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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约翰抬起头看看穿过树梢近黄昏的阳光,扯扯胡子。“如果我们不要太早歇息,也不要起得太晚,我们可以在明天中午到达。”他回头望着理查德,等待着。
凯伦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宁愿先到佐德那里也不愿到索塔那里去,而且距离并不是很远,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还可以再回来。也许佐德知道盒子在哪里,甚至可能他已经拿到了最后一只盒子,他们就无需到阿甘达流域了。与佐德会和是一个好主意。那时她会说的话。
“你说得对,”他对她说。
她迷惑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理查德向她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听得到你在想什么。你说得对。我们跟老约翰走。”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会有这么响。” 她低声自语道。
“我们一直不休息,走下去的话,”他大声对老约翰说,“我们可以在天亮前赶到。”
“我是一个老人了,”他抱怨道,然后大声叹口气。“但我知道你有多么渴望见到他。我知道他是多么需要你们。”他对理查德摇摇手指。“我应该听取佐德给我的警告。”
理查德笑了起来,继续让凯伦走在身前。她大步迈进跟上老人的速度,他已经上路了。他不时地看她前进,看到她从脸上拉掉沾到的蜘蛛网,还从嘴里吐出来一点。内心深处有什么在咬噬着他,好像不太对劲。他希望自己能找出来。他试了一分钟,但他脑海中已经全部被佐德沾满了,他多想见到他,他多想与他谈话。他忽略了暗中有眼睛窥探的感觉。
※ ※ ※ ※ ※
“我最想念的是我的弟弟,”她对烦恼娃娃说。她避开头去。“他们说他死了,” 她轻轻倾诉道。
瑞切尔对烦恼娃娃几乎说了一整天的话,告诉它所能想到的所有烦恼。她流泪的时候,娃娃会说它爱她,这使她感觉好多了。有时使她笑出声来。
瑞切尔把另外一根小树枝放在火塘里。温暖的感觉真好,还有光亮。篝火使她在森林里子不再感到害怕,特别是在晚上。天快黑了。有时树丛中声音会使她害怕地哭起来。但独自一人呆在森林还是要比锁在箱子里好得多。
“在女王挑我之前,在我住到城堡里前,我是和其他孩子们住在一起的。我非常喜欢那时的生活而不是现在。在那里,人们都对我很好。” 她看了烦恼娃娃一眼,确定它仍在听。“那时有个人,叫波罗夫,有时会到我们住的地方去。人们说了他很多坏话,但他对我们孩子很好。他为人很好,就像朱力安。他也给过我一个玩具娃娃,但女王不允许我把它带到城堡里。但是我却不怎么在意,因为我弟弟的死亡使我太悲伤了。我听到一些人说他是被谋杀的。我知道杀了他是件非常残忍的事。为什么会有人杀死孩童呢?”
烦恼娃娃只是对她笑。她也对他笑了。
她记起女王关起来的小男孩。他长得很滑稽,说的话听起来也很滑稽,但他的出现使她回想起她弟弟。那是因为他看起来非常害怕。他的弟弟也经常会害怕。瑞切尔一眼就能看出他弟弟在害怕,因为他在害怕时会坐立不安。她真的为那个新来的男孩感到难过,她期望自己是大人物,这样就可以帮助到他了。
瑞切尔在火焰上烘烤了一会双手,然后塞进她的口袋。她饿了。她只找到了一些草莓果腹。她给了烦恼娃娃一棵大草莓。烦恼娃娃看起来并不饿,所以她自己吃了,然后再吃了一把多就全部没有了。她还是很饿,但她并不想采集更多的草莓。它们生长的地方并不近,而且天也越来越黑了。她不想天黑以后还在森林里的走动。她想和她的烦恼娃娃一起待在道路松下。靠在火塘旁边,光亮边。
“也许女王在结盟后会变得好一些。这是她一直在谈论的话题。也许到那时她会高兴起来,不再说砍下人们的脑袋。你知道吗,公主非要我一起去看,我不希望观看,我闭上眼睛。我期望我可以逃走。” 她看看她的烦恼娃娃。“我期望我可以逃走,永远也不回来的。而且我还要带着你一齐走。”
烦恼娃娃笑了。“我爱你,瑞切尔。”
她抬起烦恼娃娃,拥抱了它很长一阵子,然后吻一下它的前额。
“但如果我们逃走的话,麦雷特公主会派卫兵抓住我,她会把你扔进火里。我不想让她把你扔进火里。我爱你。”
“我爱你,瑞切尔。”
瑞切尔紧紧抱住烦恼娃娃,她爬进干草堆,明天她必须要回去,公主仍旧会待她不好。她知道她得在回去的时候把烦恼娃娃留在这里,否则它就会被扔进火里。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还有朱力安。”
“我爱你,瑞切尔。”
她开始担心,担心起她烦恼娃娃的遭遇,独自留下在着道路松下。烦恼娃娃会感到孤独。万一公主再也不让她在外面过夜怎么办,万一她发现她想要在外面过夜怎么办?
“你知道我该怎么做吗?”她向烦恼娃娃询问,抬头看着枝叶丛中闪烁的火光。
“帮助朱力安,”烦恼娃娃说。
她转过身撑起一只胳膊肘,看着烦恼娃娃。“帮助朱力安?”
烦恼娃娃点点头。“帮助朱力安。”
※ ※ ※ ※ ※
落日的阳光反射在前面的树叶层上,使得幽暗森林之间的道路更加明亮。理查德可以听到凯伦的靴子与有色地毯下岩石摩擦的声音。空气中有一缕淡淡的腐烂味道,落叶在潮湿的低洼地和岩石的周围分解腐烂,在山风聚集它们的地方。
尽管气温正在下降,理查德和凯伦都没有穿斗蓬,努力跟上老约翰的脚步使他们一点都没有感到寒冷。理查德试图继续想佐德,但他的思索完全被不得不大步慢跑的动作打断了。意识到他已经气喘吁吁使他把佐德从脑海里推开。但是一个念头仍在他脑海里盘旋:有点不对劲。
最后,他让这丝怀疑在心中生长开花。一个老人怎么可能会走得比他这样的成年人还要快,而且看起来还是神情放松、清新?理查德摸摸自己的前额,想确定一下自己是否生病或是发烧。皮肤温度正常。也许是他身体不太好,也许是他自身不对劲。他们已经连续走了好多天,但并没有太劳累。不,他觉得自己很健康,只是气喘吁吁而已。
他看了走在身前的凯伦一会。她也同样觉得难以跟上老约翰的步伐。她扯下沾到脸上的另一张蜘蛛网,然后继续大步跟进。他看得出,她也和他一样气喘吁吁。不知什么原因,理查德心中的怀疑转变成了不祥的预感。
他一眼瞥见什么东西在左边林中一闪而过,跟着他们。他想这是一只小动物。但它看起来有很长的胳膊,绕过林中的高大树木,消失了。他觉得嘴里很干。那一定是他的想象,他告诉自己。
他重新把注意投到老约翰身上。道路有的地方较宽,有的地方较窄,有些树枝都生长伸进了道路中间。凯伦和理查德走过这些地方时,要么让树枝擦过他们的身体,要么将其推开。但老人不是。他站在道路中央,绕开任何伸出来的树枝,臂膀紧紧地把袍子裹在身上。
理查德的目光被蜘蛛网所吸引,蛛丝在夕阳照射下变成了金色,张开在凯伦身前的道路上。她走过时,迈动的大腿把蜘蛛网撕开了。
脸上的热汗立刻变得冰凉。
老约翰怎么可能没有撕开着蜘蛛网?
他向前看到一根伸至路中央的树枝。老人绕过去。在没有完全避开枝尖。枝尖划过他的胳膊好像那是由烟雾组成的。
他的呼吸加快了,低头看到凯伦在一块柔软地面上留下的脚印,但上面却没有任何老约翰的脚印。
理查德猛地伸出左手,抓住一把凯伦的衬衫,把她拉到他身后,这使她惊讶地叫了出来。他右手拔出剑。
老约翰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后,停下身子半转回身。
“怎么回事,我的孩子?看见什么了吗?”他的声音变得像一条蛇嘶嘶吐舌的声音。
“的确是。”理查德双手握剑,两腿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胸膛起伏。他觉得愤怒淹没了他的恐惧。“你是怎么做到不撕破蜘蛛网,或是不留下脚印的。”
老约翰慢慢地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用一只眼睛打量着他。“难道你不认为作为一个魔法师的老朋友会有一点特殊的本领吗?”
“也许,”理查德说,眼珠飞快地左右移动,检查着。“但是请告诉我,老约翰,你老朋友的名字?”
“为什么,佐德啊。”他挑挑眉头。“如果他不是我老朋友的话,我怎么会知道呢?”他的袍子裹得很紧。他的头沉进了双肩之中。
“是我愚蠢地告诉你他的名字。现在,告诉我你老朋友的姓。”
老约翰皱起眉头看着他,他眼珠慢慢地转动着,评估检测着他。野兽的眼睛。
老人转过身,斗篷飘然而开,发出了一声令理查德不禁抽搐一下的咆哮。在他完全转过身后,身体像蘑菇那样涨成了原来的二倍。
现实中的噩梦:尖牙、利爪和刚毛,完全看不出瞬间之前老人的样子了。
一头咆哮和齿间口水不断滴落的魔兽。
理查德看着魔兽张开大嘴,吸了口冷气。它咆哮一声并向前跨了一大步。理查德向后退了三步。他紧紧握住剑柄,握得手都痛了。足以撕裂耳膜的咆哮声回荡在密林之中,深沉、野蛮、邪恶。它向他依近,眼睛红得发亮,猛地一口咬下。理查德急忙后退,躲在剑后。他百忙中向后撇了一眼,没有看到凯伦的身影。
这一切在一眨眼之间就发生了。理查德都没机会挥剑。他被一根树根所绊倒,向后跌下去,四肢摊开躺在地面上。他喘不过气来,本能地竖起长剑,以防它向下扑来。
尖锐、湿漉漉的巨齿避开长剑,向他的脸上猛然咬下。他举剑猛刺,但它躲开了。愤怒的红眼睛瞪得长剑。它退后几步,望向右边的树林,竖起耳朵,朝着什么东西咆哮。
它捡起一块有两个理查德头颅那么那么大的石块,朝天抬高猪鼻似的嘴部,咆哮一声捏紧了爪子。棱角分明的肌肉紧紧绷起。一声响亮的劈啪声,石块裂成了两块,破碎声在林中震动。石粉和碎石片布满了空中。魔兽四处打量,转身,迅速地钻进了树林。
理查德背朝下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睛瞪大看着树林,等待魔兽的再次出现。他大声喊叫凯伦的名字。她没有回答。
在理查德挣扎站稳身体之前,什么东西灰灰的、长长的胳膊,猛地扑在他身后,再次把他击倒在地。他愤怒的尖叫着。强有力、长有节瘤的双手抓住他的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夺下剑来。一支胳膊从后面锁住他的脖子,几乎把他勒得失去知觉。没有血色的白色的嘴唇扭曲着,嚎叫粗声,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突出的黄色眼睛向他撇看。它竭尽全力踢打他的脸。理查德使出浑身力气握紧长剑,试图挣开它抓得发痛地长手指。
“我的剑,” 它吼叫着。“给我。还给我的剑。”
两个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在地面上的打着滚,树枝和叶片一阵飞舞。它伸出一支强有力的手,一把抓住理查德的头发,对准地上的一块岩石猛敲。它在喉结发出一声低吼,突然向剑柄伸手,把理查德汗水湿润的右手手掌从上面拉开,并把自己的手掌砰的拍到剑柄上,与理查德的左手手掌合在一起。它吓人的尖叫声撕裂开森林的寂静。强壮有力的手指掰开了他的左手手指,尖锐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
理查德知道他要输了。这个细长瘦小的东西比他要强壮。他必须得做些什么,否则很快就会失去他的剑。
“给我,” 它嘶声道,一瞬间就把它的脑袋贴在他头上,牙齿喀嚓喀嚓作响,试图要咬他的脸。它牙齿缝里塞满了灰色、滑腻的杂物。齿间的呼吸有一股腐烂的臭味。它光秃、石蜡般的头壳上布满了黑褐色斑点。
他们再次在地上翻滚,理查德竭尽全力伸向腰带,拔出他的刀。下一秒,他已经用刀尖顶在它脖子上。
“求求你!” 它嚎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放开剑柄!现在!”
它慢慢地、不情愿地松开剑柄。理查德背朝下躺在地上,这个散发着腐烂臭味的东西坐在他胸口上,身体在刀尖下僵硬住了。
“请不要杀我,” 它呜咽地重复说。
理查德从这个恶心的生物下面挣扎起身,强迫它背朝下躺在地上。他的剑尖戳在它胸口。它黄色眼睛瞪大了。
真理之剑涌出的愤怒,不知何故一开始有点迷惑和不知所措,但最后冲进了他的身体。
“如果我一旦怀疑你会作出我不喜欢的事”—理查德戳了戳—“我会把你钉在地上。明白吗?” 它急切地点点头。理查德依近一点。“你的朋友去哪里了?”
“朋友?”
“在你之前,刚刚差点杀了我的大家伙。”
“凯斯洛普。不是朋友,” 它抱怨说。“幸运者。凯斯洛普只在晚上杀戮。它准备等到晚上在杀死你们。它在晚上的力量更加强大。幸运者。”
“我不相信你!你和它是一伙的。”
“不,” 它呜咽说道。“我只是跟从而已。等到它杀死你。”
“为什么?”
突出的眼睛转向了真理之剑。“我的剑。给我。求求你?”
“不!”
理查德四处寻找凯伦。她的背包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但他没看见她。理查德突然担心起来,身子一下子冰凉下来。他眼睛迅速四处搜索。他知道凯斯洛普并没有抓住她,单独进入了森林。剑尖仍然留在它胸前,一边绝望的大叫凯伦的名字,希望她听到叫声后会回来。没有人回答。
“女主人带走了漂亮女士。”
理查德的脸砰的转向黄色眼睛。“你在说什么?”
“女主人。她带走了漂亮女士。”理查德在剑上用了点力,示意他想知道详情,而且马上就要。“我们跟踪着你们。看到凯斯洛普戏弄你们。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突出黄眼睛再次转向真理之剑。
“为了偷剑,”理查德怒目而视道。
“不是偷!我的剑!给我!” 它的手再次向剑柄伸去直到理查德向下戳戳剑,使得它的身体僵住了。
“谁是你的女主人!”
“女主人!” 它颤抖身体,乞求饶命。“女主人是索塔。”
理查德头向后抽动一下。“你的女主人是魔女,索塔?”
它急切地点点头。
他的手握紧剑柄。“为什么她要带走漂亮女士?”
“不知道。也许,要同她一起玩耍。也许,要杀了她。” 它向上瞥了他一眼。“也许,要得到你。”
“转过身,”理查德说。它畏缩了。“转过身,否则我现在就把你钉在地上。”
它转过身,颤动着身体。理查德曲起膝压在它的背后,在它他突起、尖锐的脊骨上。他伸手进背包,拿出一根绳索,系了一个活扣后套在它脖子上。
“你有名字吗?”
“同伴。我是女主人的同伴。塞缪尔。”
理查德把它拉到自己脚下,树叶堆在它胸口灰色的皮肤上。“嗯,塞缪尔,我们去找你的女主人。你要带路。如果你有什么不轨行为的话,我会用这个绳索拉断你的脖子。明白吗?”
艾缪尔立刻点头,然后,瞥了一眼脖子上的绳索,慢慢地点点头。“阿甘达流域。我带你到那里去。不要杀我?”
“如果你到我带到那里,到你的女主人那里,而且如果漂亮女士没有受到伤害的话,我就不会杀你。”
理查德拉紧绳索让艾缪尔知道谁掌握的局势,然后将剑插回鞘内。
“给,你背好漂亮女士的背包。”
塞缪尔一把从理查德手中夺过背包。“我的!给我!”大手想要伸进去翻寻。
理查德猛地一拉绳索。“那不是你的。别把你的手伸进去!”
突起的黄眼睛里充满了憎恨,向上看着他。“女主人杀掉你后,塞缪尔会吃掉你。”