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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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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正式踏入生命的一个新篇章,她、司徒巽将会如何反应?
  是应该适可而止,不应泥足深陷,以免弄至尾大不掉。反正以证明史俊杰会迷恋上自己,也足够弥补这些年来埋在心头的那点滴的苦相思,那就算了。
  又或者,既是宿世前缘,何必逃避,勇敢大方地张开双臂,容纳这段深情,至于其余的一切纠葛,根本不是事。
  天下间有什么特别困难之事,司徒家或史家不能解决?如若两家同心,更肯定其利断金!
  理智与感情之拉锯战,一直盘据在司徒巽的心。直至真正爆发了洪湖暴雨的今夕,她反而脑里一片空白。
  茫然不知所措,整个心卜卜乱跳,越跳越急越快,除了这个使她差不多窒息的感觉外,司徒巽的思想与行动都被动得近乎麻木。
  像长久期盼的一场春雨,突然雷声轰然,滂沱而下,大地上的众生一时间呆住,不懂欢呼、也不晓得装备,直挺挺的就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脸上所生的微微兴奋与痛楚,霸占着整个人的观感。
  司徒巽没有反抗,甚而迹近于没有反应。
  新的一年,对司徒家与史家,究竟是困是吉?当时无人能够逆料。
  只是除了小女儿司徒菊,从加拿大回来渡假,陪伴父母过了一个年年如是的农历新年,没有什么奇逢怪遇之外,实际上,司徒家内大部分的人都因着去年所种下的种种因由,而伸长了脖子期待今年可以结出满意的果实。
  似乎人人都瞧宽处想。
  司徒峰去年年底,经常发觉自己容易疲累,很多较次要的应酬,他都推却,然而,处理业务还是得悉力以赴。
  如此一来,司徒震与司徒巽分别自愿归航,回港来助父亲一臂之力,实实在在的喜出望外,尤其兴奋的是一对儿女在商场的表现,比他想像中成熟老练得多。一则必是为家学渊源,司徒家几代的长袖善舞,这一代也必有慧根。二则也为这几年在外国,行走于国际机构的屋檐下,多少学到别人的好处,融汇中西,更见功力。
  故此,司徒峰对新的一年,甚是期许,在家族业务展望上,前景一片明朗。
  司徒宋圣瑜呢,她千盼万盼的希望司徒震会早早回港来,成家立室,讨一门她喜欢的媳妇,生儿育女。说到底,司徒震是司徒家的第三代嫡传长子,唯一的男丁,早早能开枝散叶,正是至大的期望。
  这阵子,她稍稍留意司徒震的行为,发觉他也有颇多的私人活动,看样子不见得只为公事忙碌,定是在外头有吸引他的人和物。
  现象是真令宋圣瑜兴奋的。她再略为深入调查。从专奉侍儿子的秘书及司机身上探悉,司徒震很多时找一位年青貌美,踏实工作的女记者,叫冼翠平的。
  对宋圣瑜,这个更加是进一步的喜讯。在儿女婚姻上头,她从不坚持要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宋圣瑜想,本城能跟司徒家相提并论者,也不过是那十家八家,他们的子弟质素如何,彼此心照不宣。司徒家既无沾光打算,实斧实凿的取一个贤良淑德的蓬门碧玉更见干净。
  她心里头是暗暗欢喜,对于那个叫冼翠平的女孩子,还未见过面,就已默许。当然,宋圣瑜并不知道冼翠平背后隐藏着司徒家与史家新一代那一段幽怨销魂的儿女深情。
  至于司徒震与司徒巽的心景如何,更是不言而喻了。
  爱情是苦杯,对。
  股市也可能是苦海,谁人又敢否认了?
  股海冤魂无数,为炒股票而身败名裂,倾家荡产的例子不胜枚举,然,股市依然兴旺,前仆后继,为什么?
  因为赢起上来绝对呼风唤雨,荣华富贵,那种荣耀无以伦比,傲视同侪。
  人们舍不得不搏它一搏!
  爱情,完全一样!
  司徒震与司徒巽有热炽的信心,认为赢的一方必是自己。
  司徒家族中,那年纪轻轻,犹在念大学最后一年的司徒菊,也是喜气洋溢的,最低限度,她可以好好享受这两个星期的春假。最有身家的子弟,在外国求学也是要受苦的。
  馋嘴的司徒菊,没法子享受美食,最令她不习惯、不喜欢。她在赴洋深造的头一天,就已经给母亲说:
  “流放四年,期满立即回来吃个够!”
  宋圣瑜笑她:
  “你现今已有一点点的珠圆玉润了,小心!你看,姐姐多窈窕好看,要这样吃下去而不知节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别说我这做母亲的不提点你!”
  司徒菊摊摊手,不置可否。
  “你不是说,女人至紧要是好福气?我就是瞧这条路子进发!”
  宋圣瑜无奈小女儿的何,心想,只要她自觉安乐就好。这女儿也许是真有福气的一个,从小到大,她都吃得多、睡得饱、功课中等、做人乐观、做事随和,这个组合其实是极难得的福份。
  司徒菊那嫩白的圆脸,永远是红如初升旭日,非常暖和和开朗,她以整个面相体态,证明她的快乐,完全的恰到好处。
  有她在家中钻来钻去,已能倍增喜气。
  大年初一,司徒家内是阖家上下都笑盈盈、乐孜孜、喜不自胜。来拜年的人,多到难以形容。
  司徒家大宅门前是大理石的石阶,现都似有微微的陷落弧线,不知是否拜年贵客盈门,踏出来的一点痕迹。
  司徒家在上海时,就已习惯逢年遇节都要过得极尽威煌热闹的。这种气势,南移之后,已经稍稍迁就,减弱了。正如司徒峰告诉他小女儿司徒菊说:
  “你三小姐好噜嗦,嫌弃太多繁文缛节,那就真是未见过什么世面了?告诉你,现今的场面,虚 程度未及上海司徒家一半。我那时打从年廿五、六开始,就得一日三餐接待四面八方前来贺岁的亲朋戚友。”
  司徒菊扭一扭她的腰肢,随口答:
  “没得烦死!”
  宋圣瑜插口,帮着丈夫缅怀往昔:
  “新年期间,小孩子别胡乱说话。我虽没有经过那起上海岁月,从前老听你爷爷和奶奶提起,单看老人家的那副骄傲的神情与满足的口气,就能知道当年架势之一二,非我们现今的所谓热闹可比。年初一、二直至人日过后,家中午饭晚饭,活像流水帐,一直不竭地开下去,谁来了,谁就坐到饭桌旁享受佳肴美酒,不醉无归!”
  现在呢,初一与初二的司徒峰府第,也还是要筵开多席,热情地招呼前来拜年的亲朋戚友的,身为女主人的司徒宋圣瑜忙得在大宅内团团转。来了的宾客,不管是商场深交抑或是远近多房的亲戚,缠着她讲话,还要比司徒峰多。宋圣瑜年年都觉得应接不暇,那种在一片忙乱之中感受威煌的矛盾心理,使她不辨悲喜。
  偶然瞥见了身旁的长子司徒震一眼,突然生了一个念头,特意撇下一屋子客人,先挽了司徒震的臂弯,把他带到一角去,凝望着他,喊了一句:
  “震!”
  “什么事?妈。”司徒震难免错愕。
  “不能再年年如是的过下去了!”
  “什么?”司徒震莫名其妙。
  “我是说,你的情况必须改善。”
  “妈,我一点也不明白。”
  “装傻扮懵,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震,”宋圣瑜很认真地说:“你看妈妈为了这头家,撑得也真够辛苦的了,你得快快给我寻着个好帮手!”
  司徒震这才明白母亲的心意。这重愿望是的确跟他表白过很多次的了。可是,司徒震自知无能为力。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的行藏举止,你瞒不了我。”宋圣瑜煞有介事地说。
  吓司徒震那么一大跳,不由得轻喊了一句:
  “妈!你听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了?”
  “不打自招,否则,何以张惶若此?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把她带来家里叙叙,趁这年节,彼此见个面,喜上加喜,也乐得有个漂亮借口。”
  司徒震一听,知道母亲误会了。当下,也不便解释什么,支吾着就把话题带过去。
  宋圣瑜一直知道儿子的性格跟女儿们不同,反而是男的更见温驯,一触着儿女私情,怕难为情的竟又是司徒震,于是,点到即止,也不强他所难了。
  满堂宾客之中,最熟络的要数跟在司徒峰家多年任事的戴家驹。他是两朝元老,专门执掌司徒家的金融投资事业。自上海滩头以至于香江,司徒家名下的丰隆经纪行,就是由他一把抓的。
  戴家驹年纪比司徒峰还大,七十早早出头,但他身躯宏大扎实,那一头短短的陆军装,虽夹杂着斑白的头发,却显得异常英挺,一副精神奕奕的面貌,很不怒而威。
  当然,说到主仆身份上头,还是司徒峰居上位,每年年初一戴家驹必定晨早就跑上司徒峰家来拜年,勾留一整日,帮忙着招呼商界朋友。
  司徒家的孩子,一见到这位家驹伯伯,就得恭恭敬敬地让他上坐,轮流向他道贺。
  戴家驹在司徒震兄妹年幼时,最喜欢把孩子拥在怀里,硬要毛遂自荐,拉开嗓门,唱两句“霸王别姬”的京戏,添几分喜气。
  司徒菊最怕听,老实不客气地伸出双手掩着耳朵、猛地摇头,那只在直直头发上的红丝带蝴蝶结,在戴家驹眼前摇幌摇幌,更令他觉得色彩缤纷,管自陶醉在回忆之中。
  司徒峰一看到戴家驹的那副模样,就会说:
  “你又忆起上海来?”
  “对呀!逢年过节,这地怎么是味道,上海过年时的架势,香江人未及一半。”
  “将来怕要轮到香港人在温哥华、多伦多之类的地方,说着类似的话,有雷同的感慨。在香江过年的墟 ,加拿大人未及一半。”司徒峰叹息:“凡事讲比较。”
  “不,不,不!”戴家驹一直摇头:“上海不同,上海不能比较,真的不能,你当时还年幼,没法子记得它的种种引人入胜之处。我跟在你爹的身边任事,在上海交易所进行的一次收购行动,轰动全国,那才真叫叱咤风云。十九岁那年头,一手大买卖,就赚一辆福特汽车回来,驾着它回交易所出市,那种锋头,那儿找?”
  戴家驹差不多年年都寻不同的对象去讲这旧故事。
  司徒菊长大后,晓得戏弄他,活像这年,戴家驹才抓着那司徒家的姨表亲戚,大谈当年,司徒菊就插口道:
  “对,对,对,架势到不得了,那福特汽车漆上滟滟的大红色,还是开蓬的。”
  戴家驹瞪了俏皮的司徒菊一眼,骂道:
  “你这小猴儿,又在当捣蛋鬼!”
  司徒菊嚷:
  “不是吗?你不是年年都如此这般的说!”说着还清一清喉咙,压低声线,学着戴家驹,竖起大拇指的手势与那不可一世似的语调:“别小瞧了那辆开蓬的福特,上海滩头只有三几辆外国进口的名厂车,通金融界,也只有我舍得买!”
  众亲友看那司徒菊的神情,倒真有几分像戴家驹,不由得笑弯了腰。
  戴家驹呢,就只好用只大手扫扫自己那头短束束的陆军装,顾左右而言他地替自己打圆场:
  “谁家公子将来要讨我们司徒三小姐,一定够他受的!”
  司徒菊一点不害羞,向着她的家驹伯伯扮鬼脸,大大声声的嚷道:
  “我不一定嫁呢,要嫁的话,轮候申请的人多到会得在我们丰隆大厦门前打蛇饼,包保旺台过你们卖地王的楼花!”
  司徒峰在一旁皱了眉,轻轻骂了一句:
  “别这样无上无下的乱说话,现今的姑娘们都没有了正经和矜持,真是的!”
  随即示意戴家驹,请他跟着到书房去走一趟,沿途又把司徒震也叫在一起,分明是有要紧公事谈的样子。
  书房门一关上,司徒峰就直截了当地问:
  “年底收市时,市场有特别的消息没有?”
  戴家驹不明所以,问:
  “你听到什么吗?”
  “有关君度大酒店的。”
  戴家驹立即醒起,这阵子君度大酒店的股份,有颇长时期的逐步攀升。本来这也是正常现象,因为君度大酒店的派息不俗,再加上西翼地皮的重建计划,有被政府批准的可能,这一改动,无疑是增加上盖建筑面积,所费无几,而能使酒店的物业资产值暴升,同时增加酒店房间,集老字号天星大酒店的名望与最新式的设计装备于一身,年来生意额必然滔滔不绝。股份因此是顺势攀升抑或是逆流而上,也是合情合理,不足为怪之事。
  然,如今司徒峰有此一问,可见事非等闲。一定是有人在密谋收购,才会产生这个股份不断上扬的现象。
  戴家驹问:
  “有人动手囤积居奇吗?”
  司徒峰凝重地点点头。
  书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连司徒震都有点腮红面赤。
  之所以一提君度大酒店的股份可能有人收购就引起司徒家的紧张,只为丰隆集团正正是君度大酒店的大股东,司徒峰名正言顺地被股东推选为董事局主席。
  年中司徒家的人花在君度大酒店实际行政工作上头的其实并不多。然,君度大酒店对司徒峰有特殊意义。只为君度大酒店跟以前在上海的大酒店是一脉相承的机构。当年,司徒峰的祖父司徒敬,是开拓大酒店的祖师爷,由他一手经营,以致扬威上海滩头,成为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酒店。几许历史性的聚会,都在其间举行。
  大战期间,华洋混杂,举凡有什么使节盛会,或华商饮宴,都好像非假大酒店举行,就不见威煌似。
  现今挂在君度大酒店回廊上的一系列历史照片,使它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纵横同业、傲视同侪的气势。
  香江的君度大酒店也是在战前建立的,正正是司徒敬父子支持门下大员颜叔坤,到香江来创业之举。
  当时,司徒家怎么会想到大本营会得南移?愿以为颜叔坤是个到过英美两国留学多年才回上海来发展的年青哥儿,一直有理想、有干劲,他跟在司徒敬父子后头经营酒店业多年,兴起了到香港另起炉灶的念头,无非是崇洋的一种具体表示。
  加上,司徒敬年事已高,去留是早晚间事。司徒福也是个仁厚商贾,感念颜叔坤多年的忠心耿耿,也就决定成全他,以资金支持他到香江去创业,这是君度大酒店建立的源起。
  世情变幻莫测,怎料得到司徒家会有仓皇辞故里,与在香江重整乾坤之一日。
  其时,君度大酒店的股权发展,是颜家还比司徒家多一点,直至六O年代末期,股市如火如荼,连那些不知所谓的空壳股都纷纷上市集资,真是争先恐后,唯恐上市不及的墟 年代。君度大酒店于是也重新分配股权,在远东、香港与其后的金银交易所挂牌买卖。
  这一转变,使司徒家复掌君度大酒店的行政权,因为颜叔坤不但年纪老迈,且健康情况欠佳,老伴又于年前去世,膝下并无子女,于是,他决定趁自己还剩一口气时,干脆酬还司徒家恩义,把名下的君度大酒店股份转让司徒峰,自己套现成立慈善基金。
  司徒峰于是重掌君度大酒店的董事局控制权,这宗事件于他,有心理上的慰藉,好像让他们司徒家回复过往在上海的威望与风采似。
  问题是,七O年代,股票作没理性的攀升末期,司徒峰把手上持有的君度大酒店股票抛出市面。他这个做法,无疑是高卖低买的一着。在炒卖股票上非但没出半点错,且还是高手出招,神乎其技。
  就是算到君度大酒店的股权控制上头,司徒峰也认为自己不会吃亏。他觉得不必持有超越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始能控制大局,反正持股量以他的丰隆集团为最高,股东大会上有谁会持异议,不推选他出任主席?
  在此事上,司徒峰那种上海倌仔的脾气,使他更形自负,更具信心。
  事实证明,司徒峰没有走错棋子。最低限度直至目前为止,他仍然在君度大酒店的机构内大权在握,有点像老树磐根,没有人敢将之连根拔起。
  只在最近,他听到一家商人银行内的知己,通风报讯,说有人在动君度大酒店的主意,这才使他惊觉。
  要因此而大动干戈,展开肉搏式的收购战,是绝对劳民伤财的。
  若然对方只是觉得君度的前景优异,值得投资而占一杯羹,那未尝不可,估量来人也不致于凶狠决绝至踢他出董事局,实行取而代之。
  然,当司徒峰再探悉了来者何人之后,他那偏安的理想立即受到挑战,随而惴惴不安。
  司徒震急不及待地追问:
  “谁?谁动了歪主意?”
  司徒峰的语气平和,他连眼神都没有透着过分的不悦,然,当他把名字一讲出来之后,室内的其余两个男人,面色同时刹白。
  “传闻真的说是史云龙?”戴家驹问。
  司徒峰点点头,郑重地答:
  “我得到消息,确是如此。”
  “可靠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司徒峰这个看法是对的。
  “史云龙这些年来,箭无虚发,差不多是百发百中。不论是地皮的抢购,抑或公司的合并收购战,他都没有败绩,很鸿运当头。”
  司徒震把心底存有的一线希望,立即宣诸于口,道:
  “我们说到底是世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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