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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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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瑾守在门前,一手拿着一把大砍刀,一手举着一个不知从哪捡的盾牌,万夫莫开地挡在密道入口,冲李晟大喊道:“李兄!快点!”

    周翡鼻息太微弱,李晟没探出究竟来,然而已经别无选择,只好抱着她飞奔。

    可是众多北军堵在山洞门口,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冲过去。

    这时,只听一声叫人耳根发麻的尖锐哨声,无数毒蛇突然从那山洞中倾巢而出,竟滚雪球似的彼此纠缠成一团,越滚越大,不到三五丈远,滚出了一个半人多高的“蛇球”,冲向北军之中。

    杨瑾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是什么,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冷汗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吓得他差点没跪下。

    北军也从未见识过这等“怪物”,被那蛇球撞出了一条通路,刚好给李晟开了道。

    随后,养蛇人的笛声蓦地拔高,尖锐得几乎要破音,那蛇球滚到北军队伍中间,“轰”一下炸开,无数毒蛇四下翻飞,落在周围士兵脸上、身上,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晟一咬牙,轻功快到了极致,闭着眼穿过了乱飞的蛇群,只觉脸上、脖颈上被冰冷的鳞片扫了好几下,好在他们身上都沾过应何从的药粉,毒蛇不会开口攻击。

    杨瑾忍无可忍地吼道:“疯了啊——”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伸长了胳膊,连李晟在他肩头上挂的好几条蛇一起拽入只剩不到半人高的山洞,期间仿佛摸到了一根滑溜溜的蛇尾巴,杨瑾只剩一截的头发吓得集体直立向天,好似一只颇有冤情的大刺猬。

    下一刻,卡着洞口机关的钢刀“嗡”一下崩开,摇摇欲坠的石洞门口轰然落下,将内外重重隔开。

    众人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见石门外面传来轰鸣声——北军要撞门。

    李晟此时气还没喘匀,连同毫无意识的周翡一起跪在了地上,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伸手指向石门正中:“最、最后一个……”

    杨瑾一抬头,借着旁边人的手中照亮的火把,看见石门顶上正中的位置上有一个倒着画的北斗图形。

    石门“咣”一声巨响,北军开始撞门了。

    上面的泥土与随时扑簌簌地往下落,杨瑾不敢迟疑,一跃而起,手脚并用地攀附在石门内侧,垫脚在那北斗倒挂图上胡乱按了一同,只听一声轻响,上面弹开一个小小的密室,露出里面的机关来,杨瑾一把将机关合上,众人只觉脚下地面一动,竟缓缓地往下沉去。

    那突然出现的密道石洞缓缓沉入了地下,连入口也消失了!

    幽暗狭窄的密道中,视野陡然宽敞起来,那名叫“小虎”的少年高高地举起火把,见他们脚下是一串靠在山岩上的石阶,足有数百阶,直通地下,地下竟有一个同地面山谷一般大小的巨型八卦图。

    应何从喃喃道:“这是……真正的齐门禁地……”

149。陈迹

    周翡觉得自己能一觉睡到地老天荒,最好躺着烂在泥里,省得将来还得起来再死一次。

    无奈这些年她在外面风餐露宿,锻炼得太警醒,即使意识飘在半空,也能被陌生环境中没完没了的“窸窣”声惊动了。

    周翡正迷迷糊糊地有一点清醒,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却不料被这么个小动作疼得眼前一黑。她本能地有些畏惧,立刻就想接着晕,谁知身边却不知是谁,没轻没重地往地上放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巨响,活生生地把她吓清醒了。

    她陡然一激灵,记忆开闸似的回笼,想起自己身在何方,抬手便要去摸腰间的刀,却摸了个空。

    周翡猝然睁眼,正对上一张脏兮兮的年轻女孩的脸。

    那女孩吓了一跳,接着睁大了眼睛,操着一口不知是哪里的口音,大叫道:“她醒了!”

    女孩话音没落,一大帮也不知是男女老少的“叫花子”便纷纷聚拢过来,一同探头探脑地对周翡施以围观。

    “哎哟,真的!”

    “醒了醒了!”

    周翡:“……”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好似身在地下,视野极其宽阔,四周的火把已经被人点了起来,难怪这些流民们跑来跑去回音声这么大。

    面前的女孩也不怕她,从旁边一口大锅中盛出一碗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给周翡,又凑上来道:“这锅子也太沉了,刚才差点让我弄洒了,快来,喝一点,连药带水都有了。”

    周翡试着挪动了一下,惊愕地发现自己腰上竟然吃不上劲。

    “啊,对,蛇姑……呃,就是那个蛇……大侠给你用了一种独门金疮药,他说见效很快的,就是恐怕刚开始伤口会有些麻痹,行动不太自在,没关系,我喂你喝。”女孩十分快言快语,自来熟地将那缺了口的碗递到周翡面前,“我呀,小名叫做春姑,没大名,有事你尽管吩咐我——我说,你们都别在这围着她,小虎,你快去告诉蛇大侠他们。”

    旁边一个少年应了一声,撒腿便跑了。

    春姑虽然话多,但看得出是惯常伺候人的,麻利地将一碗药水给周翡喂了进去,既没有呛着她,也没洒出来一点。

    随后女孩又哼着小曲,拿出一块素净的细绢,周翡不由得疑惑地看了那块绢布一眼。

    “这个啊,”春姑好像看出她的疑问,便笑道,“是李大侠带着咱们从这里找的,这地方真好,锅碗瓢盆什么都有呢,有个箱子里放了好多尚好的料子,还有不少陈粮,虽然不大新鲜了,但好好筛一筛也能吃啊,看来以前有人在这里常住过呢!来,我给你擦擦汗。”

    周翡不太习惯被人照顾,忙一偏头:“姑娘,你不必这么……”

    “这有什么呢,”春姑笑道,“要不是你们,我和我弟都没命了呢。我们从北边一路逃难过来,本以为就要饿死了,被一起逃难的好心人救下,收留了我们姐弟,一路将我们带到这里。”

    周翡问道:“领路人的道士吗?”

    “不是。”春姑忙前忙后地端来一碗米粥,细细地吹凉,喂给周翡,又道,“不过据说跟道士也有关系,有个老伯,前些年有道士途径他家讨水喝,那会他家里还算殷实,见了出家人,便请进来给了顿饭吃,道士们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张地图,说是有朝一日遇到难处,可以按着地图走,有一处容身之所。老伯当时没在意,谁知真的打起来了,便想起将这东西找出来,沿途带着亲朋故旧找了来。到了山谷才发现,前前后后阴差阳错跑来的好多人都供养过道士,故事也差不多。”

    周翡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外面那建在齐门禁地的山谷多年前就成型了,齐门的道士们料到有动乱的一天,早早将此地地址透露给了曾给过他们恩惠的边境百姓。

    “我还以为得救了,”春姑兀自说道,“唉,谁知到了这,好景不长,那些畜生又闯了进来,刚开始对我们花言巧语,咱们都是寻常老百姓,岂敢和朝廷抗衡,自然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越来越将我们当成猪狗,甚至将我们轰到一处关起来,还将女人强行拖出来关到西边大营里,供他们取乐。”

    周翡轻轻皱起眉。

    “谁知我们有个蛇姑娘啊……哦,不对,是蛇大侠,”春姑吐了吐舌头,“那些混账胚子一靠近西北大营,便会莫名其妙遭蛇咬,洒雄黄也不管用,嘿嘿,他们还以为中邪了。”

    旁边一个声音插话道:“我迫不得已男扮女装,唐突诸位了,抱歉。”

    周翡一偏头,见应何从走过来,他已经把脑袋上那莫名其妙的辫子解了,虽没来得及换衣服,但只要不刻意掩饰自己声音与举止,还算能让人看出他只是个相貌清秀的男青年。

    “一时三刻内别乱动真气,你内功扎实,虽然有内伤,但不知是什么门路,反而颇有点破而后立的意思,我看问题不大。”应何从说完,打量了周翡一眼,又真诚地赞扬道,“周姑娘,你可真禁打啊。”

    周翡:“……”

    一别数年,毒郎中开口找揍的本领犹胜当年。

    周翡问道:“你怎么弄成这幅德行?”

    “我托行脚帮找齐门禁地,不料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那几个帮我跑腿的行脚帮汉子都被人杀了,杀人者应该是个刺客,固执地认为我肯定知道些什么,一路追杀我,幸亏我养的蛇警醒,几次三番提前示警,一次被他困在一个客栈中,我身上药粉用完来不及配,别无办法,只好扮作女装,混在一群从人牙那逃出来的女人中离开,机缘巧合被她们带到了这山谷。”

    然后那群北军瞎,愣是将他也当成了新鲜水灵的大姑娘。

    执着于齐门禁地的刺客,周翡就知道一个封无言,倒也说得通——“黑判官”封无言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注意到一群朝不保夕的流民,怎会想到他梦寐以求的秘境就是掌握在这群蝼蚁手上?就这么和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机会擦肩而过了。当时失去了应何从的踪迹后,封无言准是去寻找其他门路,正好赶上柳家庄各大门派围剿殷沛,便前去捡便宜。

    周翡奇道:“可你不是大药谷的人吗,怎么你也在找齐门禁地?”

    “因为吕国师的墓地是个衣冠冢,”应何从道,“据说他晚年荒唐得很,每日就是炼丹吃药,吃得神智也颇不清醒,一日竟还走失了,当年谷中前辈们翻遍了整个中原也没找到他,只在几年后收到他一封信,指派了下一任掌门,并说自己得仙人指点,于不为人知之处找到一秘境,准备在此羽化而去云云……简直不可理喻,这些丢人事都是门派秘密,没往外传过。”

    周翡道:“你怀疑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境’就是齐门禁地。”

    “因为涅槃蛊。”应何从道,“我刚开始还不知道,后来在你送来那批药谷典籍里,有一本异闻录,记载了吕国师生平所见闻之匪夷所思之事,看着像民间神话,你可能没仔细看,里头有个‘魑魅篇’,便提到了‘涅槃神教’与涅槃蛊的事,后面有一排小字,是吕国师后来添的,语焉不详地说他因一时好奇,留下了这孽障,后来又因为一些心魔,竟将它养了起来,如今看来,倒像个祸根云云……我这才疑心,那个自称‘清晖真人’的,很可能到过当年吕国师的‘羽化’之地。”

    周翡听得一愣一愣的,倒没料到当中还有这么曲折的缘故。

    应何从又娓娓道:“我便去追查这‘清晖真人’生平,发现他在得到涅槃蛊之前,好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花了好大功夫挖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山川剑的后人,想必你也知道,不用我多说——我在衡山脚下徘徊良久,终于打探出了一点蛛丝马迹,说他当年曾身受重伤,是被几个道士救走的。有名的道观总共那么几个,掰手指能数出来,其中只有齐门烛阴山离湘水一带不远,而当年第一个死在清晖真人手上的‘白虎主’冯飞花离开活人死人山之后,似乎也是在这附近活动,齐门惯会用那些奇门遁甲之类的玩意,岂不正像吕国师遗书上所说的‘不为人知之处’?至此,线索都对上了,我想吕国师最后所在,便是齐门禁地。”

    周翡听了他这一番轻描淡写的描述,一时有些震撼,难以置信地问道:“你……都是你一个人查到的?”

    应何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药谷就我一个人了,不然呢?”

    他这一辈子,真可谓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会养蛇,连大药谷的皮毛都没学到多少,却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唯一一个幸存者,只好咽下血泪,拼了命地去追寻那些失去的传承的遗迹,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肯放过。

    周翡哑然,她一直以为自己为了谢三,已经干尽了天下傻事,没想到江湖中卧虎藏龙,还有个比她还傻的。

    应何从扔给她一根木棍削成的拐杖,说道:“这里头仍有好多古怪的阵法,你哥他们方才乱走,被困在一个墙角半天出不来了,瞧瞧去么?”

    周翡接过拐杖,咬牙将自己撑了起来,自觉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木棍戳在地上,哆嗦得像一片风中树叶。

    春姑见状,张了张嘴,忙要上前来扶,却被应何从一摆手拦住。

    那毒郎中站着说话不腰疼,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成日里在风刀霜剑里滚来滚去,威风得很,哪那么容易死?不用管她。”

    周翡被一身伤与他那缺德的独门金疮药折腾出了一身大汗,此时全凭一口气撑着,听了“郎中”这句冷漠的评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凡她还有一点余力,也得给他一刀。

    周翡:“养蛇的,你以后小心点,别落到我手里。”

    应何从冲春姑一扬眉:“你看吧。”

    春姑:“……”

    应何从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根本不知道放慢脚步等一等伤患。

    周翡牙根痒痒,将方才一把震撼与隐约的惺惺相惜全都揉成一团踩在脚下——这姓应的小子还是一样的混蛋讨人嫌!

    应何从不到片刻,便跑到前面去了。幸亏春姑给她喂了粥和药,这会周翡好歹有了点力气,一步一挪地拄着拐杖在指路木桩间慢吞吞地走,只见这地下山谷中,山壁与地面到处都是八卦图和别有用心的石块木桩,看得周翡直眼晕,好在李晟他们在她昏迷的时候将附近的路蹚了一遍,在地面上插满了标记的小木桩,才算给她指出一条路。

    周翡走一步歇半天,便借机四下打量传说中的“不为人知之地”,突然,她在一片八卦图中发现了一篇《道德经》,数千字刻在石壁上,周翡不由驻足仔细望去,见那《道德经》同当年冲霄子给她的那本一模一样,乍一看写得十分潦草,点横撇捺乱飞,当中却蕴含了那一套不知名的内功心法。

    再一看,原来那经文的标题处写得根本不是“道德经”,而是“齐物诀”。

    周翡恍然,心道:“原来我练了好多年的功法叫这个。”

    她想起在段九娘小院里被那疯婆子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往事,便有些怀念地往下看去,忽然“咦”了一声——只见那齐物诀的前半部分与冲霄子交给她的一模一样,后半部分却有了变化。

    有人以强指力抹去了后半部一些笔画,抹的刚好是指示经脉的那些,而且抹得不加掩饰,致使后半部许多字都缺斤短两,好像杨瑾写的!

    而字与字之间,又多了不少刀斧砍上石块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人曾在此发泄乱砍一通,可再仔细一看,周翡却觉得那烂七八糟的痕迹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一股凛冽的战意竟扑面而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错后一步,趔趄着险些没站稳。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呼小叫道:“出来了!我破阵了!”

    周翡伸手用力按了按眉心,强行将自己的视线从山岩上移开,见李晟他们从扎满了小木桩的小路上跑了过来。

    李晟吊着一根胳膊,手舞足蹈道:“阿翡!哎哟你醒得还挺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快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周翡一挑眉,见他手上挥舞着三四把陈旧的刀鞘。

    全是……与殷沛随身带在身上的那把如出一辙的山川剑鞘!

150。迂回真相

    “来看看这个。”李晟就一根胳膊,夹着一大堆长剑鞘颇为不便,只好都扔在地上,“这种剑鞘那边还有好多——我说这地方也真是绝了,随便在哪片墙上靠一靠都能误入个机关阵法,就算你学过些皮毛,也得给困在里面半天出不来,回头叫大家不要乱走。”

    周翡一条腿被北军的箭射穿,脚不太敢沾地,只靠拐杖与单腿挪动,她怀疑自己蹲下就起不来,只好双手撑在那木棍上,略弯着腰望去。

    杨瑾和应何从也都一起凑过来。

    杨瑾的断雁刀砍得卷了刃,心疼之余,还想找个临时替代品,谁知将方才那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着一把剑,全是剑鞘,当下十分失望道:“这是什么禁地?我看倒像个放杂物的地窖。”

    李晟将那几把剑鞘正面朝上,排成一排:“看出了什么?”

    周翡皱起眉,只见每一把剑鞘上竟然都有一个水波纹,同一个位置,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相传山川剑也出自蓬莱那位陈大师之手,”李晟道,“然而剑本身已经早早遗失了,反倒是一把剑鞘留了下来。”

    “‘山川剑’其实不是剑,指的是殷大侠本人,”周翡纠正道,她有点好奇一堆山川剑鞘是什么样,便用单腿和拐杖撑着,往李晟他们来路缓缓挪。

    李晟叹了口气:“过来吧,哥背你。”

    周翡冲他摆摆手,接着说道:“殷大侠一生不知换过多少把剑,都是些花钱请人打的货色,铭都没有,霓裳夫人的‘饮沉雪’后来不是没有交给殷大侠吗?我想多半是她看见殷大侠后来随便找陈大师买了一把的缘故?”

    应何从奇道:“这算什么缘故?”

    周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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