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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的魔咒-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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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凯文说,“我们俩换换,我的箱子可能轻些。”
    “你觉得这些东西够用吗?”交换箱子时佩妮罗问道,“好像烧不起多大的火。”
    “所以说仓库是个点火的好地方。”
    “要不我们把房子烧了。”凯文建议道。
    房子?她没想过房子也会被烧掉,可是肯定会的,她还没仔细想过,在潜意识
里,她觉得在葡萄园烧起来,火还没有蔓延到房子时,救火车就会赶到。
    然而不会有救火车。
    她望着房子,那是她的家,她所有的一切都在里面,在她的卧室里,她的书、
照片、日记和纪念品。如果房子被烧毁,任何东西都不会留下,她只剩下身上的衣
服,要是母亲们死了……
    至少她可以救出一个相册。
    “屋里没有葡萄酒,”霍布鲁克对凯文说,“我们来是要毁掉他们的酒。”
    佩妮罗把凯文给她的箱子放下说:“我得进去拿点东西。”
    “不行!”霍布鲁克命令道。他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说,“不行。”
    “我要去。”她不想争论,不想在他们的劝说下改变主意,于是快速跑过一辆
宝马车,向屋子的大门奔去。
    “佩妮罗!”凯文在身后喊道。
    她继续向前跑,没有回头。门没有锁,她打开门,进去前先朝里面张望。
    一切完好如初。
    当然,这里是女祭司们的家,她们是神的左膀右臂,没人敢大胆闯进来。
    在一分钟之内她就可以上楼把相册取出来。
    她急忙走进屋子,没有关门,跑过玛吉丝母亲的书房来到大厅,上楼,进了卧
室。
    狄恩的母亲正在床上和一位女人做爱。
    她们并排躺着,女人的头埋进狄恩母亲叉开的双腿间,她立刻就看见了佩妮罗。
    佩妮罗站在门边没有动,本来没有的恐惧和紧张此刻突然爆发。
    显然是感到了异样,那个女人把头从狄恩母亲的双腿间抬起,懒洋洋地朝门口
望,她看见佩妮罗后坐了起来,“是她!”她指着佩妮罗兴奋地喊道,“是她!”
    就在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她抓住女人的脖子,一拧,随着喀嚓一声,女人
的身体瘫软下来,倒在床上。
    佩妮罗看看死去的女人,然后望着狄恩母亲的眼睛,“我来拿相册。”她怯怯
地说。
    狄恩的母亲木然地点点头,她看上去醉得有些昏昏然,但似乎知道发生的一切,
“你走吧,”她说,“拿上你的东西走吧,我不会告诉她们你来过。”
    佩妮罗想问为什么,想知道更多,可她清楚女祭司的性格反复无常,于是匆匆
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取出相册。
    她应该提醒狄恩的母亲吗?佩妮罗想到。狄恩的母亲帮过她,她是否该给予回
报?
    她走到门边转过身说:“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狄恩的母亲疲倦地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佩妮罗跑下楼,从侧门出去,差点
与迎面而来的霍布鲁克和凯文撞了个满怀。
    “我拿到了。”她握着相册说。
    “我们以为你遇到了麻烦,”凯文说,“里面没人吗?”
    她摇摇头说:“没有。”她从凯文手中接过一个箱子,把相册放在上面。
    “我们在浪费时间。”霍布鲁克说。
    “从这边走。”她领着他们从希拉母亲的花园绕到房子后面。
    主楼的后门敞开着,门口有一滩血迹。进屋前她犹豫了一会儿,敞开的门使她
不安,但待在外面也很危险,而且信徒们正在那边角落里,忙着把仓库里的存货往
卡车里搬。
    霍布鲁克抢先走了进去。
    她回过头,和凯文对视了几秒钟,他把箱子换到另一只手上,跟着霍布鲁克进
了屋子,佩妮罗走在最后。
    里面全是尸体。
    满地的死尸令她喘不过气来。前两天已亲眼目睹了这么多的人死去,草坪上一
幕已让她对死亡似乎习以为常,她开始把死人看成是战争的牺牲品,峡谷里非常时
期的自然结果。
    然而,此刻却毫无自然可言。
    长长的走廊上散落着内脏,墙上贴着潮湿的皮肤,被剥皮掏空的尸体用牵葡萄
藤的线挂在天花板上,有高有低,间隔均匀,把宽敞的走廊分割成弯曲的小径。
    最令她害怕的是她居然认出了墙上的几张脸,眼珠被挖掉,牙齿被敲落,整个
身体变形扭曲,从他们僵硬的脸上,她仍能依稀辩出是托尼的大鼻子和玛蒂深陷的
眼窝。
    走廊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血、胆汁和分泌物腐烂的臭味。佩妮罗屏住
呼吸,试图只用嘴出气。
    可是……这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恐惧,腐臭令人恶心,但血的气息却使人感觉
愉快和诱惑,她还能嗅到被淹没的葡萄酒的芬芳。
    她试着用嘴吸气,再从鼻子出气,避免闻到那种气味,努力使自己不要胡思乱
想。
    在她旁边,凯文呕吐得很厉害,他弯着要,头转向左边,好使手中的箱子不至
于摔到地上。
    霍布鲁克粗鲁地推开血淋林的尸体向前走,“还要多远才能到藏葡萄酒的地方?”
他问。
    佩妮罗回头对着敞开的门深吸了一口气,她跟在他后面,脚陷进地板上滑腻的
器官和组织上,“二楼右边有几个酒缸。”她说。
    凯文跟在她身后,还在不停地干呕,他的鞋嘎吱做响。
    门上了锁,霍布鲁克放下箱子,使劲踢门,一不小心滑倒在粘稠的地板上。他
站起来,接着用力踢,踢到第五次时,门开始松动,到第六次才终于打开。
    房间里很整洁,没有死尸,没有内脏,也没有血迹。霍布鲁克把箱子放在地上,
打量着巨大的钢制的酒缸和各式的机器。他指着从墙壁伸出的一根带红色开关的管
子,向佩妮罗问道:“这里用电还是用天然气?”
    “两个都用。”佩妮罗回答。
    老师露出了一丝笑容,“天然气,”他说,“可能会起点儿作用。”
    凯文最后进来,他走到离门远远的地方才把箱子放下,大口地喘着气。
    “糟了,”霍布鲁克把手伸进口袋皱着眉头说,“你们带火柴了吗?”
    佩妮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凯文正要发问。
    霍布鲁克笑了,“开个玩笑,”他打开一个箱子说,“赶快,我们行动吧。”
    他们按老师的要求把抹布和报纸浸透汽油,在各个角落放好,佩妮罗告诉霍布
鲁克阀门在哪儿,他一下拧开了三个阀门,屋里顿时变得令人呼吸困难,连凯文也
走到门边喘气。
    “你划根火柴,这里是不是就会爆炸?”凯文问道,“我们怎么跑出去?”
    霍布鲁克把最后一滴汽油倒在抹布上,把油罐移开,走过来笑着说:“我还没
有傻得透顶。”他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打开,里面装着蓝白色的晶体,“是氯。”
他说。
    凯文皱着眉问道:“有什么用?”
    老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着液体的塑料容器,对他们说道:“把它们混合就会
燃烧。”
    “火柴也能燃烧,有什么区别?”
    “这个反应慢,要一分钟左右才能烧起来,我把它和没有浸过油的纸放在一起,
点燃后就会顺着抹布扩散,等全部烧起来时我们早就走了。”
    “希望如此。”凯文说。
    “没问题。”
    他们把报纸、抹布和箱子放好。
    “好了,”霍布鲁克说,“到时间了。”他倒了一点液体到信封里,把容器放
在墙边,再把信封摇晃几下,使物质充分混合,然后将信封拧皱,放在一长卷报纸
旁。
    “快离开。”他说。
    他们向外面跑去。在走廊上佩妮罗差点摔倒,撞上了悬着的一具尸体,粘滑的
胸腔碰到她的脸上,但她没有停下脚步。一会儿三人都跑了出来。
    屋外被一群女孩围着,她们身穿白衣,手牵着手。
    “怎么回事?”凯文问,“她们在这儿做什么?”
    “她们是处女。”老师回答。
    “信奉女灶神的处女。”佩妮罗说。
    “或者说是赫斯提①的处女,她们正在准备为灶神祭献。”
    “祭献?这是什么意思?祭祀吗?”
    ①希腊神话中的灶神或家室之神。
    “不是,她们只是女神的侍女,就像女尼姑一样,一生都献给她,如果违背誓
言就会被处死。”
    “上帝。”凯文吸了口冷气。
    “这些处女们可能还保持着清醒,”霍布鲁克说,“我们得赶紧跑。”他看着
佩妮罗,她点点头。
    他们从两栋房屋中间向停车场跑去,可能被她们发现了,但无人喊叫,也无人
追上来,处女们依然手牵着手,原地不动,其他信徒则继续庆祝着他们的丰收节日。
    他们没有碰到任何麻烦就回到了车里。
    快到城里时,房子爆炸了。

    病房开始发臭。
    梅尔·司各特环视周围地板上躺着的医生和护士们的尸体,看看堆积到墙上的
人头。不知从哪儿来的苍蝇嗡嗡地盘旋飞舞,时不时地停在发臭的人头和尸体上,
然后又飞回空中盘旋。
    天空岂能是这个样子!
    他的头发疼。头已经疼了一整天了,虽然他不断地在喝酒,应当早就不知道头
疼了。
    巴巴拉死了。
    他想尽了办法挽救他——先是口对口,然后吹肛门,可是她依然冰凉。他向他
的新神祈祷,可是他的神似乎抛弃了他。
    这个时候,他一直在饮酒,直到无酒可饮。
    病房里臭气哄哄。
    天堂不该是这样。
    教堂里又有人了。
    祈祷。
    向着上帝。
    帕斯特·罗宾斯从门缝向外窥视。他们全都抛弃过上帝,为了希腊酒晏而抛弃
过上帝,现在又回来了。
    可惜为时已晚。
    他们抛弃过上帝,上帝现在也抛弃他们。
    他听了会儿狂乱的祈祷者的绝望声音,然后关上门,并上了锁。返回他的书桌
和酒瓶。他们崇拜的是酒神,而不是基督耶稣的圣餐。他不过是在这座建筑物里食
宿的承包人。
    新的神才是主人。
    承租理应付费。
    尼克·尼科尔森觉得自己在死去。
    他一个人制服了他们两个。但又上来二十个家伙对付他一个人,他们结果了他。
因为他们认为丹尼蒙已经不复存在。
    死的那一刻没有一点点痛苦,可也不舒服。死既不是解脱,也不是转变。只是
一种延续,别样的延续。既不更坏,也不更好。他们杀了他,把他殴打致死,然后
又把他抬过河,送到阴间。
    他站起,走开。
    那儿还有其他的死者(包括男男女女死猫死狗),但他不跟他们说话。他不会
说话了。
    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不知道是什么错,但他能感觉到它。这就是他不该在
这个地方。这是一个真实东西的阴影,一个专业表演的业余翻版。
    它不会存在多久,他也感觉到了。可也粘合不到一起。这只是暂时现象。
    他进入一个被扭掉双臂的女人的身体里。他想对她道歉,可是他没能。
    他倒退了,向右走,不停地走着。

    街道空无一人,他们安全地回到霍布鲁克家。凯文不知道爆炸是不是扩散到仓
库,但他知道没有救火车赶去,这是好兆头。
    可是他们能到哪儿去呢?即使他们毁掉了所有的丹尼蒙葡萄酒——能不能成功
还值得怀疑——那些信徒们不是还可以从别的葡萄园弄到酒吗?见鬼,峡谷里至少
有八十五个葡萄园,这对他们易如反掌。
    即使不可能,即使他们酒的来源全被掐断,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会自己消亡。
    很可能他们的力量会蓬勃发展。
    他真不希望自己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霍布鲁克把车停在路边,凯文望着老师。他从未喜欢过霍布鲁克,现在更不喜
欢他,他太自傲,给他们讲述狄俄尼索斯和女祭司的故事时是那么不可一世,在夸
耀自己的秘密组织时是那么盛气凌人,可是他惟一能想出的计划只是去烧一栋房子,
而且如果没有佩妮罗,他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霍布鲁克回头看着他,凯文立即把头扭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反正就是这样想。老师看上去像是个一本正经的性冷淡,似乎不为美色所动,但是
凯文看见了他在葡萄园时盯着佩妮罗的眼神,他明白其中的含义。
    也许他感兴趣的不是佩妮罗本人,他只是想知道和一个女祭司做爱是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样,凯文都感到厌恶。
    他下了车,“这就是你们奥维德人的计划?”他说,“把葡萄园烧掉就大功告
成了吗?”
    “这不是奥维德人的计划,”霍布鲁克说,“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个主意。”
    “是什么?”
    “你们会明白的。”他们进了屋子,霍布鲁克向地下室走去,“我马上就上来!”
他喊道。
    凯文望着佩妮罗说:“你觉得我们这次烧葡萄园会有用吗?”
    “不知道。”
    “这儿有那么多的人,我们做什么也是白做。”
    “他们不光是因为狄俄尼索斯——狄恩才变成这样,还因为有葡萄酒,我们的
葡萄酒,所以他们在向外面运酒。”
    “你们的酒有什么特别?”
    “我不知道。”佩妮罗说。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他们没有挨在一起坐,但也没有故意离得远远的,凯文意
识到他们放在坐垫上的手几乎碰到了一起。
    是的,他必须承认,佩妮罗很吸引他,他可能是嫉妒霍布鲁克。
    想得到佩妮罗的感觉使他内心很愧疚,她是狄恩的女朋友,即使狄恩已变成了
一个可怕的神,他也不该觊觎自己朋友的女朋友。
    不是他不能,而是她仍然爱着狄恩。
    他望着佩妮罗,然后皱起了眉头,过道那边似乎不对劲,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可能感觉到了异样,心里顿时觉得忐忑不安。
    “杰克。”佩妮罗说,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
    警察的狂呼乱叫停止了。
    他站起来,也许是碰巧吧,杰克可能在熟睡,狂躁暂时平静,但是霍布鲁克在
地下室里呆得太久,他早该出来。凯文感到情况很不妙。
    佩妮罗也站了起来,“钥匙在那儿?”他问,“我们的车钥匙呢?”
    “在我兜里。”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做好准备。”他说。
    他们竖起耳朵悄悄地向过道走去,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他害怕极了,他想叫佩
妮罗出去发动汽车,一旦霍布鲁克出事,他们好马上离开,可他不敢独自一个人到
地下室,如果有她陪伴会更好。
    他们来到地下室的入口。
    底下没有灯光。
    “霍布鲁克!”他喊道。
    无人应答。
    在左边的客厅尽头,他注意到卧室的门似乎是关着的,其实不是,午后的金色
阳光从门和门框的缝隙中洒进来。
    杰克逃跑了。
    “杰克!”他喊道。
    没有回答。
    “我们走吧。”佩妮罗小声说。
    凯文伸手去摸旁边地下室灯的开关,发现开关是开着的。
    “够了,”他说,“我们快跑。”
    底下,有人在呻吟。
    他们对视了一眼,“有人受伤了,或者这是个圈套,”凯文说,“只有两种选
择。”
    “你想做什么?你说吧。”
    他望着下面的一团漆黑,深吸了一口气,“把车发动,”他说,“准备好离开。”
    她点点头,“别浪费时间,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出来。”
    他朝她笑笑说:“没问题。”
    佩妮罗跑开了,凯文鼓足勇气走下台阶,“霍布鲁克!”他喊道,“杰克!”
    呻吟声又响起。
    他快速走下楼梯,在底下停住了,昏暗的地下室里,他看见了株儒:矮小、长
发、手握尖利的长矛。他眯起双眼,发现他们并不是侏儒。
    而是佩妮罗的母亲。
    赤裸的女人们一齐站直,身上肮脏不堪,抹着血和泥浆,还有烟垢和葡萄酒。
蓬乱、未经梳理的长发四处张扬,这使她们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浑身长毛的野人。
    她们身后的地上有一堆红色的东西,不是杰克就是霍布鲁克。
    或者两个都是。
    女人们大笑着,用一种外语叽哩哇啦地嚷嚷。
    他的大脑迅速地做出选择:他可以找个武器,他可以和她们拼命,他可以跑。
    他跑了。
    他大步朝着客厅跑去,女祭司们在身后尖叫。他一出来就立即把门关上,奔向
在车旁等候的佩妮罗,“快走!”他叫了起来。
    他们走了。
    佩妮罗把车开得飞快,他还来不及系上安全带就被摔在座位后背上,“去哪儿?”
她问。
    他仍在大口地喘着气,心剧烈地跳动着,说不出话来。他摇了摇头。
    “别担心,”她说,“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佩妮罗躺在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们在镇的北部找到了一座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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