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开唐教坊-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他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猛地一摆手:“这就算是你我师兄弟当年的知音了。”   
  说罢他扬声一笑:“他这是为了见证咱们师兄弟的落拓而来?”   
  ——一时,他们三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仿佛睽违已久,却不期天涯重逢的故交知己。酒已歇,茶已残,过去的交情是曾经沸过的水。如今重见,却只一点细火在胸中明灭着,彼此凄凉地知道:那水、是再怎么烧也烧不开了。   
  月升起,一碗素酒也斟了起来。   
  那碗酒被一酹于地。   
  再斟、再酹,直到三过。   
  最后,那碗被砸碎在地上,露着森然的白茬,像要把过去一道道划破,让已经结痂的过往再割出点新鲜的痛楚来。   
  ——这仪式是僧人善本做的。   
  他的风度着实令人奇怪,又华严,又妖异。   
  然后,一个坛子就不停地被从院里传到屋顶,再从屋顶传到月亮门边上。   
  ——三个人,三种心事;一坛酒,一个月亮……江湖,那曾经的翻翻滚滚的江湖;烽烟,那如今已渐宁寂的烽烟;似乎就藉着那酒远了,也藉着那酒后之力升腾起来。   
  只是他们都不愿说起。贺昆仑眸中那被浑浊掩尽的深碧,“肩胛”那耸然突出来、更见锋利的胛骨,与那僧人褪去眉毛后额头眼角跳出的细细的皱纹,似已诉说尽了彼此的过去。   
  他们心底,或许还有久远的琵琶声传来?……多少年前的那个晚上,和今晚是不同的:那时是满月,不像如今;那时,他们也曾这么喝酒,只是比现在还多了一个人;那时的“肩胛”也还是卧在屋檐之上,他只要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   
  当时他把一坛酒凑到自己嘴边,那是饮到第几坛时?嘴里说了句:“琵琶,据说本是乌孙公主马上所制……”   
  只此一句,就勾引起底下三人弹拔的兴致。   
  因为那时都还年轻……“琵琶”?“乌孙公主”?“马上所制”?……单只这几个词,似乎就足以激发得想像中弹跳起一抹辽远的艳异。那寂寞的黄沙一下覆盖了所有人的心,彼此一瞬间就似相得起来。   
  而想像中的面纱,大漠上孤单的马背,马背上那袅娜的身影,第一根制成琵琶的木头可是胡杨?抑或红柳?那么奇异的宿命与遥远的漂泊……几个人心里一时都寂寞了,可那寂寞的心却被传说里的马蹄声渐渐搔弄得痒了起来。   
  那一夜,后来,他们“乌孙阁”三大高弟几乎轰响了一整夜的琵琶……那小子是有福的,这世上,还从未有人听过贺昆仑、善本与罗黑黑的彻晓联奏。   
  只是那时的未出家的善本,还妖异的名叫“红牙”。   
  七十二路烽烟疾,三千里地白骨弥,   
  今夕与汝一坛酒,它生蒿草已披离……   
  当时是谁唱的这一段?那乱世里野草一样的生,与野草生涯中彼此一遇的粲然。仿佛四野狼嗥、天下鼎沸的夜……彼此一聚把盏,自成欢颜。   
  ——那样的时世,彼此都如飘蓬。可那样的时世里,彼此曾那样的年轻。   
  回忆里总有可以让人自欺的“美好”。十五年过去,血与火都干涸了,只回望到那血与火幻化而出的瑰彩的烽烟。那烽烟都像是好的了。   
  可那毕竟是一场乱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乱离。   
  “这是一个盛世的开端了吧?”   
  屋顶的人突然开口。   
  “盛世?”贺昆仑忽然哗然大笑。   
  他本是龟兹人,与汉人唯一的牵连不过是他后来也入了“乐土”一门,算是“乌孙阁”子弟。   
  当年,他入中国时,还正值隋朝全盛。他本是龟兹皇族,因为龟兹内乱,所以不远万里,求援中土。不过当时炀帝懒得理他。他为求亲近朝廷,才开始学弄琵琶,所以入了狮鹫峰“希声堂”,苦学七年,终于艺成,自信足以进呈御前了。   
  不成想这时已值隋末,天下大乱,他的苦心孤诣尽逐流水。   
  七年苦修,七年渴望拯救宗族的祈盼……一朝尽随流水。   
  ——如今,还提什么“盛世”!   
  再强的“盛世”,他那一个家族,在龟兹早已覆巢倾灭,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仅剩下的唯一“完卵”。   
  ——这样的盛世,又与他何干?   
  善本微微笑道:“确是一个‘盛世’到来了。”   
  他的笑里隐有苦涩。   
  虽说号称“知音”,但屋瓦上的肩胛对他并不太了解,包括他同门的师兄贺昆仑,也对这师弟所知甚少。   
  他们只知道善本绝不是个自甘寂寞的人。据说、他母亲是突厥人,他父亲是汉人,在隋末的那个乱局里,他也曾襄助沈法兴、梁师都、薛举……   
  他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那些人都曾是当今朝廷的敌人。   
  只听他淡淡道:“只是这个盛世,已再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   
  三个人一时都默然无声。屋瓦上人忽自坛中长吸了一口酒:“秦王据说还算个英主。”   
  善本猛地笑了起来。   
  他一张没有眉毛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揶揄,只是这揶揄却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当然是个英主。他身边龙虎云集,不提什么英国公、卫国公以及那一干鸟文臣,就是李淳风那小子居然也辐凑到他身边了,当了个什么劳什子‘秘阁郎中’。”   
  屋瓦上人疑惑道:“李淳风?”   
  善本嘿声道:“就是黄冠子,你不知道他的真名而已。当年他以推背之术、以及占星之技名噪隋末,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的那个。”   
  屋顶上人一点头。   
  善本忽然大笑道:“就是他,三年前秋天,忽然启奏,说什么‘北斗七星官化为人,明日西市饮酒’。那你口里的秦王——现在早是皇上了,就派人在那儿等侯。第二日,果见医卜僧道诸人等,一共七人,奇形古貌,在西市饮酒。使者就上前相召,请他们御前见驾。那七个人相顾笑道:‘他又怎生得知的?必是李淳风小儿卖我!’说罢,各自不顾而去。”   
  “你知道那七人是谁吗?其中鬼谷一派的两个,还有‘巴人鬼’,‘蜀人仙’,‘楚人巫’都来了,再加上王屋道士和眇和尚。这是他们‘星罗盘’中人物,个个都算矫矫者,都可称做隋末乱余的一时之选,当年李淳风又何尝不算他们之中的一个?”   
  说罢他拊掌大笑:“但就是这个李淳风,这回等于明摆着告诉他们:要么终老荒野,再别露头;要么就请入奉朝廷!”   
  他由笑转叹:“那人当然允称英主,嘿嘿,招揽天下之士,又道‘天下英雄尽入我糓中矣!’只是这么养士、用士,最后只怕终究天下无士!”   
  “这盛世,是再没你们这些不甘依附,又无心造反,却总想以一己之力自我依恃的人立足之地了。”   
  屋顶上的肩胛一时失语,忽扔下那坛酒,直朝善本掷去。   
  善本伸手接过,仰面向天,一大口酒倾倒而入——这世间多的是块磊,大大小小的石头,大大小小的才气,大大小小的不甘服首、与世相忤的悖逆,大大小小的郁结成石,都只有托寄这一坛酒中了。   
  那屋瓦上的肩胛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却忽振声道:“十五年后入长安,当时故人几人还?”   
  他的声音忽转低迷:   
  “可惜只见到你们两个,罗黑黑罗师兄哪里去了?”   
  他一语未完,院中的两人忽已失色。   
  他们绝口不语,如遭禁忌。   
  天下的云猛地盛了起来,把那弦月已压得踪影不见。   
  屋上忽起大风,沙石奔走,铜马丁零。   
  天色变了,那大风陡然而起,押解来无数乌云,把那天包裹得铁桶也似。   
  数百株古槐枝叶一时鸣响,鼓噪得人耳朵都黑了。   
  却奴猛地觉得眼前天光一黯。   
  那一阵大风突然刮来,全无征兆。院内垫的黄沙被吹起,躲在槐枝上的却奴只觉身边枝柯动摇,突然被迷了眼。   
  他伸出小拳头向眼上揉去,闭着眼,感觉到眼底尖锐的痛,身外突然漆黑成一片。   
  然后在那沙石声中,他恍如听到琵琶弦的一声重响。   
  ——他出身教坊,可从来没听过这么重、这么低音的琵琶声响。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可能不是琵琶声。然后他听到了一声雷,随着那雷到来的,是万千点大滴大滴的雨。那雨硕大,硬得跟石子似的,随着风声,雷声灌进他耳朵里。大大的石子要挤进小小的耳朵眼。他还睁不开眼,这种地撼天威之势已压得他心头惶惧,只觉得自己在那槐树顶上,只怕会更接近雷轰电掣,怕得他闭着眼都觉得自己身子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会儿,他才感觉不对:   
  ——确实不对!   
  自己此时身上干爽爽的,分明全未落下雨滴,而风吹在身上也不像听到的那么大,更无闪电划入闭着的眼帘、依那雷声它本应会瞬息即至的!   
  一滴泪终于把他眼里的沙子冲出,他急切地睁眼望去,四周确是黑暗下去了,只影影绰绰得看得到一些轮廓和影子。   
  天阴黑黑的,月虽不见,风虽起,可实在全无雷鸣电闪,更何况风雨!   
  接着,他忽看到善本、贺昆仑,包括他景仰着的“肩胛”似乎都各在原地闪避!有一个壮伟的身影正在追击着他们,那人怀里抱着一把硕大无朋的琵琶,那些近似风雨雷电之声就是在他琵琶上发出的。   
  他一手拔弦,另一手却全不按柱,只是轰雷掣电地向院中那三人追击而去。   
  那矮小霸气的贺昆仑,那身姿灵动的善本,居然都被他追得似乎已全无立足之地。   
  却奴眼中一迷,只觉得那黑黑的影子壮伟得都像殿前泥塑的四大天王中的“琵琶天王”,应了这风起之召活了过来。因为这几人扰了佛门清净,所以一意要追杀他们!   
  他那把琵琶与世上所见也全然不同。一是出奇的大,二是那是一把从未见过的低音琵琶,弦上发出低吼般的声音,那些做弦用的羊筋最粗的怕不似小儿手臂!   
  这样的一场扑杀蓦然到来,势如狂风暴雨!却奴只见贺昆仑与善本处境分明已岌岌可危,屋瓦上的“肩胛”终于躲不住了!   
  然后却奴只觉眼前一闪,一抹细亮的光线在那闷郁已极的风声雨瀑里暴发出来,极疾极利地划出,像是一道闪电,终于迎合向那闷闷的、要殛尽巨石荒野的、似要永无止歇的雷声!   
  ——“肩胛”出手了!   
  ——他终于出刃!   
  却奴几乎要欢呼一声。   
  他在心里早已把自己跟“肩胛”绑在了一起。他也早已渴想见到肩胛的出刃!   
  漫天“风雨”骤停。   
  只有雷声余响还留在众人耳朵里余音不息地捶着。   
  捶得人心都跳得慌不择路了。   
  ——天上云飞云走,终于月绽一线。那些微而至的光芒中,却奴只见“肩胛”与一个壮伟的男人对峙在庭院中。   
  “肩胛”手中的刃因为停了,已全无光泽,黯如生铁,沉入这夜色里。   
  那人琵琶上的五弦却泛着些淡紫色的光,犹未停息的振颤着,振颤出一片五彩的潋滟。   
  那把刃正搭在那把琵琶上。   
  然后,“肩胛”忽退,猛地收刃,倒跃上屋瓦顶,看身影也似喘息未定。   
  那来者一块石头似地兀立在院子里。   
  过了好久,屋顶上的“肩胛”才叫了一声“罗师兄……”   
  他的嗓音竟有些嘶哑。   
  那个罗师兄默然良久,才“嘿”声道:“嘿嘿,小骨头,小骨头。当年的那个小骨头,如今竟然已成卓然一家。难怪江湖传说,你已臻绝顶高手之境了。”   
  听他开了口,善本才终于从狼狈中缓过神来,也终于敢怒声质问道:“罗黑黑,你想干什么!”   
  ——来的竟是罗黑黑!   
  只见那人猛地一拂弦,琵琶声重浊而出,击得善本抚胸倒退出两三步。   
  然后才见那壮伟男子突做金刚怒目:   
  “干什么?杀了你,杀了你们!就干你嘴里的那个‘罗黑黑’与‘罗师兄’!我要杀光所有还知道有这名字的人!”   
  琵琶弦上的振颤好像也传到了他的身上,他怒得几欲浑身都颤了。   
  如果有人见到过一座山的颤抖,一座神像的怒目,就会知道那将是怎样一种恐惧。   
  善本与贺昆仑的脸色就一齐变了。   
  看他们的架式,像都想抬腿就逃。   
  屋顶上的“肩胛”忽挥袖一踏,脚底踏出了一声裂响。   
  他踩碎了一块瓦,才道:“罗师兄……”   
  这一声击散了罗黑黑那凝郁的琵琶声。这声音中有疑问也有慰藉。恍如风雨故人来,纵相逢于对面难识之暗夜,彼此尽有沧桑,也自有沧桑过后、沧海归来的一点……旧情。   
  那旧情慢慢熄灭了罗黑黑身姿中的火气。   
  他忽然闭目,废然一叹,整个人静了下来。   
  当他重新睁开眼,就望向善本与贺昆仑:“今日东西市斗声的就是你们吧?”   
  那两人一点头。   
  只听罗黑黑闷声笑道:“如我还在,岂容你们争王争霸!”   
  这一声气慨极是睥睨。   
  奇的是善本与贺昆仑这么骄傲的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反唇相讥。   
  屋顶的“肩胛”却猛地投来询问的目光。   
  罗黑黑终于坦然地面向了他的目光。   
  “你是问我如今何在?为何不在?”   
  “呵呵,我如今长了运气。就为我琵琶当真天下第一,举世无俦,又不惯尘世奔走,与那些俗人交道,所以当今天子已召我入宫供奉去了。每天好酒好肉,再不与那些市井小民们纠缠,当真痛快啊痛快!”   
  他语气甚豪,不知怎么,却奴听来却有丝怪怪之意。   
  善本与贺昆仑都不说话,看样子似是不敢说话。   
  只听罗黑黑淡然道:“我如今内庭趋走,三千粉黛均可相见,耳鬓交接也未尝不可,当真享尽艳福啊!”   
  他说着似是微笑起来。   
  可那微笑只是大风前天地忽然自畏的宁寂。只一瞬,接着,他喉中忽生哽咽,忽生悲痛,急生暴烈!   
  却奴因见他性子古怪,又是狂燥又是庄重,早伸手死死抓住了树枝,生怕他狂性发做又弄那古怪已极的琵琶,把自己从树上震下来。   
  罗黑黑猛一顿脚,脸上的泪滂沱而下。他声如沉钟,竟是比那琵琶更低的低音。   
  “为了这便于侍圣,内庭趋走……”   
  他双手一划,琵琶上五弦俱响,摧人心肺。   
  ——“他们把我阉了。”   
  屋顶上的“肩胛”的声音猛地激楚:“谁干的?”   
  他这一声锋锐凌利,刺入夜空,真如刃颤。   
  ——他这一下全无自掩的激鸣,终于爆出他真正的功力之所在。   
  却奴只觉得于一地闷雷封口,暴雨淹兹中忽见一翅之激翔,激动得心都颤了!   
  只听罗黑黑沉声道:“谁干的?难不成我罗黑黑最后还要倩人复仇?”   
  说着他笑了。   
  “所以你别问,我也不会说,总是比我强的人罢了!”   
  “你刚才说得不错,这是个盛世的开端。在这样的开端里,有些人,就该早有自知的去掩面沉没……”   
  他尽量要说得平和,可说到这儿,突然猛把琵琶向地上砸去,口中狂叫道:“说到底,终究是这东西误我!”   
  “如果我不是性耽于此,于技击之术,纵练不成你那样的一刃绝尘,也断不至受此大辱……我砸了它……我砸了它!”   
  然后他已不是对人说话,口中只狂叫起来:“我砸了你,我砸了你!”   
  ——他把那毕生相随的琵琶一下一下向土里砸去。   
  旁边人不敢拦他。   
  却奴自小以来,一向认为自己此生孤楚,只怕伤心再没有似他的。此时一见,才觉出:倒底什么叫做痛发如狂。   
  可那罗黑黑只是第一下砸得极重,接着接着,一下下竟越来越轻了,直至最后他自己抱起那琵琶,轻轻地抚了抚,爱惜地抚摸那琵琶的裂口。那姿式,竟有一种和他身形全不相称的温柔。   
  却奴的眼中忽然泪下。   
  而罗黑黑脸上的泪已如长江大河——他的手如一个情人似的向那弦上纠缠去:暗夜里的爱恨交接,抵死缠绵,明知自误,却不肯偷安。那琵琶在他的抚摸下也喑哑地叫了出来,叫出了它的伤,也叹着他的痛,全不成调,却悱恻如斯……   
  那一夜,后来,这“乌孙阁”三大弟子竟各自抱起琵琶,索弄了一整夜。   
  罗黑黑的琵琶是暴风骤雨又猛兼云开月明的晦朔交错。那样的爱恨难明、那样的用舍不堪;善本的琵琶直溯远古,他要在自己的心灵里寻找一个更古老更安然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