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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逃命吗?你们以为这么点儿人能干什么?”拜里安格拍动翅膀猛追上来,恐怖的身影遮蔽了残阳。年特被西亚夫按到在筏子上,扭头就看到空中拜里安格凶狠的目光闪动着红芒,那血魔爪的火焰不断暴涨,一条粗粗的火龙就要凌空砸下来。
鼓声突然停了,大手捂住了年特的耳朵,会发生什么?年特看见所有的狮子族战士一起从木筏上扬起头来冲着拜里安格张开了大嘴。有那么两秒,天地不知道为什么黑了一黑,年特感到时间停顿了,一切都在游离,世界一片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之后,巨大的狮吼声震耳欲聋地冲击着他的耳膜,他的脑子发胀,眼珠凸出,但是看见拜里安格抱着头在空中拼命扭动。他突然明白刚才不是天黑了,而是因为上百名狮子族战士一起发出巨大的狮子吼声,那吼声汇集到一起,形成了远远超越人类耳膜分辨范围的强大声波,他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只不过是声音传递变弱后残留的回音而已。
年特觉得自己的神经就要受不了,那震撼使他过了许久依然想要晕倒,他本来想要呕吐,但是一股压力让他吐不出来。木筏的速度已经快得像是在飞,河水发出瀑布一样的巨大轰鸣向西倾泻。怒涛冲击着两岸,溅起几丈高。
他和黑眼都紧紧贴靠在筏子的表面,黑眼昏睡着,但是胸口起伏,河水呼啸的声音太大,搞不清她是否在打呼噜。方才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把她惊醒——要不就是昏倒了。年特暗暗高兴,感谢着森林的守护神、德鲁依的意志、白狼神,什么都好,他不太了解这里的世界,但是他真的很高兴。
这一切莫不是在梦中?短短的一天之内,恐怖和惊奇接踵而至,若不是梦,便一定要大叫。两岸的景色飞速倒退,出了峡谷,很快就是平原了。那筏子便像是高头大马,可是高头大马也没有这筏子的一半快。年特有些发昏,合上眼休息两秒。
背后突然传来凄厉的大叫,拜里安格用手捂着耳朵疯狂地追来,西亚夫和狮子战士们说着什么,鼓点儿突然变了,有节奏地加快。年特怀疑又是一次狮子吼,下意识地捂紧耳朵,但是看见黑眼没有人保护,又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一只耳朵,突然发觉自己的两只手确实不够用。
正在犯晕的时候,鼓点儿已经非常急促,拜里安格追到身后,狂风充满他的双翼,他的眼中闪动着雷电蓝色的光芒,在他红色的皮肤整体映衬下显得非常显眼。他怒吼着张开大口,年特侧过头来,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口中有强大的雷电能量在闪烁。
鼓点突然停了。
筏子有些慢了,母亲河的水从筏子后面断开,怒涛腾空而起,劈头盖脸冲在拜里安格身上,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回河床里,复合到一处。
“啊?”年特坐起身来仔细观看这一幕,拜里安格没有落水,头发向后背着,张着嘴在空中摆姿势,浑身上下落汤鸡一样流着水,血魔爪的血色火焰也浇灭了。
“噗!”年特被这滑稽的一幕乐喷了,推推黑眼,想看看她能不能醒来一起观赏。狮子族的战士们一起怪叫着嘲笑拜里安格,有人撅起屁股来朝拜里安格不停地拍,西亚夫伸出大拇指朝下掰,敲鼓的几位来了几下花鼓。
黑眼悠悠醒转:“发生了什么?”
“啊……”拜里安格歇斯底里地叫着再次追上来,河水“噗嗤”,“噗嗤”,拜里安格变成了几百米外的渺小黑点,叫声突然中断,也许喝了不少水。
“哈,哈哈!”黑眼爽朗地笑起来,那是纯粹的属于人类的笑声,年特听得痴了,难道那些属于拜里安格的力量被取走,使得黑眼的心灵更加纯洁?一些干了的血渍还挂在黑眼的脸上,但是黑眼笑得那么灿烂,那些血渍竟为她平添了几分娇艳。
拜里安格不再出现,想必是灰心地找地方取暖去了,说不定在打喷嚏。筏子不再用那么眩目的速度行进了,河水稳稳地流着,将他们送往西方,狮子族的领地中心。狮子族的战士们合着鼓点唱起古怪的歌,他们从耳朵里取出耳塞,在巨大的木筏上忘形地手舞足蹈,庆祝自己的胜利。
森林的尽头到了,峡谷不再延伸,前面是一马平川的草原。黑眼眷恋地望着那片养育她的地方,喉咙里轻轻地“呜呜”鸣叫。
突然从森林深处飘来一声悲伤的狼嗥,响亮悠长地传了过来。黑眼的眼中满是泪水,她站起来将手搭在口边,回复以相同的叫声。狮子族的勇士们停止了喧闹,静静地听着。那声音是在告别,森林渐渐消失了,嗥叫声也终于平息。一滴眼泪从黑眼的眼眶中滑落,她轻轻地说:“再见了!妈妈……”
“难道森林的守护神就是黑眼的妈妈?”年特心思百转,“又或者狐狼族本来就是德鲁依的末裔?而她的妈妈作为狐狼头领和大巫祭,也许就是森林意志的传承?”
年特才刚刚有机会打量这个奇异的木筏,其实这个木筏除了大和结实之外都很粗糙,但是已经非常了不起。若是普通的人类的船只在这么大的流速下冲撞,早就散成八瓣了。他和黑眼相互拉着站起来,望着已经变得非常恬静的河流,心中都充满了惊奇。那河水莫非是活的?
西亚夫拍着他的肩膀:“没想到你还活着,本来我是来给你报仇的。”
“谢谢!”年特很想感谢这条神秘的河流,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名字了,只好默默地说:“谢谢您,西亚夫的奶奶河。”
※※※
米蕾尼娅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握着自己的手腕。那一道血痕是她浑身上下惟一的伤口了,是他们爱情的见证,透过时空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她可以轻易地将它抹去,让皮肤上没有丝毫瑕疵,光洁如同新生,但是到现在她才知道什么是珍惜。
教皇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着她,她知道什么都不必说。教皇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之间似乎老了很多。
“米蕾尼娅,”他回过身,“你和你的母亲太像了。”
“您什么也不必说。”米蕾尼娅站起来,神色十分平静,“母亲没有完成的使命我会去完成,但愿还来得及。血魔使拜里安格已经复活了,我有义务承担这一切。法雷塔家的宿命到我这里可以做个终结,我希望今后命运之轮上不再出现法雷塔家的名字。快,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教皇本该十分欣慰,但是他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义务是多么沉重。他希望自己有能力多承担一些,他可以护着米尼亚,但是他挣不过命运的力量。他希望能够替米蕾尼娅也分担一些,直到他这条老命什么不剩,他自私的老脸皮没有资格去见月亮女神,但是他依然愿意承担。终于,命运还是摆到了眼前,教皇想到年特,那个和他作对的毛头小子,突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他是那个命运之轮暗示的圣骑士——怎么可能?那是背弃神的不坚定的一群!但是,要是那样的话……”
教皇的脸阴晴不定,米蕾尼娅耐心地等待着。最终,教皇说话了:“米蕾尼娅,也许你已经注意到,黑魔法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我们的神圣魔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米蕾尼娅点点头:“光神大人为了维持这个世界而无私地奉献了一切,他的力量散落在这块大陆上,是我们赖以使用魔法的魔法元素。巨大的消耗已经持续了万年,也许魔法元素已经无法再生。”
“是的,我们所依仗的力量正在衰退啊。”教皇缓缓地说,“我一直在寻找解决的方法。
年轻的你可能不知道,在二、三百年之前,我们的神圣魔法威力是非常惊人的,到了我年轻的时候,已经有人怀疑威力在减退了。但是因为魔法技术和文化在以诺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人们沉醉在技术上,忽略了这个问题。年老的人认为自己的年纪是个原因,年轻的认为自己的经验是个不足。但是,没有人注意到魔法文化发展的同时,为世界带来的负担。“
“大约在一千年前,懂得魔法的人不超过一百人,那时的最高魔法在技术上和我们现在的中级差不多,但是按照历史的描述,威力却应该是目前最高魔法的十倍以上。两百年前,教会驱逐了异教徒,新的统计数字,在册的中级魔法师是两万人。一百年前是十万人,目前的圣骑士全部都能够掌握中级神圣魔法,中级魔法师和祭祀的要求更加严格,但是我们已经拥有神官在内的中级魔法使徒将近二十万人。魔法技术在各个领域广泛应用,学校大大小小遍地开花,景象空前繁荣。但是……”教皇苦笑,“就算知道了,在这种节骨眼上,难道能够停止学徒的培养吗?”
米蕾尼娅对那个数字相当吃惊:“不可能有那么多人的!”
“有。”教皇自豪地说,“一百年前教会就开始着手处理这个问题,复合条件的人都在更加接近神的地方进一步培养和管理。地面的魔法元素消耗严重,但是天空有些地方还比较浓厚。只有真正的魔法师被允许研究高级魔法,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大家用将近五十年的时间,历经三代开辟了圣堂。就在空中神殿的周围,守卫着力量之源。”
“天空圣殿!”米蕾尼娅惊呼,“是圣诗中的天空神殿?”
“是的。我们无法靠近神殿,也无法完全探索那个领域。但是,我们在神殿山建立了人类的圣堂,每年都有几个圣洁的人得到月之女神的庇护进入神殿,希望得到大天使和次级神明的帮助,但是始终不能被承认。神的世界对人类来说,始终是太勉强了。”
“等等,拜里安格不是被钉在神殿门廊的柱子上?怎么会逃走呢?难道,放走他的人……”米蕾尼娅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由得捂住了嘴。
“是的,因为我们的不慎,邪恶的灵魂混入了圣堂,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折断了信风骑士的圣枪,放走了恶魔。但是,圣枪被毁的同时封印发动,拜里安格也只剩下没有肉体凭依的灵魂,魔力同时被封印。他是怎么破解封印并离开的?”
“是这样!我知道了。”米蕾尼娅的心中已经有了那答案,黑眼的父亲就是那个进入圣堂带着拜里安格逃走的人,更使邪恶的灵魂通过凭依的方式在白牙身上降生,封印随之也被生育的神圣力量所破解。
米蕾尼娅心思转念,已经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事情了。“是要我去天空神殿吧?”
“还有人和你同去,他们已经等候很久了。”教皇一挥袍袖,糕饼店的天花板亮起光芒,在地面映出了传送魔法阵,四个骑士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单膝跪倒,缓缓抬起头来。圣堂学院的校长汉森自豪地站在一边,微微点头向教皇行礼。
“真理、诚实、敏锐的力量和坚定的心,从未将力量用来炫耀。他们是经过勇气之剑考验的圣徒,他们的真正力量必定会让您满意。”汉森用肯定的语气向教皇汇报,展示他对所带来的人无疑伦比的信任。
“辛苦了。不要让我失望。”教皇拂袖而起,“圣堂的门将再次打开,魔法的空气会让你们有新的感受。”
第四十二章 相连的宿命
年特开始喜欢上乘风破浪的感觉,他和黑眼开心地趴在木筏前端,嬉笑中感受水流的冲击力。浪花溅在黑眼的脸上,她开心的样子就好像是天真无暇的小女孩。年特将淡淡的忧愁压在心底,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人如果心里压着痛和忧愁是不是就无法这么开心地笑?
年特说:“黑眼,我曾经发誓要把你带回人类的世界,但是现在那个世界已经危险了,所以我要去拯救世界。”
黑眼似乎没听懂,欢快地笑着,扭头说:“拯救世界?有意思吗?”
年特决定不说了,他可以说“我去和拜里安格决斗,还要端他老窝,打他老母”,但是他还想听到那爽朗的笑声,所以他笑眯眯地说:“啊,好得不得。”
拜里安格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贸然前去,他仇报不了,反而会死在对方手里。但是一定要快,年特其实有些害怕,拜里安格的背后一定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恶魔之王拜德了。
“神啊!你还有气儿吗?”年特不禁这样想,“还是被我气死了?我是打过你的门徒,勾引你的圣女,一面骂你一面向你祈祷,那是因为你从来也没有出来干件漂亮的事。别说我的运气和你有关,我活着是因为我长得帅。神啊,你说句话,你不说,我们就不指望你了。”
年特用了几秒钟确定没有雷劈下来,叹了口气:“人类的原罪,就是口无遮拦,但是往往都被说中。靠自己吧。”
狮子族的战士都是高大的壮汉,个个都是两米左右的身高,壮实的肌肉使他们看起来像一张牌,谈笑风生的时候就会非常吵。不过,年特很高兴他们都会说人话,而且都在尽量说。
那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人类的一个遥远村镇,或是到边远山区去做客。
年特渐渐喜欢他们的大嗓门,因为没有这些大嗓门他就没命了。但是,年特知道,拜里安格一定会来报复,他会沿着河找到狮子族的部落,大肆屠杀,把每一个人变成恶魔之王的奴隶,就像对待曾经冷落过他的狐狼村民一样。他该怎么办?他到哪里去得到杀死拜里安格的力量?
西亚夫顺利回到自己的族人当中,一直处在兴奋状态里,似乎丝毫不将拜里安格放在眼中。年特不禁猜想他有什么高招,果然,他拍拍年特的肩膀:“不要担心,拜里安格敢来,我妈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你妈?”
“是啊!”西亚夫很奇怪他的反应,“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信奉我妈?”
年特无语:“想不到是真的。”年特想起这条伟大的河叫做西亚夫的奶奶河,不对,其实是西亚夫的父亲的妈妈的河,他的父亲叫什么来着?年特挠挠头,不好意思问。不过想必其中和母亲们是有什么关联的,年特真的很好奇。
黑眼毫无顾忌地问:“西亚夫,这条河好伟大呀!为什么会像活的一样呢?”
“对,就是这个问题。”年特在心中大赞黑眼,一面迫切地期待着西亚夫的答案。
“这个啊……”西亚夫似乎不想说,年特连忙添了一把火:“西亚夫,告诉她吧,也许有一天狐狼族会因此改掉黑脚河这个称呼,也和你们一样尊敬它。这条伟大的河流,它为什么这么伟大呢?”
“这样啊!”西亚夫心花怒放兼之很爱自己的奶奶,就说了:在很久以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狮子部落既辛苦又愚昧(现在也是一样),终日在平原上艰苦地生活,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美好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狮子族空有一副壮硕的身材,但是在平原上却只是一个混乱卑微的民族。个子大肚子就饿得快,肚子填不饱就追不上猎物。加上他们怕食物不够不敢生育,他们反而不如奔跑迅速的瘦小种族兴旺,人丁凋零,人人都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
有一天,一个聪明的狮子王从梦中拍石而起:“生育!生育力是个问题!”
他的美丽妻子哒哒吃了一惊,劝说道:“亲爱的,我们连这些人都吃不饱,生更多的孩子怎么养啊!”
“目光短浅。”伟大的狮子王回答,“我曾经在梦中和一只刺猬交谈,他说,人多力量大。
你也知道,草原猎物充足的地方都在河流附近,而那里被人数众多的部落占据着,我们就是因为人太少才打不过他们。我也曾经为食物的问题烦恼过,他说等我的妻子肚子鼓起来的时候这个问题自己就会解决。“
“亲爱的,您是饿昏头了吧?我们没有食物让我的肚子鼓起来。”
“开玩笑!我在梦中为这个主意付了一块羊腿肉,刺猬咳嗽着向我发誓的!你敢怀疑我的智慧?‘狮子王拉过爱妻,’肚子鼓起来不一定要把你喂胖,快!生孩子!”
于是他们满怀希望激情地生活,不料他可爱的妻子哒哒五年都没有怀孕,狮子王生气了,他大叫:“我要独占全部落的所有女人!我一定要妻子的肚子鼓起来!真正的伟大狮群里都是狮王独占所有的母狮!等我的孩子出世刺猬智者的语言就会实现!”
“不!亲爱的,那我怎么办?”
哒哒非常难过,她被抛弃了,而且非常饥饿。她想要去死,但是在死之前她很想饱饱吃一顿,她从来没有尽情地吃到饱。她在荒野里漫步,这时候一只鹿瘸着一条腿跑过,似乎是被别的部落打伤后逃走的。
“太伟大了!”哒哒追着那只鹿一直跑到老远的地方,突然发现一条新的河流流过平原,在这里形成一个湖。那头鹿慌不择路,竟然一下跳进河里。哒哒不顾一切跳进去……
年特插嘴:“她想救鹿?”
西亚夫:“不,只是不想失去食物!不要打岔!”西亚夫继续讲:哒哒发现自己不会游泳,喝了一肚子水挣扎着回到岸上,发现自己的丈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