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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马上假装沿着墙栽上了玫瑰。
小婴孩呢?
为了提防彼得要婴孩,他们赶紧又唱:
我们已经让玫瑰开花,
婴孩来到了门前,
因为我们自己都做过婴孩
所以现在不能再变。
彼得觉得这主意挺好,马上就假装这是他出的主意。房子很漂亮,温迪住在里面,一定很舒服,虽然他们已经看不见她了。彼得在房子周围踱来踱去,吩咐进行完工前的小修小整。什么也逃不过他的那双鹰眼。看起来像是完全造好了——
“门上还没有门环呢。”彼得说。
他们觉得怪难为情,图图拿来他的鞋底,于是就做成了一个绝妙的门环。
他们想,这下可该全齐了。
还差得远哩。“没有烟囱,”彼得说,“一定要有一个烟囱。”
“当然得有一个烟囱。”约翰煞有介事地说。彼得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他一把抓过约翰头上的帽子,敲掉帽顶,把帽子扣在了屋顶上。小屋子得到这样神气的一个烟囱,非常高兴,像是要表示谢意,一缕青烟立刻就从帽子里冉冉升起。
这回真的彻底完工了。再也没什么可干的,只剩下敲门了。
“都把你们自己拾掇得体面些,”彼得警告他们,“初次印象是再重要不过的了。”
他很庆幸没有人问他什么叫初次印象,他们都忙着拾掇自己去了。
彼得很礼貌地敲了敲门。这当儿,树林和孩子们一样全都静悄悄的,除了叮叮铃的声音,听不到一点声响;这时,她正坐在树枝上观望着,公开地讥笑他们。
孩子们心中纳闷,会不会有人应声来开门。如果是位小姐,她是什么样子?
门开了,一位小姐走了出来,正是温迪,他们都脱下了帽子。
她露出恰如其分的惊异神色,这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我是在哪儿?”她说。
第一个想出答话的,自然是斯莱特利。“温迪小姐,”他急忙说,“我们为你造了这间房子。”
“啊,说你喜欢吧!”尼布斯说。
“多可爱的宝贝房子呀。”温迪说,这正是他们希望她说的话。
“我们是你的孩子。”孪生子说。
跟着,他们全都跪下,伸出双臂喊道:“啊,温迪小姐,做我们的母亲吧。”
“我行吗?”温迪说,满脸喜色,“当然那是非常有意思的;可是,你们瞧,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我没有实际经验呀。”
“那不要紧。”彼得说,就好像他是这里唯一懂得这些事的人;其实,他是懂得最少的一个。“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位像妈妈一样亲切的人。”
“哎呀!”温迪说,“你们瞧,我觉得我正是那样一个人。”
“正是,正是,”他们全都喊道,“我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好极了,”温迪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快进来吧,顽皮的孩子们;我敢说,你们的脚一定都湿了。我把你们打发上床之前,还来得及讲完灰姑娘的故事。”
他们进来了。我不知道小屋里怎么容得下那么多人;不过在永无乡,是可以挤得紧紧的。他们和温迪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夜晚,这是第一夜。过后,温迪在树下的屋子里,打发他们睡在大床上,给他们掖好被子;她自己那晚睡在小屋里。彼得手持出鞘的刀,不停地在外面巡逻,因为海盗们还在远处饮酒作乐,狼群也在四处觅食。在黑暗中,小屋显得那么舒适,那么安全,百叶窗里透出亮光;烟囱里冒出袅袅轻烟,又有彼得在外面站岗。
过了一会儿,彼得睡着了。宴毕归家的一些轻浮的仙子们,不得不从他身上爬过去。要是别的孩子们挡住了仙子的夜路,他们会捣乱的;可是,对于彼得,他们只捏了捏他的鼻子就过去了。
第七章 地下的家
第二天,彼得做的头一件事是给温迪、约翰和迈克尔量身材,好给他们几个找合适的空心树。你也许还记得,胡克曾经嘲笑孩子们每人有一株空心树;其实,糊涂的是他。因为,除非那株树适合你的身材,上下是很困难的;而孩子的身材没有两个是相同的。树要是合适,下去时,你只消吸一口气,就能不快不慢地往下滑;上来时,你只消交替着一呼一吸,就能蠕动着爬上来。当然,你熟悉了这套动作后,就能不假思索地上下自如,姿态真是再优美不过了。
不过,身材和树洞大小得合适才行,所以彼得量你的身材,就像给你量一身衣裳一样仔细。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衣裳是按照你的身材剪裁的;而树呢,必须用你的身体去适应。通常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你可以多穿或少穿衣裳;但是,如果你身上某些不灵便的部位太臃肿,或者那株唯一能找到的树长得奇形怪状,彼得就在你身上想想办法,然后就合适了。一旦合适了,就得格外小心,保持这种合适的状态。后来,温迪高兴地发现,正因为这,全家人才维持着良好的身体状况。
温迪和迈克尔第一次试就合适了,但是,约翰须要更换一两棵树。
练了几天以后,他们就能像井里的水桶一样上下自如了。他们渐渐地都热烈地爱上了这个地下的家,特别是温迪。这个家像所有的家一样,有一间大厅;大厅的地面,要是你想钓鱼,就可以挖一个坑;地上还长着五颜六色的蘑菇,可以当凳子坐。有一棵永无树死气白赖要在房中央长出来,可是,每天早晨,孩子们把它齐地面锯掉。到吃茶点的时候,它已经长到两英尺高,他们在树干上支上一块门板,正好当作一张大桌子;茶点一吃完,他们又把树干锯掉,于是,屋子里又有宽敞的地方来做游戏了。屋里有一个极大的壁炉,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的各个部分,你愿意在哪儿生火都行。温迪在炉前拴上许多用植物纤维搓成的绳子,她把洗净的衣裳晾在上面。床铺白天就靠墙斜立着,到六点半钟时才放下来,这时候,床铺几乎占去了半间屋子。除迈克尔外,所有的孩子都睡在这张床上,一个挨一个躺着,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翻身有严重的规定,由一个人发号令,大家一齐翻身。迈克尔本也可以睡在床上,但是温迪要有一个男婴,他最小,女人的心意你们是知道的;末了,迈克尔就给放在一只篮子里,挂了起来。
这个家是很简陋的,和小熊在地下安的家也差不离。只是墙上有一个小壁龛,不过一个鸟笼那么大,那是叮叮铃的闺房。一幅小小的围幔可以把她同外面隔开。叮叮铃是很拘谨的,不论穿衣或是脱衣,她都要把围幔拉上。随便哪个女人,不管她多么大,都没有享受过这样一间精致的卧室与起居室合一的闺房。她的床——她总是管它叫卧榻,真正是麦布女王式的,有三叶草形的床脚(英国传说司梦的小仙后。英国诗人雪莱曾以此为题,写了一首哲理长诗《麦布女王》。译注)。床罩随着不同季节的果树花更换。她的镜子是穿长筒靴的猫用的那种镜子,在仙子商贩的货架上,如今只剩下三面还没有打碎的(”穿长筒靴的猫”,出自《格林童话》,是一只帮助主人得到幸福的猫。译注)。洗脸盆是馅饼壳式的,可以翻过来;抽屉柜是货真价实的迷人六世时代的,地毯是马杰里和罗宾极盛时代(早期)的产品。一盏用亮片装饰的大吊灯,只不过挂在那儿摆摆样子;当然,她用自己的光就可以照亮她的住处。叮叮铃很瞧不起家中的其余部分,这也是难免的;她的住处尽管漂亮,却显得有点自命不凡,看上去,像一只老是向上翘着的鼻子。
我估摸,这一切对温迪来说,一定都很迷人,这些喧闹的孩子真把她忙得够呛。真的,除了有时候在晚上带一只袜子上来补,整整一个礼拜,她都没有到地面上来。就说做饭吧,她的鼻子就老是离不开那口锅。他们的主食是烤面包果,甜薯,椰子,烤小猪,马米树果,塔帕卷儿,还有香蕉,就着盛在葫芦里的普普汁吃下去。不过,到底是真吃了饭,还是假装吃饭,我们也说不好,那全凭彼得的高兴了。他也能吃,能真吃,如果这是游戏的一部分;可是,他不能为了填饱肚皮去吃,而别的孩子多半都喜欢这样做。其次,他还喜欢谈吃。对于彼得,假装就等于是真的,他假装吃饭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他真的胖起来了。当然,对于别的孩子,假装吃饱是件苦事;不过,你必须照他的样子做。假如你能向他证明,树窟窿对你来说变得太松了,他就会让你饱餐一顿。
他们全都上床睡觉以后,才是温迪缝缝补补的好时光。据她说,只有到这时候,她才能喘一口气。她把这时间用来给他们做新衣,在膝盖的地方做成双层,因为他们全都在膝盖那儿磨损得厉害。
温迪坐下来守着一篮子的袜子,每双袜子后跟都有一个洞。这时候,她不由得举起两臂,唉声叹声地说:“唉呀呀,我有时真觉得老姑娘是可羡慕的。”
她一边叹息,一边脸上却喜气洋洋地发着光。
你们还记得她的那只小爱狼吧。嗯,它很快就发现温迪来到了岛上,并且找到了她,他们彼此搂抱起来。此后,它就到处跟着她。
时光一天天过去,温迪难道不想念远离的亲爱的父母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在永无乡到底过了多少时光,谁也说不清,时光是按月亮和太阳计算的;而岛上的太阳和月亮,比在内陆多得多。不过,我估摸温迪不会十分挂念她的父母,她有绝对的信心,他们一定会随时打开窗子,等着她飞回去,因此,她觉得很安心。她感到有点不安的是,约翰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父母,就像他们是他曾经认识的什么人;迈克尔呢,他倒很情愿相信,温迪真的是他的母亲。对这事她有点害怕了,于是她英勇地负起了责任。她用考试的方法,尽可能仿照她过去在学校里考试的情况,想在他们心里唤起对旧日的回忆。别的孩子觉得这有趣极了,硬是要参加考试。他们自备了石板,围坐在桌旁。温迪用另一块石板写下问题,给他们传看。他们看了问题,都用心想,用心写。这些问题都很平常:
——“母亲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母亲和父亲谁高?母亲的头发是浅色还是深色?可能的话,三题都答。”
——“写一篇不少于四十个字的文章,题目是:我怎样度过上次的假期,或比较父亲和母亲的性格。两题任答一题。”
——“1.描写母亲的笑;2.描写父亲的笑;3.描写母亲的宴会礼服;4.描写狗舍和舍内的狗。”
每天出的题目大概就是这些,要是你答不上来,你就画一个×。甚至连约翰的×,数量都够惊人的。每个题目都作了回答的,自然只有斯莱特利,谁也没有他更能做到第一个交卷;不过,他的答案是非常可笑的,他实际上总是最后一个交卷,多么可悲呀。
彼得没有参加考试。一来除了温迪,所有的母亲他都瞧不起,二来他是岛上唯一不会读写的孩子,连最短的字也不会。他不屑于做这类事。
顺便提一下,所有的问题都是用过去时态写的。母亲的眼睛曾是什么颜色,等等。你瞧,温迪自己也有点忘了。
下面我们会看到,冒险的事自然是天天都有;眼下,彼得在温迪的帮助下,发明了一种新的游戏,他玩得简直入了迷。他后来突然又不感兴趣了。你知道,他对游戏素来是这样的。这个游戏就是,假装不去冒险,只做约翰和迈克尔一向都做的事:坐在小凳子上,向空中抛球玩,彼此推揉,出去散步,连一只灰熊都没有杀死就回来了。看彼得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的那副样子,才真叫有意思呢;他忍不住要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情。坐着不动,在他看来是件滑稽可笑的事。他夸口说,为了有益健康,他出去散步了一会儿。一连几天,这就是他做的最新奇的事;约翰和迈克尔不得不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要不然,他就会对他们不客气。
彼得常独自出门。他回来时,你摸不清他到底做过什么冒险事没有。他也许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等你一出去,你却看到那具被杀的尸体。有时候他又大谈特谈他的冒险;可是,你却找不到那具尸体。有时他回家来,头上裹着绷带;温迪就过去抚慰他,用温水洗他的伤口。这时,他给她讲一段惊人的故事。不过,温迪对彼得的故事,从来不敢全信。有许多冒险故事她知道是真的,因为她自己也参加了;更多的故事,她知道那至少一部分是真的,因为别的孩子参加了,说那全是真的。要把这些冒险故事全都描写一番,那就需要写一本像英语拉丁、拉丁英语词典那么厚的书,我们顶多只能举一个例,看看通常岛上的一小时是怎样过的。难就难在举哪一个例子。我们就来讲讲在斯莱特利谷和印第安人的一场小遭遇战吧。这是一场血流遍地的战事,特别有趣的是,它能表现彼得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在战斗中,他会突然转到敌人方面去。在山谷里,当胜负未决,时而倾向这一方、时而又倾向那一方时,彼得就大喊:”我今天是印第安人。你是什么,图图?”图图说:”印第安人。你是什么,尼布斯?”尼布斯说:”印第安人。你们是什么,孪生子?”等等。于是他们都成了印第安人。那些真正的印第安人觉得彼得的做法很新鲜有趣,当然也就同意这一次变成遗失的孩子,于是战斗重新打响,越发打得勇猛起来。如果不是这样,这场战争就打不下去了。
这次冒险行动的结局是——不过,我们还没有决定这就是我们要讲的一次冒险故事。也许一个更好的故事是印第安人夜袭地下的家。那一回,好几个印第安人钻进树洞,上不得,下不得,像软木塞似的给拔了出来。或者我们也可以讲讲,在人鱼的礁湖里,彼得救了虎莲公主的命,因而和她结盟的故事。
或者我们还可以讲讲,海盗们做的那只孩子们吃了就会死去的大蛋糕,海盗们怎样一次又一次把它放在巧妙的地方。可是,温迪每次都从孩子们手中把它夺走;渐渐地,那蛋糕的水分干了,硬得像块石头,可以当作一个飞弹来用。夜里,胡克不小心踩上了它,摔了一跤。
要不我们可以讲讲和彼得友好的那些鸟儿,特别是永无鸟。这鸟筑巢在礁湖上面的一棵树上,巢落到了水中,可那鸟却还孵在蛋上。彼得下令不要去惊动它。这故事很美,从它的结局可以看到,鸟是多么感恩图报。可是,要讲这个故事,我们就得讲在礁湖发生的整个冒险事件,那当然就得讲两个故事,而不是一个。另一个故事较短,可是也同样惊险,那就是叮叮铃在一些游仙的帮助下,把睡着的温迪放在一片大树叶上,想让她漂回英国本土。幸好树叶沉下去了,温迪醒过来,以为自己是在洗海水澡,就游了回来。还有,我们也可以选这样一个故事讲讲:彼得向狮子挑战。他用箭在地上围着自己画了一个圈子,挑动狮子走进圈子来;他等了好几个钟头,别的孩子和温迪都屏住呼吸在树上看着,可到头来,没有一只狮子敢接受他的挑战。
这些冒险故事,我们选哪一段来讲呢?最好的办法,是掷一枚钱币来决定。
我掷过了,礁湖得胜了。我们也许会希望,得胜的是山谷,或蛋糕,或温迪的大树叶。当然,我也可以再掷,三次决定胜负;不过、最公平的办法,或许还是就讲礁湖。
第八章 人鱼的礁湖
如果你闭上双眼,碰上你运气好,你有时会看见黑暗中悬浮着一汪池水,没有一定的形状,颜色淡白,十分可爱。然后,你把眼睛眯一眯,水池就现出了形状,颜色变得更加鲜明;再眯得紧些,那颜色就变得像着了火似的。但就在它着火燃烧以前,你就瞥见了那礁湖。这便是你在大陆上所能看到的礁湖的最逼近的景象,仅仅是美妙的一瞬间,要是能有两瞬间,你也许还能看见拍岸的浪花,听见人鱼的歌唱。
孩子们时常在礁湖上消磨长长的夏日,多半在水里游泳,或在水上漂浮,玩着人鱼的游戏,等等。你不要因此以为,人鱼们和他们友好相处;恰恰相反,温迪在岛上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她们对她说过一句客气的话,她感到这永远是她的一个遗憾。当她偷偷地走近湖边时,她就看到成群的人鱼;特别是在流囚岩上、她们喜欢在那儿晒太阳,梳理她们的长发,那神态撩得她心里怪痒痒的。她可以像是踮着脚走路似的,轻轻游到离她们一码远的地方;可这时她们发现了她,就纷纷纵身潜入水中,或许还故意用尾巴撩水溅她一身。
人鱼们对待男孩子们也是这样,当然彼得是例外,彼得和她们坐在流囚岩上长时间地谈天,在她们嬉皮笑脸的时候,骑上她们的尾巴。他把她们的一把梳子给了温迪。
看人鱼最魅人的时间,是在月亮初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