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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嗯了声，这一声微微沉了点，瘦得很尖细的下巴看上去益发显得精致，她静静地坐着，好似世间万物都与无关似的。
“我还能活多久？”半晌，十一方问苏曼。
苏曼说道，“如果你坚持不治疗，我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病毒，大概一年左右，等病毒习惯了这个环境，自身有可抗体，再压制就没有作用，到时候肯定会接着变异，往什么方向变异，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这样吧。”十一说道，她一旦决定了什么，很难回头。
苏如花在一旁说道，“你想清楚，我先不说异变，就说病毒即便完全融合在细胞层里也会吞噬身体的养分，你会逐渐虚弱，你活不过三年，如果发生异变，嗯，苏曼说能压制一年是指你身体内的环境没变化，像这种容易发生异变的病毒很不稳定，可能会发生急速的变化，也许你连一个月都活不过，你偏要坚持，不值得。”
“是啊，十一，我们一起回利雅得，让苏曼先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再说，万一有机会复原呢，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程安雅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劝说，她看着十一的眼睛，“你才刚逃出来，心绪上难免有点起伏，十一，我们不着急的，你身边有那么多人，你想做什么都能做，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你不明白的。”十一自嘲，她摊开手，程安雅惊讶地发现十一右手手心有一块硬币那么大的黑斑，很触目惊心，苏曼和苏如花也诧异地看着她。
“我把这些病毒都逼到掌心了。”十一轻声道，“这是我昨晚想到唯一能够延长我寿命的方式，别说治疗了，苏曼，如果我猜得没错，就算我肯治疗，我这一身的武功也不会有了，而且以后的日子，大病不断，小病缠身，每逢刮风下雨都会痛苦难忍，一辈子都要如此，是不是？”
苏曼颔首，“大致是如此，但不一定，身体的病痛多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你很健康，但你这一身武功，恐怕是要废了。”
十一习武，以古武为根基，自幼就打通了经脉，练得一身好武功，她的武功底子以气功为准，一旦废了，就永远也不能恢复，她恐怕又要从头开始，而且即便从头开始，也不会有现在一半的身手。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一清二楚，所以她不愿意去做什么治疗，宁愿听天由命，让她一辈子在大病小病中过，一生和药罐作伴，又没了一身本事，她宁愿再灿烂几年风光死去。
“怎么会这样？”程安雅喃喃自语，有点慌张地看着十一，她练就这一身武功挨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这就和她的尊严一样，不能丢掉的。
否则，十一就不是十一了。
“安雅，别皱眉，这是我的命。”十一淡淡道。
“十一，你别这么说，其实，没了武功也能活得很精彩的，我们大多人都不会武功，照样活得很好。”程安雅不知怎么劝她，她只想十一能够活下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十一摇头，她的世界和程安雅不一样，一个是阳光灿烂的世界，一个是暗无天日的世界，怎能相提并论，她和叶薇树立了多少仇家，她一旦没了武功，一定会被仇家追杀，指不定会连累她至亲之人，被人抓住，肯定是羞辱至死，这又何必呢。
十一聪慧，并非说恨着墨晔，所以她坚持不治疗，想要以命换命，让他偿还她的一切，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她不想牵累任何人，也不想哪一天疏忽被人抓住，折磨羞辱至死，以她的傲气，她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
苏如花在一边看着她的侧脸，沉思，突然问，“如果能把你治好，又能恢复到你没有注射病毒前的状态，你愿意去试一试吗？”
十一一愣，扫了她一眼，自嘲，“怎么可能。”
苏如花轻笑，“怎么没可能，多给曼曼一点时间，说不定他能想到法子。”
“对啊，白夜，还有白夜，上一次我和叶三也是苏曼和白夜联手治好的，十一，别那么快放弃，白夜和苏曼都是最顶尖的医学人才，一定会有办法的。”程安雅急急忙忙地说道，拉着她的手苦劝着，“你一定会好的。”
“我不抱希望。”十一断然道。
苏曼也不勉强她，“你先把伤养好，剩下的事，再说吧，薇薇怎么样了？”
薇薇？十一蹙眉，看向一旁的苏如花，不做声，苏曼心知肚明，苏如花轻笑，“看我做什么，都说儿子和我无关嘛，冤有头债有主，嗯，你尽量骂没关系，词穷了我再教你，看你也不像很会骂人的。”
程安雅沉默，这么彪悍的妈，还真是少见。
十一道，“薇薇失去了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我想是让墨玦洗了脑，她连我都认不出了，不过墨玦没伤害她，暂时没什么危险。”
“洗脑？什么意思？”程安雅有点不太理解，“把人的记忆都抹去吗？”
十一点头，程安雅诧异，这样也能吗？
人的身体构造实在太复杂了，她有点不太理解这到底要怎么洗脑，又不是机器人，没了记忆芯片就空白一片。
“这有什么，洗脑总比换脑好，有的医生能把一个人的记忆植入另外一个人的脑海中，彻底改变她们的人生。”苏如花冷冷一笑。
程安雅心有余悸，好似她这是第一次看见苏如花不笑的模样，威仪得不可侵犯，感觉很恐怖，但也是转眼一瞬的事情。
很快，她又恢复了。
“墨玦太可恶了，他怎么这么对薇薇？”程安雅有点恼，这厮根本就是恶霸嘛，一点也不顾及薇薇的想法，就这么让薇薇都忘了大家。
“叶薇不忘了过去，他又怎么能如愿。”苏曼实事求是。
苏如花举手发表疑问，“请问，墨玦为什么要让叶薇失去记忆？”
“想骗她。”苏美人再一次实事求是。
苏如花把收到的讯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曼曼，你是说，墨玦喜欢叶薇，叶薇不喜欢墨玦，所以他抹去人家小姑娘的记忆？骗她说他们是情人什么的？”
众人一致不回话，全部都默认了。
苏如花一拍桌子，“靠，墨玦太阴损了，竟然能干出这种事。”
程安雅正想说，美人姐姐真明白事理什么的，倏地又听她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是遗传啊。”
程安雅，“……”
敢情她这是赞美自己儿子呢？
苏曼很好奇地瞅着她，“你也被人洗脑过？”
“不是我……”苏如花笑容收住了，顿了顿，转了话题，“这招挺管用的嘛。”
程安雅再一次沉默。
苏曼没反应。
程安雅问道，“十一，他们在哪儿，告诉楚离和杰森他们。”
“告诉他们做什么？”苏曼挑眉。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墨玦这样禁锢薇薇很过分。”
苏曼道：“相信我，让叶薇待在墨玦身边，总比回来好，这是她和墨玦唯一的契机，失去了，就不再有了，你也想叶薇幸福吧。”
十一垂眸不应话，程安雅也没敢私自拿主意，以她的意思，昨天就想告诉叶琛和杰森了，但她顾及到十一的意愿，所以她昨晚没说。
她不确定，叶薇这样真的会幸福吗？反正他们站在不同的角度，若是换成她，墨玦是叶琛，他敢这么对她，她肯定怨死他了。
苏美人，你果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十一，他们在哪儿？”苏曼问。
十一倏然看向苏如花，“你应该知道。”
三人的眼光都看向她，苏如花点头，摊手，“我当然知道，不过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虽然这两小子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出卖人这是不道德了，好歹我也是他们的妈吧，不道德，不道德……”
……
514
墨晔的身强体健，枪伤没多久就好得七七八八，两边都受了重伤，一时尚不能自由走动，但已无大碍，克莱尔批准他提前出院。
反倒是孟莲莹因情绪过于激动，体内速度浓度再一次提升，有生命危险，克莱尔处理她的病例已有五年，有丰富的经验，虽来得突然，但也能压制住。
墨晔不喜欢医院的气味和气氛，在加上他的腿不太爽利，坐着轮椅上下很闹心，墨晔也不大往医院来看她，只是一天打一通电话问候，孟莲莹伤透了心。
若是以前，墨晔不会此般待她，别说她受了这么重的伤，病毒又复发，危在旦夕，就算是一个小感冒，他都会很紧张，很担忧。而不似如今，好似例行公事般，一天询问一次，她在医院躺了七八天，却不见他的人影，她情何以堪，怎能不伤心。
每天都检查身体，面对那些冰冷的仪器，还有千篇一律，五年来都没有任何起色的病情报告，她的心如秋天的枯草，一点点的干枯着。
负责伺候她的几名美女护士也因她的阴晴不定，战战兢兢，深怕有哪儿得罪了孟小姐，被她当成他炮灰，这日其中一名护士小姐就因为茶水太烫被孟莲莹大为责难，一杯滚烫的茶水都落在她的手上，当时就起了红泡。
护士向克莱尔诉苦，克莱尔却婉转地劝她们体谅一下孟小姐的心情，病人的心中本就是焦躁不安的，孟莲莹身边又没有亲人，凡事以墨晔为大，她受了伤，墨晔不在身边，她心中难免会觉得委屈和怨恨，发泄发泄，纯属正常，只要不太过分，他都能容忍。
“克莱尔，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这一天检查完毕，孟莲莹问克莱尔，“我真不想躺在这么冰冷的地方，我想出院回家。”
克莱尔微笑，安抚道，“莲灵小姐，你无需太担心，再过两三日，若病毒再无复发，你便可以出院。”
“真的？”
“是！”克莱尔笑着，让护士送她回病房，这一日她的心情稍微好点，仿佛又恢复到以前的孟莲莹，好脾气，很灵气，人也温柔，善解人意。
护士大呼惊奇，病情对一个人的影响真是不可思议。
她刚回来就接到墨晔打来的电话，他的电话总是出现得很及时，每每都在她检查完毕，回了病房，他电话就到了。
又是照例询问了一遍，相比于昨日，今天的孟莲莹心情极好，很愉快地说，“晔，克莱尔说再过两三日我就可以出院了。”
“嗯，你没事就好。”墨晔的声音一贯很冰冷，没什么温度，孟莲莹也不在意，她只想着快点回到他身边去。经过十一一事，她再也不敢笃定任何事。
以前总是笃定，这个男人会陪着她一生一世，现在，感觉他离她越来越远，她也不敢再离开他身边，以前孟莲莹可以一年才见墨晔一两次，现在，一天见不着，她也很焦心。
“你会来接我吗？”孟莲莹期待地问。
墨晔静了片刻，声音传来，“出院之日我看看，最近小玦安排转移，已到最后阶段，可能比较忙。”
孟莲莹神色一暗，委屈地咬着唇，她不想表现出怨妇的一面，只得轻笑，开玩笑道，“晔，你们可要等到，别我还没出院，你们都走了。”
“你知道在哪，自己过来也一样。”
“那不一样。”
“嗯，小玦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
“等等……”孟莲莹喊住他，语气有点轻软，问道：“晔，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莲灵……”
“我知道，最近要搬走，你很忙，你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我都知道，你不来也没关系，我能理解的。”孟莲莹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可她的声音听着却没什么异常，“只要你来接我回家就好，晔，我不能没有你。”
这样的声音，饶是铁石心肠的人听着都会心软。
“……好！”半晌，墨晔应了她，孟莲莹连连点头，挂着电话，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伤，眼泪掉不停，她握着电话，卷缩着身体倒在床上，低低啜泣，片刻后，号啕大哭。
墨晔收了线，把手机交给一旁的丁克，他一个人划着轮椅在楼上庭苑中坐着，远眺海边，海水由深蓝转蓝，一波一波涌来，天上白云蹁跹，阳光灿烂，这儿是难得的度假胜地。
他的心情，却是一片阴霾。
墨玦说，他查五年前的事情，遇到了阻碍，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逐渐摧毁着他的信息链，而他竟然也查不出头绪来，不知是谁在背后故意阻碍他。
其实，黑手党的关系网并不是最顶尖的，以前靠着墨家两兄弟在电脑技术方面的得天独厚，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做成一些事情，盗取一些秘密资料。
可这都必须要记录在案的资料他们才能查到，没有记录在案，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要没法子，五年前的事情本就是一桩无头案，很多原由谁也不知道为何，当年很多人也死了，死无对证，这样的情况下，加大了调查的难度，墨玦就算再有本事也要派人去找当年的线索，逐步调查。
说起关系网，不管是记录在案的资料，还是没有记录在案的资料，第一恐怖组织的关系网是最强大的，因为早年为了获取暴利当走私军火的资本，楚离和黑杰克杰森曾经利用自己的优势建立一个情报网，贩卖各种情报，开始由黑杰克负责。黑杰克此人，论精明程度，少有人及，他做事又缜密，滴水不漏，所以这个情报网建立得越来越全面，后来第一恐怖组织逐步强大，有了自己的各类卫星就更全面了。
其次是龙门，黑手党在墨弑天那一代是最鼎盛的时期，是全球最大的黑暗势力，墨弑天登高一呼，黑道纷纷响应，莫敢不从。从墨弑天死后，到墨玦墨晔这一代，其中经历了5代黑手党教父，黑手党也从第一沦落到第二，若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黑手党如今还不及龙门。
早期的信息联系，情报来源都没有依靠什么电脑，卫星，二十多年前还没那么出色的技术，后来因有了高科技，最原始的传递和联系方法反而中断了。
墨玦现在要查五年前的事被人早一步知道消息，若有人存心阻隔，他们这边山高皇帝远，效果并不太理想。造成了所有事情在查到一个点上便阻滞不前了。
但有一个消息，打乱了墨晔的心，比起真相更让他困扰。
十一和叶薇五年前，那段时间，正好也在东欧，正好也在那地方，正巧也参与了那一次的东欧恐怖分子活动，她们负责破坏恐怖分子和毒枭的联合。
叶薇和十一行踪素来成谜，这一次的事情能查到是因为叶薇五年前受过一次重创，当时在道上很有名的，当年恐怖分子出动三百人，东欧大毒枭出动二百人围攻叶薇一人。
此女也够嚣张，她原先就是带走一部人来十一有空间活动，这一次中就杀了近百人，后来那边的人研究要忽略掉她，把重心调转向十一。叶薇单枪匹马，竟然在脱险后调转方向，重新回到东欧恐怖分子大营，一下子扫荡了他们的大本营，那一次杀了近三百人，等同于杀了一个人挑战了一小队政府军，气势惊人，不仅如此，她最后又阻止毒枭出动杀手去狙杀十一又一个人单身干掉了当时十多名一线杀手，近五十人三流杀手，最终是因为精疲力尽的原因被一阵毒雾困住，不小心中了几枪。
幸亏十一及时赶到，救了她，虽然那一次她重伤差点死了，但所创下的记录却是空前绝后的。
这件事如此轰动，可后来却被人有意地压住消息，当年活下来的人提起这一件事就色变，慌乱，导致这件事只是少数人知道。
墨晔和墨玦都详细地调查过十一和叶薇的资料，却不约而同的，都忽略了这一次，墨晔为此懊恼不已，他并不知道，原来五年前，他们曾经无意的联手过，因为当时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墨玦只能查到这点资料，想要查得具体点，恐怕要亲自赶往东欧，详细调查当年剩下的线索。
这件事让心情大乱，心中想过无数的可能，一想到他早前猜测的某个可能，，联系他和十一之间的种种，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又不敢去接受。
养伤这段时间，对墨晔来说，度日如年。
墨玦上了二楼，轻喊了声，“哥。”
墨晔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事情办得如何？”
“都转移好了，只剩下我们几人。”从一个岛屿转到另外一个岛屿，不是难事，何况叶琛和杰森似乎知道了他们在加勒比海上，调查也集中了点，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龙门的暗探。
墨晔点点头，依然沉默。
墨玦问，“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等孟莲灵出院一起走吗？”
墨晔依旧沉默，他说道，“五年前的事情，还没进展吗？”
“没有！你多给我一点时间，等安顿下来，我亲自去东欧查。”墨玦沉声道，这已不算是墨晔一个人的事情，叶薇五年前曾经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