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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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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承祖和蒋殿人知道库房是瓦顶砖墙,在外面放火不易烧起来,同时火势容易被人发觉,及时扑灭。他们未能从粮秣员那里得到钥匙,就不得不采取最后的方法,用铁棍和斧头撬锁劈门。 
  孙承祖累得满头大汗,蒋殿人象老狗一样喘息,“刮地皮”的少爷大秃子的手指被挤破,费了好大劲,三个人才将门锁破开。接着,大半桶柴油洒在干燥的粮食粒上,火柴向上一掷,顿时窜起疯狂的火苗。 
  “好,烧起来啦!赶火着到房外,粮食全完了!”孙承祖揩着汗,对着火苗快活地说,“秃子,和你大叔去把那老家伙的尸首拉来,丢进火坑里!” 
  “叫他跟共产党的粮食,一块成灰吧!”蒋殿人欢快地笑着,拉着大秃子向曹冷元奔去。 
  突然,王镯子象惊起的兔子,飞快地跑到孙承祖跟前,急促地惊呼:“江水山!江水山!” 
  “啊!在哪?” 
  “我刚听到,村北头响起哼歌的粗嗓子……准是他!他们出案回来啦!”王镯子说完,没命地跑了。 
  孙承祖赶到蒋殿人和大秃子身前,命令道:“快跑!大秃子,出了村把血衣藏起来!小心,别慌……” 
  三个反革命凶犯,分头逃走了。 
  曹冷元那鲜血淋漓的躯体,横斜着趴在土丘上。一直昏厥了好长时间,他才艰难地苏醒过来,身子急骤地哆嗦着,带动着身边的染血的青草,发出簌簌的响声。他想呼喊,嗓子干灼得要裂开,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爬起来,全身痛得发麻,动弹不得。老人又伤心又着急,自己遍体鳞伤,无法制止敌人糟蹋公粮的兽行,怎么办?敌人哪里去啦……冷元努力把抖动的手移到脸上,揩去遮住眼睛的血浆,奋力地抬起头,向粮库望去。 
  霎时,冷元被震惊了:他看见粮库门里的火光!这火,不是在烧公粮,是在烧他的肉,烧他的骨头,烧他的心!老人浑身沁出一层灼热的汗珠。他象躺在火红的铁板上,忽地爬了起来,眼睛直盯着火光,拼命地冲下去。 
  冷元趔趔趄趄刚向坡下跌撞几步,就撞上树身,重重地摔到地上。他的头又立时仰起来,盯着越来越大的火光,两手向前伸展,抓住野草;两腿躬起,脚蹬着土地,运动着全身筋骨,使出所有力气,向前爬动。老人一寸一步,一步一滩热血。头上的血洞没有凝住,血浆时时淌下糊住他的眼睛。老人无暇用手去揩,把脸贴紧地面,随着身子的向前移动,让山草把脸上的血碰擦掉。老人身过的地方,青草倒伏,鲜血把它们染红。终于,冷元挣扎着爬到库房台阶下。那屋里爆发着粮食被烧着的声音,不!在冷元听来,这是孩子的痛哭,是绝命的呼救声!火舌疯狂地窜跳,在向冷元示威、挑战。浓烈的粮食的焦糊味,直向冷元心里钻。 
  致命的伤痛没使曹冷元眼睛出泪,但此时那浑浊的老泪却冲刷着血水急出直涌,红泪洗涤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面,浸染着他那灰白的胡须。他两手搭上石阶,抓住门槛,奋力站起来!可是支持不住。头向侧边栽去——他抓住门框,没有撞到砖墙上。大股的油烟险恶地无情地向他冲来。冷元身子禁不住摇晃着向后仰去——他立即闭上眼睛,全力以赴地闯进粮库,扑到粮食堆上的火焰里。 
  烈火立刻包围了曹冷元。他的衣服冒烟了,着火了!他的胡须着了,眉毛着了,血头发茬着了!他全身烧起一层火泡。剧烈的疼痛似千针在刺,万刀在剜。曹冷元不顾一切,向火堆上扑打。哪里火大他扑向哪里,哪里粮食在燃烧他冲到哪里……他扑,他打!他颠,他撞,他在弥漫的火焰中,奋力地搏斗,冲杀!最后,只剩下北墙根一个囤子还在冒火。冷元迷迷昏昏地张开两臂,象是要拥抱一个大孩子,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 
  三天的运输任务,江水山领着大家提前完成了,今夜就急赶着回了村。民兵队长疲累不堪地走进家里,在炕上躺了一会,没等母亲做好饭,他就听着她的责备话,成习惯地大步走到粮库去查岗。 
  江水山来到库房不见岗哨,仔细观察,大门洞开,屋里闪烁着火星,散出皮肉烧焦的气味。水山急忙冲进去。屋里漆黑一团,什么也分不清。他立时吹起报警的哨子。人们被惊醒,从家里向哨声响处奔来。火把、提灯亮了,众人拥进粮库。在通明的灯光下,多少双大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情景。 
  库房里残烟缭绕,粮食的浮面被烧黑一层,隐约可辨出灰烬里洒着一片片的血迹。烈属曹冷元老人,衣服快烧光了,身体紧紧地抱在粮食囤子上,绛红的血液顺着囤边向下淌着,将未熄的火星淹灭。 
  众人呼喊着奔上去。江水山用右臂紧紧地抱起冷元,连声地叫道:“大爷!大爷……” 
  曹冷元那斑白的头发茬和胡须都烧焦了,脸上起着一片红泡,眼睛含着浑泪,与世长辞了! 
  悲恸的哭声,震动着高大的库房,摇撼着数万斤公粮。 
  江水山抱着老人的血体,眼睛愤怒地瞪着,大滴的泪珠挂满他那苍白的两颊。他咬牙切齿地吼道:“反动派!害了我们最好的老人!抓凶手!” 
  “报仇!”响亮的呼声,接应了民兵队长的号召。 
  火把、提灯往来如梭,撕开了黑暗,照亮了全村。江水山指挥群众到处搜寻,派人分路追踪,挨家逐户地清查……“民兵队长!”青妇队员玉珊姑娘叫着跑到水山跟前。她手里提着一个洋铁桶,“在粮库外面草里找到的。” 
  江水山在火光下仔细端量,铁桶上隐约地显出“蒋丰理记”的字样。几张嘴立时嚷道:“没有错,这是蒋殿人家的油桶!” 
  “土改复查时,那胖老婆说里面是灯油,提着走的……”江水山瞅着油桶,恼恨地说:“老贼头!我要你的命!” 
  蒋殿人脱去沾满血渍的衣服,上衣还未来得及换,突然大惊失色,衣服从手中脱落。 
  “怎么啦,没杀死?”胖老婆惊诧地问。 
  “人是打死啦!跑得慌,油桶忘带啦!那上面有爹的名字……”蒋殿人慌乱地叫着,开门向外走。 
  “你不能出去,外面那末多人在喊!”胖老婆急忙阻遏。“险也要冒!”蒋殿人推开她,跑到院子里,忽听人声鼎沸,直向他家包围上来了。蒋殿人惊恐地退进屋,把门插紧。 
  霎时间,蒋殿人的住屋被火把包围,人们密密层层地将房子围得水桶般严实。怒吼声宛如爆发的山洪,响自四面八方—— 
  “老狗头蒋殿人!快出来!” 
  “你这杀人犯,把你骨头砸成粉!” 
  “快出来偿命吧,反动派!” 
  “开门!开门!快开门!” 
  …… 
  蒋殿人象掉进陷阱的老狼,在屋里急转圈圈。胖老婆鼻涕眼泪地哭道:“怎么办哪?怎么好啊?” 
  十二岁的男孩子哭叫不止。 
  蒋殿人突然停步,从窗棂间望着外面的火光,长叹一声:“完啦!完啦……” 
  哗啦啦一阵响,院门被撞开了。群众拥到屋门口。江水山冲着门喝道:“姓蒋的!你倒是开不开门?” 
  蒋殿人平静下来,点上灯,脸上显出阴冷的微笑,对老婆说:“完啦,咱们的寿数尽了!”他凶恶地揪过孩子,倒提起来,猛地向水缸里撞去。 
  孩子被水呛得痛苦地呼噜了几声,就敛声了。 
  胖老婆惊恐地看着他,骇然地说:“你疯啦!”“哈哈哈!”蒋殿人野兽般地狂笑,“要那杂种干什么?留后代没有用啦!你……”他摘下墙上的菜刀,向老婆劈去。 
  “天哪!救命啊!”胖老婆丧魂地叫着去抽门闩。蒋殿人将她揪过来:“一块上天吧!”说着,照她头上连砍三刀。 
  胖老婆的脑浆夹着长发,四迸八淌。她仰身倒进锅里。蒋殿人正要把刀向自己脖子上砍,门打开了。 
  江水山手端驳壳枪,紧指蒋殿人。 
  众人站在民兵队长周围,高擎着火把、提灯,后面形成长长的火龙。 
  在众目虎视威逼下,蒋殿人后退了两步。他那弯曲的光上身,溅满老婆的血浆,手里的菜刀向下滴着污秽的脑汁。蒋殿人瞪着血红的小眼睛,盯着江水山,狠狠地说:“江水山! 
  你这兔崽子!快滚蛋,要不我要杀死你!我疯啦!”江水山逼上一步,怒喝道:“你本来就是条疯狗!把刀放下,放下!” 
  蒋殿人抡刀向江水山砍来。砰的一声,没等他刀出手,手脖子被江水山射出的子弹打折了。屠刀落在蒋殿人脚前。蒋殿人疯狂地蹿跳着叫骂:“江水山,你杀了我吧!我蒋殿人反正够本啦!哼,你以为我真救过你爹吗?呸!穷石匠,共产党!我想杀都杀不完!可惜叫江石匠留下你这末颗种子,我怎么没早砸死你……” 
  “水山,民兵队长!打死他,你快打死他!这条恶狼……”众人激烈地愤怒地喊起来。 
  江水山气恨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他拿枪的手颤动着指向敌人——他又放下了,轻蔑地说:“打死你这个落水的疯狗,用不着费子弹!痛快死了也太便宜你这个老反动派!把他绑起来,押走!” 
  人们刚要上前,蒋殿人跳上灶台,狂吠乱骂:“你们这些穷棒子!等着吧,共产党的香烧不了几天啦!天就要变啦!不等我全家的坟头长草,就有人替我报仇!你们是天生的穷种子!共产党救不了你们的命,挖不掉你们的穷根……” 
  叭叭叭!三颗灼热的子弹,从江水山枪口里愤怒地射出来。蒋殿人嘶声叫着摔倒在他胖老婆身上。 
  孙承祖闷头喝了几盅酒,最后一倒酒壶,里面空了。他气恼地把锡壶掷到炕上,一仰身,颓丧地躺下了。 
  他和蒋殿人事先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能将四万多斤公粮化为灰烬。岂知一个衰弱的老头子,竟没命地救出粮食,损失的最多有千把斤,并且把蒋殿人的命也断送了。孙承祖感到不幸中之大幸,是蒋殿人没向共产党屈服。否则,连他孙承祖和“刮地皮”一伙,也要遭杀身之祸了。接连两次大破坏都未成功,党羽又前后丧生,使孙承祖感到悲哀,丧气。他怕村里为此起疑,一直窝藏在地洞里,吩咐王镯子行走谨慎,常在外面听风声。这样过去了两天,没有风吹草动,他这才舒口气,爬出来松快一下。 
  过一会,王镯子回来了。她脸子很阴沉地说:“他奶奶的!参加追悼会的有好几百人,送葬时全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去了!死个老头子,就和死祖宗一样,好多人哭出了声。” 
  “谁在会上讲话?”孙承祖留心地问。 
  “曹振德不在家,还有谁?一只胳膊的!” 
  “他说什么?” 
  “还是那些话,要大家不流泪,使出吃奶的劲打反动派……”王镯子又骂起来,“这个四肢不全的江水山,国军来了先把他那只右胳膊砍去,再叫他挥着枪,‘向反动派开火’!”孙承祖沉闷地说:“国军来了还能留着他的头?不知怎么闹的,为什么还打不过来?老在西面停着?” 
  “谁说的不是?你舅走了也不来啦。你还说北河发大水国军就来了,水发过一次啦,连影也没有。幸亏早和江任保拉扯上,不然,过几个月我肚子大了,就……唉!”王镯子抱怨地伤心地说,“杀人家没杀成,落得我家两口送命……”“你想妈啦?”孙承祖揶揄地冷笑一声。 
  “那老东西死就死啦,不打死她把我也抓了……可我哥……” 
  “那也是他自己找的!”孙承祖气恨地说,“不提这些啦,以后要紧。” 
  “那你打算怎么办?” 
  “国军老不过来,我也要走了。” 
  “走?你走,撂下我,我跟谁去?你不能走,在家老老实实躲着,别再动他们好了。” 
  “不动办不到,我不是一般的国民党员!杀不尽共产党,就没我们的天下!”孙承祖咬着牙根说。 
  “天哪,我可怕啦!”王镯子呜咽起来。 
  孙承祖想了一想,安慰她道:“好,我不走。叫共产党吓跑了,不是好汉,也没完成党国交给我的任务。”他转脸问她:“孙俊英今天去送曹冷元的葬没有?” 
  她才不出这个门。”王镯子心里又酸溜溜的了,“你老和她去胡闹,能管屁用!” 
  “这是烧热了再打铁,看她的表示对我算贴心了。再加一把劲,就是我们的人了!”孙承祖思忖道,“现在咱们是单枪匹马,非把她拉住不可。” 
  “你小心她的肚子再大了。”王镯子说着扭过身。“这你放心,她在牟平时就不会生孩子了。”孙承祖淡漠地笑笑,又嘱咐她,“老东山改变了态度,你以后少去。”王镯子愤慨地说:“我还多去干什么!幸亏你有话在先,我鼓动他时从来没说露骨话,不然又是麻烦。老东西,怎么冯寡妇没憋死他,今儿还拄着拐来开追悼会……” 
  掩埋曹冷元老人灵柩的那天,夕阳斜射时分,去桃村支前的人们回来了。春玲来到家门口,门锁着,她忽闪了几下睫毛,就抱着扁担朝儒春家里来了。 
  “奇怪,怎么门没闩?”春玲打量着瓦门楼底下虚掩着的大门,惊异地自语道。她小心地推开门,防备着门后的狗的袭击。但是这次却不见有狗声,她大着胆子跨进门槛:狗没有了。 
  春玲把扁担靠墙别好,轻脚走进屋门,眼睛突然瞪大了!朝着门口的正间的北墙上,她从前来此首先刺进眼里的那张满布苍蝇屎的灶王爷画,消失了;代替灶王爷的,是一张不大的戴着八角帽的毛主席的肖像。骤然,春玲浑身通过一股强烈的暖流,觉得这屋子特别明亮,与从前完全变了样。她不由地站住脚,向那张毛主席像望了一会才走进里间。春玲见一个人脸朝里趟在炕上,他的头刚剃过,闪着耀眼的亮光。春玲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寻找什么似的在这颗头上巡视一遭,才确信那条向她撅过、甩过多少次的小辫子是剃掉了,老东山留了五十多年的辫子,至此断根了! 
  “大爷,你好呀!”她温和地问候道。 
  老东山转过头,望着来人,愣了一霎,忽地翻身坐起,欣喜地叫道:“啊,玲子!你回来啦!”他立刻下炕。对方的反应感染了姑娘,她拦住他,亲切地说:“大爷!你快趟下,你有病……” 
  “没病,我快好啦!”老东山坚持要下炕,推让了好一会,春玲落坐炕沿后,他才坐定了。他见春玲身布旅尘,还带着包干粮的包袱皮,即忙说:“孩子,你是才回家……快做饭吃……” 
  “不用,大爷!我不饿,饿了我自己会动手……”春玲拦挡住他,突见老东山的眼睛闭紧,泪水淌了出来。她吃惊,急问:“大爷!你怎么啦?” 
  “哦……”老东山不顾害羞地在未过门的儿媳面前拭着老泪,“我对不起你,玲子……” 
  春玲深深被老头子的行为打动了心,眼里闪着泪花,激动地说:“大爷,别难受,过去的事就算啦!” 
  老东山装上烟锅,春玲给他点上火。他抽了几口,沉痛地说:“玲子!你大爷自以为聪明一辈子,糊涂事都叫我干啦!过去,你们当干部的不管说什么,我是半个心听着。我眼睛只瞅着自己的几亩地,也把别人看得和自个一般大。这次我病了,不听你、你爹和水山的话,找冯寡妇——那个糟蹋人的坏蛋——来跳神,差一点把我的老命害啦!我只以为活不得了。幸亏水山大侄找来药先生,救了我这条命!唉,直到要做鬼了我才知道痛啦!这些天我前前后后想了多少遍,觉着从前我错啦,错在没全听共产党的话上。神仙是骗人,亲戚不顶用,王井魁能把亲生娘打死,只有跟着共产党,受不了骗,没有坏处,净得好处!唉!你大爷算转过这个弯来了,以往对共产党不自愿的事,都该自愿才对。我求闺女你,别忌恨大爷,别不理睬我……” 
  “大爷,你放心!”春玲亲热地说,“过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俺爹俺姐也批评过我,爱动脾气,性子太倔……好啦,大爷!往后咱们齐心协力,一块打反动派……嗳呀,我真高兴呀!” 
  老东山和未过门的儿媳妇,父女般地谈着,似乎他们之间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纠纷和不快。 
  “大爷,俺大妈和俺哥嫂他们呢?”春玲以一家人的情感称道着。 
  “你哥你嫂都下地啦,你大妈抱着你侄子,到看孩子组给妇女变工队哄孩子去啦!”老东山用一家人的语气回答着。“俺嫂也参加生产啦?”春玲惊喜。 
  “哦,全家都入组织啦!”老东山自豪地说,并着重点明,“我是农救会员!” 
  “哈,这就好啦!”春玲欢笑起来;她又关怀地问,“俺淑娴姐……” 
  “也下地啦。” 
  “我是说,她这些天精神好吗?” 
  “也难说,”老东山考虑着,“娴子是不大旺醒。我问她,她也不说,莫不是为若西调走再没来?” 
  春玲的脸沉下来,想了一霎,说:“大爷,你说淑娴真乐意这门亲事?” 
  “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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