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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难念的经
临走的时候，王动特意又看了一眼那个躺着晒太阳的傻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满与焦灼，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他在做着这世界上最舒服的事情一般。
傻人有傻福，果然真的如此。
这回赵书桓的话明显少了很多，闷头走在两个人的前面，路过一家院子的时候，直接拐了进去，院门没有关，赵书桓也不客气，一进院就大声地喊道：“老四，你家永铭在家没？”
“在家呢，我给你喊去，永铭，永铭，出来，看谁来了。”屋门前一个男人连忙接过话，冲着屋里大声喊了几句。
徐永铭，王动记得这个名字，丘国强给他的资料里面就有他的信息，只是没想到，赵书桓带自己来的第一家却是他的家。
“二伯，你找我？”憨憨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接着胖大如狗熊一般的身子就出现在了台阶上面，冲着赵书桓嘿嘿一笑，一付憨厚的模样。
“不是我，是他们想问你几个问题，别怕，问你啥说啥就行了。”赵书桓一指王动和朴静妍，自己踱步到了一旁，看样子已经把自己撇得干净。
王动和朴静妍不约而同盯到了徐永铭的眼睛上，只不过同样是盯着眼睛，但两个人的含义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王动想看的是徐永铭看到自己警服的一刹那，目光会不会慌乱，眼神有没有躲闪。
朴静妍却跟他不同，她想看到的却是徐永铭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的表现，在她的判断中，凶手绝对是一个平时欲求不满足的男人，而自己也有这个自信，他看到自己时，也许会露出些马脚出来。
不过徐永铭注定是让两个人失望而归，他的眼神里除了好奇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意思，王动和朴静妍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失望，王动往前走了几步，热情地说道：“徐永铭是吧，我是市刑警队的，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别紧张。”
王动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28。”徐永铭憨憨地回答道。
“28了，有工作吗？”
徐永铭摇了摇头，有些灰心地说道：“没有，我去城里找过工作，他们都骗我，干完活都不给我钱。”
这个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决，王动岔开话题道：“那你现在都干什么呢，帮家里干农活吗？”
“当然了……”徐永铭一撸袖子，露出他那条粗壮的胳膊，信心满满地说道：“我爹身体不好，家里的农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身强力壮、单身、头脑不灵活、又进城做过工，朴静妍提出的几点要求面前的徐永铭完全都吻合，只是王动看着他那付天真的模样，怎么也不认为那桩案子会是他做出来的，而且自己看到的是八年后的他，八年前的他又是什么模样，恐怕谁也说不好。
又随意聊了几句，王动连案子的半个字都没有提，就跟徐永铭提出了告辞，出去之后，装着满肚子疑惑的赵书桓早已经按捺不住性子，问道：“我说小伙子，你到底会不会审案呀，你让我带我就带你来了，你就问那几句话有什么用？”
“那你说，审案应该怎么审呀？”王动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焦急的赵村长。
“我说？”赵书桓愣了一下，随便摆摆手：“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呢，不过我就觉得你们审案应该更厉害一些才行，光靠你们这样问，哪辈子能问明白。”
“呵呵……”王动没给他解释更多，就是解释了他也不一定明白，你只要知道他们也是好心，也是着急就行了。
一边走王动一边跟赵书桓说道：“就像徐永铭这样的，你挨家挨户都领我转转就行。”
“行，今天就你说了算，只要把那畜生给抓出来，你让我怎么样都行。”赵书桓也不知道王动这样做的含义，不过人家既然这样说了，那自己照做就是了。
光这一上午的时间，赵书桓就带着两个人跑了四、五家，而且让王动和朴静妍有些郁闷的是，这几个人的情况居然跟徐永铭差不了多少，都是身强力壮，都是单身，而且头脑也都不太灵活。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王动看着跟自己跑了一上午的赵村长也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到：“赵村长，今天把你也累坏了，你这村子我们也不熟悉，你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顿饭。”
“吃个饭还找什么地方。”比起刚到的时候，赵书桓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一把拉住王动的手就往前走，不满地说道：“跟我客气啥，走，家里都准备好了，就等咱们回家就开饭。”
王动被赵书桓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这可不行，队里有要求，不管午餐还是晚餐都得自己解决。
“扯犊子，我就不信了，吃两碗大米碗，你们领导还能把你这身警服给扒下来不成，你们也别以为我谁都请，这是看你们两个小孩不错，我才请的，搁别人身上，我还不伺候呢。”
这下没办法了，王动也不好跟赵村长在道上扯来扯去的，只好对朴静妍投了一个眼神，老老实实地跟着赵书桓向他的家里走去。
赵书桓家里的条件明显要好一些，院子里面已经盖起了二层的小楼，院子里的炉子上放着一口大锅，下面的火烧得正旺，离老远就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气。
朴静妍深深嗅了一下，惊讶地问道：“这炖的是什么呀，这么香？”
“一看你就是大城市里来的娃，肯定没吃过，这可是正宗的山鸡肉，一般人我可是不给吃的。”吃饭的饭桌就摆在了院子中，赵书桓跟烧火的女人打了声招呼，一屁股就坐了下来，砰的一声，一小坛白酒就被他打了开。
王动一看有酒，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忙正色道：“赵村长，饭我可以吃，但这酒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喝。”
“不是给你喝的……”一扬手，赵书桓面前的饭碗就倒进去了半碗，招呼王动和朴静妍坐了下来，赵书桓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脸惆怅的表情，长叹了一口气，闷声道：“那三个被害的孩子中，有我的亲外甥女，找不到那个畜生，我特么的不甘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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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转身就跑
院子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八年了，这个案子在平石村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禁忌般的话题，原本三个完整的家庭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而最具讽刺意味的却是那个犯案的畜生却一直逍遥在法外，也许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地嘲笑着自己。
王动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自己在资料室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那些冰冷冷的文字和照片，只有置身处地的时候，他才能更加清晰感觉到这件案子带给平石人的压力有多么的巨大。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让你们尝尝你嫂子的拿手菜……野鸡炖树菇。”赵书桓把话题一转，帮着自己的老婆把一大盆鸡肉放到了桌子上面，笑着说道：“别客气，来，小王，开吃……”
赵书桓生怕两个人脸薄，放不下，自己先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的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让着两人。
吃就吃吧，反正人都来了，王动给朴静妍使了个眼色，也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起来。
野鸡的肉很香，也很劲道，配上了新摘下来的树菇味道更是一绝，可王动和朴静妍的心思却并没有在吃的上面，吃着吃着，王动把筷子一放，开口问道：“赵村长，今天咱们跑的这几家，这几个人有没有在案发后就突然离开平石村，然后在外一待就是两三年的？”
赵书桓喝酒上脸，碗里的酒已经下了一大半，黝黑的脸庞现在变成了红黑色，双眼却是更加的清亮，听到王动的话，他琢磨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你这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老徐家的永铭好像出去过好几年，过年都没回来，自打前年回来之后就没走过。”
又是徐永铭，王动和朴静妍对视了一眼，在心里面牢牢地把这个人名给记住。
王动和朴静妍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筷子，到是让赵书桓好一顿的埋怨，还以为他老赵待客不周呢。
两个人连忙解释了下午还有工作，已经酒足饭饱的赵书桓这才放过两个人，叼着根牙签，披着一件外套，带着两个人继续向别人家走了去。
“老郑，在家没？”隔着院墙，赵书桓的大嗓门就开始喊了起来。
“在呢，谁呀？”半晌，屋门被人推了开，一个男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一眼看到赵书恒和他身后穿警服的王动时，陡然愣了一下，随后的反应却是出乎王动的意料，他……居然转身就跑。
不跑说明你没什么事，但你这一跑，这分明就写着捉贼心虚这四个字吗，王动一看这个人居然想往屋里跑，这也顾不上什么院子不院子的，直接一翻身，从低矮的院墙上翻了过去，大声地喊道：“不许动。”
说是不许动，又有几个能真正听话的不动，被唤做老郑的人脚步也是异常的灵敏，嗖地钻回了屋子里，不管赵书桓在外怎么叫他，他都不加理会。
王动脚前脚后就冲到了房门前，这头门刚拉开了一半，耳边就听到姓郑的老哥在屋里大声地喊道：“快点收起来，赵书桓那王八蛋带警察来抓赌了。”
抓赌？
王动的脑子有些没转过来，耳边便听到屋子里面顿时乱成了一团，麻将哗哗的声音、咒骂赵书桓的声音，通通交织在了一起。
拉着屋门的手颓然地放了下来，本以为是自己走狗屎运，摸了条大鱼，可结果还是一场误会，人家以为自己是来抓赌的。
赵书桓这时也走了过来，一看王动的手都放在门把手上，居然又缩了回来，不由得纳闷道：“咋了，他郑麻杆还敢把门锁上不成？”
借着酒劲，赵书桓上前用力一拉，差一点把自己给闪到，嘴里念叨着：“这不是没锁门嘛。”刚想喊郑麻杆的外号，结果却意外看到其它的三个人居然挤到了老郑家的沙发上，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屋里地下的桌子还没来得及撤掉，一颗麻将牌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赵书桓也不傻，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在家里在干什么，大手砰地往桌子上一拍，怒道：“郑麻杆，你儿子呢？”
“呃……，我儿子？”郑洪昌愣了一下，脑子里怎么也没反应过来赵书桓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就打个麻将玩个小钱吗，找我儿子又做什么？
“里屋睡觉呢。”郑洪昌老老实实答应到，这时眼睛瞄到了刚进屋的王动和朴静妍，立刻有些发虚地转过了头。
“让他下来，这两个警官要问他几句话。”赵书桓没有多说废话，拎了个板凳坐了下来，瞪着红扑扑的眼睛盯着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像是要从他们身上剜块肉一般。
一听警察找儿子，郑洪昌更加茫然了，自己那个傻儿子天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又能惹什么祸呀，难道是赵书桓这小子想法又来整自己？
憋着一肚子疑问的郑洪昌到里屋把自己的儿子喊了起来，还揉着眼眼的郑圆一进屋就憨憨地跟几个叔叔伯伯打着招呼，当目光落到朴静妍身上的时候，目光明显停滞住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没有半点要躲避的意思。
“瞅啥呢……”郑洪昌一看自己的儿子出了丑，顿时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
“哎哟。”郑圆揉了揉被打痛的头瞪了他爹一眼，不满地转过了头。
朴静妍对这种目光早已经免疫，一看父子两个居然又闹起了矛盾，宛然一笑，开口道：“郑圆是吧，你好，我叫朴静妍，我们今天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有。”郑圆憨厚地回道，一张胖脸笑开了花，一看朴静妍和王动还站着，连忙把刚才撤掉的板凳又搬了回来，放到朴静妍的身边，客气道：“你坐。”
这人与人的待遇怎么就不一样呢，自己这么单独地站着也太突兀了一些，王动只好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朴静妍的身边，还没等两个人开口，对面的郑圆又发话了。
“爹，你咋还站着呢，去给人倒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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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义灭亲
郑洪昌的老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平时在家的话自己被儿子说两句也没什么，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被儿子呵斥，顿时这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想骂他两句吧，又怕他犯起浑来，在跟自己打起来，那今天的乐子可就大了。
“我不渴，我就问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朴静妍适时地加了一句，到是解了郑洪昌的围。
“你问吧，我肯定实话实说。”郑圆有些自信地搓着手，略显腼腆地说道。
“你今年多大了？”
朴静妍并没有用警察固有的方式来询问，而是像是唠家常一般，用着随意的口气问道。
郑圆脸一红，喃喃地说道：“二十七。”
二十七的话八年前应该就是十九岁，朴静妍心里盘算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进城打过工呢？”
“进城？”郑圆的思路一下被朴静妍搞得有些混淆，琢磨了一下，这才点点头：“去过，在城里做了四、五年呢。”
“那你第一次进城是哪年？”朴静妍一步一步诱导着。
“大概二十岁吧……”郑圆回想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瞪着他爹道：“还不都怪我爹，嫌我天天在家里不给他赚钱，非把我给撵走，然后他好在家里找人打麻将。”
郑洪昌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看都不敢看坐在一边的赵书桓，训斥道：“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麻将了？”
“还说没有，你们刚才就在打，我睡觉都没睡好。”郑圆一脸鄙视地看着他爹，转头冲着朴静妍像模像样压低了声音道：“他们还耍钱呢，我都看到过。”
朴静妍差一点笑出声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坑爹呢，这个事情归不到自己管，看着满脸老实模样的郑圆，朴静妍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一个人在外地打工，有没有人欺负过你呀？”
“咋没有呢……”郑宝像是终于有了述苦的对象，顿时倒起了苦水，什么起得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干得比牛还多，最关键的干了一年到年底了却不给你发工钱，你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的确是挺惨的，朴静妍也不由得生起了同情心，关心地问道：“那后来呢，你就回家了？”
“没有，再后来都是胜庄的胡云峰带着我一起出去的，有他在，没有人敢欺负我。”郑圆表现得很得意，信心满满地拍着自己的胸膛，那自豪的样子谁都能看得出来。
‘胡云峰’，坐在一旁，半天都默不作声的王动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三个字，想了想又在上面画了个圈，标注上了胜庄两个字，如果自己想了解这几年到底有谁出去打过工的话，这个人肯定会是个关键。
朴静妍又问了几句，郑圆都痛快地回答了，想要了解的都了解之后，朴静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笔记本，做出一付要走的架势。
“这么快就走了，再问问我呗，要不我让我爹杀两只鸡，吃过饭在走呗。”郑圆一付恋恋不舍地看着朴静妍，眼里露出一丝丝的不舍。
“我还有工作要做，就不在这里吃饭了，有机会的话，也许我还会再来的。”朴静妍向着郑圆摆了摆手，往屋外走去。
“那说好了，一定要来呀。”郑圆不甘心地追了出去，拼命地跟朴静妍挥着手。
看着好笑的王动从他的身边走过，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陡然又停了下来，盯着郑圆问道：“你们的工程队里面有没有常年都不回家的人呢？”
“常年都不回家？”郑圆愣了一下，思考了一会不确定地说道：“好像蒙晓刚就经常不回家，听说他爸总打他，所以他才不回来的。”
又是一个人名，王动匆匆记到了本子上面，拍了拍郑圆的肩膀，这才快步追了出去。
依旧是赵书桓打头，王动和朴静妍跟在后面，王动一想起刚才的场面就想笑，趁赵书桓的注意力没在两个人的身上，压低了声音调侃道：“你的魅力可真大，连傻子都被你迷住了。”
朴静妍没好气地瞪了王动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明白的味道，反驳道：“可有的人连傻子都不如，你说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