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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油炸
by 游凌儿
一、清蒸蛋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秦臻起身和对面的新郎握手，清秀的脸上满是笑容。对面幸福的小两口接过盖上大红章的结婚证乐呵呵的奉上一堆喜糖。秦臻不客气的接过喜糖扫到抽屉里，里面已经是满满一抽屉了。
“呀！五月结婚的人真多呀！”送走上午的最后一对新人，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1点半了，关上办公室的门，他掏出自己带来的便当，盖章的手累得发麻。
“结婚的多下个月离婚的就多！”
不用说这么恶毒的人除了对面离婚办事处的游栅不会再有别人了，秦臻笑笑不跟他计较。打开抽屉丢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么臭的嘴是该甜甜了。”
“彼此彼此，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虚伪。”干净利落的剥开糖把糖抛进嘴里，学着秦臻的语调嘲讽他，“那样的秃顶男居然能取个这样的年轻美女，人神共愤呀！”
“嫉妒令人变得丑陋，你就是典型的嫉妒下的产物。”秦臻懒得跟他计较，打开便当，妹妹准备好油炸小黄鱼色香味俱全。只见对面的游栅端着泡面在发呆，同情心泛滥的他笑笑不以为然。
“等着吧！不出一个月他们就会来我这边报道。”游栅兴趣高昂的嗦了一大口泡面。
秦臻不理他。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毒舌，要是什么都计较，他也不能在这里呆上这么长的时间。说来奇怪别的区民政局里结婚办事处不是女的就是年老的人，他们这个办事处居然是两个年轻的男性。秦臻性子温吞，三年的民政学院读下来毕业就被分到这里来，再大的不愿也变成心甘情愿了，毕竟是一份轻松喜庆的工作嘛！更何况家里还有正在上高中的妹妹。
对面的游栅就没这好脾气，他才来半年而已，却从正式上班那天起秦臻就没见过他的笑脸，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吸引了大半局里的年轻姑娘，却因为一条毒舌吓走了全数。试问谁受得了“欢迎你常来我这报道。”“有空介绍你家亲戚来我这，我一定好好办理。”……类似的话。
从游栅开始上班的起秦臻就没跟他好过，两人天天大眼瞪小眼，似重似轻的吵架。接待的人也是这边笑来那边哭，这边喜来那边闹。刚开始秦臻还好声好气用前辈的身份来安慰他，后来有次被他“问候”亲戚后，秦臻知道此人不可理喻的程度根本不能用他这个烂好心来安抚，更何况被问候的还是他死去的双亲。
说来这种布局还真是滑稽，这边是结婚那边是离婚，中间只隔着一段不高的屏风，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对面的人。经常会这边新人来结婚，那边旧人在闹离婚。结婚的喜气洋洋不说还有吃不尽的喜糖，也有多事的新娘子夸秦臻长的秀气好心要为秦臻介绍对象。离婚的就是零下N度了，没有喜糖吃也就算了，还经常因为谈判破裂伤及无辜，游栅桌上的杯子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个了。更别说好心的介绍对象了，因为游栅没把门的嘴，尽是被人诅咒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我还是欢迎您常来吧！”游栅不屑的撇撇嘴，一张好看的脸乌云满天。对方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气的嘴都歪了。那男的也不高兴了，一把抽过游栅手中的文件，搂着他的前妻，对从这刻起这女人就是他的前妻了。
“我要投诉你。”再狠狠的一挥手走了。连带的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再投诉，你该来我这不还是得来。”游栅一双修长的腿驾到桌上，心情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
“第六个了？”秦臻探头问。
“没事，明天买个塑料的。”游栅颠着腿悠闲的抽出根烟。
被投诉几乎是游栅的家常便饭，上面的人也不怎么管，反正来离婚的人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给人看。不过奇怪的是投诉的人那么多，主任都不曾说过什么，连上面也从来没有人来批评过。在秦臻看来游栅几乎成了民政局百不管的人物。
秦臻叹气，满屋的烟味呛的他难受。可以说两人是同在一个屋檐下，能忍就忍了，不能忍那也没办法，谁叫他占尽了所有好处。可是游栅这个人真的太不讨喜了，自以为是也就算了，找秦臻的麻烦那也勉强能忍受，但是他在新人来扯结婚证的时候给别人介绍离婚的过程就太过分了吧！
看着径直抽着烟哼着歌的人，秦臻懒得理他，打开窗户透透气，再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关于自考的书看起来。对面的人怎么样他不管，他反正是要离开这个部门的，主任也跟他说过只要拿到本科的文凭就有可能调职和升职。秦臻现在的收入只够他跟妹妹两人花销，等过两年妹妹考上大学了，他必须要存够妹妹的学费才行，所以他比谁都要努力。
“也是！这种没前途的地方当然是调走的好呀！年轻人有远见呀！”对面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另秦臻火大，他忍了忍，不予理会。
“不过就你这点资质……难咯！”手指一弹，带着星火的烟准确无误的弹进烟灰缸。游栅拍拍手站起来，看看墙上的时钟，准时五点。
“下班咯！清蒸蛋再见！”
秦臻气的浑身发抖，捏着书的手在书上划的“吱吱”响。说到底这才是他最讨厌这个人的理由。清蒸蛋？就是那个水嫩嫩黄黄软软的东西，捏在手里滑滑的，吃到嘴里那更是荡漾整个口腔。游栅如是解释当初秦臻的疑问，从此以后秦臻心里把这个人恨了一遍又一遍。
二、油炸鸡
五月明明是结婚的旺季，奇怪的是今天似乎是整个五月最淡的一天，一上午秦臻也只才办了一个。相反对面却是异常的热闹，中国的离婚率就这么高吗？秦臻不解。
“手续不全！回去补办！”这是游栅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不全了！”尖锐的女高音划破这个狭小的房间。
“这里少盖了个章。”依然是懒洋洋的声音。秦臻暗暗觉得不妙呀！要是搁上前几天游栅的毒舌早就该发作了。
“一个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不就办个离婚有必要这么认死理么？”女人不依不饶的大嗓门像撕破喉咙的公鸡。秦臻伸头看游栅的表情，果然那厮一脸的诡异，微眯着眼睛端起桌上的塑料杯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典型的毒舌前奏。
“不认死理，回头您下次来的时候要是还少盖个章不就坏规矩了。大姐人生难得离次婚，多往我这跑跑没坏处，下次或者下下次离婚的时候再来就有经验了。”
“你……你什么态度！！”被唤成大姐的妙龄女子，伸出芊芊手指指着游栅连话都说不完整。
“不是我说你大姐，人家离婚你也离婚，一个章的事情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再说这么大脾气……那粉都掉了。”游栅笑笑，抽出根烟递给对面坐着的胆怯怯的男人。
女人气的发抖，居然还不忘从包里拿出镜子看看。
“这位大姐还真是幽默，我不过随便说说您还当真呀！又不是八级地震哪能震下那么厚的粉。”
女人气的嘴唇都发白了，拉着住着的男人就往门外走。
“大姐盖好章再过来啊！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哦！”游栅热情似火般呦呵。
秦臻忍不住笑了，拿起桌上今天收到的喜糖丢了一颗过去。游栅伸手准确无误的接住，剥开再抛进嘴里，含糊的说了声谢谢，心情果然在发泄后格外的好。
马上又进来一对小青年，面无表情的样子很难看出到底是结婚还是离婚。见他们进门就走向离门最近的游栅，秦臻就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叹：今天离婚的人还真是多。
“结婚在那边！不认识汉字，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才看了两行字，就听到那边游栅尖酸刻薄的嗓门，十足的油炸鸡。
秦臻不满的放下手中的书，一看那对小青年脸都吓白了，十分不忍。
“游栅！有你这样说话的吧！”瞪了屏风那边一眼，把怯生生的小青年招了过来。才坐下，那边阴阳怪气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还没成年吧！”
“背着家里人来结婚？”
“迟早要到我这边来。”
“……”
只见一对小青年脸色越来越苍白，特别是女的，连额头都开始冒汗。
“游栅你有完没完？”秦臻对即将步入结婚殿堂的总是偏爱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被祸害。
“没完！什么叫有完？只要有结婚就一定会有离婚，永远也没法完。”满是不屑的声音几乎要把秦臻气死。
“你分明是心里有毛病，见不得别人好，别人结婚你妒忌，妒忌！”
“嫉妒？有必要吗？反正迟早要离的。早恋尤甚。”
小青年胆切切的拉住秦臻青筋爆满的手说：“我们……不……”秦臻甩开小青年的手，直接窜到游栅面前，“怎么就见得他们是早恋，我告诉你只有你这种长着黑煤脸的人才会一辈子跟离婚打交道……”
“我这辈子是不指望去你那边了，不过放心你也一定去不了！”游栅笑呵呵的化解秦臻杀过去的怨气。
“你……”
“有这闲功夫还是去看看你的未成年准新郎新娘去吧！”
“你凭什么说他们是未成年？”
“凭你没有的这个……”游栅指指自己的脑袋，气的秦臻几乎要暴走。
“我确实没有你那样的猪脑袋……你敢跟我打赌么？”秦臻捏着拳头提醒自己要理智，不要一激动就把拳头砸到对方脸上。
“求之不得。”
“好！你输了以后在我面前就给我收敛点。”
“OK！我只有一个要求。赢了再说！”游栅捏着自己的下巴，笑的很阴险。
“好！”秦臻愤愤的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边上的小青年已经吓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证件给我！”
N秒钟后。
“没成年跑来结什么婚？哪个学校的？家长电话号码是多少？把你们家长给我叫来。”秦臻从来没有对新人这么大声过，一声暴嗓子吓得两个小青年扯了秦臻手中的身份证跟户口本拔腿就跑了。
“我告诉你们，我记住你们长什么样了，结婚的时候给我等着。”冲着门口以前所未有的大嗓门喊着，吓得隔壁正准备进门的大刘直接撞到门板上。
“清蒸蛋！”游栅微笑的靠在桌子上。
“你……”秦臻捏紧拳头，恨得牙痒痒，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跟前，撇撇嘴全是无奈。
“你输了！”在平静不过的声音。
“我警告你……不要给我取这么恶心的外号。”牙痒痒。
“你输了！”
“我警告你……”
“你输了！”
“好了！我输了。”跟坚决的游栅比起来，秦臻很快就服软了。
“我要便当！”游栅眼睛明晃晃的闪着精明的光芒。
“便当？”秦臻看看游栅桌子下面的吃的只剩下半箱泡面，大概是明白了什么。
“愿赌服输！”游栅强调。
“好了好了，知道了，不过不能平白无故要我……”
“我会付钱的。”似乎知道秦臻在想什么，游栅很上道。
“这样还差不多！”秦臻勉强的点点头，看看那一堆泡面，同情心开始泛滥，总算是掩盖住失败的挫败感。
“不过……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他们未成年？”
“因为……我看了到了他手中的身份证！你这里……真的很有问题！”游栅指指自己的脑袋，觉得秦臻这个问题很白痴就跟他刚刚跟他打赌的举动般白痴。
秦臻紧紧捏紧拳头提醒自己不要跟油炸鸡一般见识，人类跟家禽类总是无法沟通的，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清蒸蛋，明天中午我要吃家常的青椒炒蛋……”
“咔嚓”秦臻手中的笔变成两截。
油炸鸡果然是高热量食物————某游语
三、便当
秦臻真的是好人，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他不计较给游栅带便当，也不计较他每天点菜的恶习，可是凭什么他吃完饭连饭盒都不洗就丢给他？一次也就罢了，为何一连好几天吃完饭把饭盒往秦臻桌上一扔，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玩电脑。最起码的自觉都没有吗？秦臻纳闷。
“这个洗干净再给我。”在N次后秦臻终于爆发了。
“我不会！”游栅干净利落的拒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驰。眼睛根本就不看秦臻。
秦臻抓着饭盒恨得牙痒痒，忍住把饭盒砸到他脸上的冲动，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看着这只悠然自得的油炸鸡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便当就不错了，居然连饭盒都不愿意洗。他真以为他是民政局百不管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今天便当的味道欠佳！”油炸鸡“轰”的点燃引线。秦臻“铛”的一声就把饭盒砸到他头上，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欠佳！不好吃就不好，文绉绉的当自己是书生？也没见过像油炸鸡的书生。
妹妹的学业越来越重了，最近又参加了全国数学竞赛。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全力支持，不能耽误妹妹的学习，只好自己准备每天中午的便当。局里其实也有食堂，但是连游栅宁愿吃泡面也不去食堂，可见食堂的饭菜多么的不受待见。秦臻自问手艺比不上特级厨师，但最起码也不会落到被人挑剔的地步吧！毕竟15岁父母因车祸去世后，他就开始涉足厨房，到现在也快5年了没到最高境界至少也该有七八层功力吧！不想那只油炸鸡居然说他“欠佳”，一个饭盒砸下去都不够解恨。
“便当是你自己做的吧！”头也不抬的油炸鸡，奸诈的声音隔着屏风传了过来。秦臻不屑于理会这个无耻之人。
“当然跟你妹妹那是没法比，但是以你的资质能达到这个层次已经实属不易了。你也别多想，毕竟有什么样的资质就有什么样的层次嘛。”
秦臻几乎能想象那个嘴里叼着烟，手在键盘上飞驰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的表情是多么的讥讽。什么层次不层次的他当看武侠片吧！再三提醒自己要忍耐忍耐别跟家禽类计较，等到自考一过自己就要远远的离开这里，远远的甩开这个缺乏人类思想的家禽类。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想再吃你那看着就恶心的泡面就给我闭嘴。”秦臻这个人就是很实在也是个心肠很软的好同志。其实他是很同情百不管油炸鸡的，见他天天吃着这样没有营养的食物，整个人瘦的跟竹竿似的（其实油炸鸡瘦是有原因的，泡面只是侧面原因而已）。也狠不下心来断了对方的食源，怎么说对方也是付了钱的嘛。
“OK……我去洗饭盒。”游栅耸耸肩十分不耐烦般拿起饭盒像外走去。
“游栅？洗饭盒呀？给我……给我！我帮你洗，回头再给你送来啊。”世界上热情的总是大有人在。才出去几秒钟，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帮忙。
游栅风光满面的回来了，丢给秦臻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又坐到了电脑前。秦臻实在想不通，像游栅这样毒舌的人，怎么就能吸引那么多女人，吓走一批又招来一批。刚刚那个是新来的实习生小北吧！最近局里来了一批实习生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才短短几天的时候，离婚办事处跟结婚办事处的怪异组合就传遍了实习部落。小姑娘们总是变着法来这里串门子。秦臻性子好，总是笑脸引人，但是因为五月是旺季，总是抽不出空好好招待这些小姑娘。倒是让游栅占尽先机，闲人嘛！闲来无事居然还能讲几个笑话逗逗那些实习生，小姑娘们一个个都被哄的花枝乱颤。
“虚伪！”秦臻背地里骂他。
“怎么年纪不小就想结婚了？”游栅抽着烟，坐在屏风对面。秦臻不理他，每天跟他吵架是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秦臻一毕业就到了这里所以工作经验虽然比游栅深，但是年纪却比他小了好几岁，所以游栅从进这里起就没把他当过前辈，态度恶劣不说，还时时利用他的善良欺压他。
“记得我说过吧！我这辈子是不指望去你那边了……不过你也一定去不了。”漂亮一弹指，烟蒂华丽丽的跳进烟灰缸内。
“就凭你！告诉你给我介绍对象的人能从大门排到这里来。结婚是早晚的事情，不过我想等妹妹考上大学后才考虑自己的事情。”呸！干嘛要跟这个诅咒自己娶不到老婆的人讲这些。
“别的事情我不能肯定，这件事我能保证。”游栅诡异的面孔笑得十分不怀好意。秦臻忍不住打了个颤，怎么都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赏了他一个白眼埋进书本中，最近两人的关系好像越来越紧张了。当然以前也紧张，但是不似现在般诡异。
饭盒一直到下午开始上班都没有送过来，下午秦臻忙的焦头烂额，很多新人都不怎么懂结婚的程序。因为一些程序不合理拿不到结婚证的都会有些急躁，三言两语不对头就会拍桌子瞪眼。他除了一个个耐心的解释说明外还要安抚。长时间下来，口干舌燥人几乎要虚脱了。而对面的游栅键盘敲的哗哗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