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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第3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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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预见

    守尘很清楚此时丁宁为何震惊。他托着这个玉匣,也是如同托着一个宗门所有的重量,所以他说话起来的语速更加缓慢:“就如您的认知,我雷火道观的符道有别于其余所有符宗,主要依靠于外物,然我宗的符道和别宗相比也有殊胜的地方,例如一些对于其余宗门没有用的材料,小至一些不可能制器的晶石粉末,大到一些上古灵兽的残骨,甚至是一些巨大灵木中凝练出来的树胶,都可以用来制符。只是这些不同的材料虽然按照我们雷火道观的符道,都可以作为引聚大量天地元气的引子,但不同的材料无论是配比还是对应各种不同的符文,却是都要经过无数次的试炼推敲,成功率极低。”

    “即便我宗眼中视为珍宝的一些重要材料,在很多宗门的眼中只是毫无价值的弃物,之前我宗库房里也累积了不少,然因为成功率极低,再加上我们先前的所有祖师也并未上心,既然所修真元功法和施符手段所限,再厉害的符也凭增不了多少威力,又有何去追求极致的材料做出的极致好符?在接到您的信之前,所有的师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认知的问题,我们雷火道观有许多代祖师也曾想寻求可以配合我们符道的真元功法,但可惜的是我们道观接触不到那么多功法,也从未出过像您这样几乎纵览天下修行功法的存在,所以在后来我们的认知甚至是,世间不可能有更适合我们符道的功法。”

    说到此处,守尘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接着缓缓说道:“然而您的来信改变了一切,我师尊虽未至长陵便听到巴山剑场覆灭的消息,但接下来回到道观,他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了制符。即便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寻找到更好的功法,即便寻到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转化融合,但在他看来,既然这是存在,他便要为雷火道观留下些有用的东西。所以他一共留下了两道符。”“我制成了三道,但这并非是说我比我师尊强,而是很多方法都建立在我师尊的研究之上。”

    丁宁的目光脱离了那几道符,抬起头来,看着这名始终谦逊朴实的道人,然后点了点头,“有这五道符,已经足够让你们雷火道观风光。”

    所谓的风光,守尘合上玉匣的同时,莫名想到了故事里,眼前这丁宁带着薛忘虚参加岷山剑会夺首的事情。之后白羊洞便名扬天下。

    守尘知道自己不需要这样的风光,然而师门需要。

    于是他再次对着丁宁深深躬身行礼,道:“我不会怀疑您说的话,因为您今天御龙来到这里,已经给雷火道观带来风光。”

    ……

    腾蛇还在半空中盘旋,乌云扭曲成各种各样诡异的形状,和守尘所说的一样,丁宁的动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去胶东郡,然而今日折入齐境,尤其是降临雷火道观,就已经引起了无数人的惊惶和猜想。

    那座道观里有什么?

    在距离这山最近的数个城池里,所有的齐军已经高度戒备。

    在其中一座城池里,大齐王朝名将之一的田雨泽面色极为沉重的看着那座乌云缭绕宛如魔域的山头。

    在齐帝的暗使之下,大齐王朝和郑袖联手,诸多强大的修行者为幽浮巨船增添阴气法阵,这已经引发了王朝之内的诸多不满,尤其当齐军乘机侵入楚境攻城掠地时,许多曾经和楚人一起抗击过秦军的老将和修行者,更是以解甲归田直接表示了对齐帝的不满和愤慨。

    在一些少壮派的支持下,以及夺得的楚地的切实好处回归大齐王朝,大齐王朝的局势才彻底稳定下来。

    然而随着围杀九死蚕失败,元武确定重生的九死蚕高调的正式露面南泉诸镇,岷山剑宗都和长陵决裂,晏婴的弟子和丁宁等人一处…这种种消息传至齐地,那种不安和反对齐帝的声音,顿时又蔓延起来,无法遏制。

    即便在他这样以大局为重的大齐王朝名将眼中,大齐王朝的处境也十分危险。

    和巴山剑场反目,若是赵香妃率领的数十万楚军主力撤入胶东郡,则胶东郡不只是郑氏门阀被巴山剑场所破,而是整个胶东郡将会被巴山剑场割据。

    从战略意义上而言,大齐王朝将会陷入秦、燕和胶东郡三面夹击之势。

    大燕王朝已经彻底表明态度,势必和巴山剑场同一战线,到时若是秦人改变主意,那大齐王朝便彻底孤立无援,很容易覆灭。

    作为王朝的重要将领,他不会去指责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必须要考虑如何避免这样最不利的局面发生。

    和燕王朝一样,对巴山剑场示好么?

    不只是齐帝不会这样做,现在丁宁折入了齐境,却根本未和他们有任何接触,这便意味着大齐王朝在巴山剑场的眼中,已经是敌人。

    “背信弃义对于盟友而言是最大的罪过,一旦犯下这样的错误,哪怕掉过头去再付出一些代价,都不可能再获得原来和赢回信任。”

    一个声音在田雨泽的身后响了起来。

    出声的同样是大齐王朝的名将之一,大齐王朝战力最强的三支军队之一的“鬼军”的统领,兰麟圣。

    他和田雨泽显然是同样的看法,接着声音微冷的说道:“对方至齐而不和我们接触,这便是代表着他们将我大齐视为敌人,要避免将来形成三面夹击之势,我们最好便是敦促陛下出军阻拦,不让巴山剑场和楚军彻底割据胶东郡。”

    “陛下不是笨人,但我不明白他为何还没有动作。”田雨泽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兰麟圣,说道:“只是巴山剑场这些人特意到这里折一折,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我们大齐王朝出军,不知道他们作何打算,不知道他们的手中还握着什么样的后招?”

    兰麟圣静默了片刻,沉冷的轻声说道:“在秦征战韩赵魏三朝时,我曾助力过魏,和巴山剑场这些人打过交道。王惊梦和林煮酒合在一起,一人统领战事,一人负责执行繁琐细事,十分可怕。”

第三十六章 移城

    田雨泽也沉默下来。

    王惊梦和林煮酒,这毫无疑问是数百年来战争史中最强大也最传奇的一对组合。

    韩赵魏三朝,除了当时的韩王朝本身政事有些混乱,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之外,赵王朝和魏王朝都异常强横,然而前后不过十余年的时间,这三大王朝就被大秦王朝吞灭。

    在那些战争里,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绝大多数都是有王惊梦和林煮酒的身影。

    那时的元武甚至被忽略,是因为这一对组合的锋芒远远超越了当时所有名将的风采。

    不只是在军队事物的层面上,林煮酒的能力和细致涵盖更多方面,他和当时许多宗门都有密切的联系,甚至于别朝的宗门。

    王惊梦当时号称遍阅修行地经藏,其中至少有一半的经藏是有些修行地密不外传的密卷,然而这些密卷能够到王惊梦的手中,便是林煮酒的手笔。

    当时所有大秦军队的将领都只是称呼林煮酒为军师,然而林煮酒当时的威望和作用,何止是军师。

    按照可靠的军情,林煮酒已至胶东郡。

    眼下那御龙而行的丁宁再去胶东郡,那这一对可怕的组合,将在很多年之后再度相逢,这的确是最令人担忧的事情。

    很多年之后,或许林煮酒会被人遗忘和忽视,但对于他们这种将领而言,的确不能被忽视。

    胶东郡外海往东深处,十数昼夜的航程到月余航程的距离之内,有不少海岛,上面有些小国,而这些海外岛国之间的一些海域,曾经是一些巨大海兽的领域。

    胶东郡花了上千年的时间,斩杀了其中的大部分海兽,并成功驯服了如腾蛇这样的一部分海兽,尤其斩杀了海底深渊之中的蜃类,这片海域便可以让船舶通航,一些海域也不会再因为这些巨兽元气的侵扰而变得光怪陆离。

    但是胶东郡的外海,由东向北端,很多海域却还是修行者足迹罕至之地,甚至连对外海探索最勤的大秦王朝,对于这些地方也只有大致的海图,但连其中到底有多少岛屿都无法标记清楚。

    这片海域里面不只有强大的海兽,还有最北境的永冰之地席卷而来的寒风和寒流。

    寒风容易引起变幻莫测的风暴,而寒流和暖流相遇,会使得海面之下的水流都汹涌而变幻莫测。

    然而谁会想到胶东郡的先祖其实已经掌握了一些水流的规律,谁会想到胶东郡千年的根基,其实就藏在这片海域深处?

    林煮酒和张十五此时便在这片海域。

    他们脚下的船舶是奇异的圆形,而船只的底部则是像一个磨去了尖角的锥子。

    这种船只便是胶东郡先祖制造的螺船,遭遇任何幅度的摇摆,只需船上的修行者略微用力,便可牢牢控制住这船的重心,在极大的风雨中也难翻覆。

    只要能够在这船只上保存一定量的淡水和食物,甚至修行者所需的一些药物,便能够让修行者在这种海域里生存和航行很长的时间。

    然而很显然,若是没有胶东郡的绝密海图,世上几乎不可能有修行者能够接近胶东郡真正的根基。

    因为胶东郡的先祖花去了数百年的时间,甚至这片海域里有些原本已经很强大和凶狠的海兽变得更加凶狠,甚至利用一些符器的手段,在一些海面之下做了许多的凶险机关。

    很多真正的难以接近,却反而是因为人为。

    林煮酒的正前方,有一片白雾笼罩的区域。

    他和张十五所在的螺船没有刻意的控制,只是随着自然的洋流而漂浮着,而那片白雾也始终随着洋流的流动而动,只是始终不散。

    白雾的内里,有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此时阳光的投射下,隐约可以看清那是一片陆地。

    那片陆地至少有世间的一个寻常城池般大小,然而白雾在动,它也始终在白雾的中心,这便说明这片陆地也是漂浮着的。

    作为威望曾经远超元武和郑袖等人的大秦军师,林煮酒这一生见过无数匪夷所思的东西,然而他凝视着这片陆地,眼眸里还是充满了震惊和感慨。

    他忍不住对着身旁的张十五发出了声音:“若非亲眼所见,谁会想到真正的胶东郡,竟然是这样一片漂浮的陆地,这样一座随着洋流而四处流动的移动之城?”

    张十五无言的苦笑。

    他也处在难言的震撼之中,在那片漂浮的陆地上,他看到有些巨大建筑物的轮廓。他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郑袖这名出身胶东郡的女子,在进入长陵时就拥有那样大的野心。

    他没有出声,只是呼吸有些沉重。

    林煮酒说话时也没有动用真元,声音也并不响亮,在海面上也不可能传出很远,然而也就在此时,白雾内里那片宛若奇迹般的漂浮陆地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

    随着这股可怕气息的爆发,原本平静的海面上骤然旋起数百上千个漩涡,林煮酒和张十五所在的螺船被海浪直接高高的抛起,与此同时,海面之下的无数原本丝毫未觉得危险的游鱼太过惊骇,纷纷跳出了海面。

    深海之中的鱼类五光十色,如无数宝石飞出海面,暴露在阳光下,然而在下一刹那,却被一股磅礴而暴戾的气息撕碎,变成血雨和骨屑,朝着林煮酒和张十五的方向吹拂而来。

    张十五的面色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只是双手往下轻按,稳住了被海浪抛在半空中的螺船。

    林煮酒的眉头微蹙,面上却是出现了古怪的神色,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确定嗅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然后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东西也长成了。”

    张十五缓催真元,让螺船一直顺着风浪往后退去,直至退出那股气息的笼罩,然后他再看林煮酒。

    “凭我们恐怕强攻不了。”林煮酒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等他来。”

    张十五略微紧绷的双肩松了些,道:“只是担心你在水里泡了那么多年,现在再停留在这水上,看水看得想吐。”

    “你倒是终于会说些笑话了。”林煮酒笑了起来,道:“那是河水,这是海水,一个淡,一个咸,还是有新鲜感的。”

第三十七章 抗令

    张十五咧嘴笑了笑。

    他虽然忍不住笑了,然而却觉得这并非是笑话。

    无论是谁在那种阴暗不见天日的水牢里被囚禁了很多年,嗅着自己身上腐烂的味道而苟延残喘,恐怕真的是嗅到一些不一样的海腥味都会觉得新鲜。

    他很清楚林煮酒之所以能够忍受那样的日子,是因为强烈的仇恨。

    人可以容忍一定程度的背叛,但如何能接受身边朝夕相处的人的背叛?

    那么多可以一起欢声笑语,生死与共的人,就死在这样的背叛里。

    ……

    天平郡,是大楚王朝境内最靠近南泉诸镇的州郡,在此时也是汇聚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大楚王朝的残军大部,正在这片平原地带和秦军的追兵进行着绞杀。

    和修行者不同,大军的撤退牵扯到更多的细节。

    沿途一些难民和伤兵的分散安置,军队之间的互相牵制和协防,有些人守,有些人撤,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恐怕导致的就是惊人数量的死伤。

    修行者穿越一个州郡恐怕都只需要一昼夜,然而大量的军队撤离却是需要花费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

    说是残军大部,事实上当从阳山郡撤离之后,数十万的楚军在撤退的途中已经分散成上百股,有些是在沿途要承担不同的使命,有些则是已经被秦军的追兵打散。

    有些楚军已经失去了和其余楚军的联系,甚至因为相隔太远,连主军撤往南泉诸镇的烟火讯号都无法看到,依靠着军人的本能在这片土地上战斗。

    绝大部分的楚军在十余日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给养,甚至连那些军马和拖曳兽的生命力都没有这些军士顽强,在长时间的给养不足和艰苦跋涉之中,绝大多数的军马和拖曳兽都死去,被军队充当食物。

    许多军队行经之地,连荒草都近乎绝迹。

    并非是因为踩踏,而是因为草根和树皮都被充当了果腹的东西。

    因为湿热,在不久前抵御过一轮疫病袭击的军士们身上的肌肤大多已经开始溃烂,很多人的脚趾都已经粘结在一起,而他们的腹部因为长时间吃难以消化的食物而变得高高隆起,因为药物的匮乏,很多人甚至死于无法排便的肠梗。

    然而这样的惨况并非楚军独有。

    不断的深入楚境,意味着距离熟悉的战场越来越遥远,而且除了要和楚军战斗之外,沿途也有越来越多的抵抗力量加入,有些来自于村庄的自发力量组织,有些来自于远处赶来支援的军队,有些来自于一些门阀的私军,甚至有些原本和朝堂为敌的马贼和流寇也加入了这样的战斗里。

    然而最为关键的还不是这些,秦军作为追击的一方,便意味着绝大多数时候没有堡垒,无法以逸待劳,没有地形的优势。而且因为上方的命令越来越严苛,逼令军队追击的步伐越来越快,在给养上秦军都已经失去了优势。他们穿过的,很多都是楚军经过之后的不毛之地,甚至连一些水源都被下了毒药。

    沿途有些村庄的民众为了帮助楚军抵御他们的追击,甚至自己焚毁了村庄,举村只留下有限的口粮,其余的食物全部提供给楚军,而这些村民则全部隐匿到了他们熟悉的山林里面。

    此时就在某处彻底燃成白地的村庄里,地上铺着一块块用营帐切割下来的布革,这种布革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村庄里所有的空地,上千之多。

    每一张布革上面都躺着一名秦军的伤员。

    只有十余名医师在这些伤员之中游走,然而这些医师的身上也没有剩余什么药物,他们能够拥有的东西只有一些洁净的止血棉布,以及洁净的水。

    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声,形成了一片悲伤绝望的海洋。

    这支军队是苍南军,是魏无咎管辖下的军队。

    此时军队中的最高将领是张荼和田榕。

    张荼是魏无咎部下之中有名的壮汉,身材异常魁梧,挺立时犹如巨人,然而此时他在这处村庄中最粗的一株樟树下,静默而坐,身形瘦削,虽披着甲却给人一种单薄如纸的感觉,就连两侧颧骨都因为太瘦而高高隆起。

    这株樟树极粗,在烈焰之中枝叶大多烧完,然而因为靠近溪流,竟然顽强的活着,在这夏末的正午阳光下,那些漆黑的树枝依旧给这位将领遮蔽有一处阴凉。

    张荼的手中端着一个石碗,碗里是粘稠的黍米汤,这已经是这支军队所能拥有的最好的食物。

    他两次将这碗碗口送到嘴边,却又放下。

    并非食物难以下咽,而在于那些哀嚎痛苦的声音,让他无法心安。

    “还要执行军令么?”

    田榕看到他第二次放下石碗,终于忍不住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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