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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还不明白,善良很多时候其实是很不必要的东西,她有放人一马的心,不代表人也愿意放她一马。
如果她那一脚踢下去,把光头踢晕,就可以省很多事了……
当她带着乐乐从光头身侧跨过,准备转到车后,偷偷溜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拽住她裤脚。
张筱荪心中一惊,回头便看到本来虚弱呻吟的光头,面目狰狞的紧抓住她裤脚,嗓音嘶哑地破口大骂:“臭婊·子,想跑哪去?想跑哪去?”
骂声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引起另外几个男人的注意了,围在车前面向黑暗戒备的几人陡然回身,其中一人立刻叫道:“干,她们想跑!阿明,去把她们抓住。”
几人中,一个留着披肩长的年轻人,应声提刀抓向两个女孩。
“哎!”
不远处一条小巷,眼看两个女孩就要再被捉住的林同书,叹口气,不再隐藏,身形陡然自小巷中窜出,脚下一踏,被衣服遮住的条条大筋浮起,轰然巨响中使出“炮出膛”,整个人飞快往那边扑去。
林同书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只不过一直没现身,他不认为对方费心抓了乐乐,把他要挟过来会没有埋伏之类的暗手,因此在远远观望,确定乐乐安全之后,他便一直躲在暗处,一面是想要摸出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布置,另一面则是寻找机会,看能否在不正面接触的情况下救出乐乐。
不然的话,他没办法放心厮杀。
只是,对方几人的谨慎太棘手,无论怎么变,总有一人守在车门前,即使离开的其他几人,距离车也不远,可以保证意外生时在几个呼吸内赶到。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变化,实在出乎意料,先是张筱荪提着一个塑料袋出现,明显可看出那几个黑社会都认识她,然后是她挨了乐乐的打,接着光头探身进去,不知道做了什么,随后张筱荪被硬拖出来。
如果不是光头男人传来的骂声,沉浸在怒火中的他,也许会放任少女遭遇那些肮脏的事。
在他的观念里,无法对任何威胁到他自身以及父母、妹妹的人,产生哪怕一点点同情,即使他曾经喜欢过那个人。
当然,“也许”没有生,他还是扔出半截砖头阻止了,此时,甚至在不了解敌人是否有后手的情况下,自己从隐藏处现身。
“武者、拳师,果真不应该有牵挂,有了牵挂,就处处被动啊!”
心下回忆着阿青的叔叔,曾经无意间的一句感叹,在他深以为然的同样感想中,整个人已经眨眼间冲到面包车前,抖手又甩出半截板砖,砖头呼啸着将叫阿明的年轻人砸翻在地,同一时间,他扬衣拔刀,刀尖直垂落地面,随着脚下“炮出膛”前奔的劲力,在身后拉出一道火花。
这一下拖刀在地,于身后拉出成串的火花,并不是像电影电视里那样为装酷耍帅做的,而是“拖刀术”里本身便有的一招,叫做“拖刀而走”,是与敌人对冲时所用。将刀拖地而走,若对手挥动武器劈砍而来,只要身体一侧便能躲过,随后一刀反掠过去,或锯或拖或拉,专断武器、四肢,若有站立角度帅的,这反掠一刀从胯下拖起,更是可把整个人都锯开。
八极拳法,以战场各种兵器所化,最讲究凶猛霸道,出手狠辣,绝不留情,将拳法融入刀法中,这份狠辣无情更加凶猛了。
那几个没接触过拳术的黑社会,哪懂得刀垂地面也有这许多讲究,见林同书拖刀而来,顿时起一声喊,挥舞着砍刀迎面劈来。
眼见寒光阵阵如潮涌来,林同书嘴角噙着丝冷笑,脚步一顿,侧身躲过,拖在身后的刀顺势反掠出去。
“呲——锵”
锯齿般的刀锋在一柄柄砍刀上拉出串串火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顿时响起,好像在用切割机切锯钢材。
等火花在眼前消失,那几个人才现,手中砍刀已生生断了大半。
“……见鬼了!”
几人同时在心中浮起诧异,却忘记了战斗中不应该走神这种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一刀废去几人武器的林同书,回身划个半圆,整个人如同机器带动的电锯,挟势反手又是一刀从几人喉间拖过。
“噗——”
数道粗大的血柱陡然喷了出来,当林同书绕过这几人,抬脚踩死那个叫“阿明”的年轻人的时候,那几颗大好头颅才连着仅剩的一点皮,从脖上滚落,耷拉在背后随风摇晃。
……
“刀法很犀利啊!”
远处一栋二层小楼的楼顶上,两个人举着望远镜,远远看着那条街道,其中在这深秋季节还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的年轻人,轻声赞道。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青年,笑道:“建军是吧?看来你说的没错,不但小五小六的死和这少年有关,也许王一也是他杀的,这个小县城,还真是卧虎藏龙……你干的不错!”
建军在年轻人开口时便已放下望远镜,躬身聆听,模样恭敬的很,只有在得到年轻人夸奖的时候,才抑制不住的露出喜色。
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他只知道对方的目的与自己的目的相同,这就够了。
魏华死亡的那天,他刚查完档案,亲眼看见有警车开往城墙根,随后便知道自己老大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为了安全,他连家都不敢回,连夜跑到郊区以前一个小弟家躲起来。
果然,第二天公安和道上便传出魏华、卫红死亡,并通缉他的消息。
他知道是谁杀了魏华,但他没想到,对方一个高中生有这么大能量,居然能使唤动黑白两道,当时他就知道,若想凭自己报仇,实在难上加难,只有去找帮手,而最好的帮手,自然是借了两个高手给老大的外地帮会。
谁知,他还没行动,那个外地帮会也覆灭了。
那一刻,再没人比他更恐惧、更绝望,他不敢相信自己面对的敌人居然那么强大,于是他不顾可能暴露的危险,拼了命的去调查那个外地帮会覆灭的一切蛛丝马迹。
随后没几天,他的调查举动便被人现,并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正是面前这个年轻人。
其后的事不需多说,拥有共同目标的两人,以年轻人为主导开始了合作……其实也就只是刚开始罢了,甚至复仇的计划都还没定出来,今晚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想着,他回头看了眼规规矩矩站在自己身后的张晓童,这个他一直不大看得上眼的小弟,没想到还是个福将。
“这小子,出去转一圈,竟然就把那个高中生的妹妹给绑架了,真是人才……现在,确定我的话没错,他该出手了吧?”
念头在脑海转动,他看向那个年轻人,期盼着那曾经看过一次的力量再次出现。
“哎,正想去度假,却还要跑来做这种体力活,真是烦啊!”年轻人叹口气,随手扔下望远镜,“希望那小子能撑得久一点,多些娱乐性,否则来这一趟会很无聊诶!”
以轻松的口气说罢,他抬起右手,拇指食指叉开,作出握枪的手势,遥遥指定街道上的面包车,眯眼一笑:“啪!”
随着这开玩笑一般,从嘴里模拟的枪声,一道水汽忽然凝聚在食指指尖,团成一团,剧烈旋转着,嗖地一下飞出,呼啸而去。
第四十六章冰冻,少女
弹珠大,由水汽团成一团的球体,离手后在空中迅膨胀,缓缓闪烁着幽蓝光泽,在眨眼间穿过数百米距离,降临面包车所在的街道上空时,已胀得斗大。
“叮、叮、叮、叮……”
清越悠扬的晶体碰撞声从球体里传出,在它如流星落下,砸在面包车上的瞬间,根根尖利的冰刀陡然窜出,布满球体表面,就像一个装满火药的刺猬,轰然炸开。
嗖嗖嗖嗖——
无数冰刀夹着强劲的气流四散飞射。
刚刚察觉到危险的林同书,闷哼一声,快窜到两个女生身前,单腿一划,柔韧的劲力使她们不由自主的摔倒,被护在他脚下,随后少年捉刀在面前划出弯月的痕迹,快拖拉而过,就像手里抓了把电锯,嗡嗡,嗡嗡,将射来的冰刀尽数锯的粉碎,无数冰凉的碎屑落下来,几个呼吸就在地上积了近尺厚的雪花儿。
两个女孩儿从没见过这种神奇的力量,无论是爆炸飞射来的冰刀,还是林同书单刀而立,以一夫当关的气势将所有攻击拦下,对她们来说都像是看电影一样,目瞪口呆,随后便是担忧。
她们能清楚看到,在被林同书护住的这小小方寸之地外,汽车、石板、电线杆、房子等等等等东西,于看似脆弱的冰刀下,像豆腐一样被切开,崩溃,轰隆隆的巨响如地震般在耳边震颤。
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切开那些砖石、钢铁?挥刀挡下它们的林同书,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就像两个女孩儿的担忧,此时的林同书,已经感觉快要撑不住了,连续十多刀拖拉锯过,那根根冰刀上强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酸疼,若不是已经练出大筋,身体力气大增,体力回复加快,说不定早已被震的丢刀身异处。
“该死,周进还吹嘘什么情况尽在掌握,县城里再没多余的进化者……放屁,这个冰刀的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怪物吗?特事局果然衰落了,情报能力一点都不能相信。”
好不容易支撑下这波攻击,忿忿的腹诽着,林同书一把抄起妹妹和张筱荪,将两个女孩儿夹在腋下,拔腿便逃。
在他的直觉中,对方带来的威胁并没有随着这波攻击衰弱,反而越来越强。
这通常表示着,后面还有大招。
果然,刚奔出十多米,后面“轰”地一声爆响,地面剧颤,林同书回头望去的时候,只见面包车所在的方圆十米左右,一蓬蓝汪汪的雾气飞扩散开,雾气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成坚冰。
短短的一两秒间,近十米宽,高有两层楼的巨大冰块便取代了汽车与建筑,矗立在原地,于黑暗中散着森冷的寒气。
“这个家伙……太强大了,离的又远,至少在两百米外,远程我一点优势都没有,还是先跑为妙!”
街道两边都是民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会死多少人,政府该怎么隐瞒冰柱凭空出现的事,林同书已经没心思去考虑了。
他腋下还夹着妹妹和张筱荪,有她们拖着,他没办法挥出自己的灵活优势,只有先撤退再说。
转头望了一眼攻击出的方向,林同书转头跃入黑暗中,飞快离开……
数百米外的小楼上,连两次攻击,将面包车附近方圆近十米范围变作寒冰地狱的年轻人,吹个口哨,遗憾地收回手:“小耗子跑得还真挺快,今天没有留下他,以后大概会比较麻烦了。”
他的神态依然轻松,仿佛那街道上,被他攻击波及,冻在冰雪中的普通人家是蝼蚁一般,若无其事的让人寒心。
转过头,看着面色复杂,混合着崇敬与惧怕的两个人,他笑了笑,指着张晓童问道:“你知道那小家伙家住哪儿吗?既然他把他妹妹救走了,那我们就去把他爸妈抓来,我倒想看看他能逃跑几次。”
“呃……我……”突然被这个杀人像喝水一样的家伙指到,张晓童明显颤了颤,干咽了几口吐沫,才结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我妹妹认识……”
“你妹妹?”年轻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那只扎着马尾辫的萝莉吗?”
张晓童不知道萝莉是什么,但妹妹扎马尾辫却是事实,他点点头。
“那就很可惜了,小萝莉也被救走了,看来留你没什么用处,拜拜”
笑嘻嘻地打个招呼,年轻人抬手一指,一缕寒气从指尖窜出,在张晓童身上绕了几下,“锃”地一声,冰霜覆盖。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瞬间冻成只冰雕,在楼顶上摇晃几下,坠落下去摔得粉碎。
建军顿时一抖,心中惊惧。
这个穿着花衬衫沙滩裤的男人,只因为张晓童没了价值便被他一指杀了,性情之冷漠实在不像人类,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招来的几个手下也全都完蛋,在他眼中,岂不是也没了价值?
想到这里,建军脸色煞白,转身就要逃跑。
“凡人啊,总是对上位者惧怕,孰不知你若谦卑,神必与你赏赐!”
轻轻说着满含宗教意味的话,年轻人屈指一弹,一枚冰弹“咻”地自指尖飞出,刹那从建军后心洞穿而过,带出一缕温热的血箭。
在尸体倒下的闷响中,年轻人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喂?”
“啊,王旭啊,杀你弟弟的人我找到了!”
“……他从你手里逃了?”
“喂喂,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还没说好不好。”
“……你语气里的憋闷显而易见,是不是又杀人泄愤了?”
年轻人手抚额头,苦恼道:“高智商什么的最讨厌了,在你面前我完全没秘密可言嘛。”
“总之,冰刀,尽快解决他,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做,没那么多时间耽误。”
“喂,还做事啊?”代号冰刀的年轻人叫道,语气里满是不愿,就像被家长逼着做作业的小学生,“说好了给我假期的,我都准备好度假了,你也太言而无信了吧……喂,别挂电话,每次一抱怨你就挂电话,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再这样信不信我马上撂挑子不干……喂?喂?”
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大的“通话结束”字样,冰刀愣了愣,随后忿忿收起手机,嘟囔着:“死资本家,万恶的地主阶级,就知道剥削我……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哼!”
好像一个怄气的小男孩,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了,空旷的楼顶上,只留下伏地的尸体抽搐着慢慢失去最后的生命力。
一滩猩红的血色,渐渐于雨水中晕开,蔓延,顺着管道哗哗落下……
……
……
幽静的小屋里,回到家的少女,吃力地用瘦弱的双臂支撑起身体,慢慢爬到床上,脱去衣服,换上睡衣,然后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瓶,倒了杯开水,几支药瓶摆在杯子旁,等待着半夜打开取用。
这一切都在黑暗中完成,却没有一丝迟滞生疏,她早已熟悉了这样固定的格式,对一个盲人来说,有没有灯,又有什么区别呢?
做完这些,她静静等待着,直到电热毯将被窝烘得温暖,她才钻进去,然后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果然还是家里温暖,其它地方无论学校也好,医院也好,即使身边有再多的人嘘寒问暖,她也仿佛与别人隔了两个世界,被名为“黑暗”的东西包围着,孤独,寂寞,只有无聊地拨弄着手指,以此来确定自己确实是存在的,而不是做梦般的幻想。
嗯,按照固定的格式,躺到被窝里之后,该做什么呢?
是回忆一天所经历的事吧?
那就回忆吧……嗯——早晨吃了两包饼干,还有一杯隔壁阿姨送来的牛奶,很丰盛。然后是上学,一个不认识的人把她推到了学校,上教学楼的时候,一个男生想要把她背上去,不过刚说出口,就被看门的大爷抽了一棍子,大约是把他当占便宜的色狼了吧!
学校里依然是那样,男生热烈的讨论着篮球、足球、电影电视,幻想着将自己带入那些触摸不到的角色中,会怎样怎样做;女生同样在讨论着,不过她们更多将注意力集中在明星的长相上,郭富城啊,刘德华啊,林志颖啊,任贤齐啊……然后为谁更帅不断争吵,事实上,她觉得这些争吵很无谓呢,无非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帅或丑,不过是五官排列有差异,反正她也看不见,歌好听就行。
接着就是一整天的课程,老师依然会为了照顾她,故意放慢讲话的度,其实她很早就想说“你讲快些没关系,我能听得清”,可那毕竟是老师的一番心意,如果贸然婉拒,老师应该会很伤心吧!
晚上……对,晚上又去打针了,冰冷的针头插进血管里的感觉很奇妙,她能感受到药液在滴答的震动,就像神经延伸了一样,对五感缺少一个的她来说,打针是最快乐的时候,至少可以离体感觉到外物,并在脑海中想象着药液滴落在针管里是怎样的形状,很开心。
然后,从校卫生所出来,她看到了一个男生……没错,看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看”的感觉,也许就像书上描写的,黑夜中的灯光?暴风雨中的灯塔?
反正很明显,他就蹲在马路的另一边,也向她看过来,周围是熟悉的黑暗,只有他所站的地方是空白——应该是这样形容吧?
然后她看到了更多关于他的事物,包括已经生的与未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冲动的就告诉了他,接着就后悔了,他一定被吓到了吧?是啊,明明隔了那么远,却在耳边听到有人在说话,还是说着不吉利的话,有谁不会被吓到呢?就像小时的那些人一样。
他果然走了,看着那片黑暗中唯一的色彩快远去,不知为什么,早已习惯的空虚再次涌上心头,她感觉很失落,甚至回家时,经过街口大叔的小吃摊,也没吃最喜欢的麻辣烫……
少女怔怔地回忆着,胸口有些酸,这是很陌生的感觉,以前从没出现过呢!她想了想,爬起身,从枕头下摸出写字板和笔,凭着印象慢慢划动。
笔尖落在写字板上,出唰唰的轻响,一个模糊的少年轮廓,渐渐在笔下勾勒出来,然后,摸着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她才满意地停下,丝下嘴角轻勾,甜甜笑了:
“晚安!”
将写字板抱在胸口,重新躺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