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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颜+焰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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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杨芷净讲完此次滇南之行的经过,卿九言转头向一旁未发一语的卿洵道:“你怎么看?”他这儿子虽然很少说话,但对事情的判断却极为精准,至今尚未出过差错。
“警惕!”卿洵只说了两个字。
“有什么好警惕的,那宋锡元不过是个酒色之徒,能成什么大事?”杨芷净愠道。
一说起那宋锡元,她心中就有气,都七老八十了,还左拥右抱。最可气的就是那双贼眼,在她身上扫过来扫过去,仿佛要将她剥光似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被她如此冲撞,卿洵却并不生气,反是唇角微露笑意,望向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他是故意的,或许他真好色,却决不昏庸。”只有是她,他才会不吝解释。
“何以见得?”杨芷净不服地问。
卿洵收敛了脸上难得一见的表情,转向卿九言,“我看见了雪湖秋。”语罢不再多言,相信父亲应该明白。
“那又如何?”杨芷净依旧不甘心地反问,一个雪湖秋又能说明什么,那老头子又不是他。
卿洵没有回答,明显地表示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的态度。
“好了,好了,你们刚回来,就不谈正事了。”卿九言见机地扬手中断谈话,以雪湖秋的可怕及特立独行,竟出现在宋家,自可由此推断出宋老头不如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懦弱无能。究竟,这老头葫芦里藏的是什么药呢?心中如此想着,他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转向杨芷净,道:“净儿,一路上师兄是否又欺负你了?”在这个家中,只有洵儿待净儿最好,偏偏净儿就是喜欢告洵儿的状,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如此问,只是想捉弄一下他这个从小便吝于表现感情的儿子而已。
“可不。”被他如此一提,杨芷净立时忘了开始的不愉快,跳到卿九言身边叽叽喳喳地数落起卿洵的不是。
看到父亲调侃的笑容,卿洵只能无言以对。转身来到窗边,目光落在园中已含苞的菊花上,耳中听着师妹娇美动人的声音,心中升起一片平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稍稍感到生命的美好,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奢侈,所以他万万珍惜,生怕一不小心连这仅有的快乐也会消失无踪。他,真的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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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膳,杨芷净沐浴后换了一条淡紫色印花长裙,白色丝织宽带紧缚柔细的纤腰,在后面相结,带尾下长垂至地,走动时向后飞动,飘逸飞扬,很是美丽,配上月白色底蓝丝绣花宽披肩,仍湿润的秀发以紫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泛着健康的光泽,整个人散发出无与伦比的优雅与贵气,实在很难不让人倾服于她的美貌与气度之下。
来到客舍,那红衣女子已经醒了,正背倚枕头,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双臂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但即使如此,她身上仍带着可让男人血脉贲张的魔力。
听到门响,她抬起头,露出那张艳媚的脸来,见到杨芷净,明显地愣了一愣,但随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是姑娘救了我吗?”她的声音清柔似风。
“你觉得怎样?”杨芷净并没走近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对于眼前的女人,她实没有好感。
“无大碍,多谢姑娘相救。奴家焰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对于她的冷淡,焰嫌并不以为意,人家救过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无大碍,那便早点离开这里。”杨芷净冷冷地道,对于这种女人,她一向不假辞色。至于她的名字,她更不屑于去记,“你也不必谢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为了和马为作对,你们这种女人我是看也不会看一下的。”
她语气中的不屑及鄙夷,令焰娘美目微眯,随即发出一串媚惑人心的轻笑,娇声道:“姑娘的意思是说焰娘可以不必回报姑娘的救命之恩吗?”
轻轻一哼,杨芷净转身向外走去,“那自是不必,而且真正救你的人是师兄。”语罢,她已走出大门。
月色如水,杨芷净沿湖而行,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不期然,她脑海中浮起一张意气风发的俊颜,脸颊不由微烫。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大胆,竟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伴同游了两天。他说他叫傅昕臣,那本来是个冷绝孤傲的男子,可是在她面前他会欢畅地大笑,只是那笑声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傲气,让她不禁猜测他的身份地位一定不低,只是为什么从没有听过这名字呢?
“傅昕臣。”她轻念这个名字,想起两人分手时他的承诺,纤手不觉捧住小鹿乱撞的心口,“你说要来提亲的,可别忘记。”她讲得极轻,生怕被风听了去。那个男人她只认识了两天,便和他订下了终身,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幽幽叹了口气,她嘴唇微动,向着天空中的明月不知说了些什么,呆了片刻,然后转身向来路走去。
许久之后,一个瘦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神色复杂地仰望那冷月,似心伤,似落寞,又似心灰意冷。只因太过复杂,又或不习惯将表情写在脸上,让人无法确切地分清。
“傅昕臣,我好想你。”杨芷净最后对月说的这句话还在他耳中回响,久久不散。
☆☆☆
焰娘深吸一口气,吃力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人家都说到这分上了,她怎能再留下。更何况她哪里不能容身?大不了被马为抓回去,多说几句甜言蜜语,赔上这迟早会被人占了的身子,应该还是可以留住一条命的。谁叫她招惹谁不好,偏碰上这煞星,活该倒霉。
一个垂髻小丫环手捧托盘,上置一碗,出现在路的尽头,碗中冒着热气,看见已至院中的焰娘,她明显地吃了一惊。
“姑娘身子还未大好,怎下床了?”她一边说着,步子不由加快,恨不得能赶上前将焰娘搀回屋。奈何碗中的药汁大荡,令她不得不停下来稳住,以免泼洒出来。
焰娘娇媚地一笑,柔声道:“我要走了,谢谢你。”
小丫头看到她的媚笑,小脸不由自主一红,她可从未见过这么勾人心思的笑容,让人心跳也跟着加快。但是一听到焰娘的话,她便如冷水泼头,立时清醒过来。“你病还未好,怎就要走了?二少爷可知道?”谁都知道这位姑娘是二少爷救的,她走也自需二少爷同意。
“二少爷?”焰娘微愕,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小妹妹,你告诉我,二少爷是谁?”她走不走与他何干?
“二少爷?”小丫环显然被问住了,良久,才讷讷地道:“二少爷就是二少爷啊,是他救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焰娘闻言微奇,怎地又冒出这号人来,“救我的不是位姑娘么?”
“你说的是净小姐,她和二少爷一起回来的,但是拉你回来的是二少爷的车。而且那些侍卫没有二少爷同意,谁也不敢做主救人,即便是净小姐发话也不行。”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说起话来却条理分明,想必这事已在下面传开了。
焰娘脑海中蓦然浮起今晨自己闯进马车的那一幕,当时情急之下,她什么也顾不得,只望能抓住马车中的人当人质,好命那些侍卫带自己走。却不想其中所坐之人武功奇高,她又身受重伤,在跃上马车之时已感不支,不要说与之较量,就是对方样貌她也没看清,便昏了过去。
现在想来,那位必定是小丫头口中的二少爷了,看来她又多欠了一人。不过她根本不在乎,报得了恩就报,报不了就算,反正她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今天过了还不知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不过那二少爷必是个男人,男人的恩就要好报得多了。
“我要走了。”一股寒意自底涌上,焰娘再次道,还不走的话她怕自己真走不了。这身子一向不娇弱,但受伤后又是另一回事。“等我好了,再来向你们二少爷道谢。”
“别!”小丫环吓得赶紧将托盘放在地上,冲上前张开双手拦住焰娘,“没有二少爷同意,你走了,我们可活不成了。”
看到那惶急的小脸以及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小手,焰娘只觉好笑,但一阵虚乏令她不由蹙起了秀眉,看来走是走不成了。她恶作剧地眨了眨眼,纤手抚额,呻吟一声,娇软地倒向小丫头,小丫头赶紧伸手抱住她。焰娘身子虽纤秾合度,重量却不容小觑,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撑住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见小丫头一边吃力地撑住她,小嘴还一边叨念,“看你,这个样子还想走,怕尚未出府已倒下了。”
“嗯。”焰娘唇角微翘,轻轻哼了一声,“好冷,你扶我进去吧。”既然她不让走,自得由她承受让自己留下的代价。
小丫头倒是没有怨言,深吸一口气,扶住焰娘,吃力地迈动起脚步。
感受到她纤细柔弱的肩膀,焰娘目中闪过一丝茫然,回想起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生活的艰难。偷蒙拐骗,什么不做?有几次还差点落入妓院和那些专门玩弄小孩的人手中,如不是凭着过人的机灵以及那自族中带出来的功夫逃脱,今日的她早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思及此,她不由慢慢收回压在丫头身上的重量。
喝下丫头端来的药,焰娘从怀中掏出红色丝巾,将长发拢在一侧胸前。一挑眼,看见小丫环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由失笑,故意抛了个媚眼给她,腻声道:“奴家好看吗?”
小丫环脸一红,却并没移开目光,真诚地点头道:“好看。”顿了顿又道:“净小姐也很好看。可是我总觉姑娘和净小姐不大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出来。
“当然不一样,我和净小姐本来就是两个人,不一样才正常嘛。”焰娘有意曲解她的话意,眼波流转中,媚态横生。
“不,不是这个意思。”小丫头急道,然后闭眼想了一想方道:“看着你我会觉得心跳,觉得不好意思,对着净小姐却没有这种感觉。这、这总是不大妥当吧。”她觉得女孩子应该像净小姐一样,而不是像这红衣姑娘。她从小就呆在卿府,并不知道有专门靠勾引男人来维持生存的女人,故有此说。
焰娘淡淡笑了一笑,其中有着小丫头无法察觉的苦涩,“是不大妥当,小妹妹你长大了可别学我。”学她,不会有快乐,生命中充满的只是鄙夷、唾弃以及糟蹋。眼前的小女娃还不懂,等懂了就不会再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了。
不想再说下去,焰娘面向墙躺下,闭目假寐。
小丫头只道她累了,也不敢再打扰她,端起空碗,脚步放轻走出房间,并悄悄将门拉上。
 第二章
这里很舒服,她再一次对自己说,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比她以前过的日子不知好上几千倍、几万倍。可是——那个二少爷什么时候才召见她啊?
焰娘不耐地迈步走下石阶,园中各色菊花已开了大半。数数日子,她来到这里已有月多,身子早好得差不多了。可是除了丫环玉儿和那个想看又不敢看的没胆色鬼大夫外,她再没见过其他人。
通过与玉儿闲聊,她了解到主人是当朝权势如日中天的卿家,难怪敢从一向横行霸道的“快刀”马为手中夺人。由此她知道那二少爷便是江湖中有数的几位高手中的孤煞卿洵,那少女自然就是他的师妹杨芷净了。江湖中盛传只要擒住杨芷净,不怕孤煞不低头,可见杨芷净对他的重要性。这样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恩怕是不太好报啊。
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朵刚刚绽放的白菊上,一只浅黄色的蝴蝶立在上面,纤柔的翅膀在秋风中轻轻地颤动着。
她习惯了流浪,无法再过温室中小花的日子。没有风吹雨打,没有死亡的威胁,又怎能显出生命的珍贵?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她,或者是所有的焰娘才会心甘情愿地被囚禁,但这种情况却又都是她们极力避免的。因为那代表着她们的生命将不再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蓦然倾身,吓得蝴蝶展翅而去,飞往花丛深处。
焰族女儿一向主动,何时见有人像她这般呆等?去见了那卿洵,他要她报恩,她就报;他不要,她就走,胜过在这里干等。
摘下一朵盛开的黄菊插在耳畔,人花相映,更增娇艳。收拾好心情,她袅袅娜娜地顺着小径向院外行去。
☆☆☆
卿府很大,一路走来,房舍连绵,道路交错。如非有人指引,焰娘早迷了路,不过她记性极好,走过后便不会再忘。
顺着长廊再走半炷香功夫,出现一片竹林,卿洵的住所便在林中至深处。
就在此时,隐隐约约的琴声从前面不远处的粉墙内传出来,令她不由驻足聆听。有人弹并不稀奇,惹起她注意的是那熟悉的旋律。她第一次听到这曲子是在十二岁离开族人所居之处的前夕,只是非琴所奏,而是以焰族独有的乐器红弈所吹。红弈的音色沉厚苍凉,在草原上远远地传送出去,落进即将被逐的女儿耳中,便似母亲偷偷的啜泣。那样的日子,那样的乐调,她怎会忘记。
不知不觉她已随着琴声穿过月洞门,眼前出现一条假山花木夹峙的卵石小径。转过一堆山石,琴音倏转清晰,一道石砌小拱桥挡住去路,桥下流水淙淙,为引山泉之水形成的人工小溪桥对面有一八角飞檐的石亭。从她所处位置可以看见亭中一坐一立有两位女子。坐着的长发松挽成髻,饰以三支不知何物打造的古朴发簪,身着湖水窄袖斜襟短衫、月白色缎裤,只看侧面轮廓,已是极美。她面前置有一琴,琴声便是由她所奏。她身后站着的少女作丫环打扮,想来是她的侍女。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琴声终止,那女郎转首向她望来,两人目光相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时涌上两人心间,没有人说话。良久,叮咚的水声在三人耳中响着,仿佛想填满这无声的空白。
“二夫人!”一旁的丫环忍不住轻唤道,不明白一向清冷的二夫人为何会如此失常地看着一个陌生女子。
那二夫人浑身一震,回过神来,目光却依然留在焰娘身上。“云儿,去请那位姑娘过来。”她淡淡地吩咐,声音便似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
丫环云儿应了,正待过去,却见焰娘妖妖娆娆地步上小桥,向这边走来。看到她的穿着打扮,走路姿势,云儿不由皱了皱眉,目中射出厌恶的光芒,她不明白这女子一看便是那种靠着身体吃饭的荡妇一流,二夫人为何还要同她打交道。
“云儿,你先下去。”二夫人再次吩咐。她的语气中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云儿虽不情愿,却不敢违命,答应后匆匆走了。在与焰娘擦身而过之时,故意连眼尾也不扫她一下,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焰娘脸上依旧挂着可颠倒众生的笑,并不介意云儿的无礼。
来至小亭,二夫人站了起来,目光清冷地看着笑意盈盈的焰娘。
“你好!”焰娘娇声问好。
“你…焰娘?”二夫人犹豫半晌方问出心中的疑问。两人虽不认识,但直觉让她知道眼前的女人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焰娘目光微沉,唇畔扬起一个淡漠古怪的笑,“没想到在这卿府之中也可遇到焰娘。如果奴家没猜错,姑娘必是阿古塔家的小姐。”焰族中只有阿古塔家族天生擅长乐器,此女能将红弈曲改成琴曲弹奏,身份自不难猜。
“小姐?”那二夫人冷冷一笑,目光嘲讽地看着眼前自甘坠落的女人,不屑地道:“身为焰族女儿,谁有资格被称为小姐?你告诉我。”
焰娘笑而不语,纤指慵懒地划过琴弦,拔出一串不成调的叮咚声。
二夫人继续道:“而且我不叫焰娘,我叫红瑚,自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两秋水变得更加冷冽,“被逐出族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焰娘。”她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忿恨,没有犯错,却从一生下来就被定为劣等生物,这种待遇有几人能忍受。
“是吗?”焰娘满不在乎地轻笑,款摆生姿地走至旁边,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满园花草上,幽幽地道,“无论如何奴家还是要恭喜你成为焰族女子有始以来第一个能找到自己幸福的人。”数百年来,焰女尚无一人能成就美满姻缘。红瑚何其有幸能打破宿世的诅咒。
红瑚缓缓坐下,漠然道:“你怎知我找到了幸福?”幸福不过是上天唬人的玩意,她不屑!
焰娘不解,转过身讶道:“你不是已嫁为人妇了么?你嫁的难道不是自己心爱的人?”本来,她不需此问,因为自古以来,焰族女子可以将身体给任何男人,但却决不会将自由送给非自己所爱的男人。可是红瑚——
“是,我嫁人了,那又如何?我何时说过他得到了我的心?”红瑚美目中掠过对自己与身俱来的身份的无穷恨意,冷漠无情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焰娘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闻,“你不喜欢他却嫁给他…”这是身为焰娘所不容许的,但她却做了。
“是。”红瑚目光中流露出一丝骄傲,“不可以吗?我不想再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也不想在不同的男人中间周旋,所以选择了卿九言。他财势兼备,嫁给他后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好?”
“卿九言?”焰娘脸上的媚笑消失,鲜艳的红唇紧抿,蓦然转身往亭外走去。
原本她以为红瑚嫁的是卿家二少爷卿洵,不想却是卿九言。卿九言是卿家大当家的,是卿氏三兄弟的父亲,且不说年纪足可做红瑚的爹,众所周知的,他对自己的元配夫人敬爱有加,红瑚她竟然毫不在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么?
她已不是焰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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