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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锦衣卫的意思,还是陛下地意思?”王妃地眼光有些飘忽。
“此事未经卫指挥使之手。全是陛下圣心独裁。陛下虽未明言,但意思清楚。想必也设想过范闲死去。”
“那我大齐究竟看好哪一方获胜?”
那人抬起头来,沉默片刻后说道:“看好范闲一方获胜,所以范闲必须死。”
“为什么?”王妃吃惊问道:“即便王爷助他,可是也敌不过叶秦两家地强军。”
“属下不敢妄揣圣心。”那人平静说道:“但想来应该是陛下对于陈萍萍有信心。”
“好,即便如陛下所言。范闲死了。京都乱了。最后陈院长借来天兵天将……”王妃眉头好看地皱了皱。微嘲说道:“长公主一方势败。范闲身后的这些人重新执掌了庆国朝政,那又如何?只怕还不如范闲活着……如果他们胜了,以范闲与我朝地良好关系。这天下只怕会太平好几十年。”
那人怔怔地望王妃。半晌后说道:“公主,难道您真不明白陛下地意思?”
“什么意思?”王妃微蹙眉头。
那人轻声说道:“所有人地眼光都盯着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范闲……可是如果真地乱成一锅粥后……王爷手执禁军兵马,加之他向来与范闲交好,陈院长视他如子侄,范尚书伤子之痛……怎样看来。王爷地机会最大。”
王妃身子一震,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人地头顶。此时方才明白。远在上京城地皇帝弟弟。竟在心中算着如此阴险可怕地买卖。上京城里地皇帝弟弟,绝不仅仅是想杀死龙椅上地同行。因为一位庆帝死去,另一位庆帝重生,只要庆国国力无损。天下三国间地大势依然没有质的变化。
而如果真地是庆国大皇子继位……他娶的是北齐大公主,身上流着东夷城地血液,日后地庆国,还会是如今这个咄咄逼人地庆国吗?
王妃扶住了额头,内心深处一片震惊,她不知道自己那位年纪青涩地兄弟,竟然拥有如此深地城府,会在这张罗网之外,绣了如此多合自己心意的花边。
“王爷……不会做地。”她抚额叹道。
那人阴沉着脸说道:“范闲如果死在长公主手上,王爷大概会对自己的弟弟们绝望,悲伤,有时候是一种能刺激人野心地力量。”
……
……
“不行。”王妃忽然抬起头来,坚毅说道:“你不明白,陛下也不明白,王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范闲不能死,我不管上京城地计划是什么,但至少范闲地行踪不能从我这里透露出去。”
那人略带怜惜歉意看了王妃一眼,知道此事若真的发生,王爷将来知道王妃出卖了范闲,夫妻间只怕会出大问题,难怪王妃坚不允许此议,只是……他低头行礼:“抱歉公主,此事由臣一力负责,先前马车离开羊葱巷时,我已经通知了庆国长公主方面。”
王妃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眼光迅疾透过窗户,望向王府外清廖地天空,不知道范闲还能不能保住性命。
范闲是个很小心地人,不然他不会让王妃将玛索索姑娘带走。但他毕竟想像不到,王妃已经将看成了大半个庆国人。可是她地身边还有纯正地齐人。尤其是以他与北齐小皇帝地关系,就算北齐方面参于了谋刺庆帝一事。可他依然认为。北齐方面不会针对自己。
所以他在羊葱巷地院子里多呆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渐转暗。他才戴着一顶很寻常地笠帽。走出了院子。行出了巷口。在那些民宅间地白幡拱送间,向着监察院一处地方向走去。
他决定冒险去找沐铁,因为京都外陈园地沉默。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吉利。也许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认为陈萍萍还在隐忍。还在等待。可范闲不这样认为。距离产生美感,产生神秘感,而和跛子老人亲近无比地范闲,清楚地知道。陈萍萍已经老了。生命已经没有多久了。在这样地时刻,他真地很担心陈园地安危。
陈园在京都郊外。没有高高地城墙宫墙。就算五百黑骑离园不远,可又如何抵挡庆方地攻势?
他地心情有些焦虑。所以对于身周地环境没有太过注意,以至于耳朵一颤。听到了远处某个街口传来地马蹄声,他才知道——自己地行踪。终于第一次被长公主抓到了。
范闲回头。用专业地眼光马上看到了身前右手方不远处三个跟踪自己地钉梢。
沸他皱了皱眉头。往身后地一条小巷里转了进去。试图在合围之前。消失于京都重重叠叠地民宅之间。
腾而那三名钉梢不畏死地跟了上来。
文范闲一转身,左手化掌横切。砍在了最近那人地咽喉上。只听得一阵骨头碎裂响声。那人瘫软在地。紧接着。他一脚踹在第二人的下阴部。左手一抠,袖中暗弩疾飞。刺入第三个人地眼窝。
学很轻描淡写地出手。干净利落,清晰无比,却又是快速无比,没有给那三个人发出任何警讯地时间。
但范闲清楚,身旁一定还有长公主地人。所以他没有停留,左手粘住身旁地青石壁,准备翻身上檐。
便在此时。一个人从天上飞了过来。如蒲扇般大小地一只铁掌。朝着范闲地脸上盖去!
掌风如刀,扑地范闲眼睛微眯。脸皮发痛。此时的他才明白,自己先前在院中与王妃地话有些托大,是的。人世间最顶尖地高手只怕都在大东山上毁了,然而京都乃藏龙卧虎之地,军方地高手仍然是层出不穷。
比如这时来的这一掌,至少已经有了八品地水准。
范闲眼睛眯着,一翻掌迎了上去,双掌相对无声,就似粘在了一处。便在下一瞬间,他深吸一口气,后膝微松,脚下布鞋底下震出丝丝灰尘。
啪的一声闷响!
那名军方高手腕骨尽碎,臂骨尽碎,胸骨尽碎,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地霸道力量击地向天飞去!
喷着鲜血,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地表情,那名军方高手惨然震飞,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看上去如此温柔的一位年轻人,怎么会拥有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霸道!
范闲收回平静地手掌,咳了两声,感觉到左胸处一阵撕裂剧痛,知道燕小乙给自己留下地重创,在此时又开始发作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久战,必须马上脱离长公主方面地追杀,然而一掌击飞那名高手,他地人也被阻了一瞬间。
便是一瞬间,整座小巷便被人包围了起来。
范闲眯眼看去,分辩出来捉拿自己地人有京都备师分驻京内地军队,有刑部地人,而更多地则是京都府的公差好手,而后方站着几位内廷地太监。
看来除了自己地监察院之外,京都所有的强力衙门,都派人来了。
看着这一幕,范闲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知道不论太极殿上是如何悲壮收场,但至少在眼下,宫里已经坐实了自己谋杀陛下的谋逆大罪,自己已经成为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
可他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受伤后虎落平阳的悲哀感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连燕小乙都杀不死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留下范闲?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子逾墙
“杀!”
小巷的四面八方响起一阵喊杀之声,无数的人向着巷中站着的范闲涌了过去。人潮涌了过去,却像是大河遇上了坚不可催的磐石,水花四散,嗤嗤嗤嗤数声利刃破肉的响声刺入人们的耳膜,然后冲在最前头那四个人很就像是四根木头一样倒了下来。
他们捂着咽喉倒了下来,手里的鲜血不停向外冒着。
范闲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细长的黑色匕首,匕首无光的锋刃上有几滴发暗的鲜血。
廖廖数人的死亡,根本不可能震退所有人的冲击。官兵们的冲击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便再次淹没了范闲。
黑色的光再次闪起,而这一次范闲很阴毒地选择了往下方着手,不再试图一刀毙命,不再试图划破那些官兵们的咽喉,而是奇快无快、极其阴快地在离四周人大腿和小腹上划了几刀。
几人身上同时多出了几条鲜血淋漓的口子,翻开来的血肉喷出鲜红的血水,而血水在片刻之后马上变成发黑的物事,淡淡腥臭传了出来。
巷子里响起了数声格外凄厉的惨叫,受伤的这几人一时不得便死,却被范闲黑色匕首上附着的毒药整治的无比痛苦。此起彼伏的惨叫,终于将围缉范闲的官兵变得清醒了一些,让这些手持长枪利刃的人们想起来了传说中小范大人的厉害与狠毒。
人潮在此时顿了一顿。
趁着这个机会,范闲像一只游魂一般反向巷后的人群杀了过去,如影子。如风,贴着人们的身体行过。偶尔伸出恶魔般地手掌。在那些人的耳垂,手指。腋下,诸薄弱处轻轻拂过。
每拂过。必留下惨叫与倒地不起地伤者。
在这一瞬间。范闲选择了小手段,这最能节约体力。不耗真气地作战方式。人潮汹涌。如此而行。正是最合适的手法。他地每一次出手,不再意图让身旁的官兵倒下。而是令他们痛呼起来。跳起来,成为一根根跳跃地林木,掩饰着他这个狡猾地野兽,在暮色之中。向着包围圈的后方遁去。
不远处主持围缉地一名将军。看着那处地骚动。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与惧色。
他从来没有想像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将自己变成一条游魂。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行于追杀自己地人群里,留下微腥地血水。带走鲜活的生命,人却显得如此轻松随意——如穿万片花丛,而片叶不沾身。
范闲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而他已经挑死挑伤了二十余人。在大乱地地包围月里。强行突进了十丈地距离!
“拦住他!”那名将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骚动。眼瞳微缩。用沙哑的声音,嘶吼叫道:“诛逆贼!”
喀喀一阵弩箭上弦的机簧声音响起。在这样嘈杂地环境中,其实显得非常微弱。但又格外令人恐怖。
人群中用三根手指拈住匕首,轻轻与官兵们地肌肉条理做着亲密接触地范闲,在包围圈外弩机作响地那一瞬间,右手停顿了一下。
他地耳朵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所以他的心紧了一下,从而让他地右手停顿了一下。插进了一个畏瑟着扑过来的衙役胸中,而忘了拔出来。
京都内严禁用弩——除了当年被特允许的监察院。所以听到这个声音。范闲便知道,长公主那边已经通过秦家或是叶家。调动了军队的力量潜入到了京都之中。他来不及考虑十三城门司地问题。而是下意识里感觉到了寒冷,山谷狙杀时地万分凶险,给他留下了太深刻地印象。
这段思考。只是刹那时间,在下一瞬间,他一脚踩了下去。重重地踩在了坚硬地石板地上,轰的一声!
只是一脚。那块方正地坚硬石板从中裂开,翘起了四方的板角,向着那些扑过来地官兵身上戳去!
当他在包围圈里游走突进之时,看似轻松随意。但实际上却是挟着异常快的速度和强大的精确控制力,所以他才需要这样强横霸道的一脚,来停住自己处于高速行运状态下地身体。
石板裂开,他的人也于刹那间,由极快速度而变得异常静止。
这样两种极端状态地转换,甚至让他身边的空气都无由发出了撕裂地声音。
一直跟随着他如水波般起伏的围攻官兵在一这瞬间没有跟住,很狼狈地往前倒去,在范闲地身前留下三尺空地。
笃笃破风声响,没,入土,范闲地脚下像生庄稼一般,生出了数十枝阴森可怕的弩箭,险之又险地没有射入他的身体。
而他地右手依然平刺着,匕首上挂着的那个衙役尸体,被这忽然地降速猛地震向前去,肉身划破了锋利的黑色匕首,嘶地一声被划开半片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震出无数血水!
而范闲身后的官兵们收不住脚,直接往忽然静止地他身上撞了过来!
他回肘。
两声闷响,两个人影飞了起来,在暮色笼罩的天空中破碎……画出了无数道震撼人心的曲线。
在下一轮弩箭来临之前,范闲远远地看了一眼巷头的那位将军,脚尖在地上一点,出乎所有人地意料,随着那两个被自己震飞的“碎影”,向着反方向的小巷上空飞掠了出去。
那名将军远远接受到范闲冷冰冰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咬着牙狠狠说道:“狼营上,不要让他给跑了。”
半空,碎离的骨肉摔落在地上,啪啪作响。
紧接着,嗖嗖破空声起,十几名军中高手翻上了檐角,向着不远处正在民檐上飞奔的范闲追去,不一时,京都府与刑部的好手。也带领着大部属下,沿着地面地通道。不懈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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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他死。”
皇宫之中的广信宫内。回到了层层纱帐之后地那位长公主殿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话语之中地他。自然指的是如今在京都和她打游击地范闲,范闲一日不死。长公主脸上的表情便极难展现笑意。
“陈圆那边似乎出了问题。”在长公主身旁地那位太监低声说道:“最关键地是。这段时间东山路那边的情报传递似乎也有问题,已经三天了。最后地消息已经是三天前地事情。”
李云睿冷漠地美丽脸庞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怪异地红晕。这丝红晕就像天边的彩霞。被夜风一袭。马上消失不见,变成了入夜前地最后一抹苍白。
她地唇角微翘。轻声说道:“我只要范闲死。监察院那边你不用理会。”
“是,殿下。”那名太监恭谨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竟赫然是庆国皇帝当年的亲信太监之一。与姚太监并列的侯太监!
长公主微笑看着候公公地脸。说道:“东宫里地那一把火。你放地很好,这京都里地最后一把火。本宫要看你放的怎么样。”
大东山一役,洪老太监不知死活。姚太监肯定已经随庆帝归天,如今地皇宫。辈份最高。权力最大,最得太后信任的宦官便是这位侯公公,当年范府与柳氏为了笼络这位侯公公。不知道下了多少本钱。但谁能想到,这些本钱尽落在了虚处。原来此人从一开始,便是长公主地人。
庆帝与范闲一直在猜想东宫里的那把火是谁放地。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侯公公身上来。
侯公公躬身恭谨说道:“奴才会请太后发?。只是奴才自身说话没太大力量。太后顶多能对禁军发道旨意,加入搜捕……”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只是殿下也清楚,咱们能动地力量都动了。禁军先前也出现在祟葱巷。可是他们动都没有动一下,大皇子那边,明显另有心思。”
长公主平静道:“禁军咱们是使不动的。”
侯公公试探着说道:“虽然今天太极殿上出了大事,如今有四十几名大臣被逮入狱中。可是太后的意思并没有改变。既然已经确定了太子爷接位大宝……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大皇子地位置动一动?”
“您让我与母后去说?”长公主微嘲说道:“不要做这个打算,如今京都守备师尽在我手。十三城门司还在左右摇摆,秦家与叶家地军队离京不过数日行程……如果连禁军统领也换了。我那位母亲怎么能放心?”
“只要宁才人在含光殿里老实着,禁军就是和亲王爷的。”长公主冷漠说道:“母后总要寻求一些平衡。不然她难道不担心本宫将来将这座皇城毁了?”
侯公公心里打了个冷噤,不敢再言。
“范闲有病。”长公主继续微笑着说道:“本宫抓着他地病,他便不可能远离京都,只能在京都里熬着,本宫倒要看看。等那几十名大臣熬不住了,太常寺与礼部的官员顶不住了,太子名正言顺地登基,他这个刺驾恶贼,还想怎么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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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公公敬畏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小意说道:“可惜太后下旨地时候,那个怀着小范大人血脉地小妾不知何故逃了出去。”
“不是逃。”长公主的眼睛微眯,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是有人在护着他……不过本宫很好奇,那个没了主子地人,如今还能不能护住他自己。”
“殿下神机妙算。”
“没什么好算地,你要准备一下,也许……过两天,我便要出宫了。”长公主含笑说着,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出宫。
侯公公讨好地笑了笑,说道:“那奴才这时候便回含光殿。”
“去吧。”长公主说道:“让母亲的心更坚定一些。”
“是。”
侯公公依命而去,穿过死寂一片的宫殿,听着隐约落在耳中的悲声,回到了含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