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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苏芷珊，早该清醒了，早该这么做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你真的是个大傻瓜！”
这下，她算是豁出去了，真不知道顾弦夜发现她搬出来了，会如何？管他呢！她的人生就该她自己做主！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罗伟伦度过这次危机，但绝不会靠向顾弦夜妥协来解决问题！至于孩子，她也绝不让他/她成为顾弦夜再一次伤害自己的理由！
她早已经想好了对策，搬家是第一步，这第二步，就是她得到医院去办件事……
思及此，她丢下行李箱，拿起手机拨打了一连串号码，很快电话拨通了，响了两声后，对方接通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五洲女子医院。”
“你好，我是昨天打过电话来预约妇产科丁教授的苏芷珊，请问我的挂号单分诊号出来了吗？”
“哦，是的，苏小姐，您是今天的第22号，大概下午三点可以会诊，请您提前半个小时来医院等候，好吗？”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木然地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像怀抱一根浮木，深深吸了一口气，泪水忍不住唰唰地滑落。
与此同时。
人行道的铁栅栏外，新款的跑车和古老的公共汽车一同被堵在红灯路口。马路两旁种植着市政府新引进的灌木矮树，一块超大醒目的广告牌矗立在两颗矮树之间。跑车内，顾弦夜阴鸷的黑眸看着头顶上方广告牌里的艾雪，剑眉紧锁，薄唇微抿。
绿灯还没有亮，被他随手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起来，回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秦湛。
“喂，秦湛。”
“老板，你在哪儿呢？”
“嗯，我在外面。什么事儿？”
“老板，我只是打个电话提醒你一下，下午两点你还有个重要的会要开，请务必赶在两点之前回公司。”
“知道了，挂了。”
果断地挂断电话，绿灯刚好在此时亮起，顾弦夜发动引擎，新款的跑车便敏捷地驶出。他要去的地方是艾雪所属的梦工场经纪公司，他想来想去，会令苏芷珊有如此大转变，除了艾雪别无他人。
半小时后，他已身在梦工场经纪公司的顶楼茶餐厅。
艾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静默地对视着，像初遇的陌生人一般，再也无语，只是对坐着，像两座山。
艾雪叫了一杯冷饮，杯外凝了细密的水珠，坐得时间久了，水珠又蒸发了，杯子里的冰块开始融化掉，她不停地摇晃着搅动棒，看似想要让冰块融化快一些，但其实是在掩饰她心里的紧张。
早知道顾弦夜会来找她的，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根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这么冷冷地坐在对面一直等她主动开口。那感觉，实在令人心惊肉跳。
她微微抿了一口冷饮，终于决定开口，笑道：“夜，有话直说吧。你那眼神简直可以杀死一头牛了。”
她借由玩笑话，想要打破僵局，顾弦夜也笑笑：“真是谢谢你的夸奖。大家时间都紧，我就明说了。为什么要跟苏芷珊说那些话？”
艾雪放下手里的杯子：“早跟你说过咯，因为嫉妒呗，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就算如此，把遗嘱拿过去给苏芷珊看，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幼稚？”
艾雪抬起头，脸色微变：“我不觉得爱一个人，是很幼稚的行为。”
他眉梢微动，冷眼看她：“我早跟你说过，我会娶你，不要让我越来越失望。但是现在看来，这句话我得收回来了。”
“顾弦夜，你才是最幼稚的人！你总是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感情，并且要求别人也和你一样。什么时候你才能真的用心去感受别人的感情，而不是只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顾弦夜，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
顾弦夜皱眉，冷笑：“谢谢你帮我认识到这一点。艾雪，我承认从前我的确只把你当成朋友，当成搭档，但从今天开始，恐怕我们连朋友和搭档都做不成。”
闻言，艾雪鼻尖一酸，夸张地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颤抖着手点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了打火机，深吸一口，她把细长的烟柱吐向顾弦夜的脸：“算了，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女人。世界上的好男人也不止你一个，从今往后，那些有机会追我的男人们会感激你的！顾弦夜，希望你不要后悔！”
反正，她的报复已经得逞了，只怕那个叫苏芷珊的傻女人没有她艾雪这么拿得起放得下！她倒要看看，顾弦夜和苏芷珊的好日子能怎么过！
腾云驾雾里，艾雪娇俏妩媚的面上满是诡异的冷笑。
——我是天使的分割线——
忙了一上午，才将行李箱清理好，苏芷珊午睡了一小会儿，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全是顾弦夜的未接来电。她轻呲了一声，索性取了电池，将手机丢弃在家，然后拎了手提包出门。
三点多钟的太阳还很好，明晃晃地在天上照着，刚到了罗氏大厦门口，有一刻觉得眼睛被光线刺灼，苏芷珊眯起眼睛，抬手在额头上遮住光。蓦地一阵恶心感泛上来，她手一松，皮包掉在了地上，有几样东西从包口散落在地上，她忍住恶心蹲下去，一样一样拾起来。
一双大手用扶住她的两边胳膊，她无力挣脱，被扶了起来。
“芷珊？你怎么会在这里？”罗伟伦很诧异，想不到这个时间点，苏芷珊怎么会出现在公司门口。
苏芷珊站直身子，莞尔一笑，“我来看看，希望我能有帮得上忙的对方。”怕他拒绝，末了她还补充一句，“你放心，可以不用付我薪水的。”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亏欠罗伟伦的，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得上忙，只能这样做了。
闻言，罗伟伦浓眉一挑，有些不相信：“芷珊，你……”虽然明知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当他看她那布满氤氲薄雾的水眸，满怀期待的样子，不忍心的他就点头答应了，“好吧。可我先说好，现在的罗氏可比不上你还在的那会儿，工作环境可能会令你很失望的哦。”
“怎么会，你肯让我帮忙，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管怎么说，旧船买卖的交易我也有参与，应该负责任的……”
他朝她会心地一笑，点了点头，让苏芷珊跟她一起进了罗氏大厦。
没走几步，就有人认出了苏芷珊，用异常的有色眼睛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然他们也都看到了罗伟伦就在她的身旁，于是理所当然免不了遭遇一番议论纷纷。
果然，她的出场，让罗氏大厦的大厅出现片刻的小高潮。也让无数人八卦而好奇地盯着她。有讽刺的、有嘲笑的、有纯粹因为好奇而想要一窥究竟的……苏芷珊难言地咽了抹口水，谦卑地低着头跟在罗伟伦的身后。
事实上，来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早猜到免不了被旧同事们用眼神鄙视一番，但是她不在乎，现在对她来说那些所谓的面子都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她想帮罗伟伦解决目前的难题，如果她有这个能力，就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苏芷珊尴尬地朝着罗伟伦笑笑，他和颜悦色地看她，眼神里满是安慰。收回目光时又凌厉地瞪视着周遭。同事们立即噤若寒蝉，都调开了视线不敢看他们。
进了电梯间，彼此才发现两个人都很疲惫，苏芷珊有很多话想说，犹豫来犹豫去，当其他人都出了电梯，她才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罗伟伦笑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苏芷珊咬了咬下唇：“伟伦，我也是才知道不久，其实罗氏这次的事，全是……”她哽住，再次犹豫。
罗伟伦回眸看着她，严肃地问：“全是顾弦夜干的？”
她惊诧地抬眸，“伟伦，你……”
“对，我猜到了。其实这也不难猜，同等规模的航运企业就那么几家，我早就应该想得到是他。”
“我这两天手机关机，不知道罗氏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她担心地问罗伟伦。
叮一声，两人已经到了顶楼，两人默契地禁声。
丁晓倩正在传真机旁接收文件，看见苏芷珊的第一眼，瞳孔惊诧地放大了一圈，然后由惊奇转变为惊喜，但有碍于罗伟伦在旁，她并没有上前和苏芷珊寒暄，只是微笑着颔首，无声地说了句“呆会儿聊”。
进了他的办公室都坐定了，罗伟伦这才双手交握摆放在写字台上，面上略带愁容：“坦率地说，罗氏这一关很难过。现在向我们起诉的企业至少有三家，船检部门都难以执行，估计不久以后索赔的金额会更大。所有船只只能停港待检，就算想卖，一时半会儿也卖不掉，现在手上唯一还可以处理的资产就是……”
闻言，苏芷珊坐不住了，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个船厂不能卖！”
顿了顿，许是觉得自己失态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说道：“伟伦，那个，那个……船厂，你……不能卖，那可是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心血……总会有办法的，你得再坚持坚持……”
罗伟伦苦笑着摇头道：“我不瞒你芷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顾弦夜做事很绝，基本上把我的路都堵死了。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你的事才对罗氏这样，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他目的不仅在于此。我估计他是不知道罗氏还有个船厂，要不然连这个转寰的余地都不会给我留。”
这……倒是极有可能。苏芷珊心知肚明这个结局的可能性，就罗氏这次事故来说，顾弦夜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罗家三代通过整整几十年努力才建立起来的基业玩得一蹶不振，已到了这般困窘的地步。如此看来，顾弦夜的手段是狠绝凛冽的，依他一贯做事的风格，如果他知道罗伟伦还留有一手，说不定会让他死得更惨，甚至是难以翻身的地步！
她担心地看看罗伟伦，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你放心芷珊，我已经想好了。AM公司的合同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只要保证这个合同不出问题。能够按时执行，罗氏就不会垮。”
苏芷珊点头：“是的，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项业务。”
罗伟伦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刚才看你在公司门口怎么脸色那么差，怎么？生病了？”
苏芷珊头一低，怀孕的事并没有跟他说起过，不说也罢，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莞尔一笑，道：“没有，就是……心情不太好，觉得对不起你。”
罗伟伦轻笑了一声，眉毛微微抬起，“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只有一个方法才可以让我原谅你。你猜是什么？”
闻言，苏芷珊眼底微涩，以为自己将罗伟伦的心思猜了八九分，沉默许久。
他出神地看着她的头顶，不说话的苏芷珊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穿着一身卡其色套裙，长发盘起，脚上踩着色调搭配的平底鞋，大概是身体不适，脸色不太好，但因为略饰淡妆，那份美丽即使没有往日的娇艳，却是天然去雕琢，美的不可方物。
只是跟她开开玩笑，想要化解突然低落的气氛，然而她突然的沉默，却让他的心随之更加低落。
苏芷珊自嘲地笑笑，终于说道：“伟伦，除了一件事我办不到，其他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罗伟伦眼中闪过一丝阴翳，转瞬恢复了和颜悦色，笑道：“瞧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要你帮我倒杯咖啡。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公司，就再没有谁可以泡出苏氏咖啡的味道。”
她蓦地一呆，下一秒噗哧一声笑出来。所谓的苏氏咖啡，就是苏芷珊独创的一种泡咖啡的方法，即用一包速溶咖啡兑水后，加上一勺蜂蜜，几滴柠檬汁，那味道……别提多特别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下子推开。罗伟伦和苏芷珊同时转头，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弦夜。一名保安和丁晓倩讪讪地站在顾弦夜身边，努力想拦住他。
苏芷珊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怎么找来了？真没想到，顾弦夜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不好意思，罗总，我是来向你要个人的。”顾弦夜犀利的眼神看向苏芷珊，说出口的话却是暧昧挑衅，“苏芷珊，怀了孩子还到处乱跑，上哪儿去找你这样调皮不负责任的母亲？”
“……”苏芷珊笑容一僵，余光已看见罗伟伦的脸色变了。
老实说，她也没想到顾弦夜会大刺刺地找来罗氏，但事到如今她也无所畏惧。她仰头迎面走上去，笑着说：“好，我跟你走。”回首又看向罗伟伦，道：“伟伦，别气馁！一定要坚持到最后，我和其他仍旧留守在罗氏的老同事们一样，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永远支持你！”
无疑，最后这句话是故意说过顾弦夜听的。
转身，鄙薄的眼神瞪视顾弦夜，在他阴霾的眼神注视下，神情坚定地走在前面。
到了地下停车场，还没坐进车内，顾弦夜就紧赶了几步抓住她的手，问道：“芷珊，为什么突然要搬家？拜托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苏芷珊后退一步，离他远远的，顾弦夜的手在空气中僵了一会儿，又收回去。
“芷珊……”他说服自己要考虑到她是孕妇，不能让她情绪波动太大，于是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
沉默有的时候会让人更慌乱，有的时候会让人更镇定。苏芷珊又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让自己的离他的气息太近：“没有什么事，我只是不想和你住一起，你马上要结婚了，而我也有了孩子，像我们之间这样不正当的关系是不应该维持下去的，所以麻烦你顾弦夜，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反正我对你，不过是颗棋子，你不必在我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的精力，没意义，真的没丁点儿意义。”
“苏芷珊！”顾弦夜的心里一沉，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向前一大步跨过来，握紧她两边的肩头，“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什么时候我把你当成棋子了？你看我们都有孩子了，你应该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摇头，大喊：“我不要，我不要听！”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听他的任何解释，铁证如山，一切早已成定局。他的口才那么雄辩，说不定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真能把她说动摇了也不是没可能。她不想被他再一次搅混了头。
顾弦夜咬咬牙，太阳穴上一阵耸动：“我可以解释。”
她叹口气，看他那么坚决，看来不让他“解释”一下，今天她是不能走了。于是，她板着一张脸别开头去，冷冷地说：“你要说我也拦不住你，反正我也不会听。”
见状，顾弦夜长出一口气，捧起苏芷珊的脸说道：“是，我一开始是想利用你接近罗伟伦。那个酒会上谁都能看出罗伟伦对你是有真感情，整个舞池所有的女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你，只有你才能表现得那么淡定。航运业是我早就想介入的领域，竞争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两个重要的消息就可以导致最后的成败。我用一套房子换到这个机会，并不算亏。你别动，听我说完！”
他扳过她极欲别过去的身子，用力钳制住她，继续道：“这只是我最初的打算。苏芷珊，我拜托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我后来究竟有没有利用你哪怕一次？就你这么傻，我要是想要套你的话，你有多少事情可以告诉我？你没被罗氏辞掉那会儿，我轻而易举就可以趁你不在家，进了你的公寓，把你带回家的罗氏资料全部看了个遍，我就是拷贝个十份你都发现不了！还有那个文一心，是她自己窃了罗氏的内部消息跑来顾氏找我，说是家里有困难，又不想替罗氏卖命什么的，要卖给我罗氏的内部资料。我要是不买了她的消息，她转手卖给其他的公司，罗氏只怕死得更难看！这一切你都想过没有！？”
苏芷珊的牙关越咬越紧，眼睛被迫与顾弦夜死死地对视着，她用力掐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愤恨地说道：“那都是你自己说的，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你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偷看过罗氏的资料，更没有人能证明是文一心自己先出卖的罗氏，总之你的话错漏百出，我无法相信你，也不敢相信你。顾弦夜，你……太可怕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我不敢奢望，你懂吗？反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算我求你？”
顾弦夜急了，把额头紧紧抵住她的额头上：“芷珊，我答应你到此为止，不再针对罗氏了行不行？光你一个就够折腾人的，再加上孩子……芷珊，你相信我，我不会和艾雪结婚的。芷珊，你听我说，我会为了你和孩子着想……”
不想，苏芷珊突然冷笑，但是冷笑不可抑制：“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