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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弄 孤芳不自赏4-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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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居别院,出现在视线里。

  楚北捷布满血丝的黑眸,眼眶欲裂。

  火光,满天。

  血腥味飘在夜空,浓得比血更令人心寒。

  手脚已经僵硬,心脏从那刻开始停止跳动。

  残忍的寒,渗透百脉。

  最后一口涌动的气支撑着他驰到别院前。横七竖八的尸骸,能找到熟悉的身影,一个个,都是年轻的亲卫。

  朝夕陪在他身边练武,性好惹事,悍不畏死。

  被砍断的四肢不知去向,血已冷。

  脸上都无怯意,每具亲卫的尸身旁,总有几个惨状更甚的敌人尸骸。

  楚北捷在鲜血中跨步,他见过比这残忍上百倍的沙场,只是从未知道,鲜血的颜色,能令人心寒心伤至此。

  娉婷,娉婷。

  你在哪里?

  他小声在心里唤着,唯恐这般大的声音,也会吓走已经渺茫的生机。

  眼角一跳,他发现了漠然。

  染血满身的漠然处处伤痕,一支利箭赫然穿过他的右肩,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一具敌将尸身压在他腹上。

  他仍有气息。

  “漠然?漠然!”楚北捷跪下,急声呼唤。

  仿彿早在等待楚北捷的声音将他唤醒,漠然很快挣扎着睁开眼睛,他的眸中呆滞,直到看清楚楚北捷的脸,猛地收缩了瞳孔,压抑不住的激动:“王爷……你总算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娉婷呢?”楚北捷沉声问:“娉婷在哪里?”

  他盯着漠然,一向锐利的目光也胆怯地颤栗起来。似乎只要漠然抖动着嘴唇说出一个不祥的字,就能让天地崩裂。

  “何侠带走了。”漠然急促地呼吸着,扭曲着脸,闭目积聚仅存的力量,骤然睁大眼睛,吐出两个字:“快追!”

  楚北捷霍然站起,转身冲出大门。

  迎面碰上刚刚到达的臣牟和几个脚程最快的下属,脚不停步,沉声命道:“救火。留下军医和两百人治疗伤者!其余的跟我走!”

  言语间,已翻身上了马背。

  骏马仿彿察觉到楚北捷一往无前的信心,嘶叫一声,人立起来,重重踏在雪上。

  何侠,云常的何侠。

  楚北捷炯然有神的眼眸看向云常方向。

  娉婷仍在。

  她在被带往云常的路上,至少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才会被带出东林国境。

  只要娉婷仍在,天涯海角,不过咫尺。

  “王爷!”臣牟匆匆从别院跑出来,禀道:“敌人中也有未死的。小将弄醒了一个有官阶的,他说他们是沿着横断山越过边境来的,应该是按来路回去。他们人数不少,足足八千人马。”

  风声鹤唳,熟悉的危机感扑面而至,楚北捷反而冷静下来,恢复往常在沙场对阵时的沉着:“何侠估计不到我已回到别院。既然来时分成小队,回去的时候也应该分成小队,人马在云常边境汇合。”

  震动天地的马蹄声轰轰传来,落后的大批人马终于到了。

  楚北捷不待他们下马,拔剑指天,高声问:“东林的儿郎们,云常抢走了镇北王妃,你们还有力气追吗?”

  镇北王妃?

  谁敢抢走镇北王心爱的女人?

  片刻沉默后,爆发出能震撼山峦的回答:“有!”

  “他们有八千人马,我们只有三千多连夜未曾休息的疲兵。”楚北捷缓缓扫过这群东林的年轻男儿,让他沉毅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耳边:“寻不回她,生死于我已无大碍。你们却可以自行选择,追,还是留。”

  “追!”毫无犹豫地,雷鸣般的吼声,回音一重重送回来,震落枝上的白雪。

  臣牟也已吩咐好善后事宜,上马驰到楚北捷身边,坚决地道:“只要跟随的是王爷,没有人会胆怯。王爷请下令吧。”

  楚北捷低声道:“放出你的随身信鸽,要边境的东林军在横断山脉西侧阻截云常敌军。何侠既然敢深入东林犯险,除了带来的八千人马,一定也在云常边境埋伏了重兵,要边境的将军小心落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吩咐完了,楚北捷迎风拔剑,直指苍穹:“我们追!”

  “追!”三千多把利剑,锵然出鞘,反射森然寒光。

  应声震天。

  几乎踏碎地面的马蹄声,重新响起。

  割面的冷风,再度狂烈问候楚北捷脸上的血口,他的眸中,却充满了决心。

  天涯海角,只要你在,娉婷。

  那只是咫尺。

  只要你仍在。 

 


 风弄《孤芳不自赏4》 




第二章


  云常的马车上,温暖舒适。

  被腥风血雨浸淫的隐居别院,已看不见踪影。

  娉婷坐在角落,无心看天上的月。

  今日之后,最爱的月,已无当初的无暇温柔。

  它不声不响,照着一地心碎,照着杀声满天中,亲卫们死不瞑目的眼神。何侠推开一重重门,将她温柔地松了绑,连同镭金盒子,一同带出门外。

  她踏着那些年轻汉子尚未冷却的血,到达别院的大门。

  洁白的丝鞋,红如落日烟霞,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殷红鞋印。

  心如刀割。

  这一地,不是别人的血,是她的。

  从她心头汹涌而出,淌泄于冰雪上,融不去一丝寒意。

  马车已等在面前。

  纯白垂帘,精琢窗缘,好一个别致拘囚笼。

  醉菊不知从何处冲出来,袖上殷红一片,指尖滴着血,扑到娉婷脚下:“姑娘,姑娘!让我一路照顾姑娘吧!”

  何侠身边的侍卫,已经举起寒光森森的刀。

  娉婷转头,看向何侠:“这是我的侍女。”

  何侠看向匍匐在地的醉菊,柔声道:“上车吧。”

  马车中,多了一人相伴,却孤独依然,寒意依然。

  醉菊,醉菊,你又何苦?

  娉婷隔窗,倾听急促的马蹄声。车轴飞快转着,将她一寸寸,带离楚北捷在的地方。

  她不觉疼,也不想哭。

  她决定忘却痛苦和眼泪,就像她将要永远地,忘却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她终于知道,真心原来,并没有想像中那般重要。

  国恩似海,国恨如山。

  她怎么可能,深得过海,重得过山?

  月下吟唱,花间抚琴,在家国大义之前,又算得上什么?

  这世间最纯最真的情爱,并非无坚不摧,它敌不过名利权势,敌不过心猿意马,敌不过一个虚妄的国,骨血的醉。

  “你是何侠贴身侍女,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当世名将?”

  “什么是名将,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就是能舍私情,断私心。”

  言犹在耳,白娉婷惨然一笑。

  那个人,又何尝不是名将?

  又何尝不能分清孰重孰轻,何尝不能舍私情,断私心?

  他选得对,择得妥。

  既是名将,就应该手起刀落,碎了这颗无家可归的心,毁了无处容身的魂魄。

  海誓山盟,潇洒一笑,抛诸脑后。

  名将。

  既是名将,就要无怨无悔。

  车轮在路上磕磕碰碰,飞一般滚动。

  何侠归心似箭,得了娉婷,一骑当先,不顾风霜,直扑新家。

  云常,那云深不知处,娇妻耀天公主辉煌庄严的宫殿,真是此生家园?

  不是家园,又有何处可去?

  哪里还有昔日的敬安王府?

  何侠,还有白娉婷,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萧萧苍凉,穿心过,环骨绕,何侠回头看一眼后面车轮飞转的马车。

  娉婷已回,断了肝肠,失了魂魄,但敬安王府残留的一丝记忆,仍在。

  她在,昔日便在。

  她在,那曾经笑傲四国,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何侠,便真的曾经存在。

  “少爷!”冬灼的喊声让何侠蓦然警觉。他从队伍最前方飞骑回来,在何侠面前勒马:“少爷,前面有人拦路,说要见少爷一面。”

  何侠眼中闪过锐光,沉思片刻,挥手止住后面队伍。

  大队赫然止步。

  “带过来。”

  不一会,双手被缚的男人被推到何侠马前。

  “你要见我?”何侠居高临下,打量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书生服饰,身材瘦削,举手投足问却颇沉稳,面对何侠两侧侍卫的虎视眈眈,毫无惧色,仰头道:“小将飞照行。小将不睡不眠,急行数日,在此等候小敬安王已有三个时辰,只为了见小敬安王一面,送上一个珍贵的消息。”

  何侠沉默地盯着他,不问是何消息,反而沉下脸,哼了一声,冷冷地问:“你怎知本驸马会途经此地?”

  身边侍卫锵然拔剑,指向飞照行,只要一字答错,就是乱剑齐下。

  飞照行不惊反笑,睨视道:“四国谁没有自己的眼线?不瞒小敬安王,就连小将的主人,也不敢笃定小敬安王会此时从此路过,派遣小将到此等候,只是瞎碰运气。再说,如果小敬安王此时不由此路过,那小将带来的消息,将对小敬安王一点用处也没有。”

  可以穿透人心的视线在飞照行脸上停留片刻,看不到一丝虚假。何侠语气稍缓,问道:“你的主人是谁?到底是何消息?”

  “小将的主人,是归乐的……”飞照行靠前一步,压低声音:“王后娘娘。”

  滔滔铁骑,在楚北捷率领下向西飞驰。

  兵马疲惫,但无一人落队。

  月儿终于胆怯,悄悄隐藏至无人处,太阳还未到露脸的时候。

  快近黎明,天色却更黑。

  “驾!”楚北捷仍在迎风奔驰。

  他的手脚几近麻木,只有腰间的剑隔着衣裳传递灼热至肌肤,发泄噬血的欲望。

  鲜血,尸骸,黄沙。

  满腔担忧和悲愤积满胸膛,他渴望挥舞着剑,感受敌首坠落的热度,践踏敌人的尸骨,然后,跪下对那婷婷纤影诚心忏悔,再嗅她裙边香味。

  横断山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楚北捷冲上山坡顶处,瞭望黑沉沉的四周。冬日的黎明前一刻,万物都是同一种颜色。满是血丝的眸子炯炯有神,环扫四周,眼底不远一处山道处,小小的动静让瞳孔骤缩。

  马嘶!

  漆黑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楚北捷蓦然屏息。

  不动声色地,将剑从鞘间抽出。热切的渴望在眸中激烈跳跃。

  臣牟从身后跟上,顺着楚北捷的目光,也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他为将多年,立即明白局势,低声道:“看来人数不多,应该是何侠留下狙击的埋伏。”

  楚北捷见了敌踪,已恢复战场上的自信从容,沉声道:“何侠若需要在这里留下狙击人马,就说明主车队正在此横断山脉中。”

  如果主车队已经安全通过横断山脉,狙击小队会立即启程,赶上去籼大队会合。

  “冲杀下去,留个有军阶的活口,拷问大队去向。”

  “是!”

  手中的剑热得烫手。

  心,比剑更烫。

  楚北捷一手攥紧缰绳,凝视横断山脉熟悉的起伏。

  娉婷,你就在这重重山峦里面?

  求你回眸,只需一瞬。

  这片古老大地,为你静默无声。

  三千七百枚剑的寒光,为你闪烁。

  天下最愚蠢最不知珍惜的楚北捷,为你而来。

  只要再见你嫣然一笑,这男人的热血衷肠,从此,尽归你一人所有。

  握剑的手心,第一次溢出冰凉的汗。

  楚北捷背影如山,缓缓举剑,仿彿不惜一击,刺穿天高处无底的漆黑,稳稳地,吐出一个沙哑的字:“杀!”

  “杀!杀!杀!”

  整片大地,震动起来。

  刀剑的寒光簌簌中,杀声此起彼伏。

  千军万马,冲下山坡,踏碎宁静的黎明。

  挟怒而来的三千七百骑,直袭林中原打算进行狙击的敌人。精心安排的强弓锐箭、坑井巨石,不曾遇料到的是此般滔天怒气。

  将不惧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比寒光更冷的,是眸底的光。

  楚北捷一马当先,手中剑饮尽敌血。胯下骏马嘶叫狂闯,不顾身后兵将是否紧随。

  “啊!”

  惨叫声,在楚北捷四周接连不断。血如梅红点点,被乱马践踏成壮烈的画。

  没人可以抵挡盛怒的楚北捷,敌人溃败得很快。

  当两方交锋,三千七百骑呼啦啦从东向西洗刷过敌阵,当楚北捷的骏马,从敌人的周边闯到敌人周边的另一侧,战斗已告结束。

  以怒制诡。

  这是没有策略的攻击,也是最节省时间的攻击。

  腥味飘荡在林间,悠悠荡荡。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狙击的敌军不及一千,大多已伏尸当场。

  厮杀过后,取代震天蹄声的,是死亡主宰的寂静。

  血珠,从剑上滴淌下来。

  臣牟带来了楚北捷要的活口,虽然敌人都身穿便服,但将军气势与寻常士兵不同,怎逃得过久历沙场者的眼睛?

  身有数处伤口的敌将被重重摔在楚北捷马前。

  “何侠的主车队现在已到何处?”楚北捷问得很淡。

  慑人的不是语气,而是目光。

  敌将一愣,抬头看向楚北捷。马上人气势逼人,朦胧中却看不清轮廓,狐疑道:“将军是何人?”

  “楚北捷。”

  “东林镇北王?”敌将更是诧异,惊呼道:“竟是镇北王?”满睑大惑不解。

  一丝不妥掠过楚北捷的黑眸,沉声问:“你不是何侠的人马?”

  “当然不是。”

  “说清楚!”

  那敌将却片刻没有作声,思索了一会,毅然咬牙,拱手道:“小将折损兵力,又不能完成任务,纵使有命回国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和镇北王做个交易,我愿将所知全盘奉上,只望镇北王可以放过我那些尚存一息的手下。”

  糟……

  楚北捷已知料错敌踪,心如乱麻,面上却越发冷静,冷然道:“你说。”

  敌将一听,便知交易已经达成,镇北王一诺重于千金,也不犹豫,立即答道:“我是归乐啸奔骑校将赵文。大王接到密报,指何侠极有可能秘密潜入东林,劫走白娉婷,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所以大王命我立即率部秘密潜入横断山脉,狙击何侠,并找机会将白娉婷接回归乐。”

  “归乐王何肃?”楚北捷皱眉道:“他怎知道何侠会走横断山脉?”

  赵云果然言无不尽:“根据密探来报,云常边境最靠近横断山脉的地方最近派驻了重兵,若不是以横断山脤为归路,何必派驻重兵接应?”

  臣牟插入,问:“你所部有多少人马?”

  “九百。”

  臣牟露出狐疑之色,冷笑道:“你只有九百人马,竟敢潜入东林狙击何侠。”

  “人马太多,怎么可能不让东林守军发现?我部是归乐最善潜伏匿藏的一队,可以不动声色潜入东林,也已是侥幸。九百多精兵,伏击何侠有余,怎知会遇上镇北王足足有三千多的人马?”

  臣牟见他言词直率,倒不像说谎,反问:“你可知道何侠有多少人?”

  “难道超过一千?”

  “整整八千。”

  赵文不肯相信,摇头道:“不可能,何侠进入东林境内比我们更远,如果真有八千人马,东林军一定会有所察觉。”

  臣牟回都城途中遇见楚北捷,一路急奔而来,还没有时间思前想后,此刻听赵文一提,想起自己被调离龙虎大营,心骤然往下一沉,偷眼向楚北捷看去。

  楚北捷一脸阴沉,眸中既悲且痛。

  八千敌军,就算真有本事隐匿行踪,瞒过东林边境守军,但围困隐居别院时,又怎可能不惊动附近的龙虎大营?

  唯一的解释,就是东林大王有心安排。

  敞开大门,让敌人劫走白娉婷——楚北捷的心上人。

  楚北捷不愿谈及此事,时间紧迫,立即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既然一直在此潜伏准备狙击,何侠应该还没有从此路过去。可我们是从何侠后面追来的。那么,何侠的人马到底在何处?”

  赵文摇头:“这里是横断山脉唯一的入口,我可以保证何侠确实没有通过。”

  臣牟叹气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何侠中途换了另一条路。”

  赵文茫然道:“若我们大王的密报无错,接应的重兵只在横断山脉附近,何侠仓促改变回国路线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除非他知道这里有伏击。”

  “知道又有什么奇怪,归乐有眼线,云常就没有眼线?”

  楚北捷心沉得像铁,无心再追究何侠为何精明至提前改变路线,默默将剑插回鞘内,吩咐道:“埋葬好殉身的儿郎,全队在离战场三里的地方休息。让大家扎营造饭,好好睡一会,中午再出发。”

  臣牟讶道:“我们不继续追了?”

  “追得上吗?”楚北捷低声反问了一句,心如绞痛,暗中攥紧缰绳,将手中伤口磨得阵阵剧痛,沉声道:“我们追岔了路,现在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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