许了何等优厚条件,难保魔道中人没有反脸的一天,难道他就不明白此举必定给魔道抓住命门,永难脱身?这一点无法解释,晚辈以为事情还有更深的一面。
  “师门不幸,让师侄看笑话了。”魏元君唯有苦笑以对。
  杨真问道:“魏师伯打算如何应对?”
  “他们让本座日落前上京城。”
  魏元君长身而起,一边来回踱步,一边道:“他们真会找时机啊,本门最近历时多年集齐一炉九转金丹材料开炉,本门十三名长老,三人劫期死关,一人远游不知去向,四人闭关养伤,除却天狗师叔,余者都加入了这百年难有一次的炼丹之会。
  “眼下偏偏年轻弟子大多不堪大用,正是门中最脆弱的时刻,师兄啊师兄,你让师弟别无选择。”
  杨真也大感头痛道:“就是不知此次天魔宗出动实力如何,还有未知陷阱又是何等布置,那罗刹女也语焉不详,倒真不好计量。”
  魏元君立定半晌,忽然长笑出声:“畏首畏尾,如何成得大事!此次最大的生机就在于他们三方各怀鬼胎,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能避强击弱,一战定江山,甚至重重打击魔道势力。
  “看天下谁人敢小觑我太一一脉,师侄以为呢?”
  杨真也起身道:“若魏师伯不嫌弃晚辈法力低微,那就算上晚辈一个。”
  魏元君闻言击节一叹:“本座差点忘了,早前师侄曾提及妖族在云梦大泽出现,本座尚且以为是小股妖孽作乱,不想此番那群食古不化的巫族人终于开窍了,竟然主动联络修真界各道,看来确实出了惊天变故。”
  杨真心中暗叹,修真界太平太久,失却了警惕之心,三年前阳岐山万妖破封印就不为各道重视,昆仑派合纵举盟最后不了了之。
  魏元君双目炯炯,泛着奇芒,专注地盯着杨真,道:“数月前,听启英所报,师侄一手揭穿且破坏巫门在洛水府的行动,在洛水城一役将南疆蛮族大军临阵斩去了首脑,力挽狂澜,让人叹为观止。”
  他顿了一顿,再度赞赏道:“没想到,师侄后来竟在体未痊愈的境况下,孤身一人深入云梦大泽,与巫门奋力周旋,最后在南离岛面对妖族大举进攻的局面下,再次倒转乾坤,这一系列精彩绝伦之举,足让修真界前贤汗颜!
  “虽说前有尊师,后有一阳上人助阵,但师侄当中穿针引线,机巧变通之用却不可低估,修真界看来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杨真自出道以来从未被人如此当面夸奖,脸色微红,赧然道:“都是适逢其会罢了,其实晚辈跟巫门结下了很深的梁子,只怕以后难有宁日了。”
  “梁子?”魏元君微一错愕,奇道:“巫门放给修真界的消息,提到师侄一手揭破妖族阴谋,不计前嫌请出一阳上人力战那盖世妖人,且与神农门的蓝山老叟协同室到那血蜉蚍,为诸多巫门之士解那失魂花魔毒,逆转战局。
  “这传讯法牒通篇措辞之热情谦恭,让本座好一阵不解,又寸师侄之赞誉亦是前所未有,师侄对他们恐怕有误会……”
  杨真低头沉默一阵,道:“他们这次伤筋动骨,放低姿态,也不过是在向中原道门低头,看来大汉南线的战事离结束不远了。”
  魏元君这次是真的震惊了,这个少年当初昆仑峰会横空出世,出奇的殒落颇让他遗憾,没想到区区半年光景,他非但没有消沉下去,反而成长到了这番气象。
  心中隐隐与自己得意弟子赵启英比较,却发现自己弟子在品行才华上,虽让他满意,但在眼界和行事手段,却大有不及这个故人弟子。
  观这少年行事可谓胆大妄为,甚至有离经叛道之嫌,当他听天狗老道说到,这少年以一枚修真界神品之物,却与他换了一只小狐狸,这少年的特异,已经深植在他心头。
  综观这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总透着一股固执和传奇色彩,是那样的捉摸不定。对比他门下那群顽固偏执、处处循规蹈矩的道德修士,他只能在内心深处叹息一声。
  “师侄随我来。”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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