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弗兰茨于1916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卒于维也纳。
爱侣的死别像时光的流逝一般,总是让人感伤。
也把本文献给茜茜的扮演者,永远的罗米?施奈德(Romy Schneider )。
*** ***
在公车站等巴士去Gilgen时,还遇到了一家有趣的当地人。
至于为什么去Gilgen,因为在车站旅行宣传架上顺手抄了一张传单,上面印有游轮在碧蓝的湖中优哉游哉行驶的照片,标有Ischl ——Gilgen的来往游轮班次和时间。所以就决定到Gilgen去。总体来说,我是个对什么都没有计划,或者说,缺乏订计划的激情。对人生况且如此,对旅行更是得心应手的随心所欲。
遇到这一家三口是在候车室。我推门进去,但服务台空无一人,暖气开得倒是够劲儿,这家人可能在这儿取个暖。不是我以貌取人(实际上多少有一点儿),由于我进去时那里只有他们而已,感觉上我无意中侵略了私人用地一样——三个人齐刷刷地看我。是觉得我长得像异形呢,还是觉得我长得像高桥克典呢?两种可能性都不大。于是本能地有点不舒服:女人是个二百磅左右的大胖子,上唇还长着髭毛,显然刚刚刮过了所以青糈糈地;男人蓄着德国人、奥地利人常有的像《丁丁历险记》中杜邦一样的胡须;儿子俨然是基因变异,长得非常秀气,所以后来想可能不是他们的儿子。
我想既然来了就没理由退出去,所以决定迎上去问自己想问的问题:是不是有到Gilgen的巴士,有的话大约几点钟呢?我用英语非常慢地讲了一遍。于是夫妻二人轮番——用德语,为我讲解(听上去确实在讲解)。后来女的还在我的传单背面,用问我借的笔,写了从依舍尔到Gilgen的所有站名。然后很有信心地(看上去真是全对,填空满分。)示给我看——很遗憾这天书一般的文字我除了打头的依舍尔和结尾的萨尔斯堡以外就什么也猜不出了。更遗憾的是,这张传单在Gilgen的旅馆丢掉了,不然请国宝级的语言学家辨认一下说不定填补国内德语研究史上的某项空白也不一定。
缺乏正确交流方式的黯然神伤。
我道了谢,神色黯然地离开候车室,看那一家人的眼神,我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这是有趣得有点要命的一家子。
是不是喝多了?我想。
还好,巴士最终来了。包括我和三口一家在内的所有等车的人都上了这辆巴士——地方小,事也简单,就是这么回事儿。
就这样依依惜别地离开了依舍尔,有清冽的空气,老人般谦和的王宫,几万只山羊角,杏子奶油蛋糕和只会讲德语的热心家庭三人组。
坐在开往Gilgen的巴士上,车窗外的天光逐渐暗下来,最后就完全漆黑了。只有视线尽头山顶的积雪在月光下泛出不真切的光来。也偶尔在远方的黑暗中看到几点灯火萤萤,但大多数时间墨一般的夜色占据了视野和空间的全部。
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孤独感汹涌澎湃。这完全丧失方向的孤独感,从四面八方多次元地挤压着我;我和我的行囊,似乎永远不知目的地的行程;三十年微不足道的人生,时光之流对芸芸众生的通达与严酷,只有所谓的成长,无法重来的过去,无论我们为之编织多少美妙的传说。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日复一日地喜欢,但又时时悲伤得不行——这个以平凡与可笑为画笔悉心营造的我,真的是我吗?
Gilgen,这个常驻人口超不过三百人的小镇,衔山抱水,位于圣?沃夫根湖(St Wolfgang)的顶端。那铺陈开去,整洁敞亮却又门可罗雀的餐馆,淡季还勉强开门的冷清感,使我想到了日本平安时期的女子。她们每天早起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后就等待丈夫的到来。经常一天甚至几天也见不到丈夫一面,早就已经坦然受之。对于平安时期的女子来说,等待就是她们的全部……
哑然。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而已。
再然后我就住进了青年旅馆,名叫Gosteblatt,黑色尖顶白墙的三层建筑。一楼的行李室放满了滑雪用具,第二天早饭时得知是德国来的滑雪旅行团。
晚上因为太无聊了,所以想早点睡。可吃过晚饭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镇上转了一圈,回到旅馆才八点多。上床。九点钟口渴爬起来跑下楼在自动贩卖机买饮料时,听到有人在一楼打乒乓球,于是加入了。起先是四男一女,男人二对二双打,女的观阵;到后来就开始一对一的单局淘汰赛,因为第一次和德国人打乒乓球而且从管理员老伯那里借来的球拍胶皮也不太粘,开始几局不太适应,但还是全赢了。这样随后演变为挑战赛,四个小伙子一个亲和腼腆,一个风风火火,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好勇斗狠,但结果就像是中国足球队碰到德国队一样——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最后实在赢得不好意思了就礼节性地输给了亲和腼腆两局。他也是四人中球技比较好的一个。
到大厅吧台还球拍时,一个女孩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抓住我用英语问:“他赢了你吗?”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亲和腼腆正腼腆地冲我笑,我立时领会了于是点点头,于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女孩在内都举手尖叫起来。
我于是又一次觉得作为人这个个体,有时能为别人做点事情也是很不错的。
由于打球的缘故,晚上睡得很好。
早上六点钟爬起来看日出,发现昨夜下了不小的雪。整个世界仿佛弥漫着蒸腾的雪雾,空气中飘散着视之不见却触手可及的粒状结晶。这结晶构成的实质如此之浓稠,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连即将升起的朝阳也好像就此变得慵懒,不太会出来的样子。但晨雪中的沃夫根湖就更无限接近传说中的风景了。我在这烟雨蒙蒙中走到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湖中的船桥的尽头,四周湖面晨雾霭霭,三面环山,如泼墨一般的黛青的山峦之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我把自己置于这风景之中,四下无人,仅有几只水鸟浑然无知地在水面游弋。
“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
人说山外有天仙,
天仙休羡慕,世人刻苦干,
患难也有欢乐趣,
有志能自勉,一生不用怨,
奋斗流血汗,得失笑傲然,
玉楼仙宫,金堆玉砌,
梦里人间,也不差一线……“
当时想来想去还是这支歌——二十年前的歌了,这时毫无征兆地浮出水面。
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十点钟乘巴士回萨尔斯堡,车上温暖如春,公路平坦,于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睁开眼发现车子已经在市区行驶了。到达市中心车站是十一点三十分左右。下车在巴黎隆冬大街(Paris…Lodron…strabe)买了地图。走几步到广场(Makart),座落着三圣教堂(Eglise de la Trinité),教堂右手插满各国国旗的世纪饭店,左手就是莫扎特故居(Mozart’s Wohnhaus)。
门前车水马龙,各色人等分组兴高采烈地合影留念。进门有右首是售票处,也同样挤满了人,不用说也知道今天的莫扎特故居的方寸之地一定达到了某种程度的饱和。想到这些就真的鼓不起进去看的勇气。
街上到处是“莫扎特”牌印有这位音乐家头像的纪念品巧克力,我想身为莫扎特的话如果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天一定也很迷惘吧。
从地图上看市区占地相当之大,绿地就超过总面积的二分之一——这才是奥地利应引以为傲之处。在德国和奥地利境内旅行,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对环境的重视和关注。
涂成橙黄色的游览区被Salzach河分成左右两岸,看起来并不是多大的地方,但实际走起来非常之累人。我从莫扎特故居所处的右岸过河,瞄着多姆大教堂的尖顶走,穿越了拥挤不堪的商业街——为什么到处都有所谓的商业街呢?多姆(Dom)教堂广场由于市政部门正在对教堂进行部分修缮工程而变得非常脏乱嘈杂,活像工业革命时期欧洲新兴城市的光景。一脸“不情愿为了生计也得干”神情的马拉着永远带有喜剧色彩的游客的马车;卖煮红酒的摊子(在德、澳境内随处可见的热饮);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到处乱跑乱撞的胖孩子……那时我还以为世界开始毁灭了一样。
但登上了山顶的城堡(Fortress),鸟瞰整个萨尔斯堡的时刻,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这真是,相当美丽的一个城市。
自助旅行的确很累,有时候因为劳累的关系对于看到的东西产生抱怨以辩证的角度看是不公平的。其实又何止在旅行途中呢?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处处存在这种形式的不公平,于是人们在小心翼翼地应对这种不公平的过程中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悲哀。
神哪,给我们每人一个可以眺望如许美景的高台吧。
下午四点三十分,我坐在开往维也纳(Wien)的东行列车中。
维也纳,宿命中逃不开的一站……
晚上七点钟到达维也纳西站(westbahnhof)。
维也纳曾是欧洲最大的首都。
这里有欧洲最古老的动物园(Sch?nbrunn,1752)。
克利姆特?古斯塔夫的名作《吻》(Klimt ,G)收藏在此地。
小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Donau)在此淌过。
新年音乐会的金色大厅世人皆知……
有人在描述维也纳时说:“这是个无聊的地方。”
在维也纳的元旦之夜险些沦为SDF
SDF是法语 sans domicile fixe的缩写,意为无家可归之人,即盲流。
何苦一个眼看三十岁的男人要巴巴地赶到元旦夜的维也纳去当什么SDF呢?
徐志摩说得好:“偶然……”
第一次和悠子搭话的时候,我也是说的这句话:“偶然(ぐうぜん) ! ”
可以用来解释一切因果的词语,对宿命无奈而执著的诠释……
——心中的短诗暂时告一段落。
场景重新回到维也纳,分镜头第三百六十五组,“开始!”
出站,就朝灯火辉煌处走,是我个人旅行的风格。我于是沿着玛丽娅?希勒夫大街(maria hilfer strabe)走,仅尽可能果断地找到一家闹中取静的小旅馆,说白了,就是地处繁华地带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之中。房间相当之小,走廊九曲十八弯,真怀疑第二天是否能顺利找到餐厅;大门也相当够意思,先要按电钮,然后两扇木制黄漆大门“嘎嘎”地宝相庄严地朝两边缓缓分开,活像罗伯特?德尼洛电影中的监狱大门的光景。
但老板娘热情。
当我朝她请教金色大厅的走法时,她就惊奇地问我:“您有票吗?”然后一副“是不是北朝鲜陆军元帅小儿子微服光临”的表情看着我。穿着借来的天蓝色防寒服的我连忙说没有票,只是久仰新年音乐会的大名想到现场看看而已,她才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也笑了。然后我又一次走出罗伯特?德尼洛大门,花五分钟走回闹市中心。
“卡”,分镜头第三百六十五组完,中途无“N机”。
可什么叫“N机”呢?我纳闷地想着。这都是九十年代香港无线留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可笑又可悲的暗伤而已。类似还有“塞车”、“罢吃”、“搞定”、“正点”什么的,一切都粗俗不堪,但深刻脑海——当时除了这个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是这些东西陪我们度过了似乎永远无尽头的漫长又无聊的青春。
回忆。
当晚在“Subway”吃了特大号的牛肉什锦三明治。一点都不夸张地说,事后真的怀疑这么大一根是怎么吃下去的,当时的肠胃功能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临界状态呢?换作我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孩恐怕可以吃一天,个别可能吃两天。三明治夹了牛肉、番茄、青椒、洋葱、高丽菜、玉米粒、起司和大量的酱汁,吃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猪八戒——就是那种狂野的吃法,酱汁无可挽回地不停地淌下来,周围的人也是这种吃法,程度稍有不同。
说到“Subway”,九八年在北京电力专科学院上托福班的时候,那附近好像也有一家叫相同名称的店。从来没去过,据说相当不好吃。九八年,好像相隔很久很久的样子;托福班,闭目就想起乱哄哄的阶梯教室,那帮口才极好又极其自恋的家伙。
那天,夏天最后一堂课,我听着台上的人讲着非洲草原狮子和羚羊的故事,一边用眼瞄几排之外那个漂亮的高个子女孩。
最后一堂大课,最后的搭话机会,感人的狮子和羚羊的故事……
回忆的汹涌澎湃……
维也纳的夜晚真是冷。冷得有点出乎意料,走出Subway,街道两旁的店大多已经打烊,只有摆地摊的阿拉伯人和像我一样愣头愣脑的游客。说来奇怪,当人潮散去后,纸屑,各种纸屑就仿佛一下子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于是,满目凄凉破败的景象。好在,没有午夜后香榭丽舍大街上喝多了酒哇哇乱叫的家伙。
幸好没有。
空想中的摄像机再次在我眼前架起,分镜头第三百六十六组:
“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是在维也纳为大家实况转播。这里是叫玛丽娅?希勒夫大街,这是匹萨饼店,这是唱片店,这是服装专卖店,这是……性用品店……哈哈,这个,这是香烟自动贩卖机,下面,我们的问题来了:观众朋友们,我们刚刚接到来自澜天幼儿园大班全体小朋友的一封信,信上祝全国的电视观众,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姐姐姐夫、哥哥哥们儿、运动员、指战员、炊事员、森林防火员……身体健康,新年快乐,打击盗版,反偷税漏税、公款吃喝、大学生三陪和地下狗市……好,现在,我们的问题终于来了,请大家猜一猜,维也纳的“万宝路”多少钱一包!”
“卡”地一声,我被定格,右手执话筒,左手一个“请看”的姿势。
北京节目现场穿得花花绿绿的观众在导播的编排下,奋力鼓掌……
我喟然长叹一声,如此胡思乱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回到旅馆,我洗澡,然后喝了一听Gosser啤酒,吃薯片,看电视。新闻正回顾2002年世界大事,有中国的一组镜头:一群穿戴整齐的男女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墙。我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于是睡觉了事。后来得知是朝鲜人寻求政治避难。
夜间暖气非常强劲,床垫又太软,最后我滚下床,铺开自己的睡袋睡到地上——活像卡扎菲一样,野人。
维也纳的十二月三十日。
三十一日白天的节目是浏览名胜,拍照。
中午在国家歌剧院(staatsoper)边的小餐馆吃了非常像糖醋里脊的菜,酸酸的,配马铃薯。这是当天最温馨的记忆之一。
白天气温应该超不过二度。
接下来,我参观了联合国城(Uno…city),一个落日隆冬之下萧索空旷的地方。仅有几栋半新不旧的巨大建筑。也对,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年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往返联合国城成全我乘一号地铁穿越了著名的蓝色多瑙河,可能是太冷了,没觉出它的美艳和飘散在蓝色流动之上的音符,我更倾心于在落雨的夏日傍晚独自一人欣赏施特劳斯的名曲。
接下来的一首歌……
没有接下来的一首歌。
接下来,我开始找旅馆。
一百欧元以下的全满。我有点震惊。
看来找旅馆就像找女朋友一样。
附:《旅馆——女友论》
旅行中找旅馆就像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女朋友一样。
旅馆到处都有,五星的、三星的、没星的;女朋友也比比皆是,走在商业街上每秒钟都有十个女孩擦肩而过。有的装潢豪华,地段也好,还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各国国旗。有的施资力量不足,偏僻,连出租车司机都搞不清出准确位置;有的顾盼生辉,言谈举止都让人舒服到心里去,有的见过十五次面还记不清长相,性格也木讷。
说千道万,找旅馆就像找女朋友一样。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衡量着自己的标准,也带有相当大的运气的成分在内。打开米其林导游手册,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一百多家。于是先把五星、四星的勾掉,因为不属于自己的经济承受范畴;再把招待所也勾掉,翻翻白眼把一星的也圈掉。接下来给三星的打电话,回答全部客满,只好给二星的打,也几乎客满,只剩下标准是二星,但价格是三星的。带着审视的心态到接待台咨询一下,接待人员热情敬业,大厅也整洁敞亮(还摆放着大型的盆栽呢)。于是决定住下。但住下了又觉得美中不足:房间小里小气,走廊窄,拐弯多,暖气太足,床垫太软……大多数人想忍忍算了,害怕麻烦,害怕寻找的过程,害怕面对“客满”的局促;有些人刚烈,不中意,不中意就是不行,于是决定换一家。
退了房,再次走在大街上,心想诺大一个城市,百余家旅馆,几千间客房,难道就找不到一间自己中意的?
还真的找不到。
比你有钱的,提前预订的,比你运气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