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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 作者:纳兰容若-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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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州的武人如此之多,要完全控制自然不便,所以官方的法令对他们宽松许多。这样一来,天下各处的江湖人,闲了也爱往济州跑。在济州,不用藏头露尾,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大碗酒大块肉,舒服自在,有钱的人倍受礼遇,没钱的人,只要有名声有武功,往济州各处晃一圈,各处的盐商茶商、有钱商家,自然如飞来请,你就算不给他看家护院,只要点点头,认了和他们的交情,自有大笔的银子送上来就连那飞贼强盗,到了济州,不用动手,也有商人把银子送上来,恭恭敬敬请你笑纳,你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动手去抢去夺。济州商人富甲天下,对于他们来说,用九牛一毛来保证财产的安全是最好的生意,而对那些武林中人来说,轻轻易易得到财富,还交上有钱的朋友,受到各种礼遇,同样是好事。   
  “就这样,济州出入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不过大家都守足规矩,很少有人惹事犯案。私底下当然也有些江湖争斗,不过,只要签下生死状,甚至可以请官府或苍道盟这样的大门派来主持他们的生死比武若是两大帮派互斗,也尽量不选在闹市进行,不伤及无辜打完了,胜者敲锣打鼓,败者甘心认输,绝无苦主去告状,给官府增添麻烦,事后还会把基本的情形通报官府,让官府可以做最好的善后处理。若是有人在闹市或酒楼打起来,也一定会小心,绝不伤及旁人,打完之后,必有人赔偿别人的损失。所以济州武林人虽多,却绝不混乱,和官府相处得不错,百姓们也看多看惯,并不排斥他们。”   
  容若初时听得十分有趣,渐渐神色竟黯淡起来了,小说里那些轻淡王侯、笑傲云天的英雄人物在这太虚的世界里,竟然并不存在。那些看书时的憧憬,遥想,顿时化做现今的一片冰冷,“看起来,那些江湖英雄,大侠奇人,如今,也不过沦为官府或富贾的工具罢了,为什么没有人可以我行我素,不受拘束呢?”   
  “在一个安定的国家里,一个舞刀弄剑,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人,要太我行我素,不受拘束,就代表普通人受到更多的困扰伤害了,以律法控制这些武人,也没有什么不对。”   
  萧远漠然说。   
  “武林人也是人,也想过好日子。如果甘心一辈子又穷又脏又孤单天涯飘零,在官府的限制下躲躲藏藏,他们就不必去守规矩。若是想生活好些,就要有钱,若要有钱,必须有产业,有田有地有庄园有下人试问那些庄主、堡主、局主、馆主们,不和官府合作,他们的产业随时会被封,家人随时会被锁拿,日子还怎么过?”   
  容若不服地抗声:“不是还有黑道人物吗?”   
  “在济州这么富有的地方,只要有一技之长,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只要武功高,人家就拿你当太爷供。既是如此,为什么要把脑袋扎在腰带上混黑道,一辈子不能抬头挺胸做人,随时要应付官府围剿。萧逸是什么人物,国内要是有什么流民悍匪,什么大规模的民间武力不受朝廷管制,他会立刻用雷霆手段将之击得灰飞烟灭,在这种情况下,哪个敢自找死路?”   
  萧远冷冷道,“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楚国的皇帝,连这些基本的国策都不明白。”   
  容若郁闷的灌了自己一口酒,喃喃道:“是啊!历史告诉我,所谓的武林,所谓的侠客,本就是不过如此。”   
  早在春秋之时,那些留名后世的侠客,大多是各方势力私蕴的刺客,到了汉代,朱家郭解之流,亦不过是地方豪强。唐代的所谓剑侠,如聂隐红线,空空精精,同样为各大节度使所控制,再往后,侠客们就沦落到供人差役的地步,那些个施公传,包公传,名臣身边总带着保镖,七侠五义,英雄豪杰混到头,得的也是五品四品的护卫前程。   
  事实就是这样的吧!新武侠小说中的天风海雨,波澜壮阔,美酒名剑,纵横天下,不过都是梦幻而已。而在这太虚的世界里,程式员居然连梦幻都不肯为人设置个美丽一些的梦。   
  容若心念一动,又说:“也还是有甘于贫穷的吧!比如丐帮。”   
  “丐帮?”萧远瞪着他,“你发什么疯,这种无恶不作的无赖混混,连我都还看不上眼呢?”   
  “无恶不作,无赖混混?”容若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洪七公、黄蓉外加萧峰的形象,然后用力晃晃脑袋,看来这里的丐帮和一般人的认知同样不相同。   
  “哼,有手有脚有力气的大男人,整天不干活,就想着讨饭,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他们为了聚财,经常拐带小孩,把小孩手脚打断,骨头弄软,做出残疾的样子,骗善心人的钱,又逼迫小孩们学习偷窃,暗中为非作歹,这种人,你说他们甘于贫穷?谁不知道,家中出一名乞丐,家里建起万丈楼。白天破烂出门去,夜晚笙歌尽逍遥。”   
  容若连连干咳,一语不发。   
  事实上,即使在现实世界,这种用凌虐小孩来骗钱,或借控制小孩偷窃敛财,在外头破破烂烂当乞丐,在家里花天酒地享富贵的多得很。只是他受武侠小说影响太深,总觉得丐帮就应该像小说里那样义薄云天,不过真要仔细想,一大堆武林高手,整天不干正事光讨饭,然后再去管天下的不平之事,还真不太可思议。试想想,萧峰、黄蓉他们要饭的样子,容若就有点脑袋发晕了。   
  萧远听他咳来咳去,冷冰冰瞄着他,“你喉咙有事?”   
  容若干笑,“没事。”   
  “那就是肺有事?”萧远慢悠悠地说。   
  容若还要接着干笑,幸亏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侍月推门出去看,见楼下一老者一少年共占一桌,一个中年人独踞一桌,一个青年人站在角落里,正在大声地吵闹着什么,把桌子都拍得震天响了。吓得小叮当和大雄汪汪叫,小兔子乖乖直往侍月怀里缩,唐老鸭的翅膀拍得呼呼响,杀手满房间蹿来蹿去,小精灵更是满房乱飞地叫着,“风云变色,英雄出世。”   
  容若大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客官别担心,不过是有人要打架而已。他们不会伤到别人,楼下的人也都散开了,事后还会有赔偿,客官只当看戏就成。”房外的小二回答得无比轻松。   
  二楼,三楼各个雅间里都涌出不少人,或携美人,或挽酒壶,说说笑笑,倚着栏杆往下瞧,倒真似看戏一般。   
  “为什么要打架?”容若皱眉问。   
  “谁知道呢!江湖人就爱打架,学了武功,拿了刀剑,不打打杀杀还干什么?”小二不以为然地回答   
  容若心中又是一阵郁闷,身后性德淡淡道:“在济州,武林人动辄喜欢交手,不过,有的时侯不是为了寻仇争意气,往往是藉着交手显示一下功夫,只要武功够高,自然会有商人、镖局来重金礼酬,从此可以不再天涯飘零,可以吃香喝辣,好好享受了。”   
  容若心中黯然,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侠士,如今出现在眼前,竟是只如演猴儿戏一般供权贵富豪们取乐罢了。   
  他意兴消沉,懒得多看,闷闷坐着不动,楚韵如本来就对这打打杀杀没兴趣,也不出去,倒是苏良和赵仪眼晴发亮,一齐扑出去,倚着栏杆细瞧。   
  楼下已然呼喝声起,刀光剑影闪个不停,晃得人眼发花,听得人耳发麻。   
  性德对侍月和凝香道:“你们也出来,多看看江湖人的交手,对你们也有益处。”   
  二女低声应是,跟着性德一起出了房,倚栏细看。   
  楼下呼喝声不绝,一老一少持刀,舞得虎虎生风,那中年男子眼神阴沉,十指如鹰,每一划出,便有呼啸风声不绝,还有那个青年,竟然舞了一杆红缨枪,晃出了满眼眩目的艳红,四个人战做一团,打得好生热闹,   
  楼下的桌椅杯盘早就在混战中变成了一片狼藉,其他人纷纷退出店外看热闹,楼上也高高站了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真像是在看猴儿戏一般。   
  侍月看得明眸流转,忍不住低声问,“那使刀的老人,刀砍出来的样子好吓人,不过,为什么要左一晃,右一晃再砍出来,我觉得要是直截了当一刀砍过去,应该更加难以应付。   
  凝香也低声说:“那个男人的手指好可怕,居然像是铁做的一样,可以硬接人家的刀,不过刚才那一招,他为什么同时要攻人家上中下三路,指上劲气不凝,杀布力大减呢?   
  二人这样轻巧巧地说,引得站在二楼不远处的一老者一青年,祖孙二人不断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   
  楼下老者与少年的刀法如风雪纷飞,翻滚不绝,每一招出来,都伴着三式虚招,让人虚实难测,手忙脚乱,那中年人的十指更是如风似雨,每一式使出来,都兼顾别人数处要害,定要叫人心胆俱寒。   
  这些都是人家武功的特色所在,不过,真正高明的人物却可以一眼看出,这样的武功,最强之处,偏偏也正是破绽所在,只是,为什么这两个下盘虚浮,怎么看都与高手无缘的小丫头,竟可以这样随便地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日子,一路行来,性德就教导凝香、侍月修习武功,虽然时日尚短,不过,性德是天下最好的老师,因材施教,教的是最易速成的心法。凝香、侍月虽不像苏良,赵仪一样得性德打通经脉,轻易拥有较高的内力,不过,也悄悄打下了基础。   
  平时性德向众人闲说天下武功的长处,又常让苏良、赵仪示范。性德教的,全是天下最精微最高明的招术。凝香和侍月平时看得多了,再看这些普通的武功,自是随随便便,就看出一大堆问题来。   
  性德淡淡道:“那老者与少年的刀法,都是原楚国旧址苍州的莽苍风雪刀,这一路刀法,在楚国相传也有十三代了本来刀发如风雪,森寒彻天下,不过,代代相传,每代藏私,精华已失,到如今的所谓风雪,只见其形,不见其神,却多了许多无用的花俏,武功低的,看来以为是虚招,武功高的看来,却不过是个笑话。”   
  “那中年人使的是漠北苏苍凉自创的撷鹰指,以阴力为主,施阳刚之指,招如鹰击,却优美绝伦,每一击攻击多处要害,如撷花散叶,飘零多处,却又如雄鹰搏兔,必尽全力。可惜传到现在,招术只重阴狠凌厉,其从容自若,优雅高华处,再也难寻。”   
  他这般淡淡道来,如数家珍,言若无心,却叫旁边听者有意的老少二人,眼中异彩更炽。   
  凝香和侍月连连点头,细细铭记。   
  性德又随口发问,或问凝香,若被楼下人围攻,会如何应付,又问侍月,怎样找出楼下诸人的破绽,加以制衡,甚至问到,如果是她们用力出指,会怎样出招。   
  凝香、侍月细细作答,平时性德教她们武学时,也是这样发问,让她们自己去思索,不拘成法,自创一格。两个小丫头也习惯这样的问题,答来竟也从容迅速,竟是早就胸有成竹,将天下各派武功,皆纳于胸中一般。   
  他们只当这是在上普通的武功修习课,却叫旁观的有心人,震惊之下,徒然出了一身冷汗。   
  性德问过凝香和侍月,转而又问苏良与赵仪:“你们看,下头四人,谁最出色?”   
  “那使枪的。”苏良大声说。   
  赵仪没说话,只是伸手往下一指,指的也是双手持一杆红缨枪的青年。   
  那青年正好大吼一声,长枪一抖,如流星般向那名使刀的少年扎去,那枪忽扣忽扎,忽劈忽挑,忽锁忽点,忽缠忽带,红缨翻飞如红云蔽日,寒光点点如雨打梨花,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性德点点头:“他使的不过是普通的暴雨梨花枪,这种枪法,就是一般的武师也都会耍一路,难得他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必是已苦练过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把最普通,最简单的枪法,使得威力倍增,纵应付那些世代相传的名门武功,也不见败象。”   
  “所以,武功一道,其实取不得半点巧,唯有苦练苦练再苦练,练熟了,就算是黑虎掏心这一类的武功,也能发挥超常威力。若是好逸恶劳,只求速成,纵有名师教导,学最精微的武功,也难成大器,对不对?”苏良扯直了喉咙,拖长了声音,慢慢地说。   
  可惜他固然意有所指,被他冷嘲热讽的对象,微服私访的皇帝大人,却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见,正躲在房间里头,高高兴兴的拿着随身带的鸟食、小鱼、肉块等等东西,喂他可爱的小宠物们,时不时侧头和楚韵如说类几句,满脸的幸福满足,反而把一心一意想气气他的苏良气个半死。   
  萧远也见不得容若这般高兴的样子,冷哼一声,慢步从房间里踱出来,倚着栏往下望,大声说:“这等下三滥的功夫,还有脸在这里丢人现眼,你们不怕丑,我还嫌被吵得烦呢!”   
  楼下老者发出一声怒啸,舍了中年人与青年,拨身而起,一刀劈向萧远少年紧随在后,人在半空中,刀已舞得虎虎生风。   
  中年人脸色更加阴沉几分,足尖一点,身形似电,竟是后发先至,抢在老少二人之前,十指箕张,竟将萧远胸前数处大穴拢于指下。   
  只余那刚才还把一杆枪舞得像条龙的青年傻乎乎的拄着枪,一个人站在楼下发愣。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六集 济州烟雨 第七章 楼头相交   
  萧远大叫一声,往性德身后一躲。   
  别人刀追指攻,自然而然就冲着性德过去了。   
  苏良眉微扬,振腕拨剑,赵仅轻叹一声,身形欲动。   
  但有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却在所有反应之前叫了出来:“住手   
  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平稳,带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之气,自有让人折服的无形力量。   
  随着这一声喝,就见人影一闪,那刚才与老者站在一处的青年便冲了出来,挡在性德之前,拦住了三重攻击。   
  他出手非常简单,不过是举手投足而已,双手一举,两把刀一齐砍在他臂上,持刀的老者与少年同时发出一声闷哼,被震得翻身跌往楼下。   
  他一抬脚,那本来冲在最前,十指杀气腾腾的中年人忽然脸色一变,竟连硬接也不敢,强行在半空中吸了口气,足尖在栏杆上一点,借力落往楼下,才一站稳,已深深一礼:“不知谢公子在此,多有得罪。”   
  青年微笑回了一礼:“在下一时技痒,冒犯了三位,正要赔礼才是。”   
  说着双手轻击,三名著青衣的仆从忽然现身,每人手中托一木盘,盘中有一个青丝绣花的布袋。三人一起举着盘子从楼上跃下去,动作干净俐落,盘子仍然端端正正举在头顶,送到老者、少年和中年人面前。   
  三个人脸色都有些失望,却又不说什么,伸手去取那布袋,布袋人手时,却又一起脸露喜色,纵然极力压抑,那种兴奋却始终瞒不过明眼人。   
  青年公子在楼头再施一礼:“本次烟雨楼的一切损失,也由我来付,三位请便吧!”   
  楼下三人也不再客气,回了一礼之后,就一齐转身离去了。   
  只有那持枪的青年还在东张西望,浓眉大眼又带点憨实气的脸上一片黯然,显得很是神伤。   
  青年公子微笑着招唤,“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枪法是从哪里学的?”   
  青年一愣,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子,仰着脸,有些结巴地问高楼上那看似高不可攀的公子:“你……你是……在和……俺……说话吗?”   
  青年公子微笑点头。   
  青年脸上居然一红,摸着头说:“俺叫李大牛,枪法是俺爹卖了两头牛,换了银子,让俺跟镇上武馆的霸王枪冯师父拜师学艺学来的,乡下的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俺家的人听说,练了功夫好赚钱,才让俺学功夫的。冯师父说,学武的人到济州城,随便找个最出名,人最多的地方和别人打一架,就会有人来送钱了。”   
  他抓头抓得越来越用力,脸涨得越来越红:“俺虽然觉得世上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不过,还是想来碰碰远气,看样子,俺……俺……”   
  青年公子微笑着打断他:“刚才那三位,我确实送了些银子,不过小兄弟你武功高明,前途不可限量,却不是可以用一笔小钱轻易打发的,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到我的商行来做事,每个月五十两银子如何?”   
  “五十两……”青年的大眼睁到更大,伸出五个手指,身子有些摇晃,语气微弱得像在做梦。   
  “五十两只是最低的工钱,若做得好,做得用心,还会再加逢年过节有一百两的节庆费,年底有两百两的红包,不知道小兄弟你愿不愿意赏脸呢!”青年公子笑语柔和。   
  “我,我……我,我愿意。”李大牛“我”了好几声,最后好不容易答完了话,人却脸色苍白,虚弱得简直要趴在地上晕过去了。   
  青年笑着点点头,盼咐道:“带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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