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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晓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就好像一只狐狸，踱着步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慢慢悠悠喝了口茶，才说：
“原先是要告诉你点事儿，可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又吞下半块糖酥，孤星寒起身，拍了拍手，一耸肩：
“谁稀罕~”说着就要走。
“嘿！小鬼。。。”何晓拉住他，刚要说，却见他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
“我忙着煎药，哪来的功夫听你说书。”
看着孤星寒几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书房，何晓又是叹气：
“怎么以前竟没发觉这小鬼脾气这么差。。。也不知道皇桦木怎么□的。。。唉。。。”
“煎药？白费了药材。。。”他有些气恼，本来冒着收到谴责的危险，他也想把数年前的事情说与他听，谁只是这样的结果。。。
等等。。。最近教主起色不大好。。。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第 44 章
孤星寒转了两个弯，正走过西门唐嘉的工坊，他走了两步，想了想，又退回来，拐到院子中，抓了一把晒在院子中的小花，嗅了嗅，又舔了舔，便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里一塞。
院里原来坐着一个教徒，直愣愣的看着他光天化日之下行窃，手没有停下，悄悄拉了拉身边的丝线，线的一端通向内院，很快一群穿着下教袍的家伙由院子一角冒出来，都躲在墙后树下花旁，细细打量这个忽然出现的少主。
小寒被人瞧了一阵，心情一下变得很差，他直接闯入正厅，环视了一下厅内的摆饰，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那笑就好像撒了阳光，小小的碎碎的，树阴下的阳光，透彻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新之气，所有人都看的有些呆，以至于忘了阻止少年的抢劫游戏。
孤星寒从院里出来的时候，荷包鼓鼓的塞满了糖，手上还抱了两坛子酒酿，坛子上贴了封条：
祭祀专用，擅动重罚。
小寒抱着坛子回到自己的小院，姚言正在院中静静的看书，飘落的红叶好像飘满整座院子，山泉叮咚，菊花在花圃中盛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香。
这是个地势很好的院子，上方便是山崖，长满了枫树桂花，应着小寒的提议，早几年也植了许多果树，运气好的话，今年可以吃到第一批柿子。
不知不觉竟然在凌月住了3年。。。
起初还能听到许多苍国的事情，凌月和苍国从某种角度来说升值有些密不可分，苍国皇室的一举一动都是凌月众人茶闲饭后重要的谈资，焦点还是在太子沧漓身上，比如这个月他正式成为储君，这个月又怎么大展身手，也知道他提了很多新政策，还狠狠教训了一帮迂腐大臣。可是渐渐地就没有了，不知不觉间。。。
最后一次，好像听说皇帝赐婚了。。。
那一天下着雨，本来下雨天的小寒就有些烦躁，那时心里怪怪的，就像是被许多蚂蚁啃食，有点痛，有点酸。胸口闷闷的好不舒服。
好在那时凌月有去山里看谁采草药精贵的比赛，姚言带着他去山里，刚好散心。那会儿忙的不亦乐乎，光是识别就已经很困难，还要采集，比的是数量和质量，重点是能卖多少钱，即价值量，一队只有一本草本纲目。。。
西门唐嘉和何晓各组一队，昶凌不参加，只跟在身边做煮饭的，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人，一时间整个凌月都玩疯了。
姚言和小寒孤星寒自然玩得很开心，除了夜深人静时，偶尔觉得有些心酸，是再也没别的感触了。。。
真的没什么好感伤的。。。
那时候，阿桦半开着玩笑，说要给自己添个嫂嫂，还不是一样随他所谓的心情？
“爹。”小寒把酒酿往石桌上一放，笑着说：“唐嘉送了我两坛子酒酿，我听说现在正是香甜，等过几天就要变作米酒了，要尝尝吗？”
他用了【送】，却是【听说】，事实如何，略作猜想就能明了。
姚言倒也不去点破，只是摆出两个玉杯。其实用玉杯尝酒酿，实在有些浪费，且不大像样，但是两人皆不在意这些。
小寒想着快些尝尝，饱饱口福，姚言，自然只是简单的希望小寒能快乐。
不知不觉间。。。
有趣的孩子。
想要再见他一面。
想要多一点接触。
想要留他在身边。
想要看着他长大。
想要。。。
其实愿望很简单。。。
只是不想看到他落寞的眼神。。。
只是希望他能快乐。。。
小寒伤心的话，自己也会难过。
小寒快乐的话，自己也会快乐。
作为一个父亲。。。
这就是父爱吧。。。就像秋凝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的疼惜自己的孩子。
所以才一点都不想将他交给那样一个危险的男人，即使他身后是整个王国，即使他待小寒很好。
即使他才是小寒的父亲。
一片枫叶飞落下来，正落在小寒的发间，红色的枫与黑色的发，还有如玉的肌肤，就好似完整的发饰，点缀得恰到好处。几乎是下意识的，等到注意到，手已经不由自主的附上那张精致的脸。
手上传来的触感，竟然让人觉得依恋。。。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脚步。
小寒的眼睛很漂亮，咋一看清澈干净，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一些叫人心疼的痕迹，那是种埋得很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几乎让人发觉不了。
就好像过去的那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教主，内心却藏着那样大的悲伤。。。
扫开这些奇怪的想法，姚言顺手取下落叶。小寒的目光在短暂的停滞后，又回到酒酿上。
“哦。。。”他把口袋里的花瓣掏出来，放在原先就置于桌上的小巧的碟子中，耐着性子摆放成花的形状，然后掏出藏在怀中的布袋，里面是香甜的桂花糕，端端正正摆放好。
“这是孙娘教我做的，桂花都是上一年我们找到的那颗老桂树上采下，又在山泉里好好的泡过，很香。”
姚言边是听着，边执起一块送入口中。
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姚言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甜食，小的时候常常被西门唐嘉拉去试吃，原来就不是特别喜欢，久而久之，更为不耐。
可是他喜欢和小寒在一起，看着小寒一脸的满足，或者像献宝一样拿出自己私藏的小点心，这样的时刻就算真的不喜欢，也会很愉快的吃下去。
“怎么样？还不错吧？”
“嗯。”姚言含着笑，赞同的点头。
“这酒酿也是顶好，爹，咱们拿来做酒酿圆子，用上何叔叔最宝贝的细粉，可好？”
凌月比较有地位的几个，都有一两个这样或那样的奇怪癖好，早年西门唐嘉热衷于甜点的制作，如今是收藏扇子，而何晓，他喜欢种小麦，玉米之类的谷物，喜欢磨粉，最喜欢给自己的面粉米粉小麦粉之类编号。
即使知道何晓肯定会生气，姚教主还是点头同意，换一种说法，也算是强权吧。。。
只是。。。
“爹。。。”小寒轻轻唤了声，正把姚言幽思绪中带回来，他察觉小寒欲言又止，伸出一只手抚上他额上的刘海。
“我 。。。”孤星寒犹豫片刻，说：
“我想看看幽居。。。”
第 45 章
少年的眼睛，有一刹那漂浮着奇异的光彩，就好像阳光下的琉璃，实在是漂亮，却叫被注视人觉得难以喘息。
姚言不作回答，孤星寒只是望着他。
他不知道小寒是从哪里知道幽居，凌月的
这样近的距离，却是‘望着’，无形中暗示着两人间的距离有多么巨大。。。
只有皇桦木可以进入你的内心吗？
小寒。。。那不是请求的眼神，分明是逼迫。
明明知道，这样的你。。。我舍不得拒绝。。。
心中酸楚不已，面上还是淡淡的，姚言不作回答，只是微微咳了两下，脑海中忽然就忆起多年前师傅说的一些话来。
姚言的师傅是苍国上一任祭师，即使放在历史的巨轮中也会放出光彩的那一类人。
师傅最厉害的是占星术，当年他把年幼的自己扔在晴空岭，原先对此一直都很是不解，无数个日夜与死神对峙，夜晚来临的时刻黎明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想，即使是看似无害的蝼蚁也能瞬间杀死一个个装备精良的成年人。看着师兄一个个或疯或死，天地间唯有自己还活得有点人样…也许，那样的环境下，自己才是比较奇怪的一方。然而如今偶尔记起那些惊恐的夜晚，多少能够明白师傅的用意。也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出现月下沙这样的秘宝吧。
“爹，你的伤寒拖得真久，还是叫大夫看看吧。”
“爹，我想看看幽居，你说过，只要我希望，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小寒说的很随意，事实上他很难得才会露出那样淡然的表情。多数情况下，他比较喜欢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来表达自己的迫切要求。
“当然，你可以不同意。”小寒笑得很温和，这样的笑在姚言看来却不是那么舒心。
这样的笑容时常挂在某只心口不一的狐狸嘴畔。
也就是形式上征求一下教主的同意，毕竟是用到【禁地】二字的奇怪地方，要是有什么机关之类挡在前面也很麻烦，所以能够得到教主同意轻松前往自然最好，当然，他孤星寒要去的地方从来不需要人批准。
也不是因为何晓说了那样的话，实在是，三年的思考，怎样看都只有一个答案。
他孤星寒喜欢上了皇桦木。
眷恋上一个男人的温情。
起先这样意识到时，也没有太多感触，只是想到要是被水楼的那些家伙知道了，少不了起哄一阵。
原先杀手就没有什么是非观，要说这样的感情是有违伦理，那么抱歉，水楼什么都教，就是不教伦理道德。
能够长得这么健康而没有变成NO。3那样的变态实在是了不起了。
说起来水楼的上层人员多多少少心理都有点缺失，比如孤星寒，原先还被说成是【恋糖癖】，【要跟糖果结婚的男人】。
被说得次数多了，又发现自己在满足生理上的需要时，心理上依然很空虚，只有满嘴的甜食才能让他觉得满足。
曾经一度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变态。
所以说，爱上一个男人实在比认同自己是个变态强得多。
好歹是以有血有肉的人类为对象。
皇桦木对自己很了解，长久的相处，从自己的一点小动作中，他都能揣出好几层内容。反观自己，貌似对他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一直都在一起，所以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事实上自己连他这一年多大了都不是很清楚。
谁叫刚穿越的那些日子，自己只知道混日子，把这边的所有当作一场长长久久的梦而全然不用心去记忆去观察呢…
真要说起来，前面的日子就是泡在阿桦特制的糖罐子里睡过来的。
想要更了解他，想要知道被尘封在过去的那些回忆，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说什么时间会冲淡一切，这样子越来越重的好奇心又算怎么回事呢？
孤星寒发自内心的，执意要做一件事时，反而会有这样可有可无的笑意。这般少见的状况放在水楼，怕是要找人拍了贴墙头做告示，起个【注意危险】的标题。
水楼从楼主往下多的是兰道骨头里的家伙，这样的人平日没有丝毫杀伤力，认真起来自然恐怖无比。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孤星寒已经站在阴尸地的入口。身旁是白衣入雪的姚言，身后的狐狸般微笑着的何晓，还有从始至终都持反对态度的西门唐嘉。
很久以后，西门唐嘉偶尔回忆的那一天的情景，都会这样的思考：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假如自己那时坚持阻拦，后来一切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
第 46 章
月下沙是秘宝，师傅说，倘若无缘，即使近在眼前，也不过一捧无用的泥沙，只是…
言儿…
假如没有月下沙护身…
师傅最舍不得的是你，可你偏要选择那样的道路。
你现在当然不能明白师傅的苦心。
将来…
无数次在脑海中拨开阴尸地的全景，正好像缓缓被铺展的卷轴画，任何阴暗潮湿与黑森相联系的词汇都被连接起来，冷色调泼洒出的是绝对的恐怖境界，简单描述，也就是恐怖片的那些背景吧…
谁料想是芒原呢？
大片的芒原，散发着金色的光彩，明明是清早，落下的却是夕阳的余晖，暖暖的，温温的，和风吹过摇曳着的芦苇，耳边竟好似飘荡着绵绵的歌谣。
让人昏昏欲睡。
“千万不要闭上眼。”姚言说着踏出第一步。
禁地与外界的分割，也就是那么一条栅栏的距离。
孤星寒跟着小步跳出一步，很快被包围在月下沙的朦胧中。再回头看看何晓，正笑着同西门唐嘉絮叨什么，无一例外的被圈定在白雾中。
再看看芒原，只剩下一些光点透过白雾舞动。
“阴尸地，取名的真是没什么水平。”
“小少爷，眼前的事物不能做为真实，眼睛看到的其实最容易是虚幻的东西。”
何晓摇了摇头，一脸的奸笑，“阴尸地是对过去这片土地最好的称呼，你应该知道，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算曾经埋下无数尸骸以致尸气冲天。”
“假如有尸气…”孤星寒其实并不相信神鬼，尸气什么的比起现实更应该出现在玄幻小说或者盗墓小说中。要解释的话，他更相信是原先就存在一些毒气。受到毒气的侵害而□腐烂，二战后很多村子都有这样的不幸事件被报导出来。
“这些改变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之前这里还是荒芜一片，能像这样随意进出根本是天方夜谭。当然现在也算不上真正的自由。”
后一句说的很轻，有点儿像是自言自语。孤星寒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何晓笑了笑，说：
“走吧走吧，幽居就在前方，那可是个漂亮的地方。”就某种意义上来说…
“哦…”
一行不过四个人，所以前进的速度还是挺快。本来幽居也不是建在很远的地方，很快就看到一座别院般的建筑。
很久没有主人的关系，尽管不会觉得破旧，还是感到很冰凉，全然没有一点人气。
“十多年前，皇桦木被安排在这里住下。”何晓推开重重的大门，入眼的是许多紫色的小花。
孤星寒四处转了一下，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每打开一扇房间的大门，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个人曾今存在的遗痕。
杯子的摆放，桌椅的组合，书画的选择，无一不透着属于皇桦木特有的气息。
到处都是阿桦的味道。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虽然不见人气，宛如皇桦木就在身侧，甚至能听到他低低的笑声。
姚言只是陪伴在身侧，默不作声。
何晓执起一幅摆放在角落的画轴，缓缓打开，依然叙述着自己的所闻所感：
“凌月和苍国历来都有千丝万缕无论如何都扯不清的牵连，那时苍国发生叛乱，年过二十的大皇子企图谋朝篡位，苍帝平反内乱后为了保护最钟爱的七皇子便将之托付给前教主照顾。其实凌月哪里有苍国的皇宫来的安全，只要苍帝一声令下，苍国那些精锐立即可以将七皇子保护得连蚊虫都难以靠近，只是不知何种原因，七皇子还是来到凌月。那会儿皇桦木还是个孩子，看上去比你刚来凌月时还要小一些，长得那么可爱，瘦的很叫人心疼。当时情况是，那时候整个凌月的姑娘阿嫂见到他，都忍不住想护着他。
可这是不应该的。”
“为什么？”
孤星寒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何晓，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彩。
“一国的皇子，母妃又是受宠一时，皇帝也很是偏爱，在民间声望也高，又没有先天顽疾，怎么有瘦弱的道理，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