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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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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忽然发现那个话剧又重新开演了。她买了票进去,坐在第一排。看着那些虚拟的水珠一滴滴的落下,于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数数,奇异般的发现,随着一个个数字,一遍遍简单重复的行为,那种难熬的焦灼、无处发泄的痛苦,正在开始转移出自己的脑海中,仿佛一下子洋溢起粉饰太平的轻松……   
  ……   
  轻柔的音乐开始缓缓的播放,一点点的把自己拉离那些场景。洛遥睁开眼睛,一时间有强烈的虚无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处何处。她看见林扬坐在很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忽然心虚般的低下头,勉强压抑住心口的焦躁和不安,深呼吸了一口。   
  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房间。这一次,林扬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语气直接坦率:“王小姐,你有这些症状多久了?”   
  注意力不能集中……反复想些无意义的事……反复洗手,点数目……   
  洛遥知道自己陷在了某个巨大的漩涡之中难以脱身,就好比知道自己是身患重疴的病人,又陪着人去看病,听医生一条条的说来,最后绝望的发现,那些病状,没有一条不和自己的情况相符合。   
  旁人的话,好像传到了洛遥耳朵里,好像又没有。她对展泽诚说自己快要疯了,是因为真的撑不下去了,可她执着的认为自己没病,她和常人相比,不过是神经略有些紧张罢了……难道是自欺欺人么?   
  她坐在那里,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脸色也诡异的发白。   
  “当一个人长期被强迫处于某种状态下,内心必然养成某种转型的强迫行为,以忘记原先的强迫的痛苦,并保持新的强迫惯性。”林扬微微抬头,目光不经意的看着白洛遥,慢慢的说,“简单的说,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敏辰说了什么,林扬又是怎么回应的,她都没听见……微白的嘴唇轻轻的张开,仿佛是会逸出惊叹一般,洛遥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逃避”。   
  而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心底形成……如果她想要全新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继续在黑暗的尘埃中苟活……那么,她就不能再逃避。   
  转眼时间就到了。敏辰已经站起来,看见她还坐着,忍不住去拍她的肩膀。可是白洛遥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医生,虽然语气有些艰难,可她还是清晰的开口:“林医生,我……似乎也有一些心理问题,能和你预约个时间么?”   
  林扬的目光和敏辰交汇了一瞬,语气轻柔,仿佛是在抚慰洛遥:“当然可以。”   
  是夜。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舞会在八点开始。   
  展泽诚坐在套房的沙发里,侧过了头,出神的在看露台外的夜景,灯光如同钻石,镶嵌在流光溢彩的城市暗色长卷之中。有一瞬间,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只有袖口那一对如同猫眼似的黑宝石在闪闪晫耀。   
  何孟欣的声音很轻柔:“快八点了。”   
  他“嗯”了一声,却坐着没动。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已极快的频率发出了古怪的响声。他的目光倏然一亮,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接起电话。   
  借着露台外并不明亮的灯光,何孟欣看见他的侧脸,正在一点点的柔和下来,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点头向她示意:“走吧。”   
  “哪个汪医生?”她挽起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嘴角的微笑典雅如同名画上的淑女,似乎对闪光灯习以为常了,“阿姨最近的身体不好么?”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唇:“不是。”   
  地毯可能没有铺平,鞋跟又太细太高,她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步走得不太稳,可是展泽诚的手有力而妥帖的扶在她的腰侧,低声说:“小心。”   
  何孟欣侧首看着他,而他已经将目光移开,即便这种场合,氛围祥和而喜庆,可他微微锁着眉,气质清冷。   
  “谢谢你愿意……帮……”她只是觉得难受,不愿意说出那个词,于是低眸,语气婉转,“谢谢你愿意和我订婚。”   
  展泽诚忽然停下脚步,低了头,另一只手抚上她挽着自己的手上,轻轻的握住。他从未见过这个素来骄傲的女孩子这样局促和不安,仿佛是受惊的小动物,又和记忆深处某个人影重叠起来。   
  他微笑,前所未有的温和,目光中或许还有些宠爱,很慢很慢的说:“不用和我客气。”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充满善意。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攫住了何孟欣的心,她的目光缱绻留恋在年轻男人英俊的五官上,因为无数的灯光,他的表情深邃而立体。他的手……他的温言……他的一切,几乎是自己唯一的依靠。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的放开。   
  仿佛有人打开了聚光灯,闪光灯亮得像是让人置身于片场。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条走廊,却因为他们的出现,好似成了追逐明星的红地毯,几乎如出一辙的尊贵气质,年轻男人修长的身影一直拖到了舞会的入口处;而明媚动人的女子,长长的裙摆仿佛是流曳的水,清美动人。从任意角度拍出的照片,大约都会是无懈可击的。   
  因为出发晚了一些,只来得及与相熟的人点头致意,便赶上第一支舞。舒缓的乐声如同水银泻地,展泽诚向她伸出手来,相携步入舞池。何孟欣的手扶在他的肩上,微微仰头看着他,配合着他内敛低调的掌控,完美无瑕。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的笑浅浅泛着暖意。何孟欣可以感受到有气息痒痒的拂在面颊上,有薄荷的味道,也像是烟草,微微有些炝人。于是立刻想起了酒店的套房里,他面前那一缸烟蒂。展泽诚平日里并不抽烟,看见她进来了,便掐灭了手中那半支还燃着的烟,说了句“抱歉”。她没来由的觉得他在紧张,或者焦灼。总之,他的心思始终不在这里,大约在念想着什么。像是蒲公英的绒羽,流荡在天际,触不到,连看清都觉得吃力。   
  何孟欣凝望了他很久,手终于慢慢游移往下,抚在他心口的地方,低低的问:“你的心呢?”   
  舞步飞旋,轻音乐温柔的流进每个人的耳中,她问得很轻。可是展泽诚却低下头,幽黑深沉的目光在她如玉的脸颊上滑过,带起一丝怔忡。良久之后,他的薄唇微抿,仿佛只是无声的比出口型:“需要我提醒你么?孟欣,不要当真。”   
  她身子一颤,几乎踏错了舞步。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于是只能强笑,又觉得恍惚,不知道这一步究竟跨对了没有。   
  最初的时候,自己也是挣扎了很久,方流怡的好意,她都清楚,可是却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而展泽诚的语气沉静:“我已经和伯父通过电话。妈,我知道你想帮忙。我会立刻让他们拟出计划来。”   
  方流怡淡淡的说:“最省力的法子,就是你们订婚。再宣布我们两家即将合作,比什么法子都有效。至于婚约,就等到问题解决的时候再说吧。”   
  一室的阳光落在展泽诚身上,眉目俊朗得熠熠生辉。他不语,亦没有望向她,似在沉吟。其实也是一种拒绝,只是他在酝酿更好的方式罢了。   
  何孟欣的心忽然失律了几拍,这或许是自己仅剩的机会了。适才还有的骄傲,和仅剩的自尊,都被如海浪席卷般的情感淹没了。她一步步的向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泽诚哥哥,如果……你很难做的话……”她的目光水滢滢的,仿佛是受惊的小鹿,既有期待,又怕他为难。   
  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望着自己,那时她的长发未干,湿湿的带着香气,望着自己的时候,虽然有些怯怯,可是全是信任和依赖。   
  他怎么能不答应?又怎么会不答应?   
  展泽诚默然了很久,看着母亲,轻微的点点头:“是。对外宣布订婚,透露合作意向是最好的方法。”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抚上袖扣上微凉的宝石,在瞬间下定了主意,他极为绅士的转向何孟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请你的父亲和易钦一道宣布这个消息。”   
  毫无意外的得到她的允诺,展泽诚在离开前又微微驻足:“不用太担心,等到这次危机过去,婚约取消的时候,我会尽量将影响减轻到最低。”   
  他总是这样,风度极好,连语气都是妥帖无比的。分明是自己家中求助于他的事,可是这样说起来,倒像是自己吃了亏——何孟欣看着他离开,忽然觉得一阵失落,似乎有什么咬噬在心口。只有方流怡握着自己的手,像是看透了小儿女的心思,不轻不重的安慰:“走出了这一步就好。”   
  许是察觉了何孟欣的异样,展泽诚不着痕迹的将她带离舞池的中央,直到周边的人影稀疏。他伸手替她要一杯饮料,问:“是不是不舒服?”   
  何孟欣沉默着接过,并没有喝,却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恐怕不止。”展泽诚微笑,“刚见你的时候,你可能也就这么高。”他比了个高度,比桌子高不了多少。   
  何孟欣侧头微笑:“可是你那时候也不过十来岁啊,有什么好笑的。”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些。她想问他,他不过比她早回国大半年而已,可为什么她再见他的时候,却找不回那种感觉了?他遇到的那个人,又究竟哪点比自己出色?以至于直到现在,他还是念念不忘?   
  可是没来得及问出口,展泽诚已经站起来,仿佛有十万火急的事:“我离开一下。抱歉。”   
  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丝笑浮上了唇角,似乎讥讽的是适才自己的软弱和怯懦。是啊,她不需要害怕什么,和白洛遥相关的一切,她都清楚。好比她知道他此刻去找的女人,王敏辰。   
  徒劳的嗟叹,素来不是自己的作风。豆蔻红的指甲在透明的杯壁如同小小的花朵绽放,有种浓烈而靡香的气息,何孟欣握得很紧,似乎是要把指纹印刻在上边,就像是要把某种意念一遍遍的刻在自己的心底。   
  王敏辰回头见到展泽诚的时候并不意外,易钦集团的晚宴,其实以前她也曾见过他,只不过从来就是当作陌生人一样。   
  他看了她一眼,站在她身侧,靠在露台的扶栏上,声音波澜微动:“你们……下午的时候,她怎么样?”   
  敏辰如今对他的态度和缓了很多,简短的点点头:“还不错,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要治疗的……之前设想的那些步骤,都没有用上。”   
  其实汪医生已经事无巨细的向他说了一遍。因为洛遥之前已经见过汪医生,所以这一次的治疗是由一个年轻的心理医生进行的。而按照原定的计划,每次咨询之后,获得的资料都会由汪医生和好几位心理理疗师仔细的分析,再决定下一步的方案。之所以如此这般举重若轻,其实是为了减轻患者心理的负担,疗效也会更好。   
  星光稀疏,显得夜景寥廓而空寂。   
  展泽诚点点头,目光柔和的眺望着远处,隔了很久,久到敏辰以为他不会在开口……可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生怕驱散淡淡拢下的月泽:“今天,是她的生日。”   
  敏辰不禁转过头去看着这个一身寂寞的年轻男人,他大概实在是无处、亦是无人可以倾诉了吧? 或者他以为,洛遥就在目光可及的最尽头,他轻轻的唤她,她便能出现?   
  敏辰淡淡的接口:“我知道……她说生日想自己一个人过。”   
  展泽诚似是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她……一个人过?”慢慢直起身子,走向煌亮的室内,又回头说:“你有身孕,还是进来比较好,外边太冷。”又微弯嘴角,态度真诚,“虽然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可我还是想说一句谢谢。”   
  他径直离开了晚宴,让助理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想都不想,就驶上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梧桐,因为彩灯的缠绕,枯楞的枝丫也显得明媚许多。引擎声渐渐的变低变缓,他无声的将车停在一边,然后转过头,去看那家咖啡小店。目光瞬间似乎被胶着在了那一处,再也移不开了。   
  兴许是灯光的关系,洛遥的手轻轻托着下颌,似乎在对着那杯饮料出神。侧影落落,如同明暗间变换的剪影,唯有那束马尾扎出了几分活泼,像是街头艺术家绘出的简单素描,清爽,却不失精致。   
  有侍者走过来,端上了一个尺寸很小的蛋糕,又低低说了句什么。展泽诚可以想象得出来,她笑靥如花,眼神晶莹如同水晶,会柔和的说句“谢谢”。   
  只是这样,竟似乎也已经能够满足了。他的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仿佛这个生日,是他和她一道度过的。   
  其实隔了那么远,两扇玻璃,一条大街。他看见她在对着蛋糕许愿。那时他为她过生日,她不会把心愿藏着,就大声嚷嚷着说出来:“我要在二十六岁前嫁人,二十七岁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展泽诚,你说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没有过往的一切,他或许会真的拥有她,也会有他们的孩子。他一直希望是一个女孩,长得像她,有着乌溜溜的眼珠,漂亮得像是人见人爱的洋娃娃,而自己,也可以多宠爱一个人……   
  真是想得太多了,展泽诚抚了抚额角,看见她纤薄如纸般的侧影,忽然有淡淡的隐痛。如果不能是他,那么至少也希望有一个人在她身边,不至于像自己这样,一个人在孤寂的世界里迷路。   
  或许是真的心有灵犀,下一刻,一辆车停在了马路的对面。他沉默的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推门进入了那间小小的咖啡店,可以想象李之谨踏上原木的地板,然后在深棕色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每一处,无不是他亲自同设计师商量了,为她布置的——只是,此刻能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的,却不是自己。   
  隔着落地窗,李之谨看见白洛遥的时候,蓦然松了一口气。他甩上车门,直接的走过去,敲了敲玻璃。   
  白洛遥的反应似乎有些缓慢,隔了很久,才对他露出微笑。而那个时候,李之谨已经差不多走到她面前了,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亦不坐下,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洛遥招呼他坐下,他不理:“今天是你生日?”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点头:“是啊,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没告诉你我在哪里。”   
  从下往上可以将李之谨的神气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那么一个大男人,却像是一个孩子般,有些赌气,又像是懊恼:“我没准备礼物。”   
  “你陪我坐坐就好,我不要什么礼物。”洛遥给他切蛋糕,又将夹层中的猕猴桃给他匀一些,“给。”   
  他只是将大衣甩一边,目光似在打量整个咖啡馆,回身招呼服务生:“那架钢琴可以借用一下么?”   
  服务生和店长确认了一下,才回来引他过去:“先生,可以。”   
  洛遥想到了什么,急着去扯他袖子:“不要了,李之谨,真的不要了。”   
  他已经迈出了半步,又回头,低笑:“这份礼物,你无论如何也该收。”   
  直到坐下,他对着一旁的服务生说:“你们的琴很不错。”   
  斯坦伯格钢琴,黑色的鱼鳞松木琴身,欧洲白松制成的键盘,无声的在灯光中露出珍珠般蕴泽的优雅。   
  李之谨试了几个音,顿了顿,微笑着望向不远处坐着的洛遥。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色衬衣,此刻举手投足间,却仿佛有一种矜雅的贵气。   
  那串漂亮生动的音符在指尖慢慢的滑出,流畅至极。其实只是生日快乐歌罢了,可每个声音,却似柳枝低垂,沾了水,轻轻荡出涟漪,有难以名状的轻柔情感溢出来。   
  他和的歌声亦十分好听,旁若无人,目光有隐约闪动的笑意在,点点滴滴的仿佛天边的碎星,或许还有轻微美妙的爱意随着音乐一道流出来,十分的美好。   
  店里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也就是另外的一对情侣。那两人本来似乎在喃喃私语,此刻也转过了目光,在琴声静止的一刻,轻轻的开始鼓掌。李之谨自如的站起来,离开钢琴前甚至向聚拢着看的服务生们轻轻弯腰致意。仿佛是在巨大光亮的舞台上,年轻英俊的钢琴家在向观众谢幕。   
  那个替他引路的服务生走过来,手里是一张照片,微笑着说:“小姐,刚才我们替您和您的男朋友照相了,这是照片。”   
  洛遥的脸颊浮起的淡淡的红晕,还没开口解释,李之谨已经接过那张一次性成像的照片,微笑着说:“谢谢你。”   
  抓拍得很随意的一张,也并不专业。室内的光线颇有些黯淡,有咖啡馆特有的昏黄基调。照片却出乎意料的显得Lomo,只是因为那两个人,连画面都显得鲜亮不少。年轻的男人坐在钢琴后边,目光却遥望向沙发上的女孩子,彼此间有难以言喻的柔和,纯和干净得像是雪莱鹅毛笔下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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